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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惡鬼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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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一閃, 宋思思站在了一個日式的房屋內,屋外天已經大亮,紫竹清潭,清幽得很。

宋思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她身上原本的白T短裙, 如今已成了一件淡紫色的和服。看著挺端莊的,就是身上感覺有點空。

“日本女人不穿內衣內褲的嗎?”她拍了拍身上, 肉感十足。說好的只是外貌改變, 怎麽幾乎換了個人?

李玄元已經不見了。她跪坐在地上,忍不住的膝蓋麻。

門外木屐響起, 一個留著一字胡和平頭的男人從門外望入, 目光如炬,渾身一股殺伐的氣息——這是在片場看不到的氣質, 反而林可前世見了不少,例如那些搶劫犯。

殺人如麻的人往往會自帶氣場,人們稱之為殺氣。

所以宋思思和他照面後, 心裏一驚:這人殺氣太重!

“花子,你怎麽不出來見我?”男人問,聲音嘶啞,很難聽。

宋思思看他的口型,明顯說的不是中文,但她聽得懂。大概老君在她身上施了法術,能夠腦內自動翻譯。

她挪動了位置,李玄元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現在是夢境, 你不能踏出房間,不能讓他看出破綻,最好能讓他走進這個房間……我的氣息太重,我不能幫你。”

宋思思左顧右盼,果然沒看到李玄元。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鐲子,居然有一絲紅色冒出。她擡頭,門外的男人果然帶著審視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一樣。

這個男人在懷疑她了。

“夫君,我腿疼。”她一邊嬌柔地說著,一邊回憶在零勢空間內獲得的“經歷”,日本女人的神態和動作慢慢跑了出來。

沒想到自己琢磨了那麽久的演技,在這種情況下使用上了。

“莫不是天氣陰濕的關系?”男人的眉頭終於出現了一絲絲的柔軟,卻又說,“那更應該出來走走,你瞧,屋外陽光甚好,對你的身體會有幫助。”

看來這個人對自己的女人還是有一點關心的。

宋思思低頭轉了轉眼睛,心思活絡,她慢慢地挪著身體,雙手交疊,在起身的一刻,她腳下一軟,重新撲到地上,發出了“哎呀”的疼痛聲。

“花子!”男人責備一樣拉長了聲音,伸出一只手,但腳卻不曾踏入。“我不在的時候,你應該多出來走動,這樣你會好受點。”

他的妻子摔倒在他面前,他幾乎還是無動於衷。

宋思思咬了咬牙,眼睛霧水朦朧,望著男人,卻發現他伸進來的手和身體不是一個顏色,更像是木乃伊的手一樣。

可當他放下手,讓手在院子內時,他的手又恢覆了原來的樣子。

宋思思側著頭猜測,如果他進來,可能是另外一種模樣,更真實的模樣。她在原地重新跪坐,“夫君,不如我們就這樣說說話吧。”

那男人也在走廊上坐下。“你想說什麽?”

“不如……”宋思思微笑,“聊聊我不在的時候,你做了什麽?”

“中國有一種樂器,名字叫二胡。”男人的眼睛望向前方,沒有聚焦,大概是想起了久遠的事情,“非常容易學。每次在軍營中無聊時,我的副手便會彈奏櫻花。”

“嗯。”宋思思完全不了解眼前的情況,她擔心自己說錯了。手鐲的紅色氤氳著若隱若現,不知道下一句是否會引起他的懷疑。“夫君聽得如何?”

“我無心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男人眉頭一橫,“倒是不少士兵聽得淚下,呵!大業將成,豈容他們作娘們兒情態!”

手鐲瞬間躥起了一片紅色!

宋思思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剛才那個問題戳到了他什麽點。

她更加小心,說話之前也猶豫了不少,但語氣仍然柔柔弱弱的,“夫君為何不問問我的?”她看了下四周,屋子內有茶香,有花瓶,有扇子,看來這個男人的夢中,他的女人喜歡的是這些東西。

“哦,那我不在的時候,你在做什麽?”男人問的話居然有點溫柔。

“你不在,我就茶花,茶道,還有跳舞。”她回答著,蹙眉,“就是這樣而已。”

“那你挺悠閑的。”男人出現了諷刺的語氣。

日,真是可怕的人!說什麽才能對他胃口?

宋思思搖頭,“不悠閑,我只是會想你。”

“你想我做什麽?”男人也皺眉。

“想你什麽時候回來,想我們從前,想孩子,想你抱著我的溫度。我是個小女人,我的天就是男人。你說我不想你,我還能做什麽呢?”

她不停地示弱,再示弱。

在一些陰暗的歷史中,殺戮重的人往往對自己的妻兒也十分殘忍。可是李玄元說,這個地方是惡鬼唯一的眷念,應該是過去有什麽好的回憶。

“這些,我差不多都忘了。”男人嘆氣,“女人……女人這種東西……”

鐲子的顏色又深了一分。

宋思思的心跳加快。

“我在,家就在。”她繼續挽回,“只是你何時能夠抱我一下?”

“抱你?”男人轉過頭看她。

宋思思嚇得表情差點不對了:在他的另一邊臉上,已經變成了掛著腐肉的骷髏,當他開口的時候,牙齒內還會爬出蛆蟲。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鐲,已經紅了一半了。

“不能怕他!”李玄元的聲音重新響起,“將他從戰爭的回憶中拉出來!”

宋思思平覆了呼吸。

現在的場景有一股很深的既視感。她某次誤入犬舍,裏面有一只發瘋的德牧。她當時嚇得差點腿軟,飼養員卻不停地在旁邊鼓勵她:“你要裝出自己也很可怕的樣子!不要慫!害怕也別慫!”

她重新擡頭,微笑,更柔和的微笑,“我很想念你的溫度,想念早晨的陽光,想念和你一起散步的日子。”

“為什麽呢?”男人僅剩的那只眼睛透出疑惑。

“你忘了嗎?那時候的你很開心。”她單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露出了嬌羞的神情,“可那時候我的茶道不是很精通。”

她這些話完全是胡謅,但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對新婚記憶尤深,哪個新婦不是笨手笨腳的呢?

“啊,我記起來了。“男人的嘴角滲出欣喜,連臉上的腐肉都生動起來,”那時候我也很笨,不懂怎麽照顧你,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個早晨的無措。“

他說著思念的話,越說越多。

他和妻子花子本來是美好的一對,但因為出身軍事家庭,他不得不從年少的時候便開始接受各種暗殺訓練。但只是訓練,還沒有那麽殘酷。

他們每次分別的時候,都會溫存很久。花子會從房間開始送他,送他到車站和碼頭,一直揮手,直到他看不見她為止。

宋思思聽得居然有些感動了。

花子的確是個好女人,但這個好女人可知自己的丈夫幹了什麽事情呢?

宋思思不天真,那種情形下,除非又聾又啞,否則怎麽可能不知道呢?既然如此,花子給惡鬼留下的印象為什麽會這麽溫暖?

看來花子的確是好女人。宋思思對她沒有了同情。

“你都記得?你記得我在這兒一直等你?”她小心地繞開關於他對戰爭的回憶,只逼著他回憶關於花子的事情。

“花子!我……”

手鐲的紅色又在跳動了。

“我不知道……我殺人了,我全身沾著那個人的血!我奔到家中,可是燈下的你在織著圍巾。”男人一半的臉出現了驚恐和慌張,“下人和我說,那是給我的!可,可我怎麽配得上?”

他回憶了少年的事情,沒想到心性居然也回到了少年時候。殺人殺麻木了,他早就忘記了第一次殺人的恐懼感,但隨著記憶慢慢浮現,他突然覺得可怕起來。

宋思思已經顧不得看手中的鐲子了。

男人的周圍已經變了模樣,暗沈的天空下,橫屍一片,血液和泥土混雜,哭聲與吶喊交錯,地上的屍體有新鮮的,也有死了很久的,烏鴉在天空盤旋,蒼蠅到處都是。

宋思思看得渾身發抖。

男人捂著自己的頭,痛苦地叫喊:“花子,花子!抱住我!我好冷!我真的好冷!”

一旦回歸初心,惡魔的回憶就會成為痛苦的根源。所以不屑也好,遺忘也罷,沾過殺戮的人,都會越來越冷血,直到泯滅人性。

“林可!”李玄元呼喚著,他的聲音變得很空。

宋思思有些楞神,她伸出雙臂,“夫君,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這兒!”趕緊進來!鐲子快撐不住了!

男人擡頭,完好的那邊臉也開始潰爛,但眼珠子還留著,眼白充血發黃,眼眶一點點深陷下去。他起身,腐肉往下掉,掉落在地後,地上立馬出現一只手,將肉撕碎。

這場景太詭異了,宋思思看得心驚。可她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秉承了演員的良好素養。

男人跨入房間的部位開始變成了白骨,身上的衣服也腐化了。他僵硬地挪動,一點點地向前進。

“花子,我來了!”聲音從嘶啞變成了嗡嗡響,幾乎震動了房頂。

“林可!夠了!召喚我!”李玄元呼喊一聲。

宋思思起身,大叫:“太上老君!”

身著白色長袍的青年出現,擋住了宋思思的視線,他揮動手中的浮沈,將白骨卷住。白骨化成了青煙,很快消失在房間內。

而周圍也恢覆了宋思思剛開始見到的模樣。

老君又變回了李玄元。宋思思扯下手中已經紅透的鐲子,也變成了自己的模樣。她問:“老君,剛才那只鬼怎麽樣了?”

“你做得很好。”李玄元平靜地回答,“他已經獲得安寧了。”

“什麽?我不懂,為什麽一個殺戮滿身的惡鬼可以得到救贖。”宋思思想到自己剛才做的事情只是為了讓那個惡鬼回歸平靜,就覺得惡心,她氣憤填膺地問,“他們不應該受到永世詛咒和懲罰嗎?”

“是,你說的沒錯。”李玄元將那縷魂魄收入瓶中,“我會帶他到下一個位面,接受懲罰。可這一切,和活著的人已經沒有關系了。你的憤怒來自哪裏?”

“我……”宋思思被他問住。

來自戰爭,來自歷史,還是來自影視劇的輪播宣傳?老君等天神不會憐憫人類,所以過去人類受過的苦,他們也不會感同身受,或者說不值一提。

這就是渺小和偉大的區別?

“我看得出你在想什麽。”李玄元手中的瓶子已經消失不見了,“這樣不好,我說了,你想讓我幫你,得承受很多磨難,現在這點就受不住,未免太弱了。”

他在用激將法,他明明很相信她。

“我不怕。”她重新睜起堅毅的雙眼。

那目光太過明亮,李玄元的心抽了一下。

原來一直讓她不怕,卻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好,那我們繼續。”他面無表情地攤開手,他們二人的前方便出現了一個白色的洞口。

“那是哪裏?”

“上古。”

“去那兒?”

“你心裏不是一直好奇嫦娥後羿的事情嗎?我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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