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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向你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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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極西之地,洪荒時遺留的罡氣沼氣遍地,但都被上方懸置的青蓮芥子空間壓制,偌大一片地方,除此外再無生氣。

芥子屹立天地之外,上面住著一位沈睡了許多年的遠古神祗,她從未踏出過青蓮芥子一步,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面貌。她的來歷也眾說紛紜,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位古神出生的時間遠早於伏羲女媧和三清聖人,可追溯至遙遠的洪荒時代,可堪為天地間至長之神。

荒蕪的極西大地寸草不生、靈氣稀缺,等閑神仙難以踏足,因此也難以想象在上面呆數千數億年是種什麽感覺。若非神力當真強大,耐得住鎮壓萬頃惡氣的消耗,普通神仙上去只怕遲早會被惡氣反噬,神力枯竭。

無人問津的極西大地上,青蓮芥子內。

蓮花池被劇烈的槍風掃出巨大的漣漪,池中的萬年蓮花紛紛合閉起葉片來抵禦湧來的焰浪,唯有最大的一座火紅蓮花葉片舒展得更大。火焰觸到它的花瓣,歡喜地躍動起來,火花輕靈跳躍在它的葉瓣上。

槍聲劃破空氣,直取紅蓮而來,被巨葉紅蓮周身噴發的紅蓮業火噴得滯了滯,然後槍身上繞著的明紅火焰光芒越盛。持槍的人低低一吼,三味真火裹挾起業火,金瓣蓮花槍頭前沖,一直抵到紅蓮的蓮心前才停下。

佛霜盤腿坐在不遠處的地上看著,頗感欣慰。三年前哪咤剛來的時候,被巨葉紅蓮一葉子拍下去能傻三天,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不過三年,他已經能將紅蓮的本命業火用得爐火純青,威力不輸自己的本命真火,更是反制紅蓮,達成了實力上的顛覆,當真是天縱英才、前途無量。

她一手撐在下頷處,看到少年持槍立在虛空上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無端有一種想要喟嘆的感覺。

她出聲讚嘆:“你的槍耍得實在是好。這麽久以來,你進步如此大。等過些時日你師父太乙上門來接你,我也算是沒有辜負他對我的信任。你這樣子,出去以後一定可以做一番大事的。”

哪咤正漫不經心收起槍來,聞言動作一滯,他看了她一眼,轉過身,面上有些不快。

佛霜見他轉身不理自己,動用神識看到他的表情,這麽久相處,她一看就知他心情不好,開口,柔聲道:“怎麽了呢?”

哪咤盤腿坐在地上,聞言轉了個身,面對她,臉上神色臭得很。

他其實不是很情願出去。在他看來外頭也沒什麽意思,回去還得和神仙打交道。

他不想做神仙。

佛霜柔和看著他,聽到這樣的話也並不覺得他不識好歹。神仙自然是很好的,但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稀罕做神仙。哪咤這樣高傲又桀驁的人,出生時候命運就被神仙擺布了一道,他心中若是不怨,反而就不是他了。

她說:“橫豎你法術已經練得很不錯,三年也快要到了,我們今日就不妨坐下來好好說說話。自你來後,我回想,似乎並未對你很耐心,總是懷著玩鬧心情調笑你,並不非常關懷你的心緒。你心中若是有話可以對我說,倒不妨說來聽聽。反正你馬上就要走了,將來也不一定會再面對我,你大可不必感到尷尬。”

哪咤渾身都有些不得勁。自從他摘下乾坤圈變成少年身以後,他好久沒感受到她這種對小孩子才有的溫柔了。

他擡眼打量了她幾下,看到她面龐皎潔又溫柔,微微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掃出一片淡淡的影,看上去安靜極了。

鬼使神差地,他覺得她好孤獨,雖然一直都知道她很寂寞,她自己也說過許多次,但是只有這次他有點動了惻隱之心。哪咤回憶起自己剛來的時候,那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現在又有些不舍了。

他問她:“你又為什麽不出去呢?呆在這裏一點也沒意思。”

佛霜不解地反問他:“我為什麽要出去?”

哪咤噎了一下,看到她面龐浮起一抹困惑,明白了她是真的不解,不由感到幾分難以置信,還有幾許怒火唰地沖上心頭。

少年鎖緊了眉,問她:“每個人在世上,總會有關心的東西。難道外面世界對於你來說,真的一點令你掛心的事都沒有嗎?”

佛霜認真思考了下,回答他:“現在嘛,一下子還想不出來。”

“……”

哪咤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對她的關心之情都餵了狗,一想到當初他還得意地對紅蓮炫耀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麽不同,紅蓮笑話他在發夢,他還覺得它是在酸他。現在看來,分明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他氣得站了起來,不想看到她,想了想更不想跑去外邊看白茫茫的一片虛妄,於是轉頭氣沖沖地一頭紮進杜妄宮大殿不出來了。

佛霜愕然地看著他,維持著轉頭的動作半天沒反應過來,片刻後她瞪大眼回頭看向紅蓮。

巨葉紅蓮搖了搖葉片,轉了方向避開她的視線。它現在與哪咤心靈相通,明白他因為什麽鬧了別扭,但到底只是一朵上萬年的蓮花,對於最古之蓮心存敬慕。哪咤和佛霜鬧別扭,它兩個人都愛,只能眼不見為凈,不扯進他們之間的事。

佛霜覺得有些納悶,但想了想又覺得哪咤都快走了,沒必要和他置氣,應當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才對。思及此,她也站起來,回了殿內,就見哪咤坐在高高的蓮花臺上,一只腿屈著,另一只腿在蓮花臺邊緣垂著。他手肘抵在屈著那條腿的膝蓋上,下巴抵在手掌心,微微垂著眼在沈思。

佛霜湊近他,看到他長睫蓋住那雙動人的明眸,側顏專註又清秀,美貌驚人。

“哪咤,你怎麽了?”

哪咤側目望過來,望了半晌,下定決心一般,開口,聲音悶悶的:

“我在你心裏算什麽呢?徒弟嗎?”

他還記得她上次下意識說的那句“師父”。

佛霜楞了下,說:“不是,我上次忘了太乙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師父,那麽說是一時失口。搶別人徒弟太不道德了,這種事我不會幹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句話說完面前這人似乎更蔫了。

哪咤更郁悶了,搞了半天,現在連徒弟都不是了。

“那我在你心裏到底算啥?”

他破罐子破摔了,頗有些無力地捂住額頭,認命一般問道。

佛霜想了想,有些為難。哪咤的存在對她來說很特殊,說他是她的孩子,那不成,她也沒什麽母性,更別說平白給人當娘。他變成少年之前她對他的幼體都沒有一點憐愛,反倒是巨葉紅蓮還有點母愛之心。

要說是徒弟吧,也不能這麽說,上次無意間口無遮攔失言了一次就夠她引以為戒了。

她最後托著腮思考了半天,才含糊道:“那要是這麽說,你也算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了吧。嗯……剛才你問我的問題,若是非得有個答案的話,我唯一掛懷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出去了還會不會把她忘在腦後。佛霜頗有些憂郁地想。

哪咤為這答案震動了一下,楞楞地看著她。

從沒有人把他當作唯一親密的人過。倒不是說這世上沒有人愛他,只是最愛他的爹娘也不可能將他當作唯一,他們的愛是要平等或不等地分給兩個哥哥、親人朋友和百姓的。就算是敖丙,他亦有著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師父,有其他要掛念和放在心上的人。

唯一二字實在是太重了,這世間真正的唯一其實很少很少,這份重量所代表的意義,能讓任何一個人都心驚膽戰。

心頭似乎被滾燙的巖漿灼燒著,他呼吸有些困難。一種強烈的情緒在四肢百骸間沖蕩,翻湧著吞噬掉心頭其他的心緒,霸道地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令他都有些窒息。

哪咤深呼吸幾口氣,氣息呼出來的時候甚至還有些不穩,然後他忽然笑了。

笑意很輕,但蔓延進了那雙眼裏。那雙眼珠仿佛被擦亮的紅瑪瑙,閃爍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他笑著說:“既然你把小爺看得這麽重,我如果不能回報你同樣的感情,那倒是過分了。”

佛霜微微有些困惑,但望進他的眼睛裏,她一瞬被他眼裏的烈火驚得有些失神,瞳孔驟然間緊縮。古神腦中的神經敏銳地發出嗡然一聲響,但不知為何,她只是下意識挑了下眉,心神卻懈怠於找出這種警惕意識的由來。

“佛霜,我向你許諾,就算天地六合,我將來如何封神成聖,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

哪咤俯身過來,盯著她的眼睛慢慢說道。那目光如此專註,如此明亮,真火仿佛燒灼在眼裏。他眼角的妖紋極盡妖美,艷紅得像是要刺進她的眼珠。

他的神態如此狷狂,說話的姿態又這般瀟灑,大大剌剌地占據了她的蓮花座,還敢用天地六合許他一小神的私願。

他怎能如此理所當然呢?這逆骨就這麽頑固嗎?哪怕肉身全毀,哪怕現在他只是小小一抹神魂?

她理應嗤笑,再沒有人比她更懂天道的不可侵犯,再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逆天而行的慘烈下場。

但她沒有,很奇怪,她也不想笑。

她定定看他幾眼。哪咤看到她似乎被震傻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得意。她不說話的時間越長,他的鼻孔翹得就越高。

最後佛霜忍無可忍,順應了內心深處的沖動,把這個膽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小混蛋一袖子抽了出去。

有件事她忍了很久了。

“佛霜也是你能叫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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