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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故人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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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已經信了幾分。

阿朗輕飄飄幾句話又把罪責推到楚天闊頭上,陳湮氣得不行,道:“我還沒見過這麽會睜眼說瞎話的,若不是你護著苗不休,我們早抓住他了。”

陳珺輕笑,那雙帶笑的眼裏是冰冷的光。這種表情陳湮十分熟悉,當初陳璟被下了毒送進煙雨樓的時候,這個少年臉上就是這樣的表情。

“說到底,你們說的話還是無憑無據。你們口口聲聲說毒聖前輩在這裏做實驗,又和我的人勾結。可殺人的是你們,除了你們,誰也沒真正看見過毒聖前輩。我是個殘廢,也不是江湖人,可我也不能讓陳家如此任人構陷!”陳珺一拍身下的輪椅,似乎氣憤得要站起來,然而他雙腿無力,最後只能頹然地坐回去。

他年紀輕輕,生得好看,這麽一裝個可憐,周圍的人都於心不忍,看向陳湮和楚天闊的眼神裏變多了幾分憎恨。

陳湮差點就罵了出來,我操,這人演技比我還好啊,怪不得當初陳璟鬥不過他。

“二公子勿動怒,我已讓我手下左護法去周邊查看。若毒聖前輩真的在這裏出現過,憑藏花的輕功,或許能來得及找到他也不一定。”

盟主剛說完,一個人影飄然而至,落在他面前。

眾人一看,正是孔藏花。他來時竟沒有一個人發覺,眾人不禁暗暗心驚,這人的實力只怕已登絕頂。

孔藏花沖盟主拱手道:“稟盟主,我在這周邊方圓五裏內都搜查了一遍,並沒有看見可疑的人。”

這話一出口,楚天闊和煙波莊的人登時成了眾矢之的。

這時魏行天手下一個弟子走到他耳邊說了幾句,魏行天臉色一冷,轉而對楚天闊道:“毒聖是否在這裏還未可知,據我所知,和你們一起來的還有旁邊這位公子的師父。”

他伸手指向陳湮,道:“尊師似乎就是個醫師,頗通藥理。”

陳湮一楞,立即明白過來魏行天的意思。

果然,其他人一聽,便有人問阿峰的同伴。

對方看了看陳湮,支支吾吾答道:“那位老先生……確實很厲害,就是他給我們吃了防瘴氣的藥……後來……後來林子裏出現蛇群,也是那老先生拿出驅蛇的藥粉來的。”

人群裏已經有人高聲嚷嚷起來,說什麽:“那就是他了。”

“說不定他們是賊喊捉賊,那個老先生才是真的毒聖!”

袁識怒目看向那些人,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他這一聲吼帶了兩分內力,那些修為不濟的甚至覺得胸口都隱隱作痛,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人群詭異地安靜了片刻,再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阿峰的同伴看他這麽兇,又知道他是和楚天闊一邊的,生怕自己的話會給自己招來報覆,又哆哆嗦嗦道:“我看那個老先生人挺好的……”

最後這話說得像個孩子,誰都知道江湖狡詐、人心詭變,只憑眼睛看得出什麽好壞來。

陳湮如墜冰窟,只覺得背上一陣陣發寒。

陳珺分明是一步步都算計好了,林子裏的那些藥人即便已是無藥可醫,可到底是被煙波莊的人所殺,何況現在對方又要把下藥的事推在煙波莊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智商太高怎麽辦?

陳珺:(笑瞇瞇)

☆、你笑什麽

賀江麟見情勢已經完全偏向了他們,立即有了底氣,指著楚天闊道:“還有什麽可說的,這些事就是煙波莊的人幹的!”

“就是,現在證據確鑿,他們逃不了了!”

“沒想到堂堂煙波莊到如今竟敢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可惜了楚老莊主,怕是死不瞑目啊!”

最後那人話音未落,一記飛鏢貼著他的脖頸飛過,在靠近動脈的地方劃下不深不淺的一道傷口。但凡身手好些的就能看出來,那傷口再深一分,這人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只不過傷口雖不深,血卻流得多,乍眼看上去十分恐怖。

被傷的人慘叫一聲,眼睛一翻差點暈過去。

“誰敢暗箭傷人!”盟主怒道。

這暗器發來時悄無聲息,他也是在飛鏢快要傷到人時才發覺。可那個時候阻攔已經來不及。

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人,且他還無法察覺,他面子上無論如何也過不去,因此驚怒交加。

一個清冷的聲音答道:“再讓我聽見你說我父親一個字,下一刀就是飛進你嘴裏了。”

楚雲舒在林衣的攙扶下緩緩從人群後走進來。

林衣周身帶著一層寒意,竟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地避開,不敢靠近他二人。

其他人見發暗器的竟然是一個瞎子,還是個姑娘,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生怕自己會成為目標。

賀江麟見了,陰陽怪氣對楚天闊道:“姓楚的,你縱容你妹妹傷人,還有何話可說。”

“哼,”楚雲舒冷笑,“我出手前我哥哥並不知情,何來縱容之說。那人出言不遜在先,我教訓他他是理所應當。我父親能不能瞑目,還輪不到你們嚼舌根。賀掌門若有什麽不滿,只管沖我來。”

賀江麟臉一陣紅一陣白,這個姑娘年紀不大,眼睛殘疾,就算是楚天闊有什麽錯,難不成他還真的去與一個姑娘計較。這要傳出去,江湖人豈不笑死他。

且楚雲舒是為了維護父親,本就占了理的。賀江麟急著打壓煙波莊,話沒過腦子就出了口,這會兒反駁的話說不出,一口老血梗在喉頭。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昆侖派為什麽會被煙波莊壓下去,只看這賀掌門的做派就知道。想要吞掉煙波莊的不止他一個,可他吃相未免太難看。

楚雲舒臉上滿是輕蔑,道:“墻倒眾人推,有人算計煙波莊,你們便也樂得朝我們身上潑臟水。我哥哥一心記得父親的教導,謹記‘俠義’二字,從來少發脾氣。你們便覺得我們煙波莊成了軟柿子,任人拿捏?不過我奉勸諸位慎言,所謂禍從口出,若今日或來日我煙波莊洗刷了冤屈,諸位的大恩,我們自然一一報答,一份也不落下!”

陳湮聽得一楞一楞的,低聲道:“你這個妹妹比你厲害多了。”

楚天闊露出溫柔的神色,頗有些驕傲,道:“雲舒愛憎分明,以前在家裏做什麽都是雷厲風行。父親也曾說若她是個男孩,這莊主之位就沒我什麽事了。可我覺得就算是女孩也不一定不能繼承家業,所以我從不拘著她。且她自眼盲以來,吃了多少苦,有多少委屈,都不曾出口,這一次也是氣得狠了,所以發洩出來。”

陳湮也道:“你有個好妹妹。”

說完,看向陳珺的目光便覆雜了幾分。陳珺察覺到,看了他一眼,竟然頗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陳湮心裏氣道:“媽的,我就知道你丫心虛了。”

眾人見楚雲舒口齒伶俐,便自覺又把矛頭指向楚天闊。賀江麟連連吃癟,如今打定主意不再開口。魏行天自然要趁熱打鐵,便又問楚天闊:“事已至此,楚莊主,你打算如何給我們交代?”

楚天闊鎮定自若,道:“你咬定所有的事都是我煙波莊所為,可為什麽要殺他們,又為什麽要先給他們下藥?之後還把屍體留在林子裏,不是自留把柄?”

魏行天瞇著眼,道:“自然是為了陷害陳二公子。”

楚天闊道:“我無緣無故又為什麽要陷害他?”

賀江麟終究是忍不住道:“自然是他怠慢了你。眾人都知曉你煙波莊沒有被迎進陳家,你失了臉面,便想要報覆。”

楚天闊冷笑:“要這麽說,我第一個要殺的,豈不應該是你賀江麟!我若要報覆,陳家那點護衛還攔不住我,我要殺他輕而易舉!”

“狂妄!”賀江麟顫這手指著楚天闊,他不敢承認楚天闊再說出殺他的話時,他心中的驚懼。只能用別的話來掩飾,“盟主尚且在此,豈容你一個毛頭小子造次。你不敢去陳府,所以才想出這種法子!如今所有武林人士作證,我們今日便要為武林除害!”

“嗤!”陳湮忍不住嘲笑,這個人膽小如鼠,就算說什麽“除害”,也得說個“我們”,連說一個“我”的膽子都沒有。

“你笑什麽!”賀江麟正沈浸在正義鬥士的激情裏,陳湮這一笑,讓他覺得自己愈發像個笑話。

陳湮看著他,淡淡道:“笑你是個窩囊廢。”

“你找死!”賀江麟咬牙說著,便要沖陳湮而來,陳珺卻忽然嘆了一聲。

賀江麟不得不止住,同時在心裏松了口氣。

今日他若出這個風頭去抓陳湮,楚天闊必然護著他。

可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楚天闊的對手。這個出頭鳥他是不願做的,陳珺這會兒開口,正好解了他的尷尬。

眾人不知這個弱公子又有什麽話說,都安靜下來等他開口。

陳珺幽幽看向陳湮,道:“我知道楚莊主為何要陷害我,他固然是記恨我未曾待以上賓之禮,可我初涉江湖事,總不免有疏漏的地方。若他明言,我自然向他致歉。可他設下此計害我,害整個陳家,卻是因為你,你說是不是?大哥。”

這聲“大哥”喊得痛心疾首,所有人的目光登時集中在了陳湮身上,既有忽然轉折的驚訝,亦有看熱鬧的興奮。

怎麽回事,不是江湖情仇劇麽,怎麽突然變成家庭倫理劇了。

陳湮也不知道陳珺是怎麽想的,他能認出自己的身份,自己並不驚訝。可他為什麽偏偏此時揭破自己?難不成是要借此永遠除了自己這個後患?

陳湮一時糾結自己要不要承認,還是裝作不知情。

他想了想,先問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你這話什麽意思?”

陳珺道:“大哥,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你若對我有恨,只管告訴我。哪怕你要我將陳家拱手相讓,我也不會多說一句。可你卻受外人蠱惑,來對付陳家。如果你再不回頭,我也救不了你了。”

陳湮算是看出來了,楚天闊又是下藥又是殺人來陷害,就因為陳家的慢待,到底理由還不足夠。可若加上陳璟和陳珺的兄弟相爭,那麽就好理解了。

為了表現自己手足情深,還做出一副相信大哥為人蠱惑的樣子。

陳湮在心裏翻白眼,你這個才叫演技派,奧斯卡都他媽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他知道自己怎麽辯解,陳珺都必定有話說,畢竟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仇恨也做不得假。

他強忍住上去狂揍陳珺一頓的沖動,面無表情伸手道:“好啊,那你把陳家給我。”

陳珺反而楞住了,他真是完全沒想到自家大哥不按套路出牌。他深知大哥對陳家深惡痛絕,絕不肯再沾染一分。他原本以為大哥會承認是自己和楚天闊聯手,而他也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從調查劉峰的死,一路追查到金川,混進英雄宴,不就是為了借煙波莊的手毀了陳家嗎?可他現在竟然伸手來要,陳珺始料未及。

陳湮見他不說話,催促道:“你不是說要給我嗎?還算不算數了?”

盟主連同賀江麟等人也都呆住了,他們只聽說過陳家大公子暴病而亡,卻沒想到人還活著,甚至還同煙波莊扯上了關系。陳珺看來是一直知道自己大哥還在的,卻從沒有向他們提及。

陳珺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有些激動地想要站起來,阿朗忙扶著他。

“我若把陳家給你,”陳珺眼中竟然隱然有淚光閃爍,“你便不計前嫌嗎?你會回來,我們兄弟同心,一起護陳家周全嗎?”

陳湮一僵,不知怎的,他竟然從陳珺的眼中看出兩分真心。是他演技太好,還是他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他卻不知,他的那一伸手,讓陳珺也摸不準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陳家。他也不知,他若真的要,陳珺會真的給。

陳湮心情覆雜,看著陳珺那一臉急切的樣子,胸中忽然翻湧起一陣嫌惡之感。

他收回手,冷冷道:“兄弟同心?一起對付煙波莊嗎?”

陳湮態度的忽然轉變,讓陳珺的那一絲沖動瞬間歸無。他又變成了那個戴著面具演戲的人:“大哥,父親把你趕出家門,你心裏有恨。可父親如今已經後悔,日日思念你,常至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如今臥病在床已有數月。便是念在父子一場,你就不能暫時放下怨恨嗎?”

曾經深入這具身體裏的仇恨、絕望與痛苦被陳珺這一番話勾起來,在陳湮周身的血液裏沸騰,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用怨毒的目光看著陳珺,道:“趕出家門?我是怎麽出的陳家,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喜歡雲舒啊~~~

好戲登場啦~~~

☆、影帝對決

陳珺藏在袖子裏的手抓緊了輪椅的扶手,指甲掐進木頭裏,指頭被木刺刺出血來。

陳湮一步步走向陳珺,把兩人都不願再回憶的往事揪扯出來,擺在兩人面前:“你不是知道我不止是被趕出陳家,還被趕進了煙雨樓,受過萬般的屈辱!你如今一句‘父子一場’,便要我將前塵往事全都忘懷?”

陳珺默然無語,臉上的肌肉因為隱忍而微微顫抖。他想阻止陳湮繼續說下去,卻沒有了勇氣。

他不明白陳湮為什麽會在全武林面前說出這件事,這樣帶來的羞辱與當初在煙雨樓所遭遇的又有何區別?

果然,聽見煙雨樓,其他人的神色都變了變,向陳湮投來異樣的目光。

陳湮本不願提及此事,無論他如何沒皮沒臉,可就算為了原主的聲譽著想,這件事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

可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也許是原主的心早已死去,什麽聲譽、什麽臉面,都不及扳倒陳家重要。那些深深刻入血肉的不甘與屈辱,讓原主的身體在這一刻借著陳湮的靈魂得以重生。

不過陳湮很快也沒了顧慮,反正他現在易容成了陌生人的樣子,這些人沒見過陳璟的真面目,就算這些話說出來了又如何。

若他和楚天闊能逃過今日一劫,等他離開,用了真面目,還有誰會認出他?

不過既然提起往事,陳湮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緊接著道:“你既不怕家醜外揚,我又何必顧慮。你敢當著所有武林同道的面告訴他們,我當初是為何才會被趕出家門嗎?”

陳珺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當初為何陳璟淪落至煙雨樓,確實只有他最清楚。

他的這番模樣,看在別人眼裏,就是默認了陳璟被趕出門是另有隱情。

陳湮抓住機會,道:“你不敢說,那好,我說。父親之所以不能容我,是因為我知道了陳家的一個大秘密,對吧?”

“嗯?”眾人齊齊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事好像越扯越遠了,不是要討伐煙波莊嗎?不過陳家的秘密是什麽,他們真的蠻好奇的。這麽好的打聽八卦的機會,煙波莊的事,等一等應該沒關系吧。

陳湮觀察到眾人的反應,心裏十分滿意,用著同樣痛心疾首的語氣緩緩道來:“父親在金川苦心經營數十年,終於成就了今日的陳家,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引勒穆大軍攻入九龍關,覆興勒穆國嗎!”

場上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陳家,竟是勒穆國人!

趁著眾人驚詫,陳湮緊接著用悲痛的語調道:“我母親是瑨國人,她不知父親身份,嫁入陳府為妾。後來偶然得知父親的真實身份,不敢忘記國家大義,卻沒想到因此招來殺身之禍。母親臨死前,緊緊握著我的手告訴我,我生於瑨國,長於瑨國,便永遠是瑨國人,要我無論如何也要揭露陳家的真面目!”

陳珺起初以為大哥會把他們之間的恩怨說出來,可沒想到他竟然編出這麽一段。

陳璟的母親是瑨國人不錯,死於非命亦不錯。可陳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母親早已咽氣多時。

那一段執手泣血、殷殷囑托的戲是哪兒來的?

陳珺臉都抽抽了,陳湮卻正是情緒最飽滿的時刻,他踏上幾級臺階,手臂一揮,道:“我瑨國大好河山,豈容外族踐踏!我日夜不敢忘懷母親臨終之語,午夜夢回之時,還常常驚醒,深恨自己不能為國除賊。正當我終於找到證據的時候,卻被你們陷害!如今我回來便是要叫天下人看見,你們的狼子野心!”

“好!”下面有一人高舉雙手,大聲喝彩。

其餘人幽幽望向他,那人訕訕地收回手。

陳湮沖那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手指陳珺,厲聲喝問:“陳珺,你敢不承認,你是勒穆國人嗎?”

武林同道們腦袋齊刷刷轉向陳珺。

陳珺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大哥為了報仇,竟不惜給陳家冠上覆國的罪名。”

陳湮道:“哼,你還敢狡辯。若你和勒穆國沒有暗通款曲,那麽英雄令左下角的那一排勒穆國文字是什麽意思!”

“咦?”一聽見這話,場上眾人紛紛掏出令牌來,眼睛杵到上面,仔細尋找,果然有所發現。見過勒穆國文字的人大叫道:“確實是的!”

陳珺臉上未見慌亂,和盟主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道:“大哥,若今日你不說這話,我們原本還可以把計劃進行下去。如今為保陳家清白,我只好坦白。這英雄令上的字是我和盟主的計策。”

他說完看向盟主,示意他繼續解釋,畢竟盟主的號召力比他強得多。

盟主點頭道:“不錯,前些日子邊境動蕩,盟主聽聞或許有勒穆探子混入瑨國。幾番打聽之下得到了一個他們的暗語,因此刻於英雄令上,想借此引他們前來。有眾多英雄在此,正好把他們一網打盡,這也是我們召開英雄宴的目的之一。”

陳湮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

他憤憤地在心裏罵道:不要臉!

他沒想到陳珺腦子轉得飛快,竟然能想出這個借口。既拍了武林人的馬屁,又拔高了陳家的地位。

合著他前面的那一場慷慨激昂的戲全白演了。

不過此番也不是全無收獲,陳湮雖然有表演和誇張的成分在,但大部分也是實話。只是他手裏確實沒證據,難以取信於人。

他扭頭看向楚天闊,對方沖他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和他轉著同樣的心思。

陳珺說是引勒穆國探子前來不假,但將他們一網打盡卻不真,盟主為什麽願意配合陳珺演這麽一場戲,或者說他是被陳珺所騙?無論哪種情況,這個盟主也得好好調查一番。

若是他與陳家勾結,那必將是武林的一場災難。若他是被陳珺所騙,那他此後必然會采取行動對付那些探子,或許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陳家與勒穆國有關的證據。

只可惜當初廖大金手上的東西落在了苗不休手裏,恐怕很難拿到了。

陳湮一計不成,挫敗不已,走回楚天闊身邊,失落道:“我演砸了,那王八蛋比我還會演。”

楚天闊無言地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青葉等人卻是神色覆雜地看著他。他們才不會承認,剛剛真的相信了陳湮的說辭,還熱血沸騰了好一陣來著。

經過這麽一打岔,其實許多人都有點暈頭轉向。沒想到比英雄宴切磋更精彩的是今天,這一撥撥的戲碼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賀江麟幾人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毒蛇般盯住楚天闊,已是起了殺心。

楚天闊早已料到今日無法善了,語速飛快對陳湮說道:“今天煙波莊逃不了拼死一博,待會兒打起來,你趁亂跟著袁大哥和雲舒先走。”

陳湮抓住他的手,道:“要走一起走。”

楚天闊緊握住那只瘦削的手,道:“你相信我,我不會有事,我父親的事還沒查清楚呢。你安全離開,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陳湮立時呆住,失神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楚天闊一笑:“等此間事了,我再解釋給你聽。”

這時魏行天已經站出來,道:“戲也演夠了,煙波莊公然行兇、殘害同道,人人得而誅之,楚天闊,今日你休想走出這裏。”

賀江麟趁機道:“魏堂主,在淵堂乃三大宗門之一,論資歷,你亦是長輩,為保宗門清譽,今日為武林除害之責,非你莫屬了。”

魏行天鄙夷地哼了一聲,賀江麟貪生怕死,不敢和楚天闊動手,於是推他出來。盟主畢竟乃武林之首,當然不能輕易出手。

這打前站的任務還是落在他們身上。

不過魏行天也不推辭,富貴方是險中求,他今日殺了楚天闊,在淵堂便是宗門之首,袁識年紀輕輕又沒城府,他並不放在眼裏。

念及此,魏行天蹂身而上,直逼楚天闊,嘴裏喊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陳湮下意識還想吐槽一句他的名字可能就是從這個詞語演化而來,真是一點沒有創意。不過情勢危急,楚天闊一把將他推出去,轉瞬間便已經與魏行天對上招。

袁識在一邊接住陳湮,把他交給護衛,自己將雙刀握在手裏,像是要找機會加入戰局。

賀江麟以為他相信了煙波莊殺人的事,恨不得多個幫手,便道:“袁閣主,你既已看清楚天闊的真面目,不如一舉拿下他,從此揚名江湖。”

袁識瞪著他,目眥欲裂,道:“去你的揚名江湖,老子先拿下你!”

說完倏忽便躍至賀江麟面前,淩厲的刀鋒從兩面攻向他。

賀江麟面色慘白,險之又險才得以避開,怒罵道:“小崽子,你要和整個武林為敵嗎?”

袁識不接這茬,只道:“卑鄙小人!”

其他人完全沒料到剛剛還在拼嘴上功夫的,怎麽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趕緊私下散開,生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盟主見袁識動手,漸漸有把賀江麟壓制的趨勢,一面暗嘆袁識雖然性格魯莽,但武學造詣不可小覷,一面出手擊退袁識,道:“少閣主,就算霜月閣與煙波莊曾有聯姻之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也該有決斷。你只顧著少年義氣,卻不為霜月閣著想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影帝湮和影帝珺

☆、死局

盟主看似勸說袁識,卻故意透露霜月閣和煙波莊交情匪淺,字字指責袁識為私人情感不辨是非。

袁識雖然耿直,卻不是傻子,終於忍不住罵道:“偽君子!”

看熱鬧的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今天吸的冷氣足夠把腦子凍住了。

這袁識怕是傻了吧,敢這麽當面痛罵盟主的人,他怕是第一個。

果然,孔藏花緩緩拔劍,說了句“放肆”,便要與袁識動手。

盟主搖搖頭,伸手攔住他。這個時候,他不能與袁識計較。煙波莊若垮了,必定有人覬覦這空出的一個宗門。昆侖派填上來也就罷了,可霜月閣再出事的話,那些一心等著坐收漁利的人只怕蠢蠢欲動,到時候江湖怕是要亂上一陣子,他暫時還沒有這個心力。

這會兒楚天闊也發現袁識這邊的異動,道:“袁大哥,此事與霜月閣無關,你要以大局為重。”

袁識本已做好了先對付孔藏花的準備,這個左護法武功高深,他便是和對方拼個兩敗俱傷,也要為楚天闊除掉一個可能的對手。

可楚天闊這麽一說,他若再動手,只能讓楚天闊不安,擾亂他心神。可終究還是不甘,便站在原地緊盯著賀江麟和孔藏花二人,謹防他們對楚天闊出手。

魏行天見楚天闊還有功夫和袁識說話,說明對方全然不把他當做威脅,自覺受到了侮辱,道:“小子,還有閑工夫管別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說著招式愈發淩厲。

翻山掌正如其名,以渾厚得到內力作為支撐,掌風雄勁,有翻山碎嶺之威力。尋常人中上一掌,必死無疑。便是如楚天闊一樣的高手,也會盡量不和魏行天正面對抗拼內力,只能以靈活取勝。

內行的人看得出來楚天闊應付魏行天倒還不成問題,陳湮卻在下面看得心膽欲裂。那魏行天掌風過處,石飛木斷,臺階護欄盡皆被他拍碎。他每拍出一掌,陳湮的心就提起來一次。

這一場打鬥,毫不遜色於刺馬莊的擂臺。下面的人知道這種事有大派出頭,他們樂得看熱鬧,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賀江麟被袁識盯住,不敢妄動,便把手背在身後,給自己兒子賀霆暗示。賀霆會意,悄悄退出人群,帶著人慢慢把楚雲舒和陳湮一行人包圍住。

那邊阿朗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忽然高聲說道:“大公子,二公子知你是被煙波莊利用。你若及時回頭,我們必定保你不受牽連。”

陳湮氣得想紮死他。

他喊得這麽大聲,當然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學他之前在林子裏的做法,故意去幹擾楚天闊。

陳湮懶得跟他廢話,道:“你他媽給我閉嘴!”

看熱鬧的人都是一楞,這陳家大公子似乎也相當生猛啊!可惜助紂為虐,不思悔改。若他們能擒住這大公子,是不是也能在討伐煙波莊一役中討個功績。

轉著這個心思的不少,只不過礙於楚雲舒那一手精絕的暗器功夫和霜月閣連同煙波莊等人的護衛,不敢貿然上去而已。

不過阿朗這麽一喊,也有人註意到賀霆等人的動作。

楚雲舒和青葉等人自然也有所察覺,雙方正互相防備,隨時準備動手。沒想到有人卻躲在人群裏渾水摸魚,叫道:“賀公子,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賀霆這下完全是趕鴨子上架,不動手都說不過去了。

青葉知道不能讓霜月閣卷進來,便讓他們負責保護陳湮,自己帶人和昆侖弟子交上手。

林衣護著楚雲舒躲避,一邊防止有人趁亂偷襲,一邊迅速為她敘述場上形勢。

楚雲舒袖子裏的手微動,也已經準備好隨時發暗器襄助自己人。

陳湮知道自己不能拖後腿,便把毒針準備好,誰來紮誰。

袁識又擔心楚天闊又擔心楚雲舒,可他不敢離開,眼看著賀江麟已經忍不住要出手,心中焦急不已。

魏行天和楚天闊對招已過三百,魏行天到底上了年紀,翻山掌用起來也十分損耗內力,和希聲劍法內斂和煦、細水長流的功法不同。

之前想要速戰速決未能成功,這會兒體力不支,漸漸落了下風。

賀江麟也急,便幹脆對盟主道:“盟主,擒賊先擒王,您早些出手,也少些傷亡啊。”

盟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先開口道:“阿闊,我現在以長輩的身份勸誡你,若你此時收手領受責罰,我願保煙波莊其他人性命無虞。”

林子裏被殺的那些人家屬要人血債血償,楚天闊必須死。因此保住煙波莊其他人,足以顯出他的仁厚。

楚天闊卻是冷笑,道:“怎麽,聽盟主這話,竟是要滅我煙波莊全莊嗎?”

盟主痛心道:“阿闊,你明白我的意思。懸崖勒馬,為時未晚。煙波莊有今日的地位殊為不易,你難道要讓你父親的一片心血付諸東流嗎?”

楚天闊一劍逼退魏行天片刻,道:“若我死了,盟主如何保我煙波莊無虞?”

盟主一聽這是有商量的餘地,便道:“你若相信我,我可以保全無辜性命,把他們當做自家人對待。”

楚雲舒聽見這話卻是怒了,道:“你好不要臉,是想把煙波莊的勢力都收為己用嗎?”

盟主道:“楚姑娘,你憂心你哥哥是人之常情,卻不該這麽誤會我。”

陳湮急得額角冒汗,這盟主是要做了壞事收了好處還要立牌坊,楚天闊若答應,他必死無疑,煙波莊從此變成盟主的勢力。若他不答應,也是一死,煙波莊恐也保不住。

楚天闊沈默了片刻,道:“多謝盟主好意,我煙波莊的人,還不需要別人來保護。”

“是嗎?”話已說到這份上,棋局便是走入死路,盟主不再多言,沖孔藏花使了個眼色。

孔藏花身形一閃,劍鋒直逼楚天闊要害。陳湮頓時冷汗涔涔,想也不想,數枚毒針朝盟主齊發。

盟主瞳孔微鎖,道:“自不量力!”

袍袖一揮,毒針便被一股內力裹挾著,反沖陳湮而來。

“子玉……”楚天闊失聲叫道,想要過來,半路卻只能接上孔藏花的劍鋒。

青葉和袁識的護衛也是一驚,便要沖上來擋在陳湮身前,陳湮卻趕緊把他們推開。

這些人都是戰鬥主力,要是受了傷,戰力只怕大打折扣。反正他自己不怕毒,紮兩針也不怕。

這一連串發生得太快,等到護衛們想再沖上來已經來不及了。那些毒針一根不落全都刺進陳湮胸口。

陳湮嚇得臉都白了,忙扒了衣服低頭查看,發現毒針還剩了小半截在外頭,下意識要拍胸脯松口氣,卻後知後覺感覺到痛,嗷嗷叫喚起來。

青葉伸手要來點陳湮穴道,陳湮忙道:“別動別動!”

青葉見他中氣十足、活蹦亂跳,一時也楞住了。

陳湮一邊捏住一根針頭往外拔,一邊對青葉道:“告訴你家莊主,我沒事。”

青葉眼睜睜看著帶血的針頭被拔、出來,略微帶著黑色的血滴落在地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沒事”這兩個字。

陳湮見了,急道:“我說沒事就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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