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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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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三年】

尚恒覺得繼續這個話題並不是明智之舉,遂故作不經意的遙想起當年來說:“這些年吃過的美食數不勝數,我卻總會想起來,在我那個小公寓裏,我們一起包餃子的滋味。”

誰又會忘了呢?

他的小公寓就像大家在校外的根據地一樣,周景當然記得,幾乎每個周末,幾個人都會以改善夥食的名義,呼啦啦的擠到公寓裏去,言公子,李諾,有時候冬冬也會去湊熱鬧,家鄉菜,火鍋,BBQ,每個人發揮所長,小聚會有聲有色,吃個一片狼藉,尚恒便叫來家政阿姨來收拾,他們撤到露臺上打撲克,有時候看電影,有時候,只聽音樂。

那時候人多,又能吃,餃子餡都要用洗臉盆才拌的開,沒有人會搟皮,就去菜市買現成的,包完了每個人臉上都多少會沾些面粉……一起包餃子的滋味?那是什麽滋味,不就是餃子餡裏五香粉的味道,有什麽可戀戀不舍。

“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人。”周景看著車窗外匆匆過去的挺拔楊樹,低沈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自己也不免心生傷感,似是自言自語一樣的繼續說:“這些人呢,有些是時光的饋贈,有些,是命運的拷問,而剩下的那些,就是沿途的風景了。”

“呵!到底是文科生。”尚恒聽了冷笑一聲,譏諷似的突然冷言冷語起來,說:“周景,你少弦外有音了,不如你先說說,我是什麽?”

他眼角狹長的半瞇起來,車子也在不知不覺中加了速度,楊樹們迅速的向後退去。也不知道是哪句話得罪了他了,周景打了個冷戰,移開視線,悶悶的轉移了話題:“你專心開車吧,我和冬冬約好了今天去中介看房子呢,晚了就去不上了。”

“找房子住?要不去我那?勻給你們一間,李諾肯定是要搬走的了,我一個人住的寬敞,你們來了,省的冷清。”

唉,這人,陰晴不定,周景眼見他這一會兒功夫又換上了另一副神情,她輕嘆一聲,叫他:“阿恒。”這個名字,至少超過一千天沒有叫過了吧,她想,垂下的睫毛剛好遮掩了那一瞬間失神,她問他:“三年時間雖然不長,但畢竟這個時間,讓我們都長大了,成年人就要學會規避痛苦不是麽?”

她自以為這道理通透,淺顯易懂,結果卻馬上被反問回來:“你認為,和我在一起,是痛苦?”

他總是能夠曲解她的意圖,從一句話裏迅速揪出讓她難以應付的問題,他像對付談判對手一樣,角度犀利,寸步不讓,周景被他繞的自亂了陣腳,沖動的辯解脫口而出:“男女之間的關系,愛情不是必經之路,除非,你想要和我合法化上床,否則,作為朋友,我們這樣就能相處得很好,有必要發展成為一個固定的關系才能維持嗎?”

尚恒似乎被這句話激怒了,繃著臉半天沒說一句話,周景說完喘氣有些急促,也覺得有些過了,自己這是怎麽了,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容易沖動,他明明只是提到了些曾經的事。然而,尚恒果然被這句話激怒了,他自然清楚在對手在繃緊自己的弦進攻的時候,迎戰只會兩敗俱傷,而讓對方這一弦發空,才能在狠狠的閃對方一下的同時,讓自己全身而退,這些年,孤獨的學習和奮鬥,殘酷的商場,爾虞我詐的人際往來,早已經讓他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

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看來你對我有誤會,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再續前緣了?”

周景無處可逃的被人戳了痛處,又不能表現出氣急敗壞來,只得硬著頭皮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那你就不要總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車子突然一個急轉向,輪胎和柏油路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驟然沖上了馬路牙子,周景下意識的雙腿伸直往前一蹬,兩手緊緊的扯住安全帶,繃緊了身體,然後聽見叫人極不舒服的“吱嘎”一聲,不知道是什麽卡在了什麽上發出來的聲音,隨後車子總算穩定了下來,他唇角勾起一個沒溫度的弧度,把著方向盤的五指用了極大的力氣,骨節都是泛白的,同樣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話:“周景,你不用總是牙尖嘴利的刺激我,當年的事已經清楚的讓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我只是不明白,你就那麽喜歡他?喜歡到他有了孩子你也不介意?”他滿目蕭然,滿心苦澀,卻咬緊牙關沒有把話說到決絕,如果她是犯賤,他又何嘗不是呢?

突如其來的不歡而散,周景楞在座椅上,她喜歡誰了她!這人當年的抽風並怎麽到現在還沒治好!

尚恒摔了車門出去,氣的忘了那是他自己的車,下車之後不知道該去哪兒,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摸出了一根煙來叼在嘴上,卻摸遍渾身上下都沒找到火,索性又一把摔了煙,小小的一根煙摔在地上,沒聲沒響的,很不解氣,他只能插著腰站在原處喘粗氣。

周景從副駕駛悄悄下了車,看看不遠處的路牌,好在這裏已經臨近市區了,沒有被丟在荒郊野外的危險,恰好一輛通勤車經過,她揮揮手,車子停下,灰溜溜的爬到車上,巴士的門關閉,緩緩的開走,她看著那個還在原地生悶氣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已經離開了的人,咬咬嘴唇,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不敢再看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上醫院,死了不上火葬場。周景近些天常拿這話來打趣自己。

房子總算是租到了,33層的小公寓,實習工資不算低,房租勉強付得起,搬家扛行李累了個腰酸腿疼,還要上緊發條準備比賽,她直接準備了三輪比賽的節目,是樂觀的做好了沖進決賽的打算的,決賽準備了一支伊拉克甩發舞,每次練完,脖子都好像和頸椎脫節了一樣不敢動彈。不過好在,和中啟的合同經過了無數次的傳真,無數次的商討磨合,終於敲定,高數考試的結果也是令人欣慰的,大部分同學都考過了,少數掛科的也只差了幾分而已,再覆習一下補考絕對沒問題,大家都說周景有做老師的天分,她暗自菲薄,那也是誤人子弟的老師吧。

隨著比賽的臨近,她已經沒有空白的時間去想,自從上次的不歡而散,有多少天沒有看見那個人了,只是偶爾在音樂的盡頭,筋疲力盡四肢再也擡不起來的時候,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那天那個倔強的側影,心底仍然會微微刺痛。這世上怎麽會有那樣一個人啊,讓人無論何時何地想起,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明天我有比賽,你能給我弄個奔放點兒的發型嗎?”周景坐在“陸”的二樓,店長工作間臨窗的椅子上,看著自己像新疆姑娘一樣多的小辮子,嫌棄的晃著腦袋,感覺自己隨時能脫口而出一首歌:“吐魯番的葡萄熟了,阿娜爾罕的心兒醉了……”

陸小陸望著自己精心打造的“亞細亞古希臘”發型兩眼垂淚,忍痛叫來助手拆了自己的作品,按照周景的要求硬是改成一頭的“波西米亞”造型,額間垂了一根細細的小辮子,後面海藻一樣細密的長發全部卷成大波浪,熱情倒是熱情,奔放也足夠奔放,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最初的“亞細亞古希臘”發型更勝一籌,直到周景給了他一張“芙蓉杯”入場券,他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比賽的舞臺搭在了三江市環球金融中心摩天大樓底層的會展大廳裏,周景也是第一次來這,到後臺的時候,前臺還在調試燈光,化妝師都忙著給評委們化妝,周景拎著自己的演出服,到處都沒找到朱薔薇,又不敢耽誤時間,只能自己找了個角落換衣服,化妝。

穿過抻筋壓腿的參賽者,遙遙的朝臺下的評委席望去,除去後面目測近百名的觀眾評審,鋪著紅色絨布的桌子上還放著四個水臺名牌,也就是說,業內的專業評委一共四個人,最左側的是一家連鎖健身俱樂部的老板,上面寫著:浩森國際——李浩森;依次往右的是國內最大的舞蹈培訓學校的行政副校長,極光職業技術學校——周聰林;緊接著是三江舞蹈協會會長——李慧敏;最後一位,他的名牌恰好被一只綠茶味道的心相印紙巾盒子擋住,只能隱約的看見末尾一個“恒”字。

周景不知是突然緊張還是怎樣,腳底一軟,恍惚了一下,她搖搖頭,心想:不可能的。後臺已經開始點名,根據報名次序給參賽選手發出場的號碼牌,她定定的站了一會兒,撩撩頸上的長發,朝著後臺走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作者滾回來了,時間太晚了,少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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