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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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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八年】

尚恒被周景莫名其妙的翻臉搞得不大冷靜,肚子裏有火無處發洩,提著那杯還滾燙著的奶茶便扔進了男廁所,誰還不能有點脾氣了?

歷史課,班主任的課,可是此時此刻的周景,腦子空空,連鴉片戰爭是哪一年都想不起來,心裏來來回回的就那麽一件事,像根魚刺一樣戳在喉嚨裏,拔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放任不管還紮得難受,他是打算不辭而別嗎?他把她當什麽了,無疾而終的初戀,還是打發時間的消遣?這種關乎前途命運的大是大非面前,難道他覺得她會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樣的問:你走了我怎麽辦?該是有多麽的不信任,還說什麽牛頓第一定律,分明是拒絕正面回答問題的伎倆……

周景在牛皮小本上刷刷的寫著,上面洋洋灑灑寫滿了她要說給後排胥冬冬的話,她和冬冬有個專門傳紙條用的小本,裏面內容多樣情感豐富,從哪個班的誰誰誰記錯了單雙日誤闖了男澡堂,到食堂哪個窗口的大媽好說話,打菜時候手一哆嗦就能多給半勺紅燒肉,然而,這次她寫了足足一整頁,冬冬卻只給她回了三個字母,這三個字母也占據了一整頁——C A O。

“啪!”周景扣了筆記本,誰料這聲音太過響亮。

“周景,這道題你來答,宗法制的核心是什麽。”班主任點名。

宗法制,宗法制。周景卡殼的大腦強行運轉,“呃……嫡長子……內個……”運轉失敗。

班主任的眉頭越皺越深,“覆習知識點的時候不好好聽,想什麽時候聽?高考成績出來了再聽?坐下!”訓斥完畢,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嫡長子繼承制,然後畫了個重點號。

周景默默的收起小本子,在歷史卷子上找到那一題,跟著也畫了個重點號。來這所學校已經第三個年頭,距離,是她從來沒想過的問題,老師那句“你知道人家家裏都什麽背景”,實在戳心,後知後覺是否還來得及?

自習課,最後一排,尚恒趴在課桌上,埋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裏,上面寫滿了那些刁鉆習題的解法,卻沒有一個能解開他的問題,從言世堯含糊其辭的解釋裏,他也知道了個大概,一直隱隱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誤會一定很深,然而,他一點兒也不喜歡誤會。

足足一個月,三十天,那個小影子徹底變成了一道沈默的影子,她去數學組辦公室問練習題的時候,會路過理科班級的走廊,偶爾能看見她匆匆的身影,課間操隔著好幾個班級遠遠的也能望上她一眼,她很久沒去食堂了,在胥冬冬那裏打聽到,她倆已經連續定了十八天的醬油炒飯外賣,每次中午放學去圍墻鐵柵欄那裏取盒飯,都好像被探監……

這是躲著他?傻子也該明白了。砸胸口已經成了習慣性動作,看著才剛剛重歸於好的言世堯和李諾在眼前打情罵俏,已經記不清他們上次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不好的,也不知道這次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又好上的,反正,已經重新狼狽為奸是事實,不好的時候像仇人,提到對方的名字都要爆炸,好起來的時候更是離譜的沒道理,一顆橘子味的水晶之戀果凍都要一人一口分著吃,尚恒揉著堵得越發厲害的胸口,不禁感慨,感情這東西,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也該理一理他的感情了,不然,就要被冷戰啃光了,怎麽能任由那個淘氣的影子胡鬧下去,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倔強的小姑娘會先找上門來。

月假結束,周末返校,言世堯帶著李諾跟一幫狐朋狗友唱K去了,天氣冷起來以後,操場上再沒人來踢足球,寂寥的很,偶爾花壇角落裏會冒出一個憂郁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身影,再一細看,原來是在背單詞。周景就是這時候找來的,遠遠的就看見穿成球一樣的她,灰色的羊毛圍巾將那顆腦袋裹得只露出兩只眼睛,校服裏面應該是穿了棉襖的,整個人異常圓滾。

她就這麽一拱一拱的走了過來,尚恒看看旁邊的石臺,覺得天氣寒冷必然不能讓她坐在上面,於是拍拍大腿,微笑示意她,坐,像往常一樣,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

周景在他跟前停了住,當然是沒坐的,她兩只手揣在上衣兜裏,蹙著眉,嚴肅的看了他一會兒,尚恒被她看的心裏直發毛,不由得斂起快要凍僵的笑,卻聽她說:“我會爭取去加拿大,已經在看學校了,聽說你也要去?好了,我要好好學習去了。”她生硬的故作輕描淡寫,說完,扭頭便走,顯然,她是經過了慎重再慎重的考慮之後,專門跑這一趟來宣布這個決定的。

“別走,待一會兒。”

周景才走出兩步去,一個沒留神又被拽了回去,不由分說的坐上了某人的大腿,聽見那腿的主人在耳邊說:“就準你學到期末考試,言世堯成天帶著李諾出去玩,我都落單了。”

他的臉埋在自己的圍巾裏,呼出的熱氣透過柔軟的針織品,在脖子上留下一小片灼熱,她聽見自己回答說:“考好了才能陪你出去玩。”聲帶有一瞬間緊張的幹澀尖銳。

肩膀上那個人呼吸一頓,轉而悶悶的笑起來:“哎,周末去我家覆習啊,學霸無償為你補習功課!”

“少臭美了。”周景瞥了一眼身邊的人,推開,一拱一拱的穿過操場,往教學樓方向走。

滿懷落空,“這得什麽時候才能哄好……”一向順風順水慣了的尚恒有些失意,看著鼓囊囊的小人,走了十幾步又忽然回過頭來,揚聲道:“上次月考第二名的段良和你只差十二分了。”

她嗓音清越,笑顏也像冬日裏的太陽一樣暖人心底。

然而,她宣布完她的決定後,便又恢覆了冷戰時候的狀態,學習的勁頭倒是叫人嘆為觀止,甚至成了辦公室裏老師們拿來要求各個班級的典型,於是,期末成績出來時,她一下子從班級的第一名沖刺到了年級組的前三。

夜晚的霓虹將細雪染成了彩色,一家二十四小時藥房門口放著歌曲。

“一個夏天發生的故事,一段簡單的相愛的日子,本以為可以牽手一輩子……”

之前說好了期末考完試出來玩的,學生能玩的地方無非那麽幾個,電影院,游戲廳,桌球室,網吧,周景要下載歌曲,就先來了網吧,把在路上聽到的歌曲下載到了新買的MP4裏,尚恒正在Cross Fire裏戰鬥得激烈,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沈迷於游戲,又大抵站成了兩個陣營,不是Cross Fire就是World of Warcraft,周景是不玩游戲的,連最近流行起來的偷菜都不玩,遂找了個電影慢慢的看,是冬冬極力推薦過的,《瘋狂的賽車》,裏面有個從沒見過的演員叫黃渤,演起戲來真是太逗了。

網吧裏不少是考完期末考試的孩子,不乏有玩到激動時砸鍵盤大吼大叫的,周景帶著耳麥,將嘈雜隔絕在外,被緊湊的劇情深深吸引著,一度笑得前仰後合,以至於,毫無懸念的忘記了時間。電影結束,大頭機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是二十二點三十八分。

“我們包夜吧,你餓不餓,我去買燒雞給你吃,再來罐啤酒怎樣?”尚恒的機器到時間了,起身來拄著胳膊趴在周景坐著的沙發椅背上,當真要去續費順便買燒雞和啤酒。

周景揉揉眼睛,啞著嗓子說:“不要在這了,這裏煙味好大呀。”

睡覺的時間到了,熬夜上網的紛紛點起了煙來提神,周景也分不清自己是困得迷糊了還是熏得頭暈,哼哼唧唧的收拾了書包穿起大衣便要走。

站在門口吹了風,人也精神了些,周景這才意識到現實問題,本打算坐明早的車回家的,這會兒學校肯定是封寢了,去哪裏呀。小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夜晚的馬路靜悄悄的,路燈照著紅彤彤的天,她呵出一口熱氣,求助的看向尚恒。

尚恒攤攤手,提議:“找個地方住下吧。”

“不行!我不能去!”周景趕緊抱住了胸,“我不會給你考驗你的機會,男生根本禁不住考驗!”

她有點反應過激,尚恒失笑,無辜的說:“你竟然這樣想我,小祖宗,現在學校關門了,即便明天全校開始放假,今天也照樣會查寢,你已經登記了今晚回家,現在再回去敲宿舍大門,也會被算作夜不歸寢,是要記大過的。”

尚恒在夜晚無風的冷冽空氣裏站了一會兒,覺得總待在外面也不是個辦法,又提議:“我送你回家,行不行?”

“不行!我現在走得半夜才能到家,我爸媽肯定要問我的,你要我怎麽說呀!”

周景一口否了這個提議,總之,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

最終,權衡之下,不情不願的走到了車站附近,周景突然反悔了,回家畢竟還是不大穩妥,被家裏發現和男孩子出去玩,不死也是要扒層皮的。

強迫尚恒發了好幾個沒什麽大用的毒誓,兩人終於在車站附近住了下來,選了間相對來說看上去比較正規的小旅館,只是地理位置的原因,來往客流量較大,所以,只剩下一間沒有窗子的房間,一張雙人床,一臺電視機,床單雪白,有些潮濕,開了半天的暖風,好了些許。尚恒瘦高的身子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檢查著那些簡陋的設施,他的穿著一向嶄新整齊,站在這房間裏格格不入,卻偏偏又表現的很是能屈能伸,在陳舊的衛生間放起熱水來。

放好了洗漱的水,又要下樓買喝的水,誰知這一趟上來,真的帶了啤酒回來,還有幾只雞爪子,和冬夜裏不知道哪裏買到的一把熱騰騰灑著孜然辣椒面的羊肉串,他下樓的功夫,周景抓緊時間淋了個熱水澡,整個人從裏到外的暖和起來,舒爽的擁著棉被坐在床上等吃,電視裏播著一檔名為“勇往直前”的綜藝節目,勇往直前……伴著烤串的焦炭香味,突然覺得這個寓意挺好,嗯,人生有些事情是需要勇往直前的。

綜藝之後是拳擊節目,周景不感興趣,換了個《康熙王朝》,正演到周培公被發配到盛京後為康熙帝獻上地圖,尚恒問:“你知道盛京是什麽地方嗎?”

周景搖搖頭,又茫然的擼了一口羊肉串,這麽快肉就冷掉了,吃著實在費牙齒。

“盛京是現在的沈陽,沈陽總知道吧,遼寧的省會。”尚恒解答,將手裏吃了一半的肉串扔回口袋,咬不動了,再看看面對面那張粉紅的小臉,心想,酒也不能再喝了。

“喔……”周景機械性的點著頭,剛吃了口辣椒面多的,嘶嘶的吸涼氣,吸著吸著就有點頭暈,也不知道是缺氧了還是喝多了。

“不喝了,睡覺!”尚恒見狀三兩下收了床上的瓶子和竹簽子,抖了抖被子,平躺好,說睡就睡。

周景抹抹嘴,要不是有好吃好喝的,早就困得不行了,遂關了電視,又關了燈,因為沒有窗,外面的光透不進來,太黑了,於是又打開了燈,將電視調到沒有信號的灰屏狀態,讓屋子裏能有一點微光,這才滿意的熄燈上床。兩人自始至終默契的避開了外宿必然要面臨的分床問題。

被子餘了大半在她那面床上,捅捅身邊的人,呼吸均勻悠長,倒是喝了酒的,酒精催眠,這麽快就睡著了,她放心的躺下,舒展開手腳,碰到了另一只冰冰涼的手。他回來也沒顧得上洗漱,在外面走了那麽久,又喝了不少冰涼的啤酒,就這麽冷冰冰的睡了,肯定是不舒服的,周景想了想,重新爬起來,借著電視機昏暗的光,悄悄鉆進洗手間,擰了熱毛巾來,輕手輕腳的給他擦起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泥萌看到的斷更並不是真的斷更,

而是因為作者君每天只寫出二百字太慢了……

真的在堅持每天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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