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陪我的太太，在這場雪裏白個頭。◎

紀錄片的第一站是北方。

十二月, 是京城的隆冬。道路上是寒冷的風，在大街小巷搜刮著，天有時會飄下小小的雪粒子, 不像南方的雪天，這邊的雪飄飄然落下, 孑然一身卻又幹凈利落，沒有半點兒纏綿，一貫的爽快。

不過不常下雪，更多的時候是大風。

忙著忙著，就到了聖誕節。

這天，街上處處是聖誕節的氣氛。許多店門口都放了聖誕樹, 街巷也都放著獨屬於聖誕的歌, 紅綠的色調喜慶又熱鬧。

紀錄片的一個片段收尾時才剛剛傍晚，可冬天的天總是黑得早, 等他們結束錄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昏黑地壓下來，靠周圍璀璨明亮的燈光亮起小半邊。

風又大又冷, 紀錄片導演擡頭看了眼這天, 有經驗地說：“今晚怕是會有一場大雪。”

“大家把東西都帶回去, 不要留在這兒了, 明天很可能雪太大過不來了。”導演回頭對眾人說, 於是一群人又折返回去拿東西, 唯有蘇意沒動, 站在門口像是在等車。

“蘇意, 你沒東西要回去拿嗎？”

“沒有, ”蘇意搖搖頭, “我東西不多, 都在包裏。”

一段時間的相處，大家都很喜歡蘇意，長得漂亮能力好，又會說話。導演也順勢和蘇意聊了起來，“最近拍攝有點緊，辛苦你了。”

他們這個團隊合作久了，早就適應了有時緊有時慢的工作強度，倒是蘇意，第一次進他們團隊，肯定會有很多的不適應，可拍攝已經這麽多天了，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小姑娘有半句不滿和怨言，臉上也一直掛著溫柔恬淡的笑。

每次都提前到，也從來不會請假早退，空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改自己的采訪稿，一遍又一遍，認真打磨。因為小姑娘對待采訪的認真，他們錄出來的效果也都很不錯，導演向來欣賞這樣的人。

“沒事，應該的。”蘇意的聲音溫溫柔柔，放下手機和導演聊天。

“離開這麽久，你丈夫會不會不滿？”導演想到當初一個晚上就將她所有負面評論擺平的林清許，身為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一個黏老婆的護妻狂魔。

“不會，他支持我的工作。”蘇意的眼裏亮晶晶的，全然不記得當初送她走時車上男人的不舍。

記者註定是一份在不同地方奔波的工作，蘇意和林清許都知道，但林清許不會因為不舍得和她分開而讓她放棄工作，他會悶悶難受一會兒，讓蘇意哄哄她，隨後和她說，他一直在，隨時找他。

導演點點頭，看著蘇意臉上幸福的模樣，笑了笑，祝福他們：“辭藻匱乏，那我就祝你們長長久久吧。”

蘇意的眼睛又亮又彎，像是月牙，梨渦也溫柔，應下了這一身祝福，“謝謝。”

話音剛落，兩人就聽到了一道清泠又有些溫柔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意意。”

蘇意楞了一下，那是林清許的聲音，清泠泠是高山的雪，又帶著溫柔的春光，她不會認錯的。

可林清許不應該在明城嗎？明明這人中午還和她分享過吃了什麽，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蘇意有些不敢相信，和導演一起，往身側看去。

那是巷子口，周圍的店都是偏向覆古風，上面裝點著聖誕飾品，燈光是昏黃，帶著暧昧沈迷，將站在路口男人的眉眼照亮。

眉毛平直稍長，順著眼彎下來，帶著幾分溫順和好親近，但眉目卻是清清冷冷像盛了一捧清白的雪，鼻梁高挺，一側的痣更添了幾分迷人，薄唇微微勾著，周身是清潤的氣質。

他就這麽長身玉立站在那兒，自有燈光向他聚攏，就像是世界的中心，理所應當地醒目耀眼。

風將蘇意的發絲吹起，在空中纏繞，有幾縷吹到眼前企圖擾亂她的視線。

可蘇意渾然不覺。

在看到林清許的那一刻，周遭的聲音光影統統消失不見，只有前面不遠處穿著黑色大衣插著兜的男人，眼角含笑地看著她，溫柔叫她名字的男人。

是心心念念每天打視頻都見不夠，夢裏都出現的林清許，她的丈夫林清許。

蘇意此時已經忘了導演的存在，直接向林清許跑去，和他擁抱，緊緊相擁，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

“你怎麽來了？”蘇意的聲音裏滿是驚喜。

“來陪我的太太過我們新婚的第一個聖誕節、元旦節。”林清許擡手揉了揉蘇意的頭，低頭溫柔地對她說。

擡眼時看到了導演看過來的視線，林清許得體地點頭以示回應，隨後溫聲提醒蘇意：“和你的導演打聲招呼我們就走了。”

“哦對對對，差點忘了導演。”蘇意一拍頭，剛剛腦子空白跑來了，還留了個導演在原地。

她後知後覺有些害臊，攏了攏被風吹得亂飛的頭發，拉住林清許的手，一同向導演走去。

“陸導，這是我丈夫。”

“這是陸叢導演。”

“聽過，真人比視頻裏還要好看幾分。”導演毫不掩飾地誇讚，“林老師的文物修覆技術，真的讓人佩服。”

“陸導好，您的作品制作都很精良，讓人意猶未盡。”林清許彎著唇，聲音禮貌謙遜。

“好了，不打擾你們夫妻的二人世界了，你們去吧，註意安全。”陸導看著兩人緊緊牽著的手，識趣地不再打擾。

“導演再見。”兩人齊齊和他道別，牽著手走進熱鬧湧動的街道，哪怕和許多人影混在一起，也能讓人一眼就註意到兩人登對的身影。

陸叢忽然想到剛剛和蘇意的對話。

——“離開這麽久，你丈夫會不會不滿？”

——“不會，他支持我的工作。”

他搖頭笑了笑，覺得這樣的愛情真讓人艷羨。

他支持你的工作，但抵不過他的想念。

於是，他主動來找你了。

他用行動支持你的工作，表達他的愛意，兩不誤。

林清許的突然到來，實在是讓蘇意有些高興。一路上她的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眼睛彎得像月牙，拉著林清許的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

回酒店的路上，昏沈壓下來的天終於飄起了雪。

起先是雪粒子。細細小小的一顆顆落下來，像是一副唯美的畫，燈光晃動，人流如潮，雪粒像零點五倍速般落下。

“林清許，下雪了！”蘇意驚呼一聲，纖細白嫩的手伸出口袋，放在面前接著，看到落在指尖的白點化成細小水珠，她擡頭往上看，看到了漫天飛雪。

整片天都是一顆顆細小潔白的雪粒子，在路燈下泛著瑩潤的光，像是聖誕老人投放的禮物，送給在今晚的每一個人。

周遭的行人，有人拿出一直放在包裏的傘撐開，也有拍照的小女孩買了透明的傘，雪落在透明的傘面，在路燈下照出來特別美。

蘇意和林清許都沒帶傘，在街道上十指相扣走著。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時候應該打傘，不然到時候濕了頭發容易著涼，可蘇意骨子裏的小女生的浪漫開始作祟。在這樣一場漫天飛雪中打傘，實在是有些辜負這一場雪。

蘇意擡頭看著身側的林清許：“你想撐傘麽？”

“你想嗎？”林清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頭俯身，反問蘇意。

“不想。”蘇意搖搖頭，沒有多說，因為她覺得，林清許會懂她的浪漫主義。

“好。”林清許沒有問原因，而是彎著眉眼答應下來。

隨後清冷溫柔的聲音在蘇意耳邊落下。

“那就陪我的太太，在這場雪裏白個頭。”

果然，他懂她。

蘇意臉上的笑容很深，梨渦嫣然，靈動又快樂，眼裏映出雪景，和牽著她手往前走的林清許，心跳是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動，一下一下，歡欣鼓舞。

雪粒子落得慢，卻密。

沒一會兒，蘇意和林清許頭頂就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長長的眼睫上也是。林清許低頭時，就看到了蘇意這幅“小雪人”的樣子，歪著頭笑著看她，是雪地裏靈動的精靈。

林清許也沒好到哪兒去。落了一層雪的他更像高山神祇，像山巔潔白神聖的雪蓮，可眼裏的一壺春水蕩漾，春風溫柔，盛著一個嬌嬌養的姑娘，笑眼盈盈，是最動人的春光。

走到一家奶茶店，林清許拉著蘇意停下來，給她買了杯紅糖姜茶驅寒。

淋雪歸淋雪，還是怕她感冒。

林清許就是這樣，不會阻止蘇意的決定和行動，會站在她身旁支持著她，同時又將那些決定會出現的隱患堵死，讓蘇意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溫柔又讓人無限心動，就像是公主身邊的騎士，卻偏偏拿的是王子劇本。於是一邊紳士愛人，是高冷的王子模樣，一邊又不動聲色地除掉隱患，當著忠心公主保駕護航的騎士。

回到酒店時，林清許讓蘇意先去洗澡，但大抵是見到他太過高興，又被聖誕和雪帶著神經興奮，蘇意難得的主動，拉著林清許一起洗，怕林清許因為當初淋雪留下的病根覆發。

本以為少不了一場折騰，蘇意已經做好了當一條瀕死的魚的準備，卻不想，林清許真就只是規規矩矩地帶著她泡了個熱水澡。洗完後又規規矩矩幫她擦幹，吹完頭發，做好護理。

北方的冬天有暖氣，屋子裏暖得像是夏天。蘇意洗完澡吹完頭發，臉已經熱得像是個蘋果。她坐在床上玩手機，卻看不進去，覺得今晚的林清許實在是有些反常。

畢竟往常一起洗澡，他早就脫下人皮不當人了，可今天卻是當著一個規規矩矩的君子，雖然可以避免今晚熬太晚了，但多少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林清許還在吹頭，蘇意越想越不對勁，手不受控制地點開瀏覽器，輸入：

丈夫突然對妻子清心寡欲，是為什麽？

跳出的第一個是：男人逐漸“冷淡妻子”，可能是因為四個原因。

蘇意點開這個話題，上面寫著：

1.新鮮感消失，認為自己遇到了一個錯誤的人。

2.經常被打擊，認為自己的尊嚴被踐踏。

3.移情別戀，認為自己遇到了真愛。

4.自卑，認為自己沒有給妻子帶來很好的生活。

？？？

什麽鬼，她感覺一條都不符合啊，這是為什麽呢？？

還沒等蘇意多想，就聽到了洗手間門開的聲音。

蘇意像做賊一樣將手機塞到了枕頭底下，隨後杏眼水水地看著林清許，“我們睡覺吧。”

“等會兒。”林清許走去將進屋時燒好的熱水倒到杯子裏，隨後遞給蘇意，“有一點點燙，慢點喝，萬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蘇意聽話地喝了一大口，推推林清許的手讓他也喝。林清許就著蘇意喝過的地方喝，將杯中的水都喝了個幹凈。

水杯放在桌上發出聲音，林清許上床，想抱著蘇意睡覺，卻看到剛剛還叫著要睡覺的人從他懷裏有些興奮的溜了出去。

蘇意正要睡覺，卻無意一瞥，瞥到了沒有完全拉好的窗簾透出的窗外一角。

外面在飄著大雪，鵝毛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靜悄悄地，鋪天蓋地地飄落。

南方人靈魂裏愛大雪的基因被激了起來。雖然前幾年也在這邊待過，卻沒有見過這麽這麽大的雪，大到讓人覺得整個世界的鵝毛都被大風吹起，飛舞。

蘇意的註意力全部被這場大雪吸引了去。她顧不上穿鞋，赤著腳跑到窗邊，將窗簾劃拉一下拉開。因為酒店房間在高層，所以此時這場落地窗前的雪景更震撼。

樓下是燈火萬家，此時雪無聲落下，大片的，六邊形的，鵝毛般的，柳絮狀的，鋪天蓋地落下，整個世界就像是個八音盒，雪從上往下飄著。

“寶貝，把手機遞給我一下，我要拍照！”蘇意的聲音帶著興奮和激動，她不舍得讓眼睛離開雪景一秒，手向後伸去。

林清許看著蘇意興奮的樣子，心裏一片柔軟，在枕頭下找到了蘇意的手機。想幫她把相機打開，卻看到了手機屏幕上亮著的瀏覽器搜索詞條。

他的眸色沈了沈，眼裏的雲墨翻湧而起，挑了下眉，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蘇意手神的有些累了，正要放下時卻被溫熱的手掌抓住。

不是手機。

她回頭，卻撞進了林清許漆黑的眸子。沒有高山白雪，只有欲-望漩渦。

她心一緊，像是察覺到什麽，後退一步，撞上了落地窗。

林清許攬住她的腰，變得低啞的聲音在蘇意耳邊響起。

“正人君子是因為怕你感冒。”他邊說，邊吻了一下蘇意白玉般的耳垂，繼續說，“那麽喜歡這場雪的話，那讓這場大雪來見證我們的相愛好不好？”

還不等蘇意回答，他便直直吻上了蘇意的粉唇，不容拒絕。

外面大雪紛飛，見證了一夜的春色旖旎。

一窗之隔，外面是冬天，屋內是和冬天接吻的春天。

作者有話說：

來啦！！今天是不是肥肥的！！嘻嘻~~今天是意意寶生日，意意寶生日快樂啦啦啦啦啦啦！！！就問你們，這聖誕驚喜甜不甜，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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