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打破寂靜的是秦鉦, 雖然對方不記得他了，但他還是一眼認出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男人——就是唐璃那個很有錢的前男友。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 會對自己在意的事物記過很久。

就像是秦鉦對程紹堂有錢的觀念, 始終來源於開學那天對方開了一輛他當時夢寐以求的豪車。

那幾年裏，秦鉦總是在想自己駕駛這輛車的畫面。他大概能想到，這輛車或許是程紹堂車庫中最不起眼的一輛。

而據他所知, 程紹堂也並不僅僅是有錢。

他曾見過程紹堂一次，對方壓根兒就沒怎麽和他說話。他跟著唐璃去吃了當時人生中最貴的一頓西餐, 回校途中和許沈吟吵了一架。

許沈吟覺得他與程紹堂相差甚遠。

那樣的人他一生都追趕不上。

所以他太清楚，當時的唐璃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同程紹堂說分手。他最意外的事情, 是唐璃如今與他比肩而立，氣場竟不相上下。

他們之間, 關系顯而易見。

秦鉦面無表情地看著唐璃, 問程紹堂是不是她朋友, 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唐璃沒做回答, 擡眸看了眼程紹堂, 只一秒便垂下去，輕輕嘆了口氣。

程紹堂不動聲色, 手指觸在那盒安全.套盒中, 向下深抵。

唐璃的表情算不得好。

林顯除了拎著蛋糕, 另一只手還拎著一包蔬菜。

他笑得開懷, 招呼程紹堂：“一起吃吧兄弟, 來幫忙。”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他坦蕩——

程紹堂低聲：“不幫。”

林顯習慣了他的脾性, 笑道：“我就知道。”

......

唐璃到底沒能下定決心將人攆了出去，那頓飯準備得很快, 用得也很快。

李格爾貼心為秦鉦夾菜, 唐璃無意中看見, 下一秒程紹堂便會為她夾上同樣的菜。

簡直尷尬至極。

這一晚人太多，唐璃和秦鉦幾乎沒再交流。

臨走之前，唐璃要秦鉦將餐桌收拾幹凈。後者楞了一瞬，而後李格爾和林顯幫他把碗筷洗漱幹凈。

饒是林顯再不了解狀況，也意識到幾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秦鉦開車，李格爾坐在副駕駛，兩手捧著手機，全程沒擡起過頭。

兩人把林顯送回家，拐彎兒打道回府。

李格爾收起手機，語氣明顯不悅。

“唐璃今天確實很過分。”

“嗯？”秦鉦正視著前方道路，聲色低沈，“今天她生日。”

他似乎懶得多說，面容透著疲憊，擋風玻璃前，車燈一閃而過。

“過生日就能這樣嗎？”李格爾扭頭盯著他，“你看她那態度，是故意的吧？”

秦鉦冷笑一聲：“你不也是麽？”

李格爾：“我怎麽了？”

你不也是故意端起架子，高冷著臉，從頭到尾都沒和唐璃多說一句話麽？

秦鉦這樣想著，卻沒開口。

李格爾白他一眼，“你記得你爸媽交代你什麽了？好好對我，別辜負我。”

“我有嗎？”秦鉦踩下剎車等紅燈，一字一句道，“我沒有吧。”

“我是在提醒你。”

“我不需要你提醒。”

訂婚之後，李格爾態度變了許多，不似之前溫柔、善解人意。秦鉦再不在意，可她的反差實在明顯。

“看見那男的了嗎？她男朋友，帝都人，身家背景了得。”秦鉦目視前方，燈光映在他臉上，疲憊感更顯，“你根本就不用提防璃璃，她看不上我這樣兒的，我和她就是朋友，從小到大都是——我現在真後悔聽了你的。”

“你說訂婚的事情？”李格爾想起唐璃看她的眼神，忍不住惱怒，心裏別扭了一會兒，再開口便帶了哭腔，“她就沒喜歡過我，每次見我都不拿正眼瞧我的，我訂婚為什麽要請她來啊，為什麽她要在我訂婚宴上做賓客，我就不想見她！”

秦鉦蹙眉：“結婚也不請她？”

“不請！”

“人家也未必想來！”秦鉦長舒一口氣，啟動車子，“我發現你們女人就是事兒多，平白無故懷疑我和唐璃有關系，非得鬧到我和她絕交是嗎！”

“是我要鬧嗎？你怎麽不說她呢？”李格爾雙眼蓄滿淚水，模樣像是受到天大委屈，“那幹脆分手好了。”

“分就分！”

李格爾沒想到他會這麽快給予她答覆。她的性格有一點兒欺軟怕硬，和她吵架，對方若是軟綿綿，她尚且能說幾句，對方若是個硬茬，她便不自覺熄火，打心底裏害怕。

空氣忽然沈寂。

秦鉦也在吼出這聲後，煩躁不安地握緊方向盤。

他這幾年，被李格爾照料得很好。

衣食起居，樣樣不用他操心。

他也不是沒和李格爾吵過架，知道她是什麽脾性，幾乎不用哄，亦或者，哄一下便能好。

但真要分手，秦鉦不習慣。

他大概能懂唐璃對李格爾的態度冷淡，但那都過去了。再說唐璃身為上司，不與下屬交好，他認為這行為挺好。

一定要活得那麽透徹嗎？

窸窸窣窣的嚅泣聲在車廂內游蕩。秦鉦二話沒說，按下車窗。

冷風撲了李格爾一臉，她用餘光觀察秦鉦的表情，竟真有些怕他不要她了。

燈光忽明忽暗，李格爾抿了抿唇，收起委屈，漸漸沒了哭音。她看著車窗外，長發飄起，臉頰吹得很痛，依然認為她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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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撕開的方形包裝袋，安安靜靜躺在垃圾桶旁邊。

唐璃感受到程紹堂的心跳，在他從她身上翻下去之前，她的眼神中都飽含無盡依戀。

程紹堂喘著粗息，手指撥弄著她貼在她臉頰上的長發，低聲詢問：“好點兒沒。”

一條薄毯覆在身上，室內的氣氛暧昧、溫熱。連帶著床邊那盞瑩瑩微光都成為兩人之間最好的催化劑。

唐璃擡手，墊在臉頰之下，側頭望著他。

“本來就挺好的。”

她的眼眸有種琉璃燈盞般的純澈，長睫映在眼底，未施粉黛的臉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般甜美。

程紹堂偶爾會覺得，她還是個孩子。明明是敢獨自一人前往異國他鄉留學，又殺回帝都創業的唐總，明明深知世間所有不言而喻的生存法則，可在現實面前，她依舊執拗。

如今人已經走了幾個小時，那愁緒還掛在臉上。

他低低笑道，怎麽他不能讓她滿意是麽？

唐璃讓他別鬧。

程紹堂的手指卷著她的長發，那頭發顏色在不甚光亮的視線中呈現黑色，和白日裏不同。

“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他說。

游戲成功發行，僅幾小時下載用戶便達到之前一周預計。況且今日還是她的生日。

她卻只道：“有你投資，我相信自己不會輸。”

“輸了有我墊底兒。”他笑著看她。

“別。”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輸。

如今已是深夜，春寒料峭時節，窗戶嚴絲合縫，風聲鼓動。

唐璃靜靜道：“我想去考個駕照。”

“我找你帶你？”

“不用。”她就想在附近駕校報名，然後按時按點練車，早日把駕照拿到手。

其餘的，順其自然。

她絮絮叨叨的......

“我想暫停視頻更新。”

“不拍點兒你絕美男朋友了？”

唐璃咯得一聲笑起來，眸光燦燦地看他：“你在說你自己麽？”

“不然呢？”他挑眉。

“自戀啊！”

......

“我想把我之前的公司股份賣了。”

程紹堂定了一定，反應過來，問她是哪個？

“之前那個。”她說。

程紹堂點了點頭。

他的表情不帶任何幹涉性意味，就只是很平常地沖她點點頭。好像是賣股份在他眼裏跟賣蘿蔔白菜沒什麽兩樣。

唐璃確實也並不想讓程紹堂過於共情於她。

她不想感情用事，那樣不夠酷。

所以，她會幹脆利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程紹堂說：“我就支持你，就夠了。”

夜色多迷人啊，唐璃輕抿唇瓣，壓下一抹笑意，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還想......”

“你想做什麽？”程紹堂很是認真的回應她。

“我還想要......”

唐璃黏膩的聲音回蕩在房間之中。

......

......

三月，小游戲火爆網絡，數次登上熱搜榜單，甚至還掀起一股全民打卡潮流。

徐松巍不斷招賢納士，不乏有業界能力出眾也。短短一個月，虞卿男又將tend樓上一層談下，擴大公司規模。

唐璃練了一個月的車，在陽光尚好的一天上午去車管所領下駕照，下午去提了車。

成年人做事殺伐果斷，簽訂下協議後的唐璃才意識到自己暫時沒有停車位，於是將車開去tend大廈地下停車場。

她甩著車鑰匙踏進公司那刻，徐松巍便敏銳地看著她，詢問她：“哪兒來的車鑰匙吶？”

唐璃笑道：“我剛買的。”

徐松巍說行啊，厲害。

唐璃對人勾勾手指頭：“走，帶你去兜風去。”

說是兜風，也不僅是兜風。唐璃原先和徐松巍聊過不少天兒，多得是工作事宜。於是開著車給人遞上一杯咖啡，不緊不慢地說了自己需求。

她想賣掉之前公司的股份，問徐松巍有沒有合適的人。

徐松巍沈思片刻：“那直接走唄，帶我去你那公司看看。”

唐璃：“得嘞。”

一個月後，在徐松巍見證下，唐璃順利簽訂lilyanne股份合同書。

白色紙張空白處落下飛舞的唐璃二字，她笑意盈盈地同合作者握手示意。

順其自然吧，人只要是有了給自己兜底兒的能力，那便無所畏懼。

那個夏天，唐璃付了一筆巨款首付，在帝都買下一套二居室。位置算不得頂級好，距離tend不遠，開車十幾分鐘，堵車便是遙遙無期。

她和程紹堂說，你可能不懂，我那顆搖搖欲墜的心終於有了落腳點的感覺。

程紹堂笑著說道：“原來我不是你的依靠？”

唐璃語塞，正想著用什麽話去回應他時，他卻又道——

“沒關系，你是我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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