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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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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落定,就著氣氛布著梯子掛燈籠和對聯,我爬上爬下的掛,他抄著手看,難得的沒兀自去翻食盒。

熱鬧的氣氛也是一時的,空曠的庭院裏就兩個人,我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站在梯子上回望季雲卿一眼。

他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裝下了星辰,比見著精致糕點還要開心數倍的模樣,緊緊盯著屋檐下的燈籠。

見他高興,我自然也開心。從梯子上跳下來,樂呵呵朝他伸出一雙灰撲撲的手。

季雲卿眨巴眨巴眼:“?”

“師父。”我刻意咬中了這兩個字的音,朗聲道,“徒兒給你來拜年了,您總要給點打發嘛。”

他貌似恍然,又有點茫然:“你想要什麽?”

我聳了下肩:“那得看師父心意給。”

季雲卿思索了一陣,道:“你跟我來。”

而後我便被帶到了一間單獨的別間,他推開門,隨意往內點了個大箱子:“給你的。”

我尋思有點意思啊,人家打發小輩幾顆糖亦或是點零花錢就行了,規矩些的送些精致的玩物,他隨手點一雜貨間裏的箱子給我。

上下打量一眼,咦,還有點老舊的形容。

撥開了本就沒鎖上的鎖,將箱蓋往上一拉……

登時險些閃瞎我的眼。

及時反映地合上箱蓋,省的我心跳過快,把持不住給厥過去。轉身再看季雲卿的心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口舌發幹,由衷道:“師父可真有錢。”

這一箱子的黃金啊,果真能喚起我內心小鄉民的摳唆原始本能,這不,手都在抖,也不知是為了啥。

即便是在王府花錢如流水,但那都是走的賬面,沒和真金白銀打照面,感覺不到它們獨領風騷的魅力,簡直讓人無法抗拒。

季雲卿道:“一會我叫人給你送過去。”

我心一抽,很是心動,覆暗自狠狠啐了自己一口,勉強冷靜下來,幹笑:“師父可別,這麽一大箱子金子送過去,別人怕不以為是壓歲錢,都可做聘禮了。”

季雲卿:“哦?”

我竟然拒絕了一箱金子,心灰意冷:“嗯。”

“可以,那就將屋子裏的都搬過去。”

“啊?”我大驚失色。

“我要搬到王府去住。”他下定了個決心,也不管我是否傻在了原地,自個高高興興下了階梯,招了兩個鬼仆:“去將侍從喊過來搬東西,還有這對門聯和燈籠,摘下來一起帶過去。”

我感覺要完。

一路勸阻,但季雲卿哪裏是會聽人勸的主兒?這大過年的,我好好出來拜個年,竟然領了個人回去,這算是什麽事!

心上心下在行宮內亂逛,楞是沒敢先回去報信,走到正門就又折了回來。

不行,這鍋我不能背,扛不住。還是讓季雲卿自個去跟陛下說罷。

我推說還要給別人拜年,跟站在馬車邊看別人搬東西的季雲卿告別。他不走心應了個嗯,看也沒看我一眼。

我低頭要走,鬼仆恰好搬著東西離開了庭院,季雲卿像是忽而想起,出聲喚住我:“你說殿下會同意嗎?”

我心想真難得,他還曉得考慮到陛下不會同意的事。

正欲開口,他又笑笑,聲音輕緩而平靜。

“谷雨,我死的時候,你能陪著我嗎?”

“什麽?”

“我知道,我只剩半年了。”季雲卿站在暮光裏,手裏頭唯獨拎著我給他的紅燈籠,金銀絲流雲華服被暮光染上濃重的色彩,“我有些害怕,如果你能陪著我,我會覺得好點。”他朝我淺淺一笑,滿目清澈,仿佛仍是少年不谙世事的模樣。

分明是在訴說著恐懼,神情之中卻無半點迷惘,只在言語之中含了絲期待,“行嗎?”

……

我領著季雲卿回了王府,外帶頂著一對紅彤彤的眼睛。

王管家依言打開門,往巷口一望,排成長隊的箱子一擡擡往屋裏堆,直數到六十四擡還沒見打止,一抖面皮:“王旺?咱家小姐可是許了人家,來下聘禮了?”

王旺抱著掃帚發楞:“您都不知道,我哪裏知道?”

“不行,你去給宮裏捎個信,同殿下說家裏有點事兒,即便是回不來也請他拿個主意。”

“那小姐的父親要不要也問一聲?”

王管家一瞪眼,“讓你辦事悶頭辦事就行,瞎操個什麽心!不許說,去問了殿下再說!”

我立在邊上將他二者言論聽到耳裏,略松了口氣。也不敢越俎代庖安排季雲卿什麽,畢竟這是在王府,陛下還沒點頭。

便只將他的那些東西搬到了後院人少的地方,領著季雲卿在暖閣裏頭坐了會。再晚些會有戲班子過來,不是多名的角兒,但也數得上號,而今正是他們身價貴的時候,好角兒早給人預約走了。我們本就不會看戲,只是王府裏一大家子人,怎麽說也得聽著咿咿呀呀熱鬧一番。

我準備好了幹果之類的東西,一一給季雲卿介紹做法,時日便過得快了。

甚至於我萬萬沒想到,陛下會在晚飯之前就趕了回來——他之前說可能會被留在宮裏陪聖上的。

季雲卿絲毫沒有“不速之客”的自知之明,見著一桌子菜興致很高,熱絡問:“殿下吃飯了嗎?坐下一起吃點?”

陛下雪色麾衣上積了些尚未融化的碎雪,在燈下亮晶晶的,揮手擋去前來替他接外衣的侍女。更看也沒看季雲卿,眸光淡淡落在我身上,只問了一句。

“你答應了?”

我猜他得了消息回來的,即便是腦子發熱,也推脫不了責任。聲若蚊蟲:“嗯。”

滿堂皆是寂靜著的,幾個侍候的侍女小廝都退得遠遠的,不敢伸頭。

陛下表情沒什麽變化,仍舊是一副叫人看不出虛實的模樣,靜了片刻後,轉而對王管家:“去把北邊的客院收拾出來,東西也搬過去。”

王管家應了個是,招呼人下去辦事了。

陛下在原地略頓了一下:“宮裏還有事須得趕過去,你們吃吧。”言罷,轉身朝外離去。

季雲卿略略松了口氣,缺根心弦的人,笑得真心實意:“好。”

阿爹不知道是聽到了風聲還是如何,竟然至始至終一聲不吭。

我心裏頭卻仍繃著,望著陛下背影漸遠,想起今晨起來陛下就已經入了宮,大年初一,我給誰都拜了年,唯獨對他說。

我倏爾站起身,揚調喊了聲,“哥哥!”

庭院內窸窸窣窣飄起了飛雪,天色已然暗了,唯有廊前掛了幾盞紅彤彤的燈籠,映著雪,映著樹。

陛下在樹下止步,雪色的麾衣掩不住滿身的風霜。

“新年快樂,差點忘了給你拜年。”我朝他笑得沒心沒肺。

陛下微微怔忡,眉目舒展轉成淺淡的一個笑,聲音低柔:“嗯,新年快樂。”

王府裏,夜時熱熱鬧鬧唱了出好戲,我和季雲卿又嘗試著放了些爆竹,把阿喜嚇得躲在門後頭,偏生又好奇,躲在縫裏頭往外看。

狗子更是被嚇得四處亂竄,不知道躲到了什麽地方,放過炮竹就沒見著它了。

又分別給了下人賞錢,相互說了吉利話,直等到月上中天,府內的氣氛才漸漸寧靜下來。畢竟昨個大年夜守了歲,等人散了,都各自去睡了。

我和季雲卿這才有時間出門巡視。

雪越下越大,整條街上都只有我和季雲卿兩個人,撐一把傘,挑一盞燈,裹得像兩個團子。

他嘴裏還哼著低低的曲調,仔細一聽,原來是今個聽的戲文。笑了:“你喜歡聽戲?可我以前在家裏吊嗓子,你還給我寫譴責信來著的。”

季雲卿聽罷,就只是笑,到底沒說出傷感情的話來。

“你道答應讓我搬來王府,就不怕殿下不開心?”

我心裏微微一頓,從眼角瞄他眼:“你猜我怕不怕?”

“怕啊,怕死了。”他笑吟吟道著,“我知道的,因為我給你灌魔的時候,看到了。”

我渾身一僵,“……”

“所以你收留我半年,對我好,那我萬事都幫你,好不好?”

“……你,幫我?”我幹幹地笑。

“嗯,不劃算嗎?”

“……劃算,嗎?”

我仿佛被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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