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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北海有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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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水,紅楓。一葉小舟從楓樹底下緩緩駛過。

那楓樹大半部分都浸在水中,蕁娘一擡手就能摘到楓葉,她便摘了一片放在手間把玩。

寧淵道:“你往上頭呵口仙氣看看。”

蕁娘拈起那片葉子,往上頭吹了一口氣。

那葉片顫了兩下,竟化作一只紅色的蝴蝶飛起來,繞著蕁娘的手蹁躚起舞。

蕁娘驚奇不已:“這葉子成精啦?”

寧淵笑笑,話語裏忽然有些感嘆,“不是楓葉成精。傳說這片楓林裏的每片葉子,都是燭龍神身上的鱗片所化的……”

蕁娘想起那些關於燭龍神的傳說。

九重天上所說的“域外”,指的便是這世間最後一片混沌之境。天地開辟之初,世間還是一片混沌,後來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濁氣下沈,清氣上升,才成就了今天這番天地。可是太古之初的那片混沌並未因此完全消失,混沌的一塊碎片與九重天拼在一處,被盤古大神封印住了。

可是數萬年前,那片混沌之境忽然開始膨脹,險些將整片九重天都吞噬了,最後是燭龍神以神殞為代價,用自己的身體將那片混沌之境又重新封印,還了世間一片清寧。

神和仙一樣,一旦神殞或是仙逝,是不會有轉生輪回的。死了,就是從此徹底地從這個世間消失了。

蕁娘那時還不是很明白那種“犧牲我一人,救天下萬千性命”的道義感,她只感到這樣的感情十分厚重,令人難以理解。

天下人那麽多,我在乎的也不過就是那麽一兩個,我只要護住自己珍惜的人就好啦。為什麽要為不認識的人犧牲自己?

她不懂。

所以她問寧淵:“如果你是燭龍神,你也會那麽做嗎?”

寧淵幾乎是立刻便點頭道:“會的。”

蕁娘瞪大眼睛,“為什麽?混沌之境雖然可怕,但是並非是不可遏止的啊,完全可以用其它的方法控制它的膨脹啊。”

“但那樣的話,在找到方法之前,便會有許多人死去了。”

“可是只要我在乎的人安樂無憂,其它人的生死,與我又有何幹系呢。”

寧淵垂下眼,神色似乎有些消沈,“因為你還不曾修出一顆慈悲心。等你活到像我這麽久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蕁娘氣鼓鼓地鼓起雙腮,“你竟然說我沒有慈悲心!”

我要是沒有慈悲心,就不會把那蟠桃給你啦!

寧淵放下撐槳的手,輕聲道:“你看——”

蕁娘順著他擺開的手朝外看去。他們不知何時竟已進入一片海域。這裏的海水呈現出暗沈的灰藍色,海上飄著淡淡的霧氣。那片化作蝴蝶的楓葉忽然扇了扇翅膀飛出船艙,它穿過層層海霧,紅色的身影在紗幕似的海霧中時隱時現。

它停了下來,往回旋了一段,似乎是在為蕁娘他們帶路。

寧淵擡手朝它的方向一指,小船朝北打了個轉,自行行駛起來。

蝴蝶在前邊飛,小船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蕁娘嘆道:“這裏就是北海啊,看起來死氣沈沈的。”她說著跳出船艙,腳上的金鈴響了一下,寧淵低頭看到她纖細白皙的腳踝,目光便凝註不動了。

蕁娘與他並肩坐在船頭,雙手撐在身後,將一雙腿垂下,晃啊晃的。她側過臉問寧淵:“吶,北海有邊界嗎?北海的盡頭是哪裏啊?”

寧淵不答,卻擡手按住她的膝蓋,有些窘迫地說道:“你別晃腿了。”

蕁娘道:“為什麽?你嫌我腳上的鈴鐺吵啊?”

寧淵支吾道:“不是。你一晃腿,我就忍不住想看你腳踝。”

蕁娘滿不在乎地應道:“看唄。”

她還特別得意,“好看吧?”

寧淵慢慢地點了一下頭,聲音有點沙啞:“很……漂亮。”

他憋了半天,躊躇了好一會,才喚了蕁娘一聲。蕁娘回過頭,與他四目相對,他深褐色的眸子裏似乎泛著水光,蕁娘在裏頭清晰地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我能……”寧淵心裏緊張得不行,但他是個順心隨意的人,心裏藏不住什麽,有了想法肯定是要宣諸於行動的。

“我能……”他的喉結微動,終於把話說出口,“我能摸摸你的腳踝嗎?”

蕁娘聞言險些沒驚得從船頭翻下去。她心裏咬牙切齒地,這個大色狼,看還不滿足,竟然還想動手嗎?

可是看他的眼神,卻覺得分外純凈,那裏頭沒有一絲情/欲,簡直就好似普通人上街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特別漂亮的花瓶,於是便請求店家讓他摸摸那個花瓶。

蕁娘冷哼一聲,撇下臉,幹脆地回絕:“不行!”

“哦。”寧淵聲音低落,似乎有些失望。

兩人間突然沈默下來。蕁娘等了一會,沒聽見他再說話,擡眼覷他,才發現他靜靜地坐在旁邊,垂著眼,眼神還在追逐她晃動的腳踝,一副“小孩等糖吃”的眼饞樣。

她不知為何忽然又有些同情他了。

於是將雙腿一收,把腳擡上船頭。她雙膝微曲,將腳踝湊到他手邊,眼睛別向它處,幹巴巴地說道:“摸吧。”

寧淵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擡起右手,食指與拇指張開,虎口卡在蕁娘腳踝上,輕柔地將她的小腿根處圈住了。這樣的接觸有些癢,蕁娘忍不住將腿朝裏收了一下。

寧淵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立刻擡眼瞧她,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緩緩地將大拇指貼到她那枚微微凸起的骨頭上,極輕極緩地摩挲了兩下。

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玩意一樣,寧淵道:“你長得跟我真不一樣。你的腿好細,我一只手圈住,還綽綽有餘。”

蕁娘的臉又紅了。她今日臉紅的次數簡直比一年加起來還要多。

“我當然跟你不一樣啦,我可是女的。”

寧淵道:“我知道,你是女的。”

蕁娘聽到這句話忽然間有些來氣。好啊,你個寧淵,我還以為你真的跟我以前一樣傻,連男女都分不清楚呢。沒想到你還挺明白的啊。那你擺出這副純情的臉,是要給誰看?

蕁娘將那只腳一縮,從他手中抽出來,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挺明白的嘛!”

寧淵點頭,沒聽出蕁娘的言外之意。他說:“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摸過女人,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女人長得真的和男人大不一樣。”

他擡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比如說,我這裏很硬,你的卻很軟。”

蕁娘見他望過來,趕緊擡起雙手往胸前一叉,緊緊護住自己一雙小兔子,一副大義凜然,誓死捍衛貞操的模樣。

她大叫:“你想都不要想!我才不會給你摸……摸……”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實在是不好意說出“摸/胸”這個詞來。

寧淵聞言,竟然一臉遺憾。他又擺出那副失落的模樣,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蕁娘特別受不了他這副模樣,不由在心中想道:要不然就讓他摸一下?

這念頭一起,她就趕緊屈指在自己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默默念道:我一定是中毒了,所以才會變得腦袋不清楚。

那蝴蝶停住了,在原地轉了個圈,又變為一片楓葉落進海裏,順著海波的蕩漾漂回小船邊。

蕁娘見狀便嘆了一口氣。都說蝴蝶飛不過滄海,原來是真的啊。

寧淵的手往前指,蕁娘順著他的指尖望過去,只見到一片濃稠得好似牛乳一般的海霧,根本看不清那霧裏究竟有什麽。

寧淵道:“你不是問我北海的盡頭在哪裏嗎?這裏,就是北海的盡頭。”

他說完,二指並指為劍,直指前方,猛地一劃,一串金色的符文好似被大風揚起的燃灰一般從他指尖飛出,散入前方的霧氣當中。那符文好似一只只金色的蜉蝣,在濃霧裏來回游動,所至之處,濃霧消散,不多時,前方便露出一片清乾朗朗的景象。

蕁娘肅然立起,從心底發出一陣源自敬畏的顫栗。

她看到的是什麽啊。

在這北海的盡頭,林立著無數黑色的方柱形墓碑,黑壓壓,一片片,一眼望過去,好似一整片枯死的森林,寂靜無聲,卻勝似萬言。墓碑的下部浸入海水中,不知底在何處,墓碑的上部縈繞著白色的霧氣,不知有幾多高。

寧淵道:“這些,都是封印混沌之境犧牲的人。”

蕁娘只覺得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她的胸口上,沈重得令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顫聲道:“我們,我們可以湊近看看嗎?”

寧淵點頭,小船行到最前方的一道墓碑下。蕁娘伸出手撫摸墓碑上的天然紋路,她發現這些墓碑從遠處看是無字的,可當你把手放到上頭時,便會浮現出一行金色的小字,顯示出此墓碑屬於何人。

小船在碑林間穿行,蕁娘一個個墓碑看過去,上頭出現的名字她幾乎都不認得。

這些人,就是萬年前拼卻了性命,以身死道消為代價救了天下的人,可萬年後,還有多少人能記起他們?

凡人覺得天地乃是熔爐,自己不過是一芻狗。可大道無情,天道之下,哪怕是能夠搬山填海的仙人,又何嘗不過只是一螻蟻爾?天地有千千萬萬載,仙人有千千萬萬年仙壽。可這生命,比起無限的浩瀚星海,又何嘗不過只是滄海一粟?

蕁娘再次將手放到一塊墓碑上,上頭浮現出一串金色的纂文:司木之君,季逢春之墓。

蕁娘“呀”地叫了出來。

寧淵忙問:“你怎麽了?”

蕁娘道:“這個人的名字,居然跟帝君大人的一樣呢。”

寧淵的眼神閃爍了兩下,晦暗莫明。他沒有接話。

過了很久很久,他們才走到這片碑林的盡頭。碑林的盡頭被一圈望不到開頭和結尾的墓碑圈住了,這些墓碑排列成一張密密的柵欄,將北海圍護在其中。透過墓碑間的間隙,蕁娘看到在北海外,是一片死一般的黑色海水,一具白色的巨大骸骨深藏在水下,只有半個顱骨露出海面,好似一座孤零零的小島。

蕁娘認出那是龍的骸骨。

寧淵跪下來,朝那龍骨拜了三拜,他低聲祝禱了句什麽,用的是蕁娘完全沒聽過的語言。

一陣陰風忽然自北海外刮進來,席卷過整片碑林,發出如泣如訴的呼嘯。

蕁娘下意識地擁緊了身上的大氅,她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麽危險的東西慢慢接近了她。

寧淵長身立起,右手一揮,一柄白光湛湛的長劍忽然出現在他手中。那一刻,他整個人忽然緊繃起來,鋒利的氣質簡直如同他手裏那柄出鞘的劍。

他手腕一轉,劍尖斜斜朝下,一團月輝般的光暈自劍上升起,籠罩住站在他身後的蕁娘。

蕁娘看到一道寒芒自他眼角一閃而過,只聽他冷聲說道:“夷神——出、來!”

那一瞬間,鬼嘯破海而出,漫天之間都是紫黑色的魂影!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告訴你們接下來兩章內有小船嗎?

哼,才不會呢。

啊,江湖小天使,我要大力抱抱你,你居然還翻回去看以前的情節。

嗯!像你這樣認真看書的讀者菌,紅包跟你更配呦~·~

記得去看你的餘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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