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必要這樣，真的，我真的能面對，你應該相信我可以從容的面對。因為我想的很開，從一開始對這件事情就不是抱著一種簡單、單純的沖動而做出的決定。”

“我知道。”李霏輕輕抱著懷裏、也叫陳立的男人。“我知道你很堅強，也知道你是真的接受這件事情。正因為我知道，我也相信，我才這麽決定。人不能太自私了，我已經很自私很任性了，因為你堅強，因為相信你，就心安理得的給你更多的傷害？我不願意騙人，但我更不願意帶給你更多的傷害。”

男人緊緊地抱著李霏，他很感動，也很滿足。

“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因為一個謊言而痛苦。難得他來北市，見個面無妨。”

“下次吧——”李霏輕松的微笑著，離開了男人的懷抱，在嬰兒身邊，輕輕的躺下。“——才剛說自己懷孕六個月呢，哪能見他？”

“下次——下次他還會再給你電話嗎？”

“會。如果他長大了，下次來北市時，一定會帶著單純想見我的心情給我電話，那時候，就可以見面了。”

男人什麽都沒有再說，只是靜靜的躺下在嬰兒的另一邊，如李霏一樣，看著熟睡的那張、小小的臉。

他從來沒有後悔，甚至沒有懷疑過當初的決定。

一年前，李霏回到北市。

他如承諾的那樣，認真地展開了對李霏的追求。

一個月後。

李霏突然告訴他，她懷孕了——

當然，孩子不是他的。

李霏回到北市後，根本未曾和他有過親密接觸。

這個消息，當時讓他深受震動。

然而，更讓他近乎絕望的還是——李霏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無論如何。

他沒有勸阻，因為他太了解李霏的脾氣性格。

於是他用了三天時間，把自己關在家裏，仔仔細細的、認認真真的思考這件事情。

最後，他做出了一個認真的決定。

他開著車，載著一車的鮮花，車後跟著八輛同樣裝滿鮮花的開篷跑車。

去到李霏家裏——求婚！

他承諾。

他會把李霏肚子裏的孩子當成他唯一親生的。

他承諾。

將來孩子需要知道親生父親的事實時，他會親自跟陳立見面，告訴他此事。

他承諾。

對雙方父母，他會說孩子是他的，而李霏如果不願意說謊，只需要保持沈默。

他承諾……

他做到——

李霏輕輕撫摸著丈夫的頭發，凝視著他。

他的變化很大，曾經在大學之前，他是個叛逆、暴力的大男孩。

幾年不見之後，他變得成熟、穩重、冷靜。

李霏從沒有想過他能做到承諾的那些。

而在當初答應他求婚的時候，李霏就暗下決心。

如果他真的做到承諾的那些，那麽，她一定也會做到——

他做到了，她、當然也應該做到。

“陳立，我一直想告訴你，我不僅僅是因為孩子的事情而答應你的求婚……孩子的事情，讓我更快的走了出來。”

“我知道，我也相信。所以我願意。”

床上的陳立，微笑著，笑容裏，沒有悲哀，只有自信。

“所以我必須騙他。我不希望你成為一個配過渡品，需要的時候找上你，爛攤子、讓你收拾——承受著壓力、承擔著責任。可是，卻得不到與付出相等的、應該得到的感情。留下孩子是我個人自私的決定，這件事情，本來就跟他的態度沒有任何關系。”

“我明白。”

寬厚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李霏的臉。

他不需要李霏安慰，因為他一直相信她，也相信他自己的判斷。

李霏忍下了眼裏感動的淚光。

她不想哭，不想流淚，覺得那也是一種對丈夫的傷害。

因為感動而做一切，這就是一種傷害。

她不僅是因為感動，這是她一直用行動想證明的事情。

……

“叫你犯賤……打什麽打啊！留點念想不好？非得打什麽電話啊——你幹的好事還栽贓給左手，以為那麽容易躲過去了嗎？……”

陳立還在用左手打著右手——

直到手背發紅的時候，他才住手。

他深深呼吸口氣。

終於找到了感覺……

一種在一年前就應該找到的感覺。

那種感覺的名字叫——失戀。

一年前，他跟李霏分手、分別時候，他完全沒有失戀的感覺。

因為覺得，愛還在；不在的，是人。

所以他無法為分手而悲傷，只為現實的無奈而憤怒。

只為愛情原來不是他想象的那種模樣而絕望……

此時此刻，他終於找到了失戀的感覺了。

因為他覺得，他跟李霏的愛，終於不在了——

愛不在了。

愛不在了，當然失戀了。

陳立大口的、深深的呼吸。

半晌，猶自覺得心口一陣陣難受。

他總相信，一直有愛。

對李霏如此，對安怡也是如此。

“愛情還真是你說的模樣……”

陳立卷縮在床上，大口的喘氣。

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夠從這種難過的狀態中調整過來。

只覺得，李霏說的對，他剛才撥通的不是能救助他的天使的電話，而是讓他更糟糕的——惡魔的電話。

就在陳立難以自持的不斷努力調整著情緒的時候。

三面的屏幕上，終於出現了新的變化。

幾輛小車，後面跟著一連串的大卡車。

停在山腳下——

陳立驟然坐起、瞬間跑開了李霏的事情，眼也不眨地註視著熒幕畫面上的情景——

難得許情大方，他當然要看看、政府到底有怎樣的力量和手段去收拾殘局；他當然要看看，前總門戰士的戰鬥力到底有多麽強大；他當然要看看，皇帝新衣到底是什麽玩意。

停在山腳的小車裏，走出來一行人。

為首的那個，身材強健高大，長相英俊、充滿剛陽之氣。

陳立在許情給的資料中見過，那就是烈陽——

當然，是假貨。

只見畫面中的烈陽姿態目光張揚、銳氣逼人。

隨意指點江山般的對周圍的人下令。

卡車上，跳下來大群的人馬。

沒有統一的服飾——

顯然，這些都是被假貨烈陽召集起來的、前總門戰士。

陳立估算了人數，跟隨烈陽出現在畫面中山腳下的，約莫千餘人。

‘基地方面聚集起來的前總門中層以上的戰士數目超過三千，根據許情的計劃，相信派遣部分中層戰士領導低層戰士攻擊烈陽勢力本市其他聚集了人馬的勢力不會實行——恐怕投入到埋伏阻擊這群精銳力量的數目也不會安排太多，這樣才能讓戰況更激烈，傷亡更大……’

陳立按下床頭的綠色按鈕。

通訊器中，傳來許情的聲音。

“怎麽？”

“一個人看很無趣，我剛剛失戀，天使也罷，惡魔也罷，總之有個漂亮養眼的女人陪著看‘實況電影’的話，心情一定會舒暢很多。我想，你總歸不會有人陪吧？”

通訊器那頭的許情爽快的答應。

片刻，就走進了陳立的屋裏。

後者手指寬大的床的一邊。

“來吧，天使。”

許情曬然失笑，一點不扭捏地躺在床的一邊。

陳立手指屏幕上山林地帶，猜測著問。

“伏兵埋伏在這裏、這裏、那裏……到這裏一帶嗎？”

“原來你還懂軍事？”

許情頗覺驚異地反問，換來陳立一陣自嘲的輕笑。

“軍事還真不懂——純屬覺得這一帶位置最理想，也能藏得下那麽多人。”

陳立遞了罐啤酒給許情，後者搖手拒絕，然後下了床，笑說。

“這裏有很好的茶，難得來這裏，如果不喝茶的話太可惜了。”

“……大叔、老頭的東西你竟然喜歡？平時只不過隨便喝喝，看你像是沈溺此道。”

陳立頗覺差異，許情怎麽看，年齡也不大。

“我想，有必要糾正你的偏見。茶道跟年齡無關，跟心境有關——”

“……是嗎？那就試試。”

陳立無所地把啤酒放在床頭櫃上。

許情出去了一會，拿進來一套茶具。

把陳立招呼到臥房裏的閱讀書桌坐下，邊自看著屏幕上的情況，邊自沏茶。

陳立見許情泡茶前，深深嗅了口茶葉的香氣，然後還饒有興趣地欣賞、撥弄了一陣。

不由為她這種表現感到意外。

原來安全局的人，也是人，也會有嗜好。

屏幕上，烈陽還在指揮安排那些從卡車上下來的總門戰士上山，而他自己，則狡猾的假裝有事，拿著電話回到了車裏。

那些總門戰士這時候開始上山。

因為人多，伏擊最理想的選擇就是在山路中央，太早的話被伏擊的人能夠退回去；太晚的話，被伏擊的人又能很容易沖到基地。

因此，一時半刻都是烈陽的人登山的無聊情景。

陳立寧願看許情沏茶。

不過，許情雖然專註，但陳立不懂茶道，體會不到她的感受。

他眼下就怕安靜，也就沒辦法尊重許情此刻專註於茶道的狀態了。

“安全局的人，談戀愛嗎？”

許情的臉上，掛起一絲微笑。

“安全局通常不相信愛情，利用愛情達成目的是很基礎的手段，能夠滿足目標對愛情的幻想，就能夠得到目標的愛。這種認識之下，很難對愛情產生尊重在意的態度。”

陳立覺得，有點意思。

然後他又問了個問題。

“那麽，假如有人能夠滿足你對愛情的幻想，你會不會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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