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庸並未明言是否會將青瑤之語轉告皇後，若依旁人看來，此事只憑局中人抉擇，可青瑤知道，謝庸會的，即便他心底不見得認同……而謝皇後終究會相救蕭沐恒，只是能保全他到何種地步，卻主要由明宗皇帝決斷。

木強則折，然為了心中所求寧願折身一處，也算是一種勇氣。

……

夜色漸深，一輪彎月輕懸於空，直似一柄鋒利的刀，幽幽地泛著寒光。

青瑤心知此番回去，祖母賈氏等人定在等自己的消息，這是她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不過拖延到此時，家中父親怕也快頂受不住壓力了。

肅穆的氣壓緊緊盤桓在頭頂上方，令人的呼吸也不由得凝滯起來，只有當身體隨車身的顛簸而發生晃動時，青瑤才覺自己得喘了口氣。

樓修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道：“這會兒覺得緊張了？”

“侯府的情形太覆雜了……”青瑤沈聲嘆出一口氣，隨即明眸卻直朝樓修文瞪了一眼，道：“你回去受的是父母雙親的關懷之語，我卻不僅於此。若有族中長輩在場，少不得裝聾作啞一番。”

樓修文輕頷了頷首，暗想若王氏大房中有一個能擔事的兒郎，興許青瑤便不必這般辛苦了……他心底不禁生出了一種憐惜之感，卻又很快被他遏住，只因著他意識到，自己對青瑤向來欣賞多於憐惜。

初見時入了眼，拜師宴上入了心，便因她風采自成。莫看著眼下所處之境繁華安然，可內中風雲已是詭譎難測，而青瑤甚至認為南梁連表面上的這種安然之狀也維持不了多久，遲早有一日會面臨崩塌的情境，而這正是他之所以心慕青瑤的原因——青瑤從不是一株依附攀援的藤蔓，她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外間風雨，恰似荷葉亭亭。

而他應該成為的，是風雨吹搖而過時，一枝與她並肩而立的荷葉。

“永昌侯府的爵位歸屬問題一再拖延，並非益事。大梁境中寒門士族之勢方興起幾年，國勢依舊依托於世家貴門，可陛下一心並非整頓世家之力，而行的制衡之術，有意無意地挑起或是擱置紛爭……內耗如此，成事太難。”

“再者，若爵位定下，你在王氏的處境便不必這般受限。”樓修文神色沈靜，接著道：“應該讓人出面提醒陛下這件事了。只聖心有所偏向還不能成，王氏大房無子。”

“咳咳！”青瑤聽到此處，終不防嗆到——樓修文的話說得也太自然了。

青瑤明白樓修文是為了自己的處境著想，可聽著他分析其中關節，青瑤終究面紅。她有沒有弟弟，王氏大房有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人選，父親自有衡量，而青瑤亦是不好過問的——可樓修文竟還當她的面指出來了！

這確是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但也同樣隱私。

沒有繼承人，王侍郎承襲永昌侯爵便勢必會遭受諸多阻撓。這問題青瑤從前便想過的，只到底是長輩的私事，青瑤並未問過母親。然樓修文竟能說得這般明了，實令青瑤喉嚨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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