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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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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晴。全國高考。

沒有想象中那麽不容易,城市雖然彌漫著一股緊張,可實際上考場並沒有那麽緊張。

6月8日,晴。高三解放。

該撕書撕書,該扔試卷扔試卷,該表白表白。

6月9日,陰。旅游。

出發去貢嘎雪山。並以這裏為起點,開始羌藏區環線旅游。

……

6月27日,晴。畢業典禮。

***

沈梨還沒到家,所以上午辛辰是和李一諾一起進教學樓的。

“你說,你是不是和我走在一起的時候,還在想你的小甜梨?”

李一諾一邊走,一邊可憐兮兮地控訴。

“明明兄弟我陪了你這麽多年,這一畢業,你心裏就沒了我。你們男人吶,都一個樣,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辛辰想了想,違心地表示:“我還是愛你的。”

“真的?”李一諾像個委屈巴巴的小媳婦,“你發誓?”

“我發誓。”

李一諾覺得說這麽多就夠了。再找辛辰要個擁抱的話,辛辰一定會讓他接下來那兩個月都很倒黴。

知足常樂。

樂觀的李一諾用手扇了扇風,看向前方,嘖了一聲。

“兄弟,不是我說,咱班學習委員和張盛,以前看不出來吧,居然成一對兒了。還有楊柳和鄒文宇,李雯婧和劉明君,馮思雨和李黎……這些人,都成了。”

辛辰笑了聲。

“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有這麽一顆愛八卦的心?”

“我這是八卦嗎?我這是在提醒你!你說這都解放多久了,你和沈梨還……還拖拖拉拉的,你們快急死我了。”說著,一扯辛辰袖子,“不是你穿著沈梨畫的衣服,她就默認是你女朋友了。”

辛辰垂首看看衣服上的六年級塗鴉,很淡定。

“小甜梨高考結束第二天就開始旅游,你能讓我怎麽辦?把她從九寨溝拽回來?”

“打電話啊!”

“不行。”辛辰一口回絕,“不鄭重。”

表個白而已,又不是求婚,還要怎麽鄭重啊!

李一諾急得真想幫他兄弟發短信。

正說著,迎面又下來一個人,和他們打聲招呼。

——倪桀。

李一諾立刻精神抖擻,想要拉個隊友一起勸辛辰。

不料倪桀開口第一句話居然也是——

“你們班學習委員,和張盛,看不出來啊?聽說你們班成了好幾對,楊柳和鄒文宇,李雯婧和劉明君,還有個誰,那個女生名字我不記得了,叫馮什麽……”

辛辰擡起食指和中指,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身子動動,像看見海怪似的嫌棄。

“看來學校大門一開,你們春心就先飛出來了。除了情情愛愛,你們能不能想一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李一諾不服:“你說你的用詞這麽生動,為什麽語文只考了120?”

“因為我想給省狀元留點面子。”辛辰理直氣壯。

“……”

李一諾默了。

辛辰要是再多考6分,還真就是省狀元了。吵不贏。

倪桀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一直等李一諾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回過神。

“想什麽呢。”

李一諾瞅了他幾眼,故作恍然。

“你這麽關心那些情侶,難道你也想表白?”

沒想到倪桀居然點了點頭。

“我馬上要出國了。我想在走之前說出來。”

他頓了頓,更加準確地表達。

“我也想表白。只是……”

說起這個,倪桀有點茫然。

李一諾當即擺擺手,表示不用說,他明白。

他拍拍倪桀肩膀,語重心長。

“哪兒有那麽多只是,兄弟,別怕,我們幫你。”

“你們能怎麽幫我?”倪桀笑了。

“我們幫你把人約出來還是可以的。對吧,辛辰?”

辛辰在合計盈損,沒說話。

倒是倪桀苦笑著搖搖頭。

“再說吧。我這邊反正,唉,難辦。”

他和他們簡單說了聲再見,繼續夢游似的飄下樓。

李一諾不得不搖頭。

“其實我也覺得挺難辦的,那小姑娘,叫溫萌那個,不明擺著喜歡陳楊帆嗎。他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不過轉念一想,李一諾又推翻自己剛才的說法。

“不對,我覺得有戲。你說,你要是喜歡一姑娘,明戀,表現得特明顯,那姑娘沒有拒絕你遠離你,是不是就說明有戲?”

辛辰給他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神。

“我只知道,我媽說了,千萬別去猜小姑娘的心思,猜不到。你以為誰都像我家小甜梨那樣剔透可愛?”

說完,繼續往前走。

“你家你家,你家小甜梨也就對你剔透可愛。你看她平時繃著臉面無表情往那兒一站,跟教導主任似的,誰猜得到她在想什麽啊。”

李一諾皺著鼻子,鄙夷地追上去。

“她倒是真的對誰都一臉拒絕。”

***

上午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有填志願一項。

其實下午來了再填也不晚。

但班主任說學校新開了一家窗口承包制食堂,飯菜挺可口。於是一班學生就全約著上午到了學校。

辛辰的志願不用太糾結。

寫上北大,再隨便填幾個北京的學校就完事。

離吃飯還有一會兒。

他去洗了個手,正好遇到同樣出來洗手的溫萌。

流水的聲音嘩啦嘩啦。

鏡子裏面走廊空無一人,只有陽光普照。

沈默了幾秒鐘,溫萌先開了口。

“你們班好像全班都上午到齊了?”

“是。”

他點點頭,衡量了一下。

倪桀這兩年苦勞不算少。

幫他打掃過清潔,打過飯,還被他糊弄著去打斷沈梨和陳楊帆的接觸。

辛辰覺得幫他那踏實的小手下一個小忙,不算什麽。

於是他關了水龍頭後,擡起了一只手。

標準的講話姿勢。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和你說起這件事,中午我們班和你們班一些學生,會一起去學校新開的食堂吃飯,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們班主任說味道還可以。”

溫萌聞言笑了起來,那一瞬間眉眼十分明媚。

“真虧你們想的出來,去食堂吃散夥飯?”

“不不不,不是去食堂吃散夥飯,只是去幫學弟學妹們品嘗一下新菜式,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今天之後,想幫他們也幫不了了。”

他揚揚眉毛,糾結一秒,還是把倪桀的名字給吞下,只是問。

“去不去?”

辛辰覺得一個人有喜歡的人了之後,會理所當然拒絕掉其他追求者。他家小甜梨就一定會。

所以把倪桀名字說出來,溫萌可能反而會拒絕。

溫萌沒有回答,而是歪了歪頭,突然問。

“你志願報了哪裏?”

辛辰不解地“嗯?”了一聲。

然後恍然:“對了,聽說你考得挺好,恭喜了。”

溫萌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別轉移話題,你報了哪兒?”

“北大,有什麽問題嗎?”

“你們怎麽都這麽喜歡北大?”溫萌擰起眉。

辛辰的笑容突然遙遠燦爛了起來。

“因為北大圖書館對我有吸引力。”

溫萌甩了甩手上水珠。

聽見辛辰又問了一次。

“你中午要不要去?”

她藏不住地想微笑,卻矜持地露出一臉淡漠。

“我考慮考慮——還有,你這件襯衫真奇怪。”

根本看不出來什麽圖形。

仿佛剛學會拿筆的小朋友無意識的塗鴉。

辛辰歪了歪腦袋,認真糾正。

“我倒覺得,它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一件衣服。”

“也是最好看的。”

***

溫萌是真的很討厭擠食堂。

尤其是夏天的食堂。

飯菜的味道混雜著人群的味道,對於她來說,幾乎算得上刺鼻。一聞到就止不住想吐。

本來覺得很無聊,但她到底還是去了。

為了杜絕那股魚龍混雜的惡心味道,她比別人都早了一步抵達食堂。

沒想到路上遇見了倪桀。

和她路線一樣。

順理成章地結伴到食堂。

刷卡的時候發生了分歧。

溫萌想自己給錢,但倪桀堅持說他的飯卡還剩了一大筆錢,讓他幫她付款,才叫做給他省錢。

無奈下,讓他打了兩盤烤肉飯。

一切做完,一班以及部分二班學生才姍姍來遲。

剛進門,就看見人群中的辛辰。

被大家圍在最中間。但是,他仿佛天生就適合當主角,氣質形象絕佳,不管站在什麽地方,都過於吸引人的註意力。

溫萌往那邊看了好幾眼。

辛辰在和經常跟在他身邊那個男生,叫李一諾那個,在說話。

他沒註意到他們,李一諾倒是註意到了。

他先沖倪桀笑了笑。

接著拉了一把辛辰。

辛辰這才回過頭,目光不在狀態地逡巡兩分,找到他們,也同樣對倪桀笑了笑,眨了下眼睛。

——領袖送你的這個禮物,還滿意吧?

然而倪桀從來都缺乏讀懂領袖心聲的神經。

他撓了撓頭,很茫然。

最後把領袖和李一諾的表情都歸為了打招呼。

他也對他們笑笑。

辛辰的視線很快撤開,被一班一群男生夾在中間,要求他請客。

他剛才除了和倪桀互相對了個眼神外,什麽都沒有了。

更別說,看倪桀身邊的溫萌。

仿佛根本不認識她。

溫萌抿了抿嘴角,拉拉倪桀袖子。

“我們坐那邊去吧。”

她指著一排靠後的位置。

“呃……好。”倪桀遲疑著點點頭。

博喻新開的這個食堂,每個窗口都被承包給了外面商販。

有了競爭才有壓力,有了壓力才有提升。

這裏每一個窗口的飯菜都十分可口,甚至可以說超過了二食堂的地位。

一班學生的座位離食堂窗口很近。

好幾個男生還嬉皮笑臉過去問能不能添菜。

溫萌沒過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

開始將菜湯倒回盤子。

倪桀楞住:“不吃了?”

“嗯。”

“不好吃?”

“不是,沒胃口。”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

“不用。”溫萌搖搖頭,按住他,“你過去和他們一起吃吧。不用管我,我只是覺得太熱了,想去買水喝。”

溫萌端著盤子,轉身就走。

她把手上東西都放進回收桶。

走出食堂後門,聽見背後又響起一聲餐盤放回回收桶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又悶又委屈。

那一刻爆發得仿佛煙花,嗆得她有點想哭,想大聲控訴。

她走快了幾分,帶著賭氣,想要迅速逃離。

然而追上來喊她的人卻不是辛辰,是倪桀。

溫萌盯著那張臉好一陣,感到鋪天蓋地的茫然。

“沒事,其實我也覺得太熱,不是很想吃……走吧。一起去買水。”

倪桀兩只手都插在褲兜裏,聳聳肩,滿不在乎,他個子和辛辰差不多高,她腦袋才剛剛抵達他肩膀。

溫萌更覺得心慌意亂,胡亂點了點頭,轉身往前走。

也許她這一路過於沈默,倪桀主動找起話題。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說你做了錯事,你媽媽要打你,總是讓我在你快挨打的時候,死皮賴臉上門找你玩。”

溫萌情緒終於緩和了一點,點點頭。

“還有不小心砸碎鄰居家花盆的時候,讓我幫你道歉。”

“對了,還找我研究男生和女生有什麽不同……”

“停!”溫萌急忙打斷他,“你是想揭我老底嗎?”

倪桀笑了。

過了好一陣。

“你說,要是你早點開竅,是不是就沒陳楊帆什麽事兒了?”

在他喜歡她的時候,她也喜歡他的話,童話故事就會變得非常完美。

可世界上完美的事太少,至始至終的事也太少。

所以後來,他們各自都有了苦惱的事。

沈梨、陳楊帆,或是別的什麽人。

溫萌似乎想了下那種可能性,笑著搖搖頭,不動聲色地轉移開話題。

“你去國外後,不會忘了我吧?”

“怎麽能呢?”倪桀聳肩。

溫萌放輕聲音。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身邊的人都很遙遠陌生。”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院子有個冬冬,和我同一天生?”

倪桀點頭:“記得。”

溫萌說:“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冬冬——不是那種喜歡,就是,好朋友的喜歡,我出去買小玩具,都會想著給他帶一個。”

“我給媽媽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後來上了小學,我們卻各自有了另一個最好的朋友。再後來上初中,小學時最好的朋友又一次疏遠,迎來新的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覺得,世界上沒有亙古不變,所有事情都說不準,所以,我不喜歡把一些絕對的詞用在嘴上。像是最、永遠。”

她說到這裏笑了笑。

看向倪桀一頭霧水的模樣,敲敲他腦袋。

“你是不是又反應不過來了?你真傻。”

倪桀撓著頭苦笑。

溫萌卻輕輕拉住他,很認真。

“我就是想說,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永遠,最。

她從不對別人用的詞,全都鄭重地送給了倪桀。

倪桀看她一眼。

“謝謝,你也是。”

走下食堂一樓大門,溫萌回頭看了一眼。

二樓外側走廊空空蕩蕩。

辛辰大概還在裏面和他的狐朋狗友們玩樂吧。

她收回視線,心裏發酸。

即便身邊陪著永遠最好的朋友,可胸口還是空了一塊,灌著冷風。

下午畢業典禮。

在藝術校區的大禮堂舉行。

正好可以避開外面碩大的太陽。

辛辰作為高考年級第一,被李豹勒令給大家發表畢業致辭。

眼下他即將上臺,不由得掀開後臺的遮光簾,看了一眼。

外面歌舞進行得正歡。

這個視野,根本看不到二班的座位。

好在貼心小棉襖在他身後及時發出聲音。

“演講稿都背好了沒有?”

辛辰立刻放下窗簾,轉身站直了身子,燦然一笑:“背好了。”

說完,看一眼遮光簾,開始一步一步繞著李豹慢慢走。

“李老師,有件事我想確認一下。”

“什麽?”

“您知道我最不喜歡上臺說這個表演那個,因為我希望我的聲音能傳遞給每一個人,如果有一個人沒聽到,我都會覺得很不舒服,感覺不夠完美。”

辛辰歪著身子正視李豹。

“所以,我想知道,這次我難得上臺演講,還有沒有人沒到場?”

李豹想白他一眼。

“多了去了。”

“噢。”辛辰眼珠轉了轉,妥協似的晃動一下身子,擡起手指,“那我們範圍縮小一點,我熟悉的那幫人,一二班學生到齊了嗎?”

說著不開心起來。

“您總不能讓我的聲音,連一二班都傳達不到吧?”

“一班人到齊了。”

李豹一拍他後腦勺。

“二班人也——不對,二班沈梨還沒到。不過應該快了,我剛才有看見她,應該回教室填志願去了。”

小甜梨回來了。

今晚說不定可以一起吃飯!

辛辰眼睛“刷”地亮了起來。

演講枯燥無味,小甜梨看不看都可以。

最關鍵的是,他們又可以見面了。

一想到他家小甜梨,辛辰就遏制不住的愉快,由內而外,表裏如一的愉快。

外面的歌舞聲終於停下。

主持人簡單報了下幕,觀眾席隨著口哨和歡呼,爆發出一陣可怕的掌聲。

辛辰又被李豹拍了下。

“好好表現,別忘詞了!”

“放心。”

他老神在在地上臺。

在第二次送給他的熱烈掌聲中清了下嗓子。

對準話筒。

“老師們,同學們,下午好。我是來自2009級1班的辛辰。”

***

沈梨抵達大禮堂的時候,辛辰的演講正好做了一半。

大魔王模樣俊秀,站得筆直,看起來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樣子。

靠近後門的一群女生竊竊私語,全是辛辰的名字。

沈梨路過她們。

她毫不懷疑,她一進來就被辛辰發現了。

因為中間有一段,辛辰一直望著她,嘴角一抹可愛的笑。

還是她板著臉瞪了他一眼,他才把視線收回去。

“回想一下我們曾經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需要父母履行監護職責、老師協助教育監督。許多彩色大門對我們關閉,上面寫著‘未成年人禁止進入’,同時也比別人多開了一扇門,白紙黑字,叫《未成年人保護法》。”

“沒錯,我們是不成熟不獨立的未成年人。”

沈梨輕手輕腳摸到二班的區域。

裏面還有位置,看節目的視野會更好。

可她不想穿插進去,打擾到別人。

所以她在最邊緣坐下來。

身邊是溫萌,和她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她也點頭致意。

辛辰的演講還在繼續,她倆都沒有發出聲音。

“而我們現在呢?”

“是成人。也就是說,一個獨立而完整的人。一個真正意義上一撇一捺站立起來的人。”

“這意味著,從今往後,我們要對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負責任,畢竟大家經常會聽到說‘他還是個孩子’,但總沒聽過‘他還是個成人’這種遮羞布,對吧?”

下面響起一陣笑聲。

“當然,和責任一起來到我們身邊的是行為自由。”

“因為我們是完整獨立的人了,所以,如果我們願意,我們可以不再接受任何幹涉。”

“以前對我們封鎖的成年人的大門,現在完全敞開。”

“有的同學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去廁所抽煙,有的同學終於可以大口喝酒,還有的同學終於可以不用害怕警察到網吧盤查。”

太真實了。

許多男生都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大家可能有註意到,我剛才所說的是只是行為自由。它和真正的自由不一樣,準確說,它和‘真正的自由’只有一小部分重合了而已。”

“因為我回過頭看以前的我們,發現真正的自由,”辛辰放輕聲音,“其實是心的自由。”

沈梨的心驀地一跳,詫異地歪了歪頭。

周圍的大家還望著臺上。

對這位冒險電影男主角,以及他動人的演講十分感興趣。

沒人察覺到異樣。

只有沈梨。

她像是突然驚醒似的,猛地擡起眼睛。

辛辰同學,你不會在臨時發揮吧?

***

辛辰確實在臨時發揮。

從看見沈梨那一刻起,本來的演講稿就完全拋之腦後。

剩下來的,全都是他在離開高中前的最後一場臨時發揮。

“怎麽論證這一點呢?”

“好說。你們看啊,我們大家覺得在學校裏面不自由,可有的同學就喜歡呆在學校裏,對於他們來說,學校才是自由。”

“我們覺得學習是不自由,可有的同學,覺得學習時的他們才是最自由的。”

“當然,還有我。”

說到這裏,辛辰輕輕吸了口氣。

突然化開一個極為溫柔的笑。

連帶著明亮的眼睛都溫柔了下來。

“不瞞大家說,我小學時在少年宮上培訓班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女孩,我第一次看見她,就想到三個字。”

他按下手指,一字一頓。

“就、是、她。”

“我其實一直不太懂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麽含義。”

“但我知道,我一看見她,就會想到這三個字。”

“我總是圍著她打轉,甘心被她牽著鼻子走,還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獻給她。”

他笑了笑。

“直到小學六年級,我說出‘Te quiero’——西班牙語的我喜歡你時,我才懂。那三個字代表的就是最簡單最直接最純粹的,我喜歡她。不含其它任何思慮。”

“我喜歡她。所以就是她。以後都是她。”

“《笑傲江湖》裏說,令狐沖最終接受了任盈盈這個束縛。我認為這種說法不對。因為令狐沖如果真的喜歡任盈盈的話,讓他離開任盈盈,才是有違本心,最不自由的。”

“行為都有違內心了,還談什麽自由?”

“我想,最後令狐沖一定也明白了。”

“——心所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自由。”

下面鴉雀無聲。

李豹在第一排張大了嘴,呆呆看著他。

滿臉問號。

辛辰這才“噢”了一聲,後知後覺。

“對不起,我剛才忘記演講稿了,我這才發現,我說得太遠了。”

他想了想,很樂觀。

“不過算了,反正,這也是自由的一部分嘛。”

下面同學們都笑起來。

辛辰咳了一聲,清清嗓子。

“好了,現在我總結一下。”

“我廢話這麽多,其實最主要就是想說。”

“我喜歡一個女生。”

“從小到大都喜歡。第一次見到就喜歡。”

“我想未來的每一年,都和那個女生一起度過元旦節、春節、中秋節、聖誕節……不,不止是節日,是每一天。”

“未來很長,我想呆在她身邊,有多少年,呆多少年。”

“我,作為一個已經成年的獨立的人,我願意為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

“所以,那位女同學——”

“高2009級2班的沈梨同學,你願意,成為我的自由嗎?”

***

驟然一陣嘩然。

沈梨幾乎覺得舞臺上有一束聚光燈,打在了自己身上。

讓她變得像童話裏的小女主角。

就算是嘩然也變得安靜。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著她開口。

空氣中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不停飛舞,辛辰站在臺上,定定看著她。

他依然像是桅桿上的海盜船長,鮮衣怒馬,少年意氣——卻比以前多了成熟和擔當。

他穿著小時候被她畫滿的那件襯衫,拙劣的城堡和花園,而小小的沈梨被畫在了左邊胸口的口袋上。

心臟的位置。

他的心口一直有個沈梨。

他的心一直在沈梨那裏。

而現在,他就等著她的一個咒語,給他真正的自由。

她也會被他帶去獨一無二的自由之地。

就像他說的,心所在的地方。

沈梨不自覺笑了起來。

笑容燦爛,明媚。

心臟裏滿溢出近乎不不知所措的爆炸般的喜悅,讓她幾乎想像女主角那樣,提著裙子鞠個躬。

“好……”

沈梨點了點頭。

周圍蠢蠢欲動。

沈梨又覺得自己那一個“好”字太蒼白,迎著他的目光,大聲且肯定地再重覆一遍。

“好。我可以。我同意。Yes,I Do!”

“穩了!”

禮堂一側突然爆發出一陣喧嘩,是一班的學生們,以一副“咱們班頭不容易啊”“咱們班頭終於成了”的模樣,鼓起掌!

緊接著,整個禮堂都沸騰了!

第一排的老師們尚且回不過神,喧囂和叫好已經充斥在整個空間!

仿佛十米高的滔天巨浪,水沫拂了一身!

每個人都在說話,每個人都在興奮,老師們根本壓制不住。

雖然悲劇的結尾更容易造就經典,可人們還是更樂於接受一個圓滿結局。

辛辰迅速說了聲“謝謝”,作為他畢業致辭的結尾。

接著,他下去舞臺,拉住了沈梨的手。

十指相扣。

他們一起對對方笑了笑。

整個世界幸福的吵鬧還沒停止,分貝大得驚人。

不確定有多少人看著這邊。

“走!”辛辰說。

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乍然手牽著手,往禮堂外逃跑!

像是回到無數個似曾相識的過去。

在一片混亂中,緊緊拉著彼此。

手心燙得快要融化,任憑後面是槍林彈雨還是兵荒馬亂,他們都游刃有餘穿梭而過,頭也不回,去往未來。

就算一切不確定,人生總有波瀾,也沒關系。

只要他們一直拉著手,就總能實現——

有多少年,在一起多少年。

明年。

後年。

心所在的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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