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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三歲即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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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法三十鞭,鞭鞭入骨,一鞭也不落。

比起最初,江喻白下手的力道業已提升了好幾個等級。皮帶末梢鞭笞在地面上,細微餘力儼然要把地磚盡數敲碎似得,整棟房子都在呼呼的破風聲中顫栗。

十鞭剛過,江啟被抽得哭出了聲:“……哥,我那天喝了酒,腦子不清醒,我也是無辜的!”

這恐怕才是他推三阻四的根本理由,他喝了酒,酒後亂性,苛責之餘也誠然要給與寬厚。

江啟所言合情合理,但聽他一言,卻叫顧小魚愈發蹙了眉。

別說江家的家法,就算是顧家家規,教她推已及人,那也是設身處地的對別人寬容。犯錯就是板上釘釘,縱使拔了釘頭,木板上的傷痕卻是不能平覆的。所以“諒解”二字從不適用於自己,若是犯了錯,絕不能想當然地“寬容”了自己,必定得多加苛責,時時警醒,一個錯誤絕不能犯第二次,只有做到了這樣,等所有人都寬恕了自己之後,才有資格談“原諒自己”。

酒後亂性意識不清是真,應該給予一定寬容,但這“寬容”絕對不應該由江啟給予自己,而應該由外人給他。

他寬容自己,那等同於找借口,不過是一種變相的逃避而已——他還是不願意承擔責任,江啟的思想太危險了。

同樣是堂弟,江啟和江三柏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顧小魚緊了緊眉,呼吸不自禁地發了沈。客廳裏的氣氛也在這一句話的功夫裏連降了幾個冰點。

不等江喻白開口,江爸爸勃然大怒:“混賬小子!什麽時候了還在說無辜!你都無辜了,難道孩子生下來沒爹沒媽,她罪有應得嗎!”

江啟答不上話。

他酒後亂性不怪他自己還能怪誰?他自控力不強難道還是那姑娘的錯?命運使然是客觀真理,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也是客觀真理,因果輪回,還不都是自己一手操作!

小酌怡情,大飲傷身。酒的危害性在一定程度上與毒品並無二致。

醉酒誤事的事例比比皆是,三歲小孩都該知道的道理,江啟這麽大的人了,還不明了?

明知道沾染這東西容易出事,提前預防不好,敬而遠之不好,適可而止不好,非要自我放縱,非要等到事後才悔不該當初?既然事已至此,又是哪裏來的臉面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

況且到底是誰無辜受累?江啟這麽大的人了,自己不長心眼,自己做了孽,現在報應來了,難道還能怪小孩子投錯了娘胎?

江爸爸所言極是,江啟被說得啞口無言。

他有千萬個理由可以說服別人說服自己,偏偏遇上了兩個心如明鏡,立場比他還堅定的主,壓根應付不下來。

江喻白雖然沒開口,看他愈發陰沈的臉色,觀點必然與江爸爸不謀而合。松垮握在皮帶上的手此刻青筋直冒,他再揚鞭,皮帶破空呼嘯,落在皮肉上,一如地崩山塌般狂暴。

從小施懲戒到動真格,再到厲法交加,刑罰力道步步加強。

江啟已經被抽得不行了。三十鞭難熬,他起了一絲逃避的心,立馬被江爸爸勒令多加十鞭。

哥哥下手一直有掂量,對他實在夠意思。但現在就連哥哥也開始較真了,下手已全然不留情面。撐過十鞭,竟然還有三十鞭。就算是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別說是一個肉身之軀的江啟。

只多施兩鞭下去,一米八多頂天立地的漢子,居然被抽得在地上哭。

當兵的男人那都得有鋼鐵般的意志力,眼下引以為傲的精神意志都給抽得垮了,布料之下又是怎樣一番皮肉開花的景象?顧小魚不敢想象。

江媽媽見她暗自咬唇,淡言寬慰道:“江啟其他都還好,就是私生活搞得亂。養不教,父之過。真要按老祖宗定的家規,他爸都得來負荊請罪,他哥動手就是給他二叔面子了。他自己不依好,挨多少下都是罪有應得,這混賬小子,好好一個姑娘就給他糟蹋了。”

顧小魚笑著點了點頭。

初聽客廳的訓話,她是不以為意,但父子兩幾番教導下來,她卻越聽越以為然。心思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實在不心疼江啟。

兩家家規看似不同,但抽絲剝繭,本質上倒還有些相似之處:

顧家家法溫文爾雅,是重在體諒別人。體諒二字本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若是再接受身體上的鞭笞,誰還願意費力不討好,去體諒人?所以她家崇文不崇武,以說服教育為主。

而江家家法乍一看粗暴,實則是一套水準相當高的自我約束法則。人都有劣根性,給自己太多寬恕,只會讓自己得過且過,不思進取。人又總是貪圖享樂的,人生一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只有痛入骨髓的鞭笞才能讓記憶歷久彌新。

她家修於外,以外觀內;江家修於內,以內渡外。古之成大事者,內外修行須兼備,所以無論是先於內還是先於外,也只是方式不一罷了,君子和而不同,論及道與義,卻殊途同歸。

堂堂八尺男兒,給一根皮帶抽得躺地不起,在地上扭曲一團,像條惡心的綠皮蟲子。

但不經歷一番徹骨寒,哪能有臘梅撲鼻香?雛鷹需要千萬次的跌落,受夠了痛與苦,生命懸於一線,才能在求生的信念下煥發新生,搏擊長空;醜陋的蟲子也非要忍受夠作繭自縛的辛酸,才能幻化成美麗的蝴蝶,破繭新生。

或許是顧小魚心狠,她是當真一點都不心疼江啟。

畢竟江爸爸和江喻白也不是真的想對他怎麽樣,只有在乎才會生出怒火,他大伯和大哥這般惱怒,總是為他著想的,對他負責的。好意如此,能不能重生,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若是心悅誠服地接受了哥哥的教導,要改變什麽時候都不算晚——才二十來歲的年紀,人生剛剛起步,肯定有挽回的餘地,就像江三柏一樣,改頭換面,從新做人。他若是一意孤行,朽木不可雕,死活不依好,那便誠如江媽媽所言,他是作繭自縛,罪有應得,怪不了誰。

畢竟人生是自己的,與別人無關。要是連你自己都放棄了,旁人插手等同於皇帝不急太監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眼看四十鞭又落十鞭下去,身體疼到極致,江啟終於開始求饒了:“……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騙她,不該不負責任。”

江喻白停了鞭罰,只問:“家規怎麽說的。”

“江家男兒,忠義為先,上敬君主,下愛百姓。戒驕戒躁,戒酒戒色,戒賭戒毒。手足同袍,四海兄弟,強身健體,保家衛國……”

語句戛然而止。江啟愈往下說,聲愈如細蚊,不知是因為家規本身簡短,還是因為他自己做賊心虛。

江啟當然心虛了。別說他,家規一出,連外人顧小魚都聽得尷尬。

除了最後四句話提到帶兵的幾點準則,家規裏的四要“忠、義、敬、愛”和六戒“驕、躁、酒、色、賭、毒”,加在一起總共也才提了十點,江啟除了賭和毒似乎沒沾染,其他八點不是樣樣染指嗎?

難怪哥哥大伯上來就是重罰,十項戒律犯了八項,這擱到古代都該砍頭了吧?

“媽媽,三柏以前真的比江啟還渾啊?”顧小魚幾乎不敢想象。

江媽媽點頭:“那可不。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臭毛病,小小年紀,居然好賭。怎麽教都不聽,渾得要命,性子死倔,打都打不下來,也不知道他哥是怎麽把他制服了,我們出去了三個月,回來判若兩人,再也沒賭過了。”

連這般混蛋的江啟都開始背家規,背得自慚形穢,啞然無聲。比他還倔還渾的江三柏是怎麽被管下來的?顧小魚服的五體投地——那時候的江喻白可都還是個孩子啊!

說這不是天生的領導才能,顧小魚都不信!

她眉心方才一蹙,嘴裏業已呢喃出聲:“難怪走哪兒都有一堆小弟……”

“他從小就是那樣,走到哪兒屁股後面都要跟一群小弟,比他爸的陣仗還要大!才幾歲就被隔壁軍區的司令說,這肯定是個當將軍的命!”江媽媽聞聲便笑,提起兒子,那是相當自豪,但話鋒一轉,又甚是惋惜,“……只可惜啊,大白他不當兵可惜了。”

顧小魚沒吭聲。

這事江喻白跟她提過,家裏想送他去當兵,而他要從警。為背著爸媽填志願一事沒少跟江爸爸吵架,後來江爸爸甚至請了個泰拳冠軍跟他賭拳,贏了可以走,輸了老實留下……他是拼盡全力的打,打完在醫院裏躺了一個多月,差點沒趕上開學。

江媽媽一提起這事,笑容驀然僵在臉上。不難判斷,即便是現在,在江家這恐怕依然是個禁忌話題。

顧小魚趕緊抿唇,說了兩句閑話:“媽媽,我第一次見他,他穿了身特警隊的戰訓服。迎面走來的時候我都呆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帥的男人,心跳得可快。”

在蓉城的事江喻白不說,江爸爸江媽媽也無從得知。顧小魚一提,江媽媽果然興致盎然。目光當即直勾勾地落到她臉上,江媽媽滿臉含笑。

顧小魚松了口氣:“當時才剛見面他就說要在一起,本來有點忐忑,但是他在蓉城那群小弟使勁兒撮合我們——”

說起那天羊習習和裏飛康幹的“好事”,顧小魚自己都樂:“媽你可不知道,他那些小弟個個跟人精似得。我真沒見過這麽簡單粗暴的——那天他送我回家,我兩坐後排,他小弟看我們不說話,幾個急剎車把我甩進他懷裏,還口口聲聲說外頭有車襲警。哪有襲警啊,繞城高速上一輛車都沒有,就他們瞎掰!”

江媽媽聽得哈哈直笑。

顧小魚趁熱打鐵:“真的,我都給他們鬧得沒脾氣了,本來發展也沒這麽快,天吶他那群小弟,盡職盡責地撮合我們,撮合撮合我兩還真就被撮合上了。”

“這些孩子用心良苦,現在成事兒了,那還得請他們吃頓飯,”江媽媽笑道。

顧小魚抿唇:“那可請不起啊媽媽,他小弟太多了,可不僅僅是特警隊那幾個——我後來才知道,他工作業績突出,那可是蓉城警察的全民偶像。老有本事了,我兩才認識的時候,他一開口,但凡是個警察都管我叫嫂子,可把我嚇死了,我歌迷還以為我被警方盯住,重點通緝了呢!”

這烏龍搞得是真叫人啼笑皆非。聞言,江媽媽笑得更歡。

見她再也不哀嘆江隊長南下從警的事,顧小魚方才啟口,甜甜地笑:“所以媽媽你別擔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當警察也沒什麽不好的。”

換句話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只要對國對家有作用即可,不危害社會即可,建功立業又何必拘泥於某一種固定的形式呢?

守護國家領土完整是每個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從軍固然重要,但在現如今全球和平的大背景下,真正動武的機會少,國家發展迅速,內亂反而比外患更叫人憂心。

他雖未從軍,可卻是換了一個地方發光發熱,依然在燃燒自我,保家衛國。

江隊長從警有什麽不好的呢?他只是往那兒隨意地站,就能叫蓉城見不得光的罪惡聞風喪膽,屁滾尿流。

江隊長從警有什麽不好的呢?他是真優秀。

從年間在唐小炮家裏聊起見家長起,顧小魚就一直憂心顧爸爸顧媽媽不滿意江隊長。大概是因為第一次戀愛,有些東西即便爸爸媽媽都點了頭,她心裏也不見得坦然。可來了一趟婆家,顧小魚一顆心全然落到了實處。

她還有什麽好憂心的?顧小魚又不傻。

看看江三柏這人就知道了,聽聽外頭訓江啟的話就知道了——江喻白可不僅是個好警察,還實打實是個好哥哥,他這麽會教育人,自己又有擔當,將來他們生兒育女,他也肯定是個好爸爸。

只是想想今後他們的兒女長著跟他相似的臉,懷著跟他相似的信念……她心裏就跟吃了一口蜜一樣甜。

顧小魚抿唇:“他好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花了60多萬字從各個方面塑造小魚的形象,而對二白的塑造就只有這一件事(快寫完啦),所以筆墨要重一點。並且番外交代的婚後生活並不是很多(應你們的要求,寫那幾個CP去了),小魚和二白能不能幸福可以從這件事情裏去窺探,所以寫得細膩,方便想象後文,望見諒。

這件事完了就要吃肉了,啊我透露了什麽??

廢話啦,某某人以前還跟我賭小魚遇到跟蹤就要獻身——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二白是那麽負責的一個男人,婚都結了還沒呢。

不過這是真的要了,婚都結了,百無禁忌了,而且小魚還打心底地被感動了。我已經感覺到小魚有給二白生崽子的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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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紅臉)被你們發現了!

吃瓜群眾:(╯‵□′)╯︵┻━┻很明顯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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