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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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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非常棒的餘清音,第二天七點就起床背書。

明明前一晚的燈還亮到十一點,這麽下去哪裏吃得消。

範燕玲買菜回來,把早餐遞給女兒:“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睡晚一點不打緊的。”

餘清音的基礎薄如蟬翼,風一吹就會消散。

她吸管插進豆漿裏:“就是別人都在睡,我才要學。”

一下子變這麽大的性子,範燕玲都開始懷疑她是鬼上身了。

但孩子上進她又說不了什麽,沈默兩秒出房間。

餘清音覺得她媽的背影像是被雷劈過,估計整個三觀都重塑,暫時沒有辦法接受擁有一個勤奮好學的女兒。

但沒關系,她都被自己的精神感動了,帶著一腦袋的知識去找堂哥。

餘景洪正在吃稀飯,用眼神示意她等下,馬不停蹄把最後兩口咽下去,嘴一擦回房間拿書包。

兩個人跨上自行車去補習,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一直到農歷的六月初四。

這天是周六,也是餘清音爺爺的忌日。

她不用去上課,早起在高壓鍋哇哇叫的背景音裏學習。

範燕玲忙於準備祭拜用的東西,滿屋子翻箱倒櫃。

只聽見鍋碗瓢盆撞來撞去,叫人疑心她對全世界都不滿意。

因此餘海林醒來的時候就夾著尾巴做人,抱著本漫畫書躲在姐姐房間。

餘清音倒無所謂他做什麽,只強調:“坐直了看,眼睛會瞎掉。”

餘海林歪歪扭扭地趴在床上,兩只腳不以為意地亂踢著,看樣子是沒聽進去。

餘清音不由得嚴肅起來:“餘海林。”

連名帶姓的,餘海林縮著脖子,像只鵪鶉一樣靠著墻坐好。

餘清音這才滿意,又翻過一頁書。

姐弟倆相處的氣氛寧靜祥和,過會有人打斷。

餘景洪大咧咧推開門進來:“走不走?”

他說的是去奶奶許蘊芳家,老太太獨居在老宅,逢年過節和這種重大日子,一家子都會齊聚。

餘清音點點頭:“等會,我綁個頭發。”

餘景洪看她把劉海全梳上去,露出來的額頭好像比其它地方白,忍不住笑:“顯得腦門更大了。”

多會講話,餘清音白他一眼:“待會把你的嘴縫起來。”

得,大姑娘的臉說不得。

餘景洪抿著嘴,忽然上下打量:“你是不是瘦了點?”

餘清音上初中以後就風吹氣球胖起來,主要是每天中午都在校門口吃路邊攤,每隔兩天還來杯滿是色素和糖漿的奶茶,整個人越發的圓潤。

但重生後她老老實實地吃一葷一素,即使沒有刻意地做運動人還是輕減不少。

不過具體幾斤她不清楚,因為家裏沒有稱。

餘清音心裏也不急,知道自己肯定能瘦下來的。

她摸摸臉上的肉:“是有一點。”

要說起來,她胖和瘦的時候兩頰一直鼓鼓,從小到大誰看了都想掐一把,兩個堂哥更不例外。

餘景洪捏捏,大伯家的堂哥餘勝舟也要捏。

餘清音覺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一臉生無可戀:“你們倆有完沒完!”

餘勝舟今年十八歲,即將要升高三的重要時刻,最近的心情一直很緊張,回奶奶家才輕松不少。

他松開手:“喲,胖仔脾氣挺大。”

看看這一家的男人,這張嘴都應該回爐重造。

餘清音沒好氣地捶他一下:“你以後也會胖的!”

這話不虛,餘勝舟現在長得跟瘦竹竿子似的,大學畢業後卻開始發福,小肚子圓滾滾的,跟懷孕的妻子站一塊都分辨不出誰才是快臨盆的人。

不過他哪裏能知道,把堂妹的頭發弄亂,隨意敷衍:“好好好,我會的。”

殊不知自己真的有將來。

餘清音暗自偷笑,眼前冷不丁出現紅紅的鈔票。

都不用猜,她就知道是大伯餘建新。

餘建新十幾歲的時候挺混的,在外面欠過一大筆賭債,一根手指還被人砍斷。

兩個窮打工的弟弟幫他填補過不少,後來他在市區做生意發達了也記得拉拔小的,對侄子侄女們都很大方,每次看見都要給零用錢。

餘清音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大伯來家裏的日子,這會卻下意識看大伯母何丁香的反應。

何丁香倒不是計較這兩百塊錢,實在這麽多年樁樁件件加起來,叫她心中意難平。

她做妻子的委屈,十幾年後的餘清音可以共情,但她其實也做不了什麽,伸手接過錢:“謝謝大伯。”

餘建新笑呵呵地問她的近況如何,聽到在補習說:“縣上能有什麽好老師,不如去市裏。”

反正家裏地方大,不愁住不下。

餘清音都能想象出大伯母的表情,趕快搖頭:“不用不用,而且我們已經交錢了。”

錢算什麽事,餘建新自己盤算起來:“就找舟舟原來的老師,他成績好,還可以帶帶你們。”

哪怕餘勝舟都覺得不錯。

大概上一輩人的關系緊密,他又是獨生子女,打從心底把叔叔們家的孩子當成親弟妹,不開玩笑的時候很有長兄風範,點點頭:”江老師以前都去出中考卷,還很會押題。“

父子倆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以為有多麽天衣無縫。

餘清音知道是關懷,仰著臉:“大哥快開學了,他現在是高三最重要,我們去肯定很吵。等他考完我們考完,到時候再去玩!”

多麽體貼。

何丁香往日對婆家侄女並沒什麽特別的,今天才感覺出她的好來,不過還是一言不發,心知講得對不對回去都有一架。

餘建新乍聽有道理,只是略一猶豫:“那你們學你們的,他學他的,也不影響什麽。”

哪裏不影響,何丁香咬著牙,再看兒子也點頭,恨不得把他們父子打一頓。

就是餘清音,也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撒嬌:“我都跟同學說好了,要每天一起的。”

得,小姑娘家家的有特權,餘建新又抽出兩百塊來:“行,那跟同學好好玩。”

又說:“等明年暑假,送你們四個去北京玩。”

餘清音都不好意思收了,到底沒能強硬過大人。

她揣在兜裏很不安,跑進廚房跟她媽交代。

大嫂不在,範燕玲正常音量:“錢沒關系,去就不要去了。”

上趕著給人家找不痛快,何必呢。

餘清音也只是想讓她媽心中有數,一蹦一跳地走人。

留下範燕玲跟李虹華妯娌兩個在竈前嘀嘀咕咕。

一個說:“就她那臉色擺的,好像誰欠了她似的,才不叫孩子去受這個氣。”

一個道:“也不知道哪裏這麽多不高興,家裏有保姆,碗都不用洗一個,是我我就天天開開心心的。”

總之在吐槽大嫂這件事上,她倆完全一個陣營,不過當著面又是親親熱熱。

和做妻子的相比,餘家幾兄弟的感情倒是實打實的。

餘建新關照弟弟,吃飯的時候都給夾菜。

並非出於嘲諷,餘清音有點想笑。

她小口地抿著可樂,吃過飯跟著哥哥弟弟出門玩。

所謂的玩就是在院子裏踢足球。

太陽曬得人快變幹屍,餘清音光是坐在樹蔭下看,後背都濕答答的。

她搞不懂男生哪來的活力,被風吹得昏昏欲睡,眼睛慢慢閉上。

忽然,一個球砸中她。

餘清音睜開眼睛看,楞是連個承認的人都沒有。

她哭笑不得指出:“餘海林,肯定是你。”

餘海林往兩個堂哥身後躲,露出半個頭心虛笑:“不是我。”

餘清音的心態上有長輩的寬容,只是揮著拳頭比劃一下,幹脆從屋裏拖出藤椅,調整好姿勢入睡。

她睡得香,旁人跑得歡快,乍一看男女對比十分鮮明。

堂屋內的大人們聊著家常話,註意到說:“小彩從小就文靜。”

範燕玲其實想不起來女兒小時候是什麽樣,那幾年她跟丈夫在外地,每年回來一趟。

她只依稀記得每逢要離家,孩子就抱著父母的腿嚎啕大哭,她總覺得挺虧欠的,但這一代做父母的哪會說抱歉,好像這麽含糊著日子就過去了。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人生仿佛就是和稀泥。

哪怕是重來一次的餘清音,也在很多事上裝傻充楞。

比如第二天的飯桌上父母討論著建新房子的時候,她就一言未發。

對生長於農村的人而言,蓋房是件要緊事,餘建江大概規劃著:“出正月就砸,快慢也要一年半。”

範燕玲覺得這個時間差不多,就是嘆口氣:“好不容易存這幾十萬。”

餘建江和二哥餘建群共同經營一家手機店,新的賣,舊的收,壞的修,再加上賣電話卡之類的業務,一年下來每個人能掙十來萬。

這錢說多不少的,在村裏已經很夠用,加上一家四口沒啥大花銷,總算攢出一筆來,眼看要花出去,他才是最不忍心的。

但這間小平房漏雨又漏雨的,早晚要撐不住,還不如趁著孩子還沒長大,趕快建起來。

思及此,餘建江咬咬牙:“不管了,就這樣。”

範燕玲是小事做主,大事說不上什麽話。

她點點頭沒反對,只是夜裏又劈裏啪啦地盤算著有哪些可以省下來的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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