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們會以貴人的心意作賭註，卻當世人皆看不懂你們的心思。”王茂彥微瞇了瞇眼，道：“但這終究免不了你們的罪責。人心與輿論，均不是你們所能操縱的。”

誰的人心？眾人面面相覷，無一例外地都將這對象指向了明宗皇帝，只不好宣之於口罷了。不過眼下令眾人更為詫異的是，當年的斂取軍資案似乎與王氏二房有關？

如此一來，永昌侯府之禍並非始於今日。斂取軍資案是如何“點到為止”的，在場大多數人依舊留有印象——因明宗皇帝有意扶持太子，是以並未鏟除附生於蕭沐恒的一眾勢力。

可如今呢？

王茂彥自沒有危言聳聽的必要，牽動出一個王氏二房之後，賈氏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太子失德，關於未來的大梁帝位繼承人的人選，眾朝臣終是需要重新思量一番了。

可以預見的高樓傾頹——這臨安的天，終是要變了！

……

天光明耀，墻角陰影的塵埃緩緩飛動，泛著斑斕光彩，然而一晃眼，那些塵埃便又消失無蹤。

本是民事，最終卻牽連天家，而真相揭開之後，正如血肉斑駁教人不忍直視，尤其王茂彥入宮覲見時親奉上的關於斂取軍資案的證詞，在朝中掀起了滔然巨波。

許多人只單純地將這件事看做是王茂彥的報覆，而明宗皇帝亦糾結過這一點，可當他親自瀏覽過常氏之案的記錄後，心情卻莫名覆雜起來。

謝皇後顯然是那個最了解明宗皇帝的人，盡管此前帝後間有些不和，但她還是選擇了諫言——其中內容並無外人知曉，但在這之後，明宗皇帝關於太子、賈氏與王氏二房等相關人等的處置確是下來了。

沒有另外正式立案，也未道清前因後果，仿佛只是觸怒聖意，結局便定了下來。未依律法，這並不合理，難得朝中那些向來多事的言官竟未上折子駁責。其中緣由不必多想，不過眾人都不願看到朝野動蕩的局面罷了，何況近來北部邊防並不算如何平靜。

蕭沐恒褫奪封號，終身幽禁宗人府，不得外出，幼子則由謝皇後代為撫養。

賈臣以公謀私，亂國之軍機大事，被判擇日處決，男丁以罪奴身份從軍，女眷則入教坊司，府中私財俱數充公——到底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王氏二房的情形與賈家差不上許多。

侯夫人賈氏在聽完聖旨後，驚懼交加，當場昏厥而死，卻是免去了多餘的痛苦，只苦了一些後輩。嫡脈二房中除王茂英擇日處決外，其餘親眷皆被流放西北荒蕪之地，顛沛流離自不必說，而明眼人同時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曾氏身為二房嫡母，橫遭此禍，只能在力及之處盡量庇護子女，原本她還寄希望於母家能夠支援維護一二，可一連半月杳無音信，她的神色終漸漸憔悴了下去。

王徽矅告訴她，曾家先前因為聽賦樓之案已教陛下忌憚，如今怎還敢插手此事？明宗皇帝留了太子一命，還可說是顧念父子情分，以至於對蕭沐恒的定罪都相當模糊，沒有將曾家所行之事曝於世人眼前……可曾家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明宗皇帝最後寄希望來牽制王樓兩氏的棋子罷了，一如當初的賈氏！

曾氏聽兒子說完這些，思緒不禁陷入恍惚的狀態中，只因這些事情，她以前從未思量過。

果如王徽矅所言，此番腥風血雨後，時日甚至未滿四月之期，明宗皇帝便為蕭沐均擇了一位曾姓貴女為側妃——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陽春三月，日光融融，一派和煦之景，只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青瑤從箱籠裏翻出之前便準備好的請帖，特意添上日子，可等拿到手裏後，眼看著帖子上那些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心裏卻辨不清是個什麽滋味。

樓修文見她神情有異，擡眼瞥過請帖後也不由得默然了片刻。“這是他們的父輩孽力所及，怪不得你，何況這臨安城，也並非一個好所在，遠走此地，或許能夠得到解脫也說不定。”

“嘗以為死人便不會再說話，這回卻不然。若非你父親心思機巧，沿著殺害鸝娘的兇手的那條線繼續探查，徐位身死的真相便不可能水落石出。如此數罪並發，陛下便再有心庇護廢太子也不可能了……”

他的視線重新落在青瑤身上，繼續說道：“朝堂之爭，瞬息萬變，最教人心寒的，莫過於小人得志。陛下寬宏，你父親亦有意在其中為二房親眷周旋一二，他們的處境便不會太惡劣，但倘若這局是他們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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