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桃在和紀承澤在一起之前，曾聽過不少大學生情侶畢業即分手的故事。

但她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大一寒假那年的旅游，讓她知道了原來在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上，還有那麽多孩子在為了讀書發愁。

他們熱愛學習，但他們沒有學習的條件。

沒有場地，缺少教具，缺少老師…

龔桃心裏受到不小的觸動，或許就是在某個她出了客棧大門想要去景點的瞬間，在看到附近民居那些已經到了讀小學的年紀，卻因為缺少基礎教育而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孩子時，

她心底有個想法隱隱發芽。

重新回到學校，她找到自己學習和努力的方向。

她想要支教。

於是在大三這一年，她向系裏做了咨詢。

龔桃原本打算，咨詢之後，再和紀承澤一起討論這件事。

這是她在大學裏找到的目標，但她理想的支教年限，是至少3年。

紀承澤作為她的男朋友，她確實該提前和他商量。

可是她沒想到，紀承澤會那麽快，從別人口中知道她去咨詢支教的事。

傍晚，她到達兩人約好吃飯的餐廳包廂門口。

房門微掩。

裏邊傳來談話聲。

是一個師範1班的男同學，“承哥，你真舍得讓嫂子去支教三年啊？而且還是那麽遠的地方。”

紀承澤拿杯子的手頓了下，眉心微蹙。

支教？

龔桃從來沒和他提過這件事。

那男生只顧著給他倒酒，完全沒註意到紀承澤的臉色，笑道。

“不過你和嫂子的感情好，三年算什麽，就算是五年，我猜你也會等的。”

紀承澤盯著杯裏的酒，沒開口。

三年？五年？

呵。

她沒在他面前提起過半個字，可能在她的計劃裏，根本就沒有他。

紀承澤眸光始終盯著桌上的某一處，幽暗深沈。

片刻，他倏地嗤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

男生終於註意到他面色不虞。

“...承哥...”

紀承澤倏地擡眼，語氣薄涼又漫不經心，

“誰說我會等她。”

男生楞在原地，正無措時，便看到龔桃推門而入。

男生：.......

完了，他好像無意間挑起了個修羅場。

他早上去系裏辦公室時，正好看到龔桃在向輔導員咨詢這件事，剛才來餐廳，又正好在樓下碰到紀承澤。

他下意識以為龔桃肯定已經把支教的事和紀承澤說了，所以才...

男生慌得一批，“對...對不起，嫂子，我不知道你還沒...”

“...那個，承哥是說著玩的，他本意不是這個...”

龔桃深吸一口氣，微勾了下唇，“能麻煩你回避一下嗎？我和他有話要說。”

“哦...好好好，對不起啊承哥、嫂子...”

門被帶上，包廂裏安靜下來。

龔桃還是站著，沒坐下來。

紀承澤一雙桃花眼微斂，看不清神色。

須臾。

他擡手拿了個新杯子，給她倒了杯啤酒，重重磕在她面前的桌上。

“來，這杯祝你，遠行平安，支教一切順利。”

“龔老師。”

最後這三個字，咬牙切齒從喉間溢出。

這一瞬間，紀承澤回想起兩人在一起這一年來的無數個瞬間。

她是喜歡他的。

他知道。

但她又是極清醒的。

她對他的喜歡沒有深到可以將他劃進未來計劃裏。

他是可以被放棄、被舍下的那部分。

現在看來，這份感情，好像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全身心投入。

紀承澤自嘲地低笑一聲，喉間發澀。

龔桃看他這樣，心底隱隱抽痛，她想去拉他的手，卻最終半途收回。

“紀承澤，我原本是想著，今晚和你說這件事的。”

紀承澤擡眸看向她，桃花眼微紅，唇角卻硬是勾出抹毫不在意的笑，“哦，謝謝你來通知我。”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兩人的視線相撞。

男人眼底的紅映襯著他的決絕。

龔桃呼吸一窒，垂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指甲在掌心裏掐出紅痕。

她壓下喉間翻湧而上的酸澀，“紀承澤，你一定要這麽陰陽怪氣嗎。”

“不敢，龔老師。”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一個忍得眼底紅血絲上湧卻故作浪蕩不在意，一個努力挺直脊背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

良久。

紀承澤再度開口。

“還不想走？”

“成，你不走我走。”

他說完便要起身。

一直站在他面前的龔桃突地抓起他剛才倒了酒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嘭。”

杯子狠狠磕在桌上。

“紀承澤，你說的，別後悔。”

少女的背影單薄筆直，就這麽一步步，頭也不回地走出他的世界。

紀承澤宛若脫力一般，整個人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他閉眼仰頭，眼尾濕潤，喉結滾動。

半響，輕笑一聲。

結束了，

他和她，結束了。

這一年多，就當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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