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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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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八年】

高中生的三年時光,就是一個月考接著一個月考拼湊起來的,通常這一波考試的緊張氣氛剛過,又要著手準備下一波考試,題海戰術就像無盡版的植物大戰僵屍,永遠也到不了關底。

周景又猛灌了一大口咖啡,尚恒這套小公寓哪裏都好,就是書房的陽光太充足,以至於她一看書就犯困。

“小時候看電視劇裏面的大人都喝咖啡,我就特別想喝喝,以為咖啡一定是巧克力味兒的,可是,家裏不給買,說小孩子喝咖啡不好的。長大以後才知道,一杯咖啡裏面,飽含了多少個無眠夜,還有多少的苦澀和不得已啊。”周景以一個文科生的方式抒懷。

尚恒放下手裏的產品設計雜志,伸長胳膊夠到她的頭,捋捋她耳邊的鬢發,說:“這次考完了,帶你看電影。”

周景興奮的使勁點點頭,說好。

這場電影,到底是沒能如約看成。

隨著天氣轉冷,校內流感病情增多,班級裏一個咳嗽淌鼻涕的,次日便要傳染得趴倒一片,校醫室的床位已經明顯不夠用了,打點滴上課的情景不再出現在新聞裏,而是切實的走進了省實驗的每個班級。

幾天不到,一些班級情況愈發嚴重,大部分同學請病假回了家,課程都無法繼續下去。

這還不算最糟的,一些學生去醫院檢查過後,究其病原,竟然是肺結核。

於是,學校敲鑼打鼓的,封校隔離了,因為這場突然爆發的呼吸道傳染病。

校園不對外開放,家長進不來,學生出不去,一切飲食都由統一渠道供應,徹底隔絕了與外界的來源,以保證在校學生的健康安全。

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周景偏偏過敏了,脖子上癢得厲害,抓出了一道道的紅線,像極了貓爪子撓的印子,起初她猜測,是洗完了頭發沒有擦幹,受了風,過幾天便會好轉,然而,幾天過去,癥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後來連校服領子立起來都遮不住了,可是,學校的藥品都是常規用藥,醫務室是無法治療這種突發癥狀的。

這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歸是令人坐立難安的,周景急的團團轉,尚恒也是一看見她眉毛便越皺越深,拉開領子,左看看,右看看,再拉起來,束手無策。

他去門衛和安保室商量過幾次,還給家裏打了電話,然而,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出不去就是出不去。

不過,尚公子神通廣大。

兩天後,周景拿到了他帶回來的藥膏,卻啪嗒一下掉了顆眼淚在上面。

尚恒是買通了給學校送冷飲的廂貨車,藏在後面的冷庫裏,才買回來的藥,他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來怕凍壞了的藥膏,擔心自己的手冰到周景,叫她自己拿著塗,眉毛和睫毛上,還結著沒化完的冰碴子。

他的藥很對癥,周景痊愈的時候,學校的封校令也解除了,他們如願以償的看了場電影。

一間不太大的影院,片源也不太多,空閑的放映廳裏,播放著一個新片子——《非誠勿擾》,裏面葛優飾演的男主人公秦奮正說著:“我怎麽這麽倒黴,凡是長得順眼的,不是賣墓地,就是性~冷淡,要不就心懷鬼胎,這心理健康歷史清白的姑娘怎麽就那麽難找?”

周景聽見身邊的人悄悄挪過來,和她貼貼臉,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真幸運。”

“坐過去認真看啦!都擋到我……”空氣裏都是爆米花般甜膩的味道,責怪也變成了嬌嗔。

後來舒淇說到:“咱們三見也鐘不了情,一見鐘情不是你一眼看上了我或者是我一眼看上了你,不是看,是味道,彼此被對方的氣味吸引了,迷住了,氣味相投你懂嗎?”

這次,兩人默契的同時點頭。

馮導時隔四年,重新拍起了賀歲喜劇,黑色幽默,大段的經典對白,看著看著,一場電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喜劇名義的悲傷。

在周景心裏,尚恒那人,深度和品味,總是時時帶在身上的,他是一個無論思想還是行為都十分幹凈的人,如同清風霽月,如果說那些在這個年紀無不沈迷於網游波妹的男孩子是天下一般黑的煤砟子,那他就是一團白雪。

尚恒當然不知道,他能在周景那裏得到這樣高的評價,只不過,他倒也不算是一團純粹的清風白雪,在他清清白白的中學時代,他清楚的見證了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被言世堯那廝帶到溝裏去的。

校禁解除後,秋季也已經結束,初冬的氣息是那樣清澈凜冽。

尚恒報了美術班,需要去校外上課,占用了晚自習時間,他一點點滲透給周景,高考之後,他想報考設計學院。

下午一放了學,言世堯還了他借走半個月的MP3,連聲說抱歉,一直忘了還,作為答謝,言公子說:“播放器裏面,下載了好東西,給你留著沒有刪,很香~艷,很香~艷,省著點看。”

作為一個十佳三好學生,尚恒對這個“很香~艷,很香~艷”的理解,僅局限於某本正規發行的期刊上,某衣著略暴露的女模特。

當然,這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天言世堯又將MP3借了去,然後很快激動的返了回來,尚恒從未見過那樣脫線的言世堯,前竄後跳手舞足蹈,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樣,作為同學和少有的聊得來的朋友,他頭一次覺得言世堯暗搓搓的樣子有些猥瑣。

言世堯:“你居然看了這個!和尚都破戒了嗎!”

尚恒:“什麽……”一臉無知和無辜。

言世堯:“就這個啊!”將文本文檔打開給他看,隨後補充道:“你別不承認啊,我設置的是自動存放書簽,現在變了位置了,可有足足大半本!兄弟,你可以啊!”他用肩膀撞了撞尚恒,給了他一個好兄弟之間才能夠意會的頗為娘裏娘氣的眼神。

尚恒的喉結動了動,雖然已經氣的眼前發黑,面上卻依然從容無異,嫌棄的一把推開他,“嗯”了一聲,說:“大驚小怪。”

這鍋,他不得不背。

這恍惚間,竟徒生了為人父的憂慮,我家有女尚未長成卻走上了歪門邪道可怎麽辦。

沒錯,播放器正是周景才還給他的,真的是,要氣炸了。

晚飯後,操場,主席臺旁邊隱蔽的臺階上。

女孩坐著抱著膝蓋,男孩站著抱著肩膀。

尚恒:“小影子!你說我怎麽收拾你?膽子不小啊,你看的懂嗎?”

周景:“我錯了我錯了,就是沒看懂才多看了那麽一丟丟的。”她伸出小拇指,比了比大約指甲蓋長短的一截,羞愧的腦袋都縮了起來。

“一、一丟丟?”尚恒將兩手插在腰上,深呼吸,很努力才平靜下來,一字一句的咬著牙根才說出來:“言世堯的書簽在大半本書之前,這黑鍋,可是我背的。”

周景吐吐舌頭,背個黑鍋怎麽了,又不會少塊肉,只是,她暗暗想,原來表面上那樣幹凈純粹的男孩子,也是有另外一面的。

尚恒原本是想近些天找機會和她說說出國讀書的事,這麽一折騰,又耽擱了下來,隨後再想說,卻再沒有合適的機會,彼時,他們已經開始了斷斷續續的爭吵,冷戰,和好,平靜,再爭吵……

那是尚公子第一次動怒。

自古紅顏多禍水,在言世堯家上鋼琴課的高一長腿妹妹,到底是給他惹來禍事了。

月假,校園裏的人走了個七七八八,教學樓後的鐵柵欄外,小樹林經過了早冬最後的摧殘,葉子掉得幹幹凈凈,落了一地枯黃,一個低年級男生帶了一幫沒穿校服的男孩子,手裏各個兒的拎著板凳上卸下來的木板,有的,還連著鐵釘。

周景背著書包跟在尚恒旁邊,路過,餘光不經意的一瞥,又急急的拽著尚恒往回走了兩步。

“靠!阿恒,快看!出事了!”

尚恒的胳膊被掐的生疼。

“你們哪個班的?誰準你們在校外打架的!”

周景兩手拄著腰,昂著小下巴,看的言世堯的心好像坐在了秋千上,忽悠的一蕩。

言世堯望著尚恒,動動嘴巴,後者沒有走的意思,卻也沒有插手的意思,終究,他說了句:“帶她走,別添亂。”

尚恒沒動,這種情形,他不能走,直覺告訴他,周景也帶不走。

果然,周景大步走過去,穿過人堆兒,問:“打群架?言世堯,你手不要啦!”那雙連籃球都不怎麽碰的手,能變幻出絕妙旋律的手,怎麽去和那些棍棒對抗?她知道今天老周來省裏辦事,說好了放月假順路捎她回家,老周是她爸爸,這會兒應該就快到了,到了就不怕了,於是,她淡定的對他們表達著神之輕蔑。

“今天有姑娘,改天再約?”言公子痞痞的揚著臉問對方。

不在女孩子面前動手,他也是頗有原則,周景從沒遇上過這樣的陣仗,臉色微紅,嘴唇卻是蒼白,純粹是緊張的。

對方的人堆兒裏開始罵罵咧咧,可以聽出,意見難以統一。

尚恒也緩緩走了過去,面對那麽多的人,面對不明的情形,依舊悠閑的像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溜達,他是過來調停的,主要目的,還是把周景領走,小母雞一樣,炸著毛,在一群老爺們兒中間,叫什麽樣子。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便響起一聲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一輛白色豐田小轎車穩穩的停在了路口。

周景回頭望望,喜上眉梢,沖他倆勾勾手,說:“警告你們,不許打了哦,我得走啦!”然後,神氣的坐進副駕駛,同他們揮手再見,揚長而去,留下一幫滿腦子恐嚇詞還沒來得及說的小夥子。

人群裏不知道是哪一個,先哐啷一聲扔了木板,緊接著,另一個小夥子狠狠的摔了手裏的外套,質問領頭的男同學:“你想坑死我們!那他~媽是武警的車!”

先扔了木板的那個蹲在地上,吐了口唾沫,說:“這要是進了局子,我家老爺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這架終歸是沒打起來,沒錯,老周同志開著來接小周同學回家的車子,在那幫紈絝子弟眼中雖然不大起眼,可那牌號卻是他們畏懼的,WJ開頭。

一切都是那麽圓滿的被解決了,要非說有什麽不圓滿,末了,尚恒的拳頭是攥緊了的,甚至,於言公子分開時,都沒有告別。

他是有些生氣的,她這樣為那個人出頭,可是心裏還在乎?竟然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那樣瀟灑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改個標點符號昂...

又改了個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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