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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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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城臨海,夏季白日炎熱,到了夜晚有風吹拂,悶熱感沒有那麽強烈。

邵凱的車上沒開空調,辛月開著窗,夜風灌進來,比空調舒服。

從家裏出來她就沒怎麽說話,邵凱開著車,不時側目看她。

等紅綠燈的時候車停了,風也停了。

這時邵凱出聲問:“我是不是不應該上樓去找你?”

“嗯?”他突然出聲,辛月剛才在想別的,沒聽清他說什麽,“你說什麽?”

邵凱轉過頭,聲音溫柔,充滿歉意:“讓你為難了。”

辛月淡笑:“我不為難,沒事。”

邵凱凝著她,目光很深,猶豫良久,他還是說:“小月,我知道你護著易宣,但如果他傷害到了你,你一定要說出來。”

辛月點頭:“我知道。”

她回答的太快,邵凱心裏清楚,她並不是真正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路口早已變成綠燈,後邊排隊的車不斷按喇叭催促。

邵凱看了眼辛月的側臉,不再多說什麽。

黑色的奔馳提速很快,風又飄進來,吹散兩人間微妙的尷尬。

夜景不斷倒退,辛月坐在副駕駛,沒有感覺到一絲顛簸。

她忽然發現,邵凱開車好像從來都是這樣,雖然車速快,但很穩,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邵凱不像易宣,從他們認識開始,他總是穩重內斂的。即便是早些年跟著劉勢光一起在外邊喊打喊殺的時候,辛月也沒從他身上發現過和別人一樣的匪氣。

邵凱比她大七歲,他十七歲被提拔到辛達身邊,今年是她認識他的第十二年,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十二年,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是沈澱。比起初見,邵凱已經斂起了身上的鋒芒,他的理智和冷靜已經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階段了。

辛月佩服他,信任他,對她來說,邵凱就是她的哥哥。

所以他關心她,她明白。

只是有些事,即便是邵凱也不見得能全部明了。

逍雲會所。

邵凱下車幫辛月開車門,有人幫他停車,他便直接和辛月一道往會所裏去。

“待會……”他低頭正要叮囑她一些細節,辛月卻突然挽住他的胳膊。

“你談戀愛了嗎?”她問。

辛月手臂纖細,白嫩的皮膚陷在他黑色的襯衣裏,黑白兩色強烈的視覺對比讓邵凱有些失神。

“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

“我剛在車上想,我好像從來沒見你身邊有女朋友。”辛月說著,忽而掩住嘴,偏頭與他靠近一些,悄聲問:“你不會是彎的吧?”

邵凱下意識地要反駁,垂眼卻見辛月的臉貼在他臂彎邊,水潤的眼眸眨呀眨,帶著幾分俏皮。

他突然想到了她高中的時候,那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送她上學,聽她說學校裏不開心的事,她總說他的肩膀很好靠。

邵凱發楞沒接話,辛月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承認。

她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就算你真是彎的也沒事,現在社會包容度很高,改天帶我見見嫂子,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我送你一份大禮。”

結婚。

“我沒想過結婚。”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的人,她不想跟我結婚。”

辛月一怔,她停了下來。

邵凱也停下腳步,他回身替辛月整理了一下頭發,笑的波瀾不驚:“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私人問題我們下次再談。”

“邵凱……”

“小月。”邵凱將她的手推開,錯後一步站在她身側,對她微笑道:“一會兒不用緊張,光哥也在,我們都會幫你。”

辛月望著他,半晌才鄭重地點了頭:“好。”

這逍雲會所是秦丞的爸爸開的,是Z城的頂級會所。裏面極盡富貴奢華,商務娛樂休閑,無一不能滿足,尤其是會所後邊偌大的高爾夫球場,更是附近省市名流高層的最愛。

這裏施行會員制,入會費用是天文數字。

把見面地點定在這裏,詹志達想表達什麽,辛月懂。

她遲到了。

辛月到的時候詹志達正和幾個陪酒女在裏面搓麻,劉勢光和另一個光頭大肚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玩牌,茶幾上杯盤狼藉。

辛月推門進來,劉勢光瞧見進門的是誰,立刻把牌一扔站到她身邊,“大小姐。”

他這一喊,這一屋子人的註意力就都跟過來了。

剛才跟他打牌的光頭離辛月最近,他對辛月揮了揮手,態度還算友好:“嗨~”

辛月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另一邊詹志達的牌局正進行到關鍵時候,見辛月進屋他也沒有起身,沖辛月揚揚下巴讓她在一邊稍坐,“誒,月月來啦?丫頭你先坐,等叔叔把這圈玩完了就來。”

“嘖!”劉勢光不滿他的態度,挽著袖子就要上去,被邵凱攔住。

“光哥,你陪大小姐在這,我去給她弄點喝的。”

邵凱的眼色劉勢光看明白了,他點頭:“行,你去。我在這。”

辛月和邵凱對視一眼,邵凱對她點點頭,退了出去。

劉勢光讓辛月單獨坐在沙發椅上,他站旁邊,恭敬又警惕。

那光頭這時從沙發另一頭挪過來,對辛月伸出手:“嗨,我叫元康,你叫我光頭就行。”

元康手胖,手指還短,猛一拿出來有點滑稽。

“我叫辛月。”辛月看了眼他的手,微微一笑,禮貌又疏離。

元康落空的手被劉勢光拍開。劉勢光坐過去將他擠到一邊,完美擋住了他看向辛月的視線,“警告你別煩我家大小姐,邊上玩你的牌去。”

“我一個人玩個屁!”這個元康看起來脾氣還可以,劉勢光擠他他也不介意,甚至還勾上他的肩膀,“來來來,讓你家小姐自己坐著,你陪我玩!”

劉勢光斜他一眼:“滾。”

“兇得很。”元康撇撇嘴,坐到一邊。

過了一刻鐘,詹志達的牌局還沒結束。

邵凱推門進來,手裏拿著一杯果汁。

“大小姐。”他將果汁遞給辛月。

辛月接過,擡眼見他對她點了點頭,她低頭喝水。

元康這時接了個電話,通話時間大概只有幾秒。接著他便掛了電話,起身對詹志達道:“詹董,對不住了。兄弟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詹志達一聽元康要走,已經聽胡的牌也不管了,慌忙起身追過來。

“誒,元兄弟、元兄弟,你怎麽這就走了?咱們事兒還沒開始談呢,夏總呢?夏總都沒來,你這走哪兒去啊?”

元康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他跟詹志達交情不深,也沒必要拐彎抹角,幹脆直接道:“夏總來不了,我也得走,咱們下次有緣再見。啊,不用多留。再見再見。”

“不是,元兄弟……”

元康一句話把詹志達的話堵得死死的,轉臉倒是對劉勢光揮了揮手:“光哥,下次我來找你打牌啊。”

他出門的路線要經過辛月,便也對她揮揮手:“拜拜大小姐。”

辛月微笑:“再見。”

元康走了,劉勢光咳嗽一聲,牌桌那邊坐著的三個美女陪玩也識趣地從側門離開了。

包間裏只剩四個人。

自從上次在酒吧被易宣威脅過之後,詹志達這段時間想方設法地想把易宣做掉,他表面上從承建離了職,但他同時也帶走了三個股東和幾個大客戶。

承建好不容易恢覆元氣,這下又因為詹志達而即將面臨資金鏈斷裂的問題。

不僅如此,詹志達明知易宣只有羅彪一個後盾,他便找了個理由把羅彪弄進了局子。

羅彪雖然人在裏面,但外面也不是沒安排。他想到那次劉勢光出面幫了易宣,便托人去找了劉勢光幫忙,劉勢光又將此事告訴了辛月。

當年易鴻德和辛達兩人做的就是娛樂產業,易鴻德的重心在店面,辛達則有自己的設備工廠,他不僅投資店面,還買賣設備,大到各種舞臺設備、KTV音響系統,小到酒桌上的骰盅和色子,他什麽都做,生意遍布全國。

那時辛達出事,劉勢光的隱退是因為易鴻德安排他到幕後保住了一些小廠和產業。劉勢光對辛月說,易鴻德是他和辛達的恩人。所以當詹志達找到他讓他出面替自己站臺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不過邵凱聯系上他之後,他們的關系就變了。

劉勢光倒了一杯酒給詹志達:“詹董,還打牌嗎?不如我們陪你打兩圈?”

詹志達橫他一眼,到沙發另一端坐下。看著好整以暇的辛月,和她身邊的兩條狗,詹志達重重地哼了一聲。

“沒想到,你年輕輕輕,做事這麽周全。B市的那位,是你想辦法調走的吧?”

辛月放下手裏的果汁,微笑:“詹伯伯多慮了。如您所說,我還年輕,沒那麽大能力。那位來或不來,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我沒能力左右。”

“放屁!”詹志達一吼。

他突然發狠,劉勢光卻比他更狠。他砸了一個水晶杯,瞪著眼睛對詹志達道:“你-他-媽放聲屁給老子聽聽?!”

劉勢光是什麽樣的人,以前都做些什麽樣的事,這裏沒人比詹志達更了解。他的眼睛一瞪,詹志達的氣勢立刻弱下去兩分。

他冷哼一聲,矛頭重新指向辛月:“我告訴你辛月,別以為有他們兩個幫著你,你就可以在這裏耀武揚威。你別忘了,當年你父親出事,我也是出過力幫過忙的,你是他的女兒,現在竟然聯合外人來對付我,你不覺得你有點忘恩負義嗎?”

“我沒忘。”詹志達這時候提起她父親,辛月斂去了笑意,寡淡的眉眼泛出些冷意,“誰對出過力,誰幫過忙,我一刻都不敢忘,所以今天我才會來幫易宣要回完整的承建。他是易叔叔的兒子,我不可能眼見承建在他面前雕零。”

“你以為是誰?”詹志達笑了,“月月啊,說到這我就不得不問一下你了,你有什麽資格坐在這裏?難不成你以為養了那個野種幾年,你就是易家人了?呵,還幫他‘要回承建’?我沒把那個野種趕出承建都算是我對他仁慈了。你以為易家承認易宣那個野種嗎?”

詹志達言語間對易宣的鄙夷和對辛月的嘲諷完全不加掩飾,劉勢光已經捏緊了拳頭,只要他再多說一句,他就會沖上去揍得他鼻血橫流。

但辛月卻面不改色。她微微偏過臉,邵凱會意上前,將兩張薄紙放在詹志達面前。

“詹董,請您過目。”

詹志達看到面上那張紙標題上的“委托書”三個字,冷哼一聲:“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一份是親子鑒定,一份是委托書。親子鑒定表明了易宣和易叔叔的親子關系,不管易家是否承認易宣,法律一定會認。另外的委托書則是易建章老先生簽下的。易建章,這個名字您應該不陌生。他是易叔叔的父親,易宣的爺爺,也是承建集團的法人和除了易叔叔之外最大的股東。”辛月露出淡然的微笑,語氣不疾不徐:“易爺爺委托我全權代理行使他在承建集團擁有的一切權利。”

“他沒死?!”詹志達震驚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辛月,瞳孔倏地縮緊:“他在你手裏?!”

“托您的福,易爺爺目前身體狀況還算良好。”辛月微微頷首,調整了一下坐姿,肩膀的弧度也更加放松。

她平淡地望著詹志達:“現在,我有資格跟您談談承建了嗎?”

辛月回家的時候已經轉鐘了,邵凱的車子只送她到樓下。

下車前,邵凱問她:“真沒帶鑰匙,如果易宣睡了怎麽辦?幹脆我……”在這等你,如果不能進門就下樓來找我。

辛月笑答:“沒事,他會等我。”

她自然篤定的語氣讓邵凱說不出後面的話。他失神片刻,等他回過神,辛月已經下了車。

她站在臺階上對他揮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邵凱點頭。

他發動車子,辛月還站在臺階上。快要開出小區的時候,邵凱對後視鏡裏的她揮揮手。

辛月看不見,邵凱在鏡子裏的笑容有多苦。

電梯裏,辛月斟酌著是先給易宣發微信還是直接敲門,這都半夜了,敲門什麽的好像有點吵。

“叮——”

電梯到了。

辛月捏著手機走出來,電梯門還沒合上,左手邊忽然傳來“咵嗒”一聲細響。

那是她家。

視線從手機上離開,她擡眼一看,楞住了。

“易宣?”

家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易宣站在門後,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陰陰的神色在看見辛月之後亮了不少。

聽她叫他的名字,他將門推得更開一些,命令的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悅:“還楞著,還不快點進來。”

“哦、哦。”

辛月走進來,易宣向後退了一些,方便她換鞋。

“你是給我開門嗎?可我給你的消息還沒發出去。”辛月換好拖鞋,回身關上門,對他揚了揚手機。

易宣看著輸入框裏的“幫我開門”幾個字,抿著唇不作聲。

他這樣不高興,辛月忽然想到什麽,詫異問:“你一直等在這裏?”

易宣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拽著她的手腕往客廳走。

“你八點四十出去,說很快就回。你看現在幾點了?”他拉她到掛著電子時鐘的墻下,指著上面的“00:35”說:“你出去了四個小時。”

他現在聲音有點大,語氣也是很明顯的指責。

但辛月生不起氣來。

“你是不是一直守在門口等我?”

“我沒有。”

“那怎麽開門這麽及時?”

“碰巧。”

“碰巧啊。”辛月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落,“我還以為你一直在門口聽著電梯聲呢,原來不是啊。”

“……你很失望?”

“沒有。”辛月垂著眼睛,眉眼的弧度是向下的,分明是失望的樣子。

“我在等你。”

“我知道。”辛月點點頭,“辛苦了。”

“我說,我在門口等你,從十點開始。我一共開了七次門。只要聽見電梯響,我就會開門看看是不是你回來了。”易宣低聲說:“四個小時,真的很久。”

辛月猛地一怔。

“我知道我今天不應該跟你發脾氣,但我只是不喜歡邵凱跟你走得很近,我怕他會把你搶走。”他傾身將她抱住。

“下次,你能不能把我也一起帶去。”易宣聲音很低,語氣裏的祈求讓辛月不自覺地啞了喉嚨。

“易宣……”

他們兩個都是冷血動物,身上常年都處於低溫狀態,但兩個人的肌膚貼在一起的時候卻異常舒服。

微微的暖和淡淡的涼,這是只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溫度,是別人都不能理解的溫柔。

辛月被他抱著,一直到客廳裏的溫度降得過低,她打了個寒顫,終於醒了。

她推開易宣,低著頭和他擦身而過:“我去洗澡了。”

看著她逃進房間,易宣唇角微揚。

似乎從他高考之後,辛月就不再那麽抗拒他的觸碰。雖然還不能像之前那樣和她有更近一步的親密,但他的擁抱總是能得逞。

這表明她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

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多一點耐心,她一定,一定會心甘情願地屬於自己。

有了這個認知,易宣覺得,今天晚上過得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辛月清了衣服去洗澡,剛走到浴室門口,還沒推門,她腳步一頓。

低頭看著浴室門口漏了一地的水,辛月板起臉喊:“易宣。”

易宣從廚房裏過來,他自覺地拿著橡膠手套和扳手,低聲道:“漏水了,我修不好,你又那麽久不回來。”

“你沒給物業打電話?”

“打了,他們說晚上沒人修。”

“……”

易宣實在太懂辛月的軟肋在哪裏了,他一裝可憐,辛月就對他生不起氣了。

現在就是——

他委委屈屈、可憐兮兮地舉著手套,像是在負荊請罪。

辛月把他的姿態看在眼裏,除了嘆氣,就只能嘆氣。

浴室裏。

易宣在旁邊打著手電幫她照亮,辛月戴著手套檢查了一下。

還好只是洗手池接下水道的管子松了,水龍頭一直沒關,浴室的地漏又有點堵,下水太慢,所以水才積起來了。

她關了水,蹲在地上把水管緊了緊,再去清了一下地漏裏的雜物。

雖然是浴室,但地漏堵塞之後泛起來的味道還是有些難聞,辛月卻連一下眉頭都沒皺過。

易宣跟在她身後,她挪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

二十分鐘後,浴室裏的水慢慢下去,辛月打開水龍頭試了試,水管不漏了。她洗了手,轉身把拖把塞進易宣手裏,“拖地。”

易宣垂眼,妄圖萌混過關:“我不會。”

“別來這招。”辛月擡手擋住他的臉,“我得讓你付出點代價。”

“為什麽?”易宣不平。

“你心裏清楚。”

辛月不與他多說,拿了換洗的睡衣就進了浴室,鎖門前她表示:“我出來之前拖幹凈,拖不幹凈明天不許吃飯。”

“你想餓死我!”易宣抗議。

回應他的是“嘩啦啦”的水聲。

浴室裏,辛月打開淋浴,門外沒了聲響。

她脫去衣物,霧氣逐漸彌漫。

她擡手抹去鏡子上的水霧,啞然失笑。

開著不關的水龍頭,還有明顯是被人為弄松的水管……

大概是想懲罰她晚回家吧,會故意讓家裏淹水的,可能也只有他一個了。

浴室門外,易宣看著手裏的拖把,笑意變淡,陰霾逐漸爬上眼角。

他拿出手機撥通羅彪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羅彪告訴他:“我問過了,今天B市那人其實到都到了,但邵凱跟他說了點什麽,他連車都沒下就直接走了。我估計跟你想的八九不離十,她是想幫你對付老詹。”

“好,既然她要幫我,你就繼續窩著。”

“行。”

羅彪正要掛電話,卻又突然被叫住。

“邵凱,查一下。”

“你想弄他?但現在他不是正……”

“我沒說現在。”

羅彪一頓,“少爺,邵凱這人我也認識一段時間了,你大概想了解什麽,我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不如……”

“羅彪。”

易宣的聲音通過電波,變得更加沈冷詭異。

他這樣喊羅彪的名字,羅彪的雞皮疙瘩立刻就立起來了,他趕緊閉了嘴,“我知道我知道,我這就去查。”

“尤其是他跟辛月,在我之前的,我全部都要知道。”

“好、好。”

通話結束。

想到他在逍雲門口看見的那一幕,塑料的拖把頭“啪嚓”一聲在易宣手裏被捏斷。

邵凱。

很好。

在秦丞的畢業旅行團出發之前,易宣曾給詹志達下了最後通牒。

詹志達惜命,易宣這種山野裏長大的野種和羅彪這種老大粗能對他做出點什麽過激的舉動來,他一點也不意外。為了避免跟他們發生正面沖突,他在最後期限向公司提出了辭呈,和他一起的,還有當天在場的四個股東裏的其中三個。

易宣說讓他退休,可沒說不許別人跟著他一塊兒退休。更何況在此之前,公司基本上所有的大客戶都掌握在他的手裏,只要他說話,承建的所有人就都要去喝西北風。

詹志達的算盤打得叮當響,暫時從承建退出來,他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損失。不僅如此,他還一直等著易宣認清形勢來求他回去,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到時用什麽樣的姿勢去羞辱他。

然而就在詹志達賦閑在家等著易宣上門道歉之時,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郵件裏面有一張詹清芮的床/照。

詹清芮是詹志達的獨生女,從來都是當眼珠子一樣的寵愛。

這封郵件這時候發過來是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發件人約他第二天在咖啡廳詳談,詹志達應了。

但第二天只有他一個人赴約。

詹志達怒不可遏,他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他的首要懷疑對象就是易宣。但下面的人告訴他,易宣在當天跟著秦家的公子一起旅游去了,人不在Z城。

這就奇了怪了。

如果郵件是易宣發的,他沒道理不跟他見面談條件,反而出去玩去。但如果不是他,還能有誰在這種關鍵時候拿他女兒來要挾他?

詹志達的懷疑好像是落了空,那個神秘的發件人也沒再有更進一步的聯系和要求,他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也暫停了承建那邊的動作。

就在這時,辛月找上了門。

她讓劉勢光去找詹志達,說想跟他單獨談談。

詹志達這才知道,原來那天酒吧裏劉勢光的叛變是辛月安排好的。

他吃了一次虧,這次就更謹慎。

他試探了一下劉勢光,發現劉勢光對郵件的事情一無所知。

不過辛月他們在這個時間段找上門,太巧合。詹志達拒絕了劉勢光,但對他們多了個心眼。

正巧這時B市的娛樂產業大佬來Z城辦事,點名說要見承建的負責人。這時候詹志達似乎忘了他已經從承建辭職,屁顛屁顛地報了名。

大佬這次來Z城,看中的是承建旗下的設備工廠,他是來談合作的。

不過他還同時邀請了辛月。

因為承建的工廠,有一大半是易鴻德之前從辛達那裏買來的。

詹志達並不以為然,反而還覺得大佬此舉有點多餘。畢竟就算工廠以前姓辛,現在在承建名下就是承建的。

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實力,他特別為這位大佬預訂了逍雲會所。

結果大佬沒來,尊貴的包房成了辛月想跟他“談談”的最佳場所。

談到最後,他氣憤地甩出那封郵件質問辛月,為什麽要拿他女兒來要挾。他罵辛月卑鄙無恥下流,卻忘了自己此時的舉動並沒有高尚到哪裏去。

辛月平靜地接下了詹志達所有的咒罵,沒有替自己辯解半句。

現在,那封郵件,那張照片,辛月存在手機裏。

房間裏沒有光亮,手機屏幕的熒光投在辛月臉上。

慘白,幽暗。

她在想,從見到這張照片就在想。

拍攝的人,會是易宣嗎?

這樣的想法只在腦海裏停留了一秒,辛月幹脆地刪了照片關了手機。

她強迫自己入睡,但腦海裏易宣的聲音卻一再重放。

‘月,只有你送的成人禮,我最喜歡。’

……

‘月。’

……

‘你好香。’

他低沈的嗓音如鬼魅一般游蕩在她四周,他吻她時妖冶的神情不斷浮現在她眼前。

如果他也這樣對了詹清芮,如果他也這樣對了其他人……

辛月在床上輾轉,失眠和久違的頭痛一道撕扯著她的理智。

漫漫長夜,註定無眠。

許是許久沒發病,這次的頭痛來勢洶洶。

辛月第二天甚至沒能起床。

易宣要送她去醫院,她堅持再扛一會兒就好。易宣拗不過她,親自煮了粥,又給她買了新的止痛片。

辛月昏昏沈沈睡了一天,原以為會有些好轉,結果到了晚上又突然發起高燒。

易宣再不能聽她的,強勢地抱著她去了醫院。

頭痛連著感冒一起,醫生建議住院觀察。

易宣給她辦了住院手續,病房的護士給辛月打針的時候一直在偷看易宣,打了兩針也沒打好。

“你會不會?”

看著辛月嫩白的手背被戳的冒血珠,易宣一開口,陰沈沈的,差點沒把人家護士給嚇死。

護士好容易集中註意力把點滴給辛月掛上了,逃也似地跑了。

辛月忍不住笑,牽動氣管裏的炎癥,一陣咳。

易宣給她拍背,擰眉道:“還笑。”

待這一陣咳嗽平息,辛月撫了撫胸口順氣,不笑了,“你平時也這樣對你女朋友嗎?”

“什麽女朋友?”易宣反問。

“你上次說的。”辛月嘴唇有些幹裂,顏色蒼白,“上次我問你,你說你有。”

易宣皺眉給她餵了點水,又小心地用紙巾擦拭她唇邊掛著的水珠,“都什麽時候還問這個,你頭不疼了?”

他的語氣像大人在訓小孩,辛月虛弱地瞪他:“怎麽說話呢?小子,我可是你姐姐。關心一下你的私生活,不行嗎?”

她這樣瞪人實在沒有任何威懾力,易宣探探她的額頭,還是滾燙。

“你還是先關心一下你自己,都燒成這樣了。”易宣說著,試探溫度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挲,溫柔的聲音帶著催眠般的魔力:“只有你算我的私生活,我做了什麽你都知道。你先瞇一下,我去買條毛巾,一會兒打點熱水來給你擦臉。”

好奇怪,她明明上一秒還不想睡,這一秒眼皮卻重得直往下掉。

易宣的手在她臉頰邊溫柔地撫摸,很輕很輕,一下一下。

辛月閉上眼睛,“嗯。”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輕若羽毛般的吻落在她滾燙的臉頰上,易宣調暗床頭的光線,替她拉上病床旁的簾子,起身。

這次住院太急,醫院給的是三人間。除了辛月,病房裏還有另外一個病人,是個男的。

此時還不到八點半,隔壁床的人還在看電視。

易宣一言不發地拔掉電視插頭,關掉大燈,病房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誒誒誒……”

“閉嘴。拉上簾子睡覺。”

隔壁床的抗議還沒喊出喉嚨,易宣一句話,他立刻收了聲。

易宣一身黑衣,眸光冷冽,氣場霸道又強勢。即使他刻意壓低了音量,可聲音裏的寒涼不僅絲毫沒有消減,反而因為黑暗更駭人了幾分。

病床上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這不是個善茬,趕緊把被子拉過頭頂假裝睡著。

一直到易宣的腳步離開病房,他才敢把腦袋探出來看看。

確認病房裏沒人了,他又轉過去看了看那邊隔著一張床的床位。

不知道住進來了個什麽人,竟然還他媽的帶保鏢?!

醫院的病床不如家裏的舒服,但辛月意外地睡得很安慰。

夢裏,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不論是被浪吹翻還是從頂樓墜落,亦或是飄上雲端,這只手一直沒有放開她。

第二天等醫生查完房,辛月搬到了單人間。

高燒過後緊接著是低燒,辛月虛弱地下不了床。

護士給她推了輪椅來,易宣沒用。

他脫了外套蓋在她身上,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在病房裏諸多醫護人員的圍觀下抱著她出了病房。

三人間和單人間只隔了不到十五米的距離,辛月卻覺得這段路很長很長。

這一路有很多人在看他們。

他們大部分是在看易宣。

辛月也在看。

他的側臉很好看,辛月擡眼可以看見他比她還要長的睫毛;

他的手臂很穩,托著辛月沒有半點不適和疼痛;

他的外套很大,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正好將窩在他懷裏的辛月蓋住。

辛月想,自己是真的生病了嗎?為什麽在身體這樣脆弱的時候,心跳卻依舊這麽瘋狂有力?

對易宣,她的免疫力還能抵抗多久呢?

辛月在醫院住了一周,醫生給她安排了非常細致的儀器和血液檢查。

除了身體底子稍差,她沒有任何問題。

這場感冒和她的頭痛一樣,來勢洶洶,又毫無頭緒。

這一周,易宣陪她一起住在醫院裏,他只回過一趟家幫辛月拿換洗衣物。

他請了一個臨時家政,一日三餐在家裏做好,然後送來醫院,空餘的時間打掃房子。

托了這個家政的福,家裏比辛月住院前還要整潔幹凈。

她很滿意。

易宣送她進房間休息,轉身出去開窗通風。

房間裏,辛月靠在床頭,易宣坐在床邊剝橙子。

“你不熱嗎?”辛月問他,“開了窗還怎麽開空調?”

易宣專註於給她剝橙子,頭也不擡地答:“家裏有陌生人的味道,要散一散。”

辛月楞住。

他有多敏感,辛月是知道的。

切成小塊的橙子去了皮,易宣餵到辛月嘴邊。

辛月張嘴,橙子酸甜的汁水在她口腔裏散開。

她彎唇笑:“回家真好。”

易宣一頓,也笑:“有你在,哪裏都好。”

他們上午回家,下午的時候秦丞的電話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湧了進來。

辛月住院期間秦丞就約了易宣要去玩,拖到現在,一聽說辛月出了院,他就鬧著要易宣一定要出來嗨。

他太咋呼,易宣一個“滾”字就把他打發了,順帶關了機。

但秦丞不是個肯輕易放棄的人,找不到易宣,他雖然不敢直接給辛月打電話,晚上卻是直接把車停到辛月樓下了。

他爹剛給他換的限量版瑪莎,說是Z城只此一輛。

黎天浩的座駕也剛換了新漆,純金色。聽說裏面真的摻了金。

除了他們,詹清芮也來了。她也換了輛車,保時捷911,大紅色。

詹志達才從承建退位就給詹清芮換了這麽好的車,可見他在承建到底撈了多少油水走。

三輛豪車,在居民樓下一字排開,要多高調有多高調。

辛月的房間裏開著空調,溫度剛好,光線剛好。

辛月本倚在床頭想安靜看書,奈何樓下的喇叭聲一聲比一聲響亮,她沒法集中註意力。

易宣洗過澡,正躺在辛月的床尾玩PSP。

她在被子裏踢了踢他的手臂吸引他的註意:“你再不下去,明天我們小區就要上新聞了。”

“不用管。”易宣巋然不動:“反正不關我們的事。”

辛月想起住院時秦丞打的那些電話,又道:“我已經好了,你可以出去玩。”

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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