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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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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皇帝的護衛很快就被抓住了, 是梁秉仁的次子。他混在金吾衛的隊伍裏, 見皇後和父親先後被抓, 知道大勢已去,有些喪心病狂了。

宮變的結果在第二天上朝時就下來了,朱瞻宣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壓數人。梁秉仁為首的官員更是樹倒猢猻散, 再無興事之力了。

朱瞻宣料理皇後一族, 是秘密之舉,只派了自己的心腹大臣……此事一出, 朝堂之上皆為嘩然。

新德澤暗自擦了頭上的汗, 信四弟的話果然不假。皇上英明、仁孝, 雖不至於遷怒工部尚書趙章德, 忌諱卻是肯定了。他偷眼去看,趙尚書的臉色比他還難看, 顯然也是剛剛知曉此事。

他正奇怪早朝怎麽沒看見顧望舒, 朱瞻宣卻開了口:“顧愛卿有功於社稷,更因護駕而重傷。即日起擔任吏部尚書一職,賞銀千兩。傷愈後直接上任。”

“謝皇上隆恩。”兵部尚書葉瑾澤代為跪下磕頭。顧望舒在宮內醫治後,一早就被送回葉府了。

朱瞻宣口諭一出,文臣武將皆驚。顧望舒年紀尚輕, 皇上這般做, 大概是有意栽培了。看來, 朝堂上的風向又要變了。

散朝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太陽高高地掛在頭頂,炎熱難當。

知了在遠處的柳樹梢上不停鳴叫, 沒完沒了的,讓人忍不住煩躁。

此時,秦氏剛從趙府裏出來。她帶了一盒子的南海珍珠送給周氏,委婉地提出荷姐兒還小,府裏老太太心疼孫女,想多留兩年。

周氏對於秦氏的言語,也沒有多說什麽,確實人家女孩兒還太小。只是有些疑惑的是,前幾日表姐過來時,明明說過八九不離十了……怎麽突然就變了。好在新家也沒有拒絕,聽秦氏的話外音只是想往後推推。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夕陽西下時,新德澤處理完公務回府,徑直來了 “德惠苑”用晚膳。他見女孩兒也在,亦沒避諱,說了朝堂上的見聞。

新荷正坐在臨窗的榻上同采風、采月一起打瓔珞,得知顧望舒為救皇上而重傷的消息時,手裏的剪刀都失手掉了。

“姐兒,小心點。”剪刀“咣當”一聲落到地上,離大小姐的右腳不過一尺。雲玲嚇的魂都要掉了,她彎腰撿了起來。

新荷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頭有些暈,魂不守舍了。四叔怎麽會受傷呢?嚴不嚴重?她下了塌就往外間走,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父親……我想去瞧瞧四叔。”

新德澤看著女孩兒的模樣,嘆息一聲:“按理說,我們是該去瞧一趟的。但是,今個天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新荷知道父親說的話有道理,她長大了,又是姑娘家,怎麽好夜裏貿貿然去瞧一個外男。

可是,心裏明白歸心裏明白,眼淚卻是擦都擦不及了。

她這樣悶聲委屈著,秦氏第一個就受不了了。她一輩子就得了這麽個女孩兒。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老爺,我看倒不如這個時候去。一則四弟受傷,為表新府親厚。二則也可以借這個機會和鎮國將軍府示好……”

新德澤的眼神閃爍不定,秦氏知道他心動了,繼續說道:“按照老爺剛才的話來說,四弟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受傷這樣大的事情,我們為什麽不第一時間趕去探望?”

新德澤稍稍想了想妻子的話,笑著說道:“還是欣兒考慮的周全。”

他隨即吩咐下人去找人參、燕窩等補品來,讓貼身的小廝去套馬車。

“父親……”

新德澤回頭看見女兒可憐的小模樣,心就一軟,“別哭了,收拾一下,待會和我一起去探望你四叔。”

新荷“嗯”了一聲,隨母親一起下去梳洗了。

夏夜,天空的一角零散點綴著幾顆小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

一陣風吹來,帶了些涼意,樹葉颯颯作響。

鎮國將軍府守門的護衛老遠就看見掛著新府燈籠的馬車過來了,便差人進去稟報。今一天,來了無數的達官貴人來瞧表少爺,個個都身份貴重,他們可是誰也得罪不起。

新德澤扶著女孩兒下了馬車,交待雲玲拿著禮品往府裏走。

一個護衛眼尖,一眼便認出了新荷,這小姑娘前些時日來過府裏,稱呼表少爺為四叔……是新府的嫡出大小姐。

“新老爺,裏面請裏面請。”他又看小姑娘的容貌和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相似,心裏一思量,便迅速走了上去,笑著說道。

“客氣。”新德澤讓隨行的小廝給了賞錢。

葉瑾瑜剛從“合歡堂”出來,迎面就碰上了前來稟報的護衛。他問了一句,便隨著人迎了出來。無論新德澤動了什麽心思來探望外甥,但終歸上門為客,葉家豈有不歡迎的道理。

“葉將軍。”新德澤拱手行禮。

葉瑾瑜笑著攙了他,“新侍郎如此客氣,屋裏請。”說話間,回頭看了一眼新荷,有些遲疑:“這是?”

還沒等新德澤介紹,新荷就屈身行禮:“見過三舅公。”

葉瑾瑜輕咳一聲,果真是那小姑娘,幾年未見,倒是出落成眉眼溫柔的好模樣了。她來府裏探望倒是不稀罕,聽說小時候就與大外甥十分親近了。

“起來吧。”他擺擺手,把人往“合歡堂”領。

路上,新德澤問道:“四弟的身體怎麽樣了?”

“無礙。禦醫說只是傷到了皮肉,刀口有些深,多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合歡堂”的小廝、婆子們雖不認識新德澤,卻很熟悉新荷,知道這是主子心尖上的人。於是乎,彎腰行禮、端茶倒水,俱都表現了極大的熱情。

雲玲趁機把手裏拿著的錦盒交給了虎子。

葉瑾瑜奇怪地摸了摸鼻子,一轉眼的功夫,這群奴才去喝雞血了?他是大外甥這裏的常客,又是府裏的三爺,這麽“高規格”上趕著伺候的待遇,怎麽一次也沒享受到。

瞧瞧,那個叫旺財的小廝,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新德澤倒是很高興,鎮國將軍府的確和旁的地方不一樣,連下人都教的如此有禮貌。

葉瑾瑜領著人往西次間去,這會顧望舒剛吃過藥,正躺著歇息。

“四弟,身子可好些了?”新德澤走到羅漢床前,低聲問道。

青年本來微閉著眼,聽到聲音,便擡頭去看:“是大哥來了……好些了,不必掛念。”說著話,便要掙紮著坐起來,被新德澤給按住了。

“好好躺著。聽說你受傷,我下朝後就趕來了。”說話間,招手把站在一旁的女孩兒喚來,“不是要鬧著來見你四叔嗎?這時候怎麽不說話了?”

新荷看著四叔蒼白到沒一絲血色的臉,眼圈一紅,屈身行禮:“給四叔請安。”然後,像是疏遠了似的,在一旁站了。

她穿著煙羅紫蘭花紋褙子,白色月華裙,腰間系了淺橘色的衣帶,顯得小腰盈盈一握。衣帶上掛了深紫色繡荷花的香囊,下面綴著精致的淺綠色絲絳。這是大姑娘的妝扮了。顧望舒閉了閉眼,往上看,她小臉雪白著,像是受了驚嚇,精神不太好。

新德澤又坐著說了一會話,看青年精神不濟了,便要起身告辭。

葉瑾瑜攔住了,請他去正堂一敘,說是葉老將軍想見見他。

新德澤無端就有些緊張,他看了女孩兒一眼,吩咐道:“你好生在這裏待著,不許擾你四叔,為父去去就來。”

新荷點頭答應了。

顧望舒招呼虎子把他扶起來,靠著迎枕在床頭坐了。

“荷姐兒,為何不說話?”青年問道。自從她進了他這屋,便很少開口。

新荷擡眼去打量他,四叔穿著月白色裏衣,頭發往頭頂梳起,形成抓髻。因為總是躺下的緣故,有些松散了。

他臉色很不好,蒼白中帶了淡淡的青。在燭火的照耀下,有一種很驚人的病態美,大概是氣質清冷的原因,倒是一點也不女氣。

“荷姐兒,你過來。”

她一向愛黏著他,今日竟這樣疏遠,青年有些挨不住。

“四叔。”新荷看他胸口處纏了厚厚的白色棉布,就能猜想到當時的兇險……她既惱他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又怕違了他的意願惹他生氣……要真是生氣了,對傷處就更不好了……她心裏糾結著慢吞吞走了過去,眼淚“劈裏啪啦”地掉,又急又多。

“這是怎麽了?四叔沒事的……”

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新荷顧忌著四叔的傷口,往他懷裏撲:“四叔,我聽父親說你受傷……好擔心……好擔心。”

小姑娘摟著他的脖頸兒,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熱淚一滴一滴地順著衣領落到他身上,燙的他心房暖熱一片。只有這孩子會單純的因為他受傷.難過成這樣,旁人誰會是一心一意地對他好。

而今,他更是位高權重,怕是趨炎附勢的會更多了。

青年一使勁,單手攬著小姑娘的腰把她抱了起來,隔著薄被讓其坐在自己的腿上,哄道:“四叔沒事的,別哭了乖。”

新荷嚇了一跳,慌忙去查看他的傷口。明明受傷了還這樣使力……

顧望舒笑道:“我註意著呢,用的是左胳膊。”他傷處在右胸口。

新荷仔細看了,是沒有滲出血跡。她秀氣的眉頭皺著:“四叔,你疼不疼?”

這樣傻氣的話……顧望舒揉了揉她的額發:“不疼。”

“騙人,怎麽會不疼?前些日子,我刺繡時不小心,用針紮到了手指,就疼的不得了。”

小姑娘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顧望舒只覺得憐愛極了,拍拍她的後背:“荷姐兒多和四叔說說話……四叔就不疼了。”

新荷看了他好一會,眼淚又掉了下來。她的四叔,人又好又有才華,應該要長命百歲地活下去……才不要因為去救什麽勞什子的皇上而受傷……

“怎麽了?”顧望舒輕輕的用指腹給她擦了淚。

“四叔,以後不要再去救別人了,無論誰有危險都不要去救……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四叔這麽好的人,才是最應該一生順遂、榮華地走下去。”她趴在他的頸窩處,柔聲卻堅定地說道。

顧望舒沒有說話,胳膊顫抖著把小姑娘按在了懷裏……從未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讓他一切以自己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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