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子此言何意？”青瑤淡淡出聲，道：“家父因有公務在身，暫已離京，王氏大房中，便只有我一人出府。”事到如此，青瑤已覺得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心下已存了去意，便是聽了魏源的疑問，她的反應也實在是冷淡平常。

也不必青瑤示意，倚竹甚至已經側頭低囑另一個小丫鬟去尋人駕車回府。她們一行人出來，本是陪同青瑤挑些稀奇玩意兒以添作樓夫人壽誕之禮的，可未想這場雨竟來得這般急……好在去得也快，這會兒雨聲已轉“沙沙”。

“熙華縣主這便忙著離開了麽？”魏源斜眉輕挑，看了一眼倚竹的方向，旋即收回視線，只似笑非笑地看著青瑤，道：“魏某雖沒有那等眼力記明車簾上的圖紋，可王氏馬車行進的方向卻是看得清楚的。”

魏源的話令人驚疑，各人不知何解，便是與他同經此事的花新祿也側眼朝他看來……

“車行無忌，自西子巷奔出，車壁和車轅上卻帶了泥漿，是以應是從北郊回來的。”魏源擺足了勢頭，似對眾人眼神朝自己聚焦過來的情形生出了幾分滿意之感，他負手輕踱幾步，才接著說道：“至於去處——前方岔口分西南、東南二向，那車子確是往東南方向而去的。”

“這又如何？”樓上有看客揚聲問道。

他們不慣魏源這藏頭露尾的說話方式，盡管心生好奇，但面上終顯不耐之色。

魏源瞇了瞇眼，卻朝青瑤問道：“嘗聞熙華縣主聰穎通透，魏某這一提，你卻還是篤定此事與你大房無關麽？”

倚竹與侯府裏的幾個嬤嬤聽得此言直覺茫然，而青瑤卻是輕聲笑了出來，道：“公子但說實據為好。可若是無端中傷，我確是能為公子揚名“添彩”的。”

她的話含蓄而直接，甚至不自覺地帶了一種威壓。當然，這威壓並非源於她上位者的身份，卻更似在風雨多磨的爭鬥與盤桓中浸染良久，才生出的凜然之氣。

魏源的揣測，青瑤已暗暗猜出了幾分，無非是以為車中之人更有可能是父親罷了。

父親受陛下之遣，前往北軍營對接軍務的事，並不算什麽機密，相反，每年這個時候的軍務整頓，並就著戶部考察撥付軍餉之事是一道行的，且對外並不避諱，稍有了解時事的政客士人，也會對此事多加關註。而這種關註，源於四年前戶部之人行事除了差錯，導致冬時軍中餉錢發放擱停，邊陲之地的軍中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暴亂……

幸好暴亂鎮壓及時，並未在軍中蔓延開來，可明宗皇帝也因此生了警戒之心，著令戶部一改輕怠之風，並對外公布預撥軍費的大致數額，以安軍心。自然，這個數額究竟有幾分真實性，並非外間政客所能得知，但明宗皇帝所求的“堵不如疏”的效果已經達到。

這只是南梁明面規制上的一種，於魏源所指，雖是題外話，但也使得青瑤很快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味……

車行東南，乃六部所在之處。倘若是王茂彥遇事回來了呢？

“熙華縣主所言不差，魏某鬥膽揣測一番，卻也如你直言斷定事出自你二叔……不，是光祿大夫房中一般。”魏源話語中是毫不掩飾薄哂意味，他假模假樣地眾人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兵部於東南而坐，距此不過一裏之路，且出了前方岔口，一覽之餘並非普通去處。車自北郊而來，而在下前幾日正聽了陛下對王侍郎的任命之詔，最晚昨日，王侍郎便已前赴北軍大營。”

“至於王大夫，熙華縣主也說了，他不過一介散官，且……”

“魏公子似乎模糊了兩點。”青瑤擡手打斷了魏源的話，不耐他言辭間對眾看客的刻意引導，直道：“馭車之人與坐車人並不能等而視之。魏公子言語含混，卻也須知，此事不能輕易以王氏嫡脈中人的身份和去處作為揣測的依據，除了官場中人，那些個夫人小姐，魏公子難道都識得不成？”

“貴門往來，我應比魏公子這個外人更清楚才對，可你若是問我，今日王大夫是幾時歸的府，府中哪個姐妹去了哪家做客，我都不能盡知。”青瑤稍頓了頓語氣，繼續說道：“再者，魏公子以來者歸處作為揣測的憑據，便更是可笑了。”

“自北而來，侯府中確是有長輩住在莊上的，東南而去，帝都咽喉之地，六部之外，京兆尹府、京衛所皆坐落此間。魏公子的指向，實在虛妄。”青瑤輕語笑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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