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花公子想要一探究竟的話，不妨與我同去京兆尹府一趟。”青瑤淡聲說道。

她話音方落，不僅花新祿面露遲疑，眾位賓客亦覺驚訝非常，紛紛私語為何要去京兆尹府。

左右等了這會兒，熱茶多添了兩壺，卻終究沒能看到期待的結局……而對魏源而言，他那顆原本緊提的心臟卻尋到了放松的時機，乃至於隱隱生出了退卻之意。魏源側頭看向好友，只他終究不願面上無顏，是以清了清嗓子提醒花新祿。

可是——

“恭敬不如從命。”花新祿話音郎朗，竟直接應下了。

這情形實是青瑤沒有想到的。她原本以為，花新祿如何都會問句什麽，或是京兆尹府中的情形，又或是車中之人究竟是誰——可花新祿什麽都沒有問。

“花兄，你當真要去？”魏源緊咬了下口腔內壁，仿佛只有那股彌繞於齒間的血腥之氣才能使自己保持理智。

“我們欲歸卻回，不就是弄清楚這件事情麽？”花新祿輕擡了擡臉，淡褐色的眸中閃爍著覆雜的情緒，連同他那雙略顯浮腫的眼瞼相襯在一起，竟漸漸生出一種寒涼的意味來。他對魏源盡力扯出一抹微笑，繼續說道：“你先回書院吧。”

“你讓我一個人回去？”

花新祿輕“嗯”了聲，垂目說道：“今日之事還需多謝你……多謝你為我出頭，只之後的問題便留我自己處理好了，我會盡快回書院的。”

魏源終無話可說。王青瑤當真做到了“有始有終”，將他逼入一個狹窄的空間裏蜷縮起來，可花新祿卻始終想著為自己另辟空間……

旁觀之客許聽著花新祿的話語中已生出了些生分和隔離，可魏源距花新祿是那般近，近到教他能夠感覺聽出這話音裏的小心翼翼——終究已決定不再以摯友相稱，卻也希望這樣的決定不會令他感到難堪。

潮濕的空氣中似乎混雜了許多看不見的塵埃，猝不及防地灌入魏源的鼻腔之中，令他腦仁生疼。罷了，終究是他心存私念，才導致了這樣的局面，惋惜也是無法。

目送花新祿同王青瑤一同離開後，魏源終從這種頹喪不堪的思緒中抽離出來，他倒似乎並沒有將周遭的奚落之聲聽進耳中，卻是顧自理了理滿是皺褶和水痕的外裳，面無變色地在離開了茶樓。

……

馬車被青瑤吩咐了停在一處巷口，因又有綠蔭遮擋，並不顯眼。

“花公子難道就不想問我什麽？”青瑤朝前輕踱幾步，視線探向京兆尹府那道幽深高巍的門，凝聲問道。

“在下不知道該問什麽，也不知道從何相問……”花新祿皺著眉，緩聲說了半段，擡眼卻發現王青瑤正看向自己。她玉指輕扶住帽沿，紗幕已掀開了大半，露出一張明媚而白皙的臉來，而那雙明凈如水的眸子，似帶了一抹柔和的笑意，直令花新祿楞在原處。

“不知從何相問，便是已經有了疑問了。”青瑤輕嘆了聲，搖頭說道。

花新祿聞言不禁語塞，而此時他重新看向青瑤，竟才意識到王青瑤的神色是那般的清冷——那柔和的笑意，當是他神思恍惚了。

“在下不敢……”花新祿連忙拱了拱手，垂頭應道。他心下泛出一股酸澀之感，在他人無法看到的眼底則渲了層自嘲意味——這種感覺十分陌生，好在疏疏淡淡的，花新祿自認能將其迅速壓潛而下，甚至徹底抹除。

果然，花新祿再擡起眼時，一應表情都再合情形不過。他輕笑了笑，才道：“熙華縣主今日能當著眾觀客的的面，言辭間並不避諱侯府相爭的內情……在下或許愚鈍了些，卻也猜著縣主之所以啟口讓在下來一趟京兆尹府，是因為牽扯到了什麽緊急之事罷。”

“只王氏族中之爭哪裏是我能夠插手的？在下確是不解。”花新祿不疾不徐地道。

“王氏族中之爭？若只是這般簡單便好了……”青瑤話音微沈，接著卻問道：“想來，你不願令魏源繼續插手此事，也是有著這一層顧慮吧。”

花新祿面沈不語，但他並沒有出聲否認。誠然，他先前顧慮重重，確是不願為了令所有人都陷入泥潭之中。魏源行事利己便罷了，只今日失之坦誠，花新祿已無法確定，在此事可能還關涉到永昌侯府的內部爭鬥的情形下，魏源是否還會借機發酵今日這個“小小的爭端”……

但看著花新祿面上神色覆雜，青瑤開口勸道：“花公子處事有道，不必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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