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逢迎者不可，胸無大志者不可，淡泊名利者亦不可。”青瑤輕吐出一口氣，“王氏盤踞臨安，在名利場中走動，這個繼子便必須擔負起自己的責任。若只是存了一腔丹心，卻不講求實際，那便極易陷永昌侯府於危難之中。”

倚香若有所思，片刻後嘴角才溢出笑容，“所以小姐選的這人，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知哪位分家兒郎能有此榮幸。”

“是榮幸嗎？”青瑤怔了下，隨即卻是閉目安神了。

溯方之行原本只需半日，可此行到底攜了女眷，速度便慢了下來，直到傍晚時才至目的地。

下了車，眾女面色各異，有受不了久坐而疲憊不堪的，也有因為得出遠門，一路賞了春景，興致頗高的。樓修文馭馬過來，對青瑤說道：“師姐，今日車馬勞頓，不妨讓各府家眷先歇下來？”

青瑤頷首，“左右天色也晚了，我已讓倚竹領了成樂府的婢女前去認人，妥善安排好她們的住處。此地雖臨近街道，但周遭民居多是臨安一些權貴所置下的私產，人員並不覆雜，你放心便是，何況我還帶了些家兵。”

成樂府便是成康公主之前在封地的府邸，按儀制所建，勝在風格精巧。關於這點，眾人只擡眼瞥過遠處的飛檐三角便已心曉。封給青瑤後，內廷曾撥付過一些款項，著將府邸占地削了三分之一，以符縣主之封，又重新進行了整修，雕花鍍漆，嶄新明亮，用來接待眾客確是再好不過了。

樓修文等人則住在溯方城郊的霽雪山莊中，旁邊除了一處馬場，還有成片的郁林，風光自成。

樓則君站在不遠處，看見哥哥自然喜笑顏開，但她看得出來，哥哥與王青瑤另有話說，是以見婢女上來前迎，便微笑著朝哥哥點了點頭，隨那人去了。

“明日你有什麽安排？”樓修文問道。

“且回頭問問各府的小姐再說，我還需著人問問封地的產業進項等等。”原還是有許多事情要做的，青瑤略想了想，正想開口問問樓修文一路上那幾個王氏兒郎的表現，卻沒想眼前人繃了臉。

“你怎麽了？”她輕語問道。

“可我後日便要走了，且今年年節，甚至沒有機會回臨安……見你。”樓修文擡手便敲了下青瑤的額頭，氣道：“你封地的產業之事，總要尋幾個管事的來問一問的，還有當地的縣令。若有紕漏，教他們戰兢兩日也無妨。至於賬目，也可使了則君幫忙，她在府中也時常幫母親管理庶務。”

樓修文無疑是在幫她著想，可這段話的重點卻是前半句。青瑤聞言已不由得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深處似含了一汪清泉，輕聲道：“你回不了臨安，可我有機會去吉昌見你啊。臘月時正是外祖父的壽辰，我去的話不會有旁人多言。”

“那便說定了，你可莫要食言。”樓修文面上神色終於緩和了些，接著沈吟道：“子晤兄被陛下留在宮中多日了，也不知貴人還想試探什麽，倒不知他明日能否順利出宮，來溯方與我會合。”

“你放心吧，皇後娘娘定會護子晤表哥周全的。”青瑤繼續道：“再者陛下還能試探什麽，吉昌江家已經歸隱了一個宰相、一名翰林，於他已還有什麽妨礙。”

“你與皇後娘娘倒是私交甚好？”樓修文揚了揚眉。

青瑤抿唇微笑，“是相見恨晚。”末了，她又不禁在心裏補充道：“這一生早了許多，幸好在有餘力改變這一切之前……我已知足。”

……

青山遠遮，無邊的春意在田野之上迸發，人也變得恣意起來。

因無長輩相隨，姑娘們便少了許多拘束，且在朝為官的父輩均效力於秦王帳下，眾人相處便多出幾分親昵來。青瑤雖與眾人相交不深，許多人甚至都不認識，但好在有樓則君和王敏相幫著，倒也沒出什麽亂子。

除了普通的詩文之宴，最教眾人接口相讚的，是封地屬下的幾個莊子送來的一些風幹的臘肉與果蔬幹。因味道極好，且不常見，倒添出許多意趣來。青瑤也由此提議，去莊子上看看，樓則君等人亦叫好，事情便這般定了下來。

然而，青瑤心裏明白，其中有幾個世家女是不願去的，有兩人甚至在臨行的前一晚遣了婢女來報，說自己身體有恙雲雲。青瑤當時正與樓修文二人下棋，自不想理會，門口又有倚竹攔著，婢女們也見不到她。

“海家姑娘身子嬌弱，受不得乘車行個三裏路的苦，你的意思我已明白。放心吧，我會如實回稟縣主的，你且好好服侍你家姑娘。縣主今日有些疲累，已經歇下了，你先回去吧。”倚竹話音溫婉，全似為那抱病有恙的海家姑娘著想。婢女見屋內燈火通明，已知倚竹是在誆她，可她話已說盡，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