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鴻在王青瑤那裏碰了一鼻子灰，這讓他感到非常喪氣。他是聽出王青瑤話裏的意思了，左不過她父親的案子有求於江家，而陳家從中牽制，王青瑤對此極不認同。到底是他陳宇鴻自找沒趣。

如此看來，王青瑤也生了一副和江家父子一般的倔脾氣，以後輕易招惹不得。而對於陳氏被罰之事，其中內情恐怕和王青瑤脫不了關系……陳宇鴻這般想著，心中去意則是越來越強烈。

吉昌江家，他是不能再留了。

陳宇鴻把離開的打算告訴樓修文，而樓修文似乎對此並不驚訝，只問他什麽時候走。

“等我姑姑從佛堂出來吧，總要親自與她道別的。”陳宇鴻輕聲回答道。

“你不如再多呆幾天，和你姑父一同回臨安。”

樓修文擡頭笑著道：“江翰林離開臨安也有些日子了，又在黃山耽擱了幾天，想來沒幾天便要動身回去了。你既然心裏惦記著你姑姑的事情，不如趁此機會在江翰林面前為你姑姑圓融幾句。”

“能有什麽用呢？這是他們的家務事，我總歸姓陳，不方便插手……”

“你還知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啊？”樓修文戲謔地說道：“江家是否襄助於王鎮撫使，本是朝堂之事，陳家以姻親之實、幾代交情向江家施壓，便已經有些說不過去了。可你姑姑的事情你又摻和進去做什麽？”

“我只是想給我姑姑討一個說法而已。”陳宇鴻不服氣，他定定地看向樓修文，反問道：“可這些事又與你樓修文有什麽關系呢？”

“如今臨安城中，儒生士族都在為王鎮撫使鳴不平，你樓家又突然借宿毫兩州的戰事，向陛下諫言臨陣換將恐正中敵人下懷……再加上王鎮撫使所寫的那封已經傳遍的臨安大街小巷的奏疏，如今上頭就是想動王茂彥，也得顧忌輿論壓力了。”

陳宇鴻的話中帶了一絲質問的語氣：“樓兄，你隨我來吉昌的目的本就和我相反吧。”

“樓家突然決定站到王鎮撫使那邊，而你在這個決定中到底占據了多大的分量，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了！”既然已經攤開說來，陳宇鴻也不想再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王鎮撫使的案子並不那麽簡單，樞密使賈長易，臨安王家，甚至梁魏軍方都有牽涉其中……”

“這些我都知道。”樓修文笑著回答道。

陳宇鴻急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把樓家牽扯進去？”

“因為是非對錯之後，才是得失成敗！”樓修文回望著陳宇鴻，“王姑娘說的沒錯啊。陳兄，你是回臨安去吧，回到陳家繼續作壁上觀，看看這一役，到底是誰贏！”

看著樓修文信心滿滿的樣子，陳宇鴻有些無奈地道：“我擔心你終有一天會後悔。”

“後悔什麽呢？後悔新君對我樓家懷恨在心？”樓修文嗤鼻一笑，道：“即便今後是他承繼帝位，樓家也不過遭到打壓排擠而已。可若能為大梁留住忠臣良將，便算事成，到時功成身退又如何？”

“你果然知道這些事……”陳宇鴻自嘲一笑，問說：“你當真決定了？”

樓修文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決定了。”

“我知道你不日便要返回臨安，所以我吩咐人在臨安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也算為你接風了！”樓修文揚頭沖陳宇鴻笑著說道。

“大禮？什麽大禮？”陳宇鴻好奇地問著，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你不隨我一同回臨安了？”

“你要留在吉昌？”

“是的，我暫時不回去了。”樓修文伸手拍了拍陳宇鴻的肩，一邊說道。

陳宇鴻哭笑不得，問道：“你可有什麽消息讓我捎回去的，比如……柳姑娘？”

樓修文瞥了一眼陳宇鴻，隨即斂起臉上的笑容沈默了下來，許久才道：“她算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但也僅此而已。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陳宇鴻眸光一暗：“可柳姑娘對你的心意，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又能如何？知道了就一定要有所回應？”樓修文將目光轉向陳宇鴻，一臉平靜地說道：“你對她的心意，映菡不也沒有回應嗎？”

“你……你怎麽知道的？”陳宇鴻耷拉了頭，沈聲問道。

樓修文笑了笑，手中折扇不輕不重地朝陳宇鴻的胸口拍了拍，說道：“你表現的太明顯了，我要是再看不出來，那可真是個瞎子了。”

陳宇鴻聞言卻是無奈地笑了笑，他轉過身，伸手輕輕扶住欄桿，目光朝遠處看去，“不管她是否回應我，我都希望她能好。你呢？”

“我不會回應她，但作為朋友，我的希望與你是一樣的。”樓修文轉頭對陳宇鴻補充道：“真心的。”

空空的走廊上，兩個少年方向背離著輕輕倚在朱紅色的欄桿上，誰都沒有再說話。灼熱的陽光刺痛著眼球，讓人不得不將眼睛給瞇起來。

半晌，樓修文才出聲打破沈默：“如果將她托付於你，我是很放心的，只不過她自尊心那樣強的一個人，若你不能以正妻之位娶她，不如早日放手。她應該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去處。”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漠？”陳宇鴻有些指責地說道：“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麽。那麽你呢？你對她如此冷漠的理由，是否如你所說，因為你也不能娶她為正妻，所以你在看清這一點之後，便是給臨安的她捎一封信都不肯？”

“我和你不一樣。”樓修文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心裏對映菡有什麽多餘的想法，娶她為正妻又如何？她的身份在我這裏根本不是問題，可這一點，你陳宇鴻卻沒辦法做到。”

“至少目前你沒辦法做到。”樓修文頓了頓語氣，繼續說道：“她出身紅塵，這樣的身份一般的世家大族是無法接納的。如果你確定了某些事自己必須要去做，那麽就盡力破開前方的荊棘吧……”

“就像我一樣。”樓修文說完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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