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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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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手中的刀高高舉起,還沒能落下去,身後一根骨刺抵上了她的背心。

念奴嬌手中骨刺往前送了三分。

“小紅鯉,別逼我殺戮同族。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吧。”

紅衣女子猶豫了一會,將那片形如彎月的紅鱗薄刀收回袖內,朝邊上邁開一步,轉身,低頭瞧了一眼,才發現整個地板上都貼滿了火符,剛剛那一刀,她要是刺下去了,只怕落刀之際就會被燒成灰燼。

念奴嬌骨刺上移,定在她眉心。

“說,為何殺人!?”

臨安。

那點紅芒落到廟宇上空,二娘子終於看清了。那是一桿紅纓槍,因來勢迅猛,槍頭的紅纓上帶起一圈火焰。

她倉惶後退,多年不曾動用過的妖力在掌心匯聚起來,一掌擊出,一串幽綠狐火自她掌心升騰而起,好似一條長長的藤蔓,延展出去,勾住了槍身。

長`槍的另一端慢慢顯露出一身銀色的鎧甲。錢塘君握住槍桿的手臂猛力朝前一貫,長`槍`刺入二娘子肩膀,將她釘在柱子上。

二娘子咬住下唇,忍著不叫喚出身。她的身後陡然生出了七只狐尾,朝錢塘君狠狠地抽了過去。錢塘君右手後撤,左手攥住其中一條狐尾,猛力一甩。

砰然一聲大響,二娘子撞斷了長廊邊的矮欄,躺在一堆碎木當中,雙手在身子底下撐了一下,又無力地摔了回去。

長廊的入口處,腳步聲急亂。

重二郎站在一盞燈籠下,燈光下,他的臉龐落於半明半暗之中,緊抿著的雙唇和閃爍的眼神洩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他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神情恍惚,像是丟了魂一般。天地萬物,此刻俱不在他眼內,他只能看見地上躺著的女人。

一條紅色的小溪流,從那邊淌過來,流到他鞋邊。

二娘子朝他大喊:“走啊!相公你快走!”

錢塘君冷笑:“走?你們一個兩個,都別想活!”

言罷一腳將二娘子踏在地下,提起長`槍,一`槍紮進一條狐尾內,生生將那條狐尾扯了下來。這狐妖抽了他兒龍筋,若不叫她也嘗嘗他兒死前的痛苦,未免也太便宜了她。

錢塘君還欲故伎重施,重二郎已朝他撞了過來。本來普通凡人的力氣,是撞不倒他的。可重二郎這一撞完全是豁出命的架勢,他抱住烈焰槍的槍桿,拼命朝自己那方扯了過去。

錢塘君右手一跳,槍身震了一下,便將重二郎挑飛出去。重二郎在長廊外頭的結界上重重地撞了一下,隨即順著結界滑落。

誰知這時結界上卻伸出一只手來接住了重二郎,緊跟著那雙手的主人踏了進來。

來人一身黑衣,眸色如同點漆,站在黑暗裏,幾乎與夜色溶為一體。

錢塘君長`槍指地,喝問:“你是何人?”

黑衣人遙遙探出一指,淩空抵住了錢塘君的烈焰槍。

“北海域外,夷神。”

掛在長廊入口的紅燈籠搖晃了兩下,撲地熄滅了。被結界罩住的長廊,徹底陷入了黑暗當中。

放生池邊。

池裏的河燈被風吹過來,圍靠在西池岸邊,像是眾星拱月一般,圍住了池岸邊上的兩個人。原本螢螢一點燭火,燭光並不盛,此刻上百盞河燈聚於一處,暖黃色的燭光照亮了岸邊垂柳,和柳樹下站著的人。

白衣道士身姿修長,燭光映在他臉上,柔化了他臉部的棱角。他伸出手,握住了蕁娘的手腕。

這只手那麽冷,像是在冰水裏泡了許久才拿出來,凍得蕁娘不由打了個寒戰。

蕁娘腦海中忽然閃過另一只手。掌心周圍和指腹處長了一層薄薄的繭,幹燥而溫暖。在汴梁度過的那個冬天,她曾經和那雙手的主人共臥一榻,半夜裏,她總喜歡偷偷爬起來,把自己塞進他懷裏,讓他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身,他的手掌貼在她腹間。那感覺就像抱住了一個大火爐,即便不蓋被子,渾身也是暖烘烘的。

到了這一刻,蕁娘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麽貪戀那份溫暖。這種貪戀,令她萌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氣。

她甩開青帝的手,猛地後退一步,一線銀絲自她袖間激射而出,直奔青帝眉間神臺穴。拿住此處,便可不戰而勝。

蕁娘以為自己動手的速度已經夠快了,然而這點小伎倆落在青帝眼中,不過是魯班門前的弄斧之技。蠶絲堪堪觸碰到青帝眉間肌膚便無法再進分毫。

“蕁娘,你要殺吾?”

青帝擡手勾住那截蠶絲,像是撥弦一般輕輕彈動一下,微笑嘆息:“弒殺上位仙君,是要上鎖仙臺的。”

蕁娘見一擊未成,身子迅速後撤,飛身躥入雲端之中。她聚集水汽,凝成一朵行雲,人跳上去,便望清河坊外的宅院逃去。

青帝背著雙手,始終似閑庭信步一般牢牢跟在她身後三尺之處。

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來開解她:“蕁娘,跟吾回去。吾只在你身上取一物,絕不傷你性命。”

蕁娘怎麽可能信他?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洩了氣勢,被青帝追上。重韞此刻只怕已經進了黃泉道,蕁娘不敢進黃泉道裏找他。她身上的魂光萬裏無一,在地府中行走極為打眼。那地藏王在冥榜上下了明令要捉捕她,她去地府無異於是羊入虎口。

蕁娘已經看到他們的宅子了。她朝身後望了一眼,青帝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蕁娘一咬牙,一狠心,捏散行雲跳將下去,正落在天井裏。一著地,她便扯開嗓子尖喚了一聲“胖師叔”,人跑到門前,將門上嵌著的八卦鏡反了一面,露出刻著祝融神像的那一面。

在臨安定居下來以後,重韞便在宅子裏布下了無數奇門八卦陣,其中嵌套著兩個大殺陣,是用來防禦大妖魔的。不久前他才和蕁娘細細講過這些殺陣的啟動之法,誰成想竟然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何彌勒受傷之後便一直幽居家中養傷,今日和蕁娘他們一道兒早早地放了河燈,就說自己老了,不耐煩跟著他們一起耍,故此提前回了家中。他明面上是這麽說,其實是想起褚雲子,便想趁無人之時回去和褚雲子的牌位喝喝酒,避開小輩,說些私話。

他正在安放褚雲子牌位的屋子裏和牌位對飲,就聽到蕁娘一聲尖叫。他心頭一跳,趕緊抄起菜刀跑出來。

離火陣已經開啟,所有的地面和院墻上都透出一層紅色的光。一陣陣無形的炎浪騰起,周遭的景物霎時扭曲起來,院中所有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幹枯下去。

何彌勒跑到天井裏,站到蕁娘身邊,喘氣道:“蕁小娘子,嚇死你道爺我了。咋啦?”

蕁娘緊緊地盯住西面的院墻,何彌勒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才發現一個年輕道士無聲無息地立在墻頭,那張臉看起來倒有幾分眼熟。

蕁娘握緊雙拳,挺直了腰背,道:“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跟你走的!”

何彌勒還鬧不清楚情況,“怎麽了究竟?”

蕁娘低聲道:“胖師叔,此人要殺我。”

青帝眼神一閃,往外踏出一步,一陣炎浪掀起,逼得他不得不將邁出的那只腳收回去。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怪異之感。當年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小仙女,現如今竟然也敢如此忤逆他了。她以為一個小小的離火陣就能攔得住自己?

他心中呵笑一聲,低垂的長袖間,緩緩爬出一截青藤。他握住青藤,猛力一甩,青藤倏地伸長,化作千千萬萬條朝四面八方飛散出去,破開炎浪,直接釘入院墻和青石地板裏。

蕁娘和何彌勒左躲右閃,躲避如同利箭一般射下來的青藤。何彌勒想要砍斷青藤,蕁娘趕緊攔住他:“別!越砍越多,砍不得!”

何彌勒氣得半死:“這人誰?重韞那小子呢?”

蕁娘拉著何彌勒退進堂屋裏,將墻上的山水條幅翻轉過來,露出兩條栩栩如生的龍,兩龍龍目之處一片空白,卻是缺了一雙眼睛。

蕁娘爬到椅子上,咬破手指,用鮮血給兩條龍畫上了眼睛,大喝一聲“起”!兩條龍脫畫而出,帶出一陣沈悶的轟雷聲,蕁娘朝外頭一指:“去”!兩龍便游出堂屋,朝青帝撲了過去。

那些青藤本來已經快要越過堂屋的門檻,估計是那兩條龍纏住了青帝的手腳,青帝一時脫不開身,那些青藤的行動才慢了下來。

蕁娘輕呼出一口氣,拈起袖子往額頭上擦了一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驚出了一頭冷汗,精神一松懈下來,險些要立不住。何彌勒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問了一遍,蕁娘才啞著聲音道:“道長進地府了。外頭的人是青帝。”

何彌勒瞪著眼,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差了:“青帝?!”

來頭這麽大?

蕁娘拿起腰間的無字鐵符,用力地敲了三下,道:“道長說,天亮之前他就會回來。胖師叔,守住三個時辰就夠了。”

二人歇了一口氣,何彌勒就搬出朱砂和符筆在地上畫起火符,以期能夠擋住外頭的青藤。過了一會,外頭劈了幾聲雷,白光陣陣,落下一陣暴雨,院子裏林立著的青藤吸足了雨水,越發鼓脹起來,只聞得砰砰之聲不斷響起,所有的青石板都被撐裂開來,院墻上也裂開了無數道細縫。

龍吟之聲漸漸低下去,蕁娘焦急不已。她知道這種程度根本攔不住青帝,可再怎麽樣,總要撐到道長回來。

何彌勒畫好了火符,還沒退回來,匍匐在門外的青藤陡然躥進門內,門檻處的火符燃起大火,立時將青藤燒著了。然而大火並沒有攔住這些青藤。燃著熊熊大火的青藤爬進來,堂屋裏很快就著了火。

何彌勒跌腳不已,這回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了。兩人只好從堂屋後頭朝後院退,一路退到東書軒,慌亂中,蕁娘忽然想起那把一直被重韞封存起來的匕首,賀天的哥哥曾經以為那是六道戮的仿品,可萬一,它真的是六道戮呢?

蕁娘從書架上找到那把匕首,沖到屋外,朝飛躥而來的青藤狠狠斬了下去,被斬中的青藤立時化作一陣青煙消散了。蕁娘精神一震,越戰越勇,不知斬斷了多少青藤,忽然,她瞧見身前的地上斜斜伸出一道窈窕的影子。

她霍然轉身。

“牡丹!”

粉衣女子斜倚在窗邊,一腳踩住何彌勒胸口,長長的兩條水袖纏在何彌勒脖子上,越收越緊。

牡丹啟唇,聲如耳語,“你是要自己出去見帝君大人,還是要我殺了他呢?”

何彌勒被勒得翻出眼白,滿臉漲紅,手卻還在地上胡亂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他的那把舊菜刀,何彌勒緊緊握住了刀柄,朝踩在他胸口上那只腳削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在寫第二更,然而覺得十二點前恐怕很難寫完了。宿舍今天太吵,碼字時簡直要抓狂。答應你們的雙更我只能盡力而為了。要是12點了還沒發第二更,你們就不要等了,早點睡,明早起來看吧。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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