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沒曾做過，所以不曾後悔……

顧彩蝶看著李子離那熟悉的目光，心中隱隱作痛，想起靈霄子問的那句“你可曾後悔”，顧彩蝶不禁落淚。

到頭來堅持的都是虛妄，師父既然沒死，自己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麽？

所做的那事情即使去找借口掩蓋，也還是無法掩蓋住自己的惡行。

“師父，你活著真好，可是我讓你失望了……”顧彩蝶直勾勾的望著李子離，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雖在遠處，李子離仍是看到了顧彩蝶此時無助的神情，這丫頭……

李子離緩緩的張開雙手，敞開懷抱，溫柔的笑著，仿佛在對顧彩蝶說：丫頭，別怕，到為師懷裏來！

顧彩蝶渾身一震，朝著李子離邁了兩步，想要像以前那樣撲進李子離的懷裏，將頭就這樣埋在李子離的胸口，聽著令人踏實的心跳聲，躲在李子離的羽翼下，安安穩穩，平凡快樂的渡過一生。

可是……

顧彩蝶硬生生的停住腳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哢嚓……

顧彩蝶突然歪著頭，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自己這雙手，這是多麽諷刺啊！

一直以來師父都對自己深信不疑，甚至不惜和所有人為敵，也要保護自己，可是如今那個假妖女變成了真的，如今自己所做的有何止殺了那些不相幹的人，還有曾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兄弟，還有靈霄子宗主，甚至還親手毀了自己的家……

“我已經回不去了，師父你一定很失望吧，我變成了你最厭惡的那種人……”顧彩蝶捂住胸口，看著李子離不停的搖頭，那個懷抱，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顧彩蝶渾身顫抖著，想要將自己蜷縮起來，躲在永不見天日的黑暗裏，眼淚像是斷了線一般，不停地流出來，晶瑩剔透仿佛在訴說著心中的悔恨。

莫凡塵見封印一點一點的解除，祭壇上空的空間慢慢撕裂，紫色的漩渦若隱若現，隱約間還能聽到漩渦那邊的嘶吼聲，莫凡塵一把將脖子上的佛珠扯下拋向空中，念著法咒，佛珠一顆一顆地散開落在祭壇四周。

莫凡塵嘴唇不停地張合，突然一停，睜開雙眼，咬破舌尖，一滴散發著金色光芒的血滴在正中央的佛珠上，突然之間金光大放，將整個祭壇籠罩在佛光之中。

莫凡塵神情嚴肅，如今自己只能暫時壓制住封印，減緩魔界大門打開的速度。

“可惡！”莫凡塵沒想到當初自己用佛法度化顧彩蝶，可顧彩蝶還是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莫凡塵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妖女！”

像是在心湖中投下了一枚石子，莫凡塵的心已然不能恢覆平靜，想起那個眼神清澈的女子，在柳樹下喊著阿莫的女子，那個喜歡搞怪只為了吸引自己註意的女子，那個……那個女子如今卻變成了這幅模樣，記憶中的那個顧彩蝶，已經死了……

因為心中隱藏的那份潔白不可觸碰，所以當潔白沾染到黑色時，才會更加的憤怒。

莫凡塵戳中了心中的痛處，無盡的痛苦變成了憤怒，一瞬間出現在顧彩蝶的身後，顧彩蝶似有所感，轉過身，一雙眸子對上了那冰涼的眼神，顧彩蝶輕聲笑著說道：“阿莫，謝謝你當初讓我看到了希望！”

也讓我遇到了今生真正所愛的人！當初的執念，如今再也沒了，或許早就沒了……

莫凡塵飽含著憤怒，一掌拍在顧彩蝶的胸口上，顧彩蝶直直的朝著地面落下，鮮血噴灑，顧彩蝶清晰的聽到到胸口處的骨頭裂開的聲音，慢慢閉上眼睛，這樣一切都結束了……

李子離的心像是被錘子狠狠地砸了一下，渾身冰涼的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面，飄灑在空中的鮮血落在臉上，李子離感覺自己心像是被人挖去了一角，自己正在失去那個重要的人。

“嘭……”

顧彩蝶突然感到身下一片柔軟，冰涼的身體不自覺的依附在溫暖的懷抱之中，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朝思暮想的聲音，雖然聲音變得低沈沙啞，甚至因恐懼而顫抖，但依舊飽含著關切和思念。

“丫頭！”

顧彩蝶勉強睜開雙眼，看見李子離的瞬間，顧彩蝶的雙眼就像是決堤一般，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師父……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顧彩蝶伸手抓住李子離的衣服，雙眼已經被悔意埋沒。

“為師的確很失望……”李子離輕輕的抱著顧彩蝶，生怕自己一用力傷到懷裏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果然……師父他也……

“剛剛明明可以躲過去，為什麽不反抗，為什麽要選擇死？”

顧彩蝶一楞，之後卻是笑了，還是第一次看見師父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個冷冰冰的小心眼師父，居然也會哭啊！

“師父，你不怨我嗎？”顧彩蝶雖然問出了口，但眼中卻沒有一絲期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怎麽可能不怨，那些人，還有阿莫……定是和他們一樣吧！

“怨只怨為師自己，為何沒有保護好你，明明已經下定決心……”

“可是，我殺了那麽多人，還殺了宗主……”顧彩蝶冰涼死寂的心，突然之間跳動起來，眼中的震驚轉而蒙上了期許的色彩，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說道：“師父，可否原諒我……弟子願以死謝罪。”

“師兄……”李子離得知靈霄子已死的消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師兄他……最終還是……

“彩蝶……”

冰涼的聲音，讓顧彩蝶隱隱不安。

“為何要以死謝罪？死，真的可以一了百了，那些做的事情真的會煙消雲散嗎？即使你死了，師兄他們也不會死而覆生，既然如此死又有何意義，只不過是再徒添一人命，再傷一個人！”

“師父……”

“既然知錯，便更應該活下去，繼承師兄的遺志，保護天道宗，保護天下蒼生！為師和你一起！”

顧彩蝶開心的笑了起來，說道：“師父是想和我一起抗衡魔界，可是，其他人呢？師父可曾想過？”

“彩蝶……”李子離抱著顧彩蝶的手臂忍不住緊縮，“彩蝶，你……”

“噓……師父，聽我說完好嗎？”顧彩蝶平靜的看著李子離，繼續說道：“即使師父原諒了我，但是其他人呢，他們不會，更何況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

“師，你說的對，既然知錯，便去想盡辦法彌補，一味的逃避終是下乘。”顧彩蝶將頭埋在李子離懷裏，深深的吸著空氣，鼻腔裏面充滿著李子離的味道，“師父，彩蝶知道該怎麽做了。”

“丫頭，你有什麽願望嗎？”李子離勉強笑著，卻始終掩蓋不住那份恐慌，不願相信，不願去想，“等此事平定，師父便和你一起……”

“師父……”還未等李子離說完，顧彩蝶便打斷了李子離的話，四目相對，一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個不願失去摯愛之人，竟一時無語凝噎。

顧彩蝶輕輕的吻著李子離的唇，濕潤，溫暖，還帶著淚水的鹹……

雙唇分開，顧彩蝶的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

“師父，我想和你一起尋一處世外桃源，每天看日升日落，你在外掙錢養家，我在家等你回來，就像平凡的夫妻一樣，再有兩個孩子，女孩像我，只不過要比我善良，男孩像你……”顧彩蝶一邊說著，一邊流著淚……

李子離只是安靜的聽著，眼睜睜地看著顧彩蝶的身體慢慢化作一點點光芒，卻無能為力。

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等夢醒來，涪陵長老因為我偷吃丹藥，吹著胡子在我耳邊咆哮，但還是會教我識別各種靈藥……

靈霄子宗主依然板著臉，訓斥我不該偷偷下山，但是會看在師父你的面子上，讓我乖乖的回通天峰思過。

在景遷師叔和溫如玉師兄的雙休大典上，我可以討一杯喜酒。

還有，楚落會悄悄的來通天峰看我，不，她一定會大張旗鼓的來山門前叫喊，讓顧彩蝶那個死丫頭出來見我，當然是在師父不在的情況下。

然後見到我，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會告訴我如何保護自己……

最重要的是，當我送走楚落，回到通天峰的時候，大家會對我說：歡迎回家！

而站在最前面的，一定是冰山師父，散發出來的寒氣讓周圍人都不敢靠近，到時候，師父定會將懷中的兔子扔到一旁任由它自生自滅，然後，小甜會幽怨的看著我，直到我一腳把它踢開……

光芒閃爍，在空中匯聚成一道綠色的弧線，一顆一顆的附在佛光上，本已打開一半的魔界大門驟然關閉，祭壇被莫凡塵再次封印。

天空中的烏雲散去，光明再次籠罩大地，魔修群龍無首盡皆逃散。

莫凡塵看著被封印的祭壇，久久不語，站了許久，轉身駕著祥雲返回佛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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