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中的胡泉忙不疊地點頭，“英雄饒命！”

“我並不想要你的命。不過，胡大總管心裏應該對追殺你的那夥人有個底了吧……若你還沒有想明白，我倒可以讓你再呆麻袋裏頭想幾天。”

胡泉開始沈默下來。

周圍的惡臭氣息和彌漫全身的傷痛無一不在提醒著他眼下的處境。他雖不清楚這些憑空出現的黑衣人究竟存了什麽目的，可那晚前來刺殺於他的人是什麽來歷，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思及此處，屈辱與悲憤的淚水不禁從眼角滑落而下，混合著臉上的汙水流到嘴裏，胡泉只覺得悲從中來，“我自是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哈哈哈，沒想到我胡泉竟也會淪落到這麽一天。”

胡泉笑著，聲音卻像是要撕裂什麽似的，尖銳而鈍痛。

“沒想過吧，你對江家大房忠心至此，可最後他們卻還想著要了你的命。你說這是為什麽呢？”羅俊的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其實很簡單，就像你當初最後不肯放過斂秋一般。”

“但你放心，我對你做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你殺了誰，為誰而殺，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想問你，江二爺的私印你已經交給江元爍了吧？”

“你打聽二爺私印的下落做什麽？”胡泉憋了一口氣，出聲問道。

“我不過受命於人，至於為了什麽目的，我卻是從不過問。”

胡泉聞言不禁冷笑出聲，“你是在諷刺我，今日之所以落得這般境地，就是因為自己過問的東西太多麽……”

“胡大總管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更何況，我們的處境實在不能相提並論。”

“是啊……的確不能相提並論。”麻袋裏的胡泉努力地翻了個身，把肩膀和右邊大腿放到稍微舒服些的位置，劇痛也跟著減輕了些，倒也不顧黏糊糊的麻袋皮直接粘在臉上，奇臭難聞。

“此時你為刀俎，我為魚肉。”胡泉頹喪出聲：“我來臨安之後，便按照大夫人的囑咐，把私印交給了大爺。可我怎麽也沒有料到，大爺竟想要斬草除根。只他在臨安沒有什麽得用的人，便和賈家暗地裏通了氣，讓那些人前來追殺於我！”

胡泉的情緒看起來波動很大，話音裏滿是悲涼。“我原本打算依大爺所言，到了福建那邊安頓好了以後，便悄悄潛回吉昌，把家裏人接過來享福。可沒想到，剛出臨安城，便遭人追殺。整整三天的亡命奔逃，夢裏都是屠刀降落……”

“而吉昌，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我知道，大爺一定派了人在我家附近監視，我又怎麽敢自投羅網。更何況，若他日事情敗露，江府定不會饒過我的。”

“所以，私印你已經給了江元爍？”羅俊繼續問道：“你可知這私印他如今交給了何人？”

胡泉冷笑出聲：“他怎麽可能舍得輕易交出？”

“你根本不了解江元爍……好不容易騙取來的私印，除了可以借機往二爺在臨安的外書房撈一把外，還是和賈家談判的重要籌碼，他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的。因此我估摸著，那枚私印應該還在他手裏。”

“是嗎？”羅俊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道：“若你當真這麽了解江元爍，又怎會被他所騙？”

胡泉搖了搖頭，“我不是被江元爍那個混蛋騙了，而是太過於相信大夫人……”

“總想著，當初大夫人都能饒斂秋一命，更何況我……她總不會過河拆橋的。”胡泉口中諷刺地道：“沒想到，這夫妻倆卻是不一樣的心思。江元爍實在太狠了些……”

羅俊認同地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江元爍由江老太爺一手帶大，江翰林與他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話說到這裏，羅俊瞧著樓梯上的江元灝面色一陣鐵青，便識趣地住了嘴。

“這話你得當著江元爍的面質問他……呵呵，兄弟鬩墻，為了一己私利，竟不惜相殘至此。”胡泉頓了頓語氣，接著說道：“不過私印這事，我雖是聽命於曾氏，但把這件事引導發展到這般地步，也得算上二夫人陳氏一份。”

“我真是奇了怪了，二夫人的腦子裏究竟都是些什麽東西！”胡泉出聲諷刺陳氏道：“以前待大夫人那般親熱，三言兩語便被大夫人給哄了去。便說她之前禁不住大夫人蠱惑，最後竟真的去了淮河一帶做生意……”

陳宇鴻聽胡泉此時提起姑姑去宿毫兩州做生意的事，心頭卻是突地一跳，本想攔了胡泉讓他不要“胡說八道”，可側過頭時，卻見姑父面色依舊冷峻著，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怒極生威……

顯然，姑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羞愧的冷意從腳底漸漸蔓延上來，陳宇鴻面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胡泉的話依舊說著。

“她當真以為這戰爭財是那麽好發的呢，呵呵……頭兩次的利潤高的驚人，簡直和私放錢貸差不多高了，我也不過隨意地提了提，她竟真的挪了公中的銀兩出來，而且還是幾萬兩。”

“大夫人原本只是想用私挪公賬的事情，打壓陳氏一番的，哪能料到，二夫人一出手竟是有些收不住了，真是個豬腦子！”

“這邊差不多有了十多萬銀子的虧空，當然，這個數字也是我們盤算了好的。至於什麽貨物被人劫掠一空，什麽險中逃生，都是做了樣子給二夫人看的，沒想到她竟真的信了，呵呵……”

“那些虧空的銀錢，其實都轉到了曾氏那邊。我真是不知該怎麽形容二夫人了……堂堂臨安貴女出身，又不是沒見過銀子，怎的就生了和大夫人較勁的心思，把事情搞到這步田地呢？”

胡泉說的毫無顧忌，江元灝聽著聽著，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失望，他早就知道，陳氏是個執拗的人，卻沒想到她竟這般愚蠢。

而得知前因後果的陳宇鴻，此時卻是再也忍不住沖了上去，朝著破麻袋就是一陣猛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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