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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我想和她結為仙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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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韞在山腳下的村莊找了些應急草藥草草給蕁娘包紮了傷口,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等到褚雲子一行人姍姍來遲。眾人一合計,見離菩提佛珠開光大典還有四日,遂決定先回何彌勒處暫做休整。決定一下,即刻啟程,褚雲子將他那寶貝葫蘆朝空中一拋,化作一只瓢狀“飛船”,飛了一個白日,在夜幕降臨之時才回到樵隱居。

回到樵隱居之後,重韞央了念奴嬌幫蕁娘換身幹凈衣裳,自己便一頭鉆進何彌勒的藥房裏配藥,滿頭是汗地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配好一帖外敷的藥膏。他捧著這缽藥膏推門而入,便見蕁娘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長長的烏發散在身後,神色懨懨地擁著被子坐著。一見他進屋,頓時如同那兔子見了蘿蔔似的,重韞真懷疑她要是有耳朵,這會兒一準豎得老高了。

他頓時覺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道長,道長,你手裏拿的什麽呀?”蕁娘探頭吸了一鼻子,頓時苦著臉,嫌惡地轉過頭去,吐舌道:“我的天,好臭……”

重韞在床邊坐下,將藥缽放在床邊的矮凳上,騰出了雙手。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蕁娘一條胳膊,盡量放輕動作將原先包紮的布條解下來,用幹凈的棉花蘸了水,將原先敷上去的藥渣一點點擦掉。

蕁娘此人能夠矯情的時候,那是絕不含糊。這會子重新上藥的過程當真是折磨人,她便放開嗓子鬼嚎鬼叫的,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叫成殺豬一般,也是沒誰了。

她含著兩泡淚問重韞:“道長,你是不是恨我?”

重韞用特制的鈍木刀刮了一點藥膏,正準備往蕁娘傷口上塗,聞言不由擡頭看了她一眼。蕁娘低下頭,以額抵額,不輕不重地用自己的腦門磕了一下重韞的腦門。

“疼死我了,我叫成這樣子,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嗎?真是欠揍。”

重韞垂下眼臉,問她:“要怎麽安慰你?”

話出口,眼前忽然掠過大別山林中那些艷靡的場景,她紅艷艷的唇和水光迷蒙的雙眼,她細細的喘/息……

重韞只覺得嗓子眼裏有些幹啞,莫名地燥熱起來。

蕁娘見他燒紅了耳根,眼珠子一轉,又升起些逗弄他的心思來,便靠在他耳邊,朝他耳朵裏吹了口氣,咯咯笑道:“道長,止疼的方法你明明知道的呀。”

重韞渾身一震,險些就拿不住上藥用的木刀。

好不容易定住心神,重韞擡起木刀,輕輕地將木刀上的膏藥塗到傷口上。才塗了一點,便聽得蕁娘嚶/嚀一聲,五指微曲,想要握拳,又怕崩開了手背上的傷口。

重韞將她的手微微擡起,每塗上一點膏藥,便輕輕地朝塗藥的地方吹上一口氣,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那眉那眼,無一不是在對她說“乖,忍著點,一會就不疼了”。

蕁娘做了幾千年的仙人,從來沒有人這般如珍似寶地待過她。她鼻子一酸,眼眶微熱,忽然就忍不住想哭。

重韞總算給蕁娘上好藥,臨走前又被蕁娘拉住,在頰邊偷襲了一記香吻。他捂著被偷襲的地方楞了會,忽地漲得滿面通紅,慌慌張張地抱起蕁娘的那身血衣奪門而出。啪地將門關上,重韞將背靠在門上,一擡眼,望見那輪銀盤也似的圓月,一時間心裏思緒萬千。他也是情竇初開,頭回把個姑娘放在心頭,簡直不知該怎樣待她才好。

重韞搖搖頭,在心中暗嘆一聲,心中思量著,那些話該怎麽開口跟師父說?

他替蕁娘洗幹凈那套法衣,在院中引了條繩索晾好了,擡眼一瞧,見師父房中的燈還亮著。褚雲子瘦削的身影映在門上,像是等了他多時。

重韞定了定心緒,擡步走了過去。

“師父?”

褚雲子拿起把剪子挑了挑燈花,應道:“唔,大徒兒啊,進來吧。”

重韞推門而入,只見褚雲子坐在地上鋪著的坐席上,他身後放著一架矮矮的紙屏風,屏風上畫著七八個吹拉彈唱的彩衣樂姬。一條白白的小胖腿沒型沒款地從屏風後伸出來,顯然小倭瓜正躺在裏頭睡覺。

小倭瓜自小體質異於常人,每逢盛夏最熱之時便容易犯困,一口氣睡上三天三夜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他小時候跟在重韞身邊,重韞怕他睡壞了,每隔半天便要叫醒他一次。

故而見此,重韞不由皺了皺眉頭,道:“小倭瓜又開始夏眠了?今年身上可有出紅點?”

褚雲子放下剪子,拈起一點胡子,道:“跟著師父我你還不放心嗎?”

重韞垂眼一掃,見褚雲子露出道袍的那雙腳上套著雙白棉襪子,襪子的前端已經豁了口。

就是跟著你我才不放心。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但是做弟子不好下自家師父的面子,重韞這話也就只能在腹中暗自腹誹一下。

重韞道:“師父,您這次故意不和我一道進出雲寺,想必是早早便猜到出雲寺裏根本沒有什麽魔羅漢,整個出雲寺不過是個人為的法陣,對嗎?”

褚雲子半閉著眼,一副將睡欲睡的樣子。

“哦,大徒兒怎麽看呀?”

重韞道:“出雲寺的陣法是用殄文書寫的咒文布下的。陣眼便是每夜鬼市之時出現的那面輪回鏡。一開始我一直想不明白出雲寺的鬼魂為什麽會越來越多,現在我想通了。出雲寺以前的確死過人,我進幻境的時候看到出雲寺到最後還剩下十八位老僧並小沙彌,後來不知為何,這些人都死了。”

“當時的出雲寺或許正巧建在陰陽交界之處,這些僧侶冤死之後無人為他們收斂屍骨,他們的魂魄便與出雲寺綁在一起,將出雲寺變作一座飄渺無定的鬼寺。後來有人借著鬼寺的便利設下一個囚禁生魂的法陣,制造出一個‘人間地獄’。”

褚雲子睜開一只眼,頗為讚賞:“唔,人間地獄?怎個說法?”

“每夜醜時,鬼市開,鬼魂集,新來的鬼魂需受惡鬼鞭笞,再入輪回鏡,重新體驗一遍生前最刻骨銘心,最折磨心神的往事。而那些被吸入輪回鏡的魂魄,多半生前心中都有一段心結,或是有愧,或是有恨。那個設法陣的人這麽做,似乎是想讓那些生前有罪的人死後能夠受盡折磨。而一旦他們在輪回鏡中走不出來,便會徹底同輪回鏡融為一體,成為法陣的一部分。”

“本來人死後的事情該歸地府所管,這人越俎代庖,在人間建了個這樣的東西,為防被上界之人發現,便連當地的土地一起殺了。這也就是為什麽當時我們看見土地的金身,會殘敗成那副模樣。那個土地,至少已經死了五百年了。”

褚雲子睜開了另一只眼睛,袖子一翻,手上多了一根黃瓜。他嘎嘣咬了一口,邊嚼邊道:“唔,你的猜測很有道理。要不要再猜猜,到底是誰請我們去蹚這渾水的?”

重韞搖搖頭:“弟子猜不到。但想來此人應該很了解嶗山派,知道嶗山派出過一位熟知殄文的師祖。”

褚雲子忽然嘆了口氣,正色道:“重韞。”

師父很少喊他名字,一般都是“大徒兒大徒兒”地叫,這會兒忽然這麽正兒八經地叫他,重韞只覺好似被跳蚤上了身,有些不知所以然的不自在。

褚雲子道:“你向來心思重,心腸又格外軟些,但咱們嶗山這一輩兒,也就一個你能夠讀懂一些殄文,這師門傳承,只有你真正繼承了。前輩兒的事上涉九重天,下牽連著地府,師父不想你們參雜到這些事情裏。若是有朝一日真出了什麽事,你也只管回嶗山,好好把師門延續下去,明白嗎?”

重韞心神一震,只覺師父的話雲裏霧裏的,他好似從中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卻說不上是什麽。

那一瞬間,重韞心中轉過無數念頭,他忽然想起褚雲子似乎說過,他渡劫在即……難道,師父已經算到了什麽?

重韞只覺好似飲了一碗黃連湯,嘴裏苦得沒了滋味。他原先滿腹的打算突然間就說不出口了。他深深朝褚雲子拜了一拜,正準備退出去,就被褚雲子叫住了。

“大徒兒啊。”他又恢覆平時一副二五不著六的模樣,“你應該還有話沒說完吧?”

“師父,我……”

褚雲子揮手打斷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心裏有話卻不敢說,還能算作男人嗎?”

重韞看見師父那雙明亮的眸子,平生第一次覺得這個平日裏癲癲傻傻的老道士其實是睿智的,他明明看穿了很多東西,卻不願意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就好比他也許算到了什麽東西,卻不願告訴自己,只是婉轉地說,萬一有大難,你們躲得遠遠的就行了,天掉下來,也有為師頂著。

他不告訴自己!

重韞的心裏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氣惱,也就是這股氣惱絆住了他離去的腳步。他驟然回身,撩起下擺,重重地跪下,雙手交疊,長揖到地。

“師父,弟子不能做道士了。”

褚雲子笑呵呵地:“哦,不能做道士了?那你想幹嘛去?還俗娶妻,種田生娃?”

重韞被他說得臉一紅,雖然他心裏想做的事的確差不多。他又一長揖到地,擲地有聲道:“我要修仙。”

“哦?修仙跟當道士,沒什麽沖突嘛。”

重韞收拾好臉上的羞澀,繃住了面皮:“仙凡不可結合,我想……我想和蕁娘結為仙侶!”

褚雲子拍桌大笑,笑得整個人都在地上打滾,“哎呦,我的傻徒兒,就這事兒?你,哈哈哈,你是不是還應該帶她回家見見你娘啊?”

重韞有點兒惱羞成怒:“師父!”

褚雲子整了整胡子,從坐席上爬起來,憋住笑,正襟危坐,滿臉慈祥:“傻徒兒,這事兒跟當道士沒沖突呀。”

重韞皺眉:“可是嶗山門規……”

褚雲子眨了眨眼睛,道:“嶗山門規是嶗山宗主定的,等你當了掌門,門規還不都是你說了算?”

重韞:……

師父你這樣不尊祖訓,公然教唆本門弟子“為非作歹”,師祖們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重韞道長,你都已經想得那麽遠了,你娘知道嗎?人家姑娘知道嗎?

嘖嘖,看不出來你居然是這樣心急的道長……

重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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