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起來的時候， 影帝爹已經上工， 她翻出影帝爹的一個大口罩， 戴好後， 大半張臉都蓋住， 只要不是極熟悉她的人，絕對認不出。

她出了帳篷，往遠處看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黃沙。

影帝爹說了，她哪都可以去，就是不能離營地太久——如果在沙漠裏迷路，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家都知道她時男神的侄女， 姜眠嘴也甜， 看到年輕的喊哥哥姐姐， 年長的就叔叔阿姨。

她聲音甜， 又很禮貌， 工作人員擡什麽東西之類的，她看到的話跑過去搭把手，一來二去，對她讚不絕口。

又知道她曬傷， 雖然都想看她長什麽樣，但小姑娘面皮薄， 也不好直勾勾的往她臉上盯著看。

不過從眼睛和聲音聽，肯定是個小美人——眾人不約而同的這麽想。

等拉了波好感後，姜眠就搬了影帝爹休息的小凳子坐到監視器， 和導演雷延一起，看演員拍戲，她自然看的是影帝爹。

一入戲，影帝爹跟變了個人似的，通過監視器可以看出來，很多時候影帝爹在入完戲，搭戲的演員卻還沒入。

可以明顯看到，有好幾次搭戲演員接不住影帝爹的戲，得影帝爹來圓。

姜眠都看出來了，沒道理雷延看不出來，她側頭看了眼這位著名的嚴厲導演，卻見他目光炯然的盯著屏幕。

然後等這場戲結束，他會眼也不眨的來一句：“重來。”

也不給提示，到底是誰對誰錯，但重來一次可以看到，影帝爹的對手演員接的更流暢了。

影帝爹也比上一次更好。

姜眠似乎有些懂了，這位導演只會在開拍的時候仔仔細細講一次戲，輪到拍了，一遍又一遍，選最好的那一次。

他不怕麻煩，也不怕辛苦，他要的就是最好。

戲講的再戲，也不如演員自己去實拍的領悟更好——且能拍他戲的人，演技是過關的，他若過多解析，反倒不妥。

他雖嚴厲，實際更多的是給演員自由的發揮空間。

姜眠想起昨晚影帝爹給她說的：“雷延這個導演不錯，寶寶，你第一部戲拍的張導的，起點高，第二部也不能低了，要拍就拍雷導的。”

不過雷老頭出了名的倔，從不走關系——這句話秦景潤沒有說，說什麽都要讓寶寶第二部戲拍雷延的。

秦景潤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姜眠想讓影帝爹早點休息，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反正她也要到片場看影帝爹拍戲，因此，她甜甜的和雷延打了招呼後，大搖大擺的坐雷延身邊。

雷延六十多歲，兩鬢斑白，和普通老人沒什麽區別，只是他的面相看起來，很容易讓人歸到“不是好人”一類。

姜眠自來熟的叫雷爺爺，雷延面上不顯，內心倒是感觸很深。

雷延和張知新一樣，把一輩子事業都放在電影行業中，但和張知新不同的是，他有兒有女有孫，可因為常年拍戲，經常不在家，導致和家中關系不怎麽好。

他的面相比較兇，臉上有道很深的疤，那是以前導一部戲時留下的，加上他工作中很嚴厲，時間長了，讓他看起來更兇，一點也沒有老人慈藹。

偶爾回家，孫子孫女看到他，會害怕他，然後躲起來。

在劇組，不管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對雷延有幾分敬畏，尤其雷延發火時，在場所有人都得噤聲。

冷不丁姜眠一聲“雷爺爺”，回歸本質，讓人明白，這個人除了是嚴厲的導演外，還是一個老人。

雷延目光從屏幕上挪開，掃向看的津津有味的姜眠：“看的懂嗎？”

姜眠裝傻的搖頭。

她若一來就說看懂，難免會讓人覺得她誇大。

雷延嚴肅的臉上泛起一絲僵硬的笑，忽然又問：“你覺得你叔叔演的怎麽樣。”

“特別好。”她毫不猶豫的扔下三個字。

“另一個呢。”他說的自然是和影帝爹搭戲的那名男演員，那名男演員也是圈內響當當的人物。

那是一個年輕男演員，叫陸止予，他是偶像劇出身，演過不少霸道總裁，當時爆紅，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去國外進修，一去就是兩年。

等回來後，他的名氣自然沒了，這個時候轉型拍電影，從配角開始，連續拍了好幾部，其中在一部影片中提名最佳男配。

而今有了資格和秦景潤在同一部戲中演對手戲。

和影帝爹相比，他的表現差了不少，但周圍人這麽多，姜眠當然不能說假話，她笑著說：“這位哥哥也很棒。”

然而雷延卻來了句：“我要聽實話。”

姜眠：“……”

她一個來探班的“小姑娘”，當著這麽多人貿貿然評論人家，不是得罪人嗎。

姜眠擡頭，對上的是雷延壓迫性極強的眸子，她不閃不避，片刻後，彎著眼睛說：“剛開始他被叔叔壓的幾乎沒有發揮的地步，只能順著走，但在重來三次後，他一次比一次好，能接住叔叔的話……但是，還不夠好。”

她淺顯的說，自然不能指出哪裏不夠好。

雷延目光閃爍：“如果讓你打這場戲的分，你分怎麽打。”

姜眠：“我叔叔十分，至於陸哥哥嘛，五分。”

雷延：“聽到了嗎，只有五分。”

姜眠擡頭，這才發現這場戲已經拍完，影帝爹和陸止予走了過來，後者盯著姜眠，姜眠不偏不倚的回神，然後無辜的彎著眼睛。

導演讓她實話實說，大家都聽到的，那她就實說了。

她噠噠噠的跑到影帝爹身邊，抓著影帝爹的手，上面破了條新口子。

“沒事，離爸……我遠點。”秦景潤滿身都是沙子，渾身臟兮兮的，不想離寶貝女兒太遠，他抄著手走近，“雷導，您這是趁我不在，欺負我小侄女？”

雷延直接無視他。

陸止予看了眼姜眠，跟著走過去：“秦哥，對不起，連累你ng三次。”

秦景潤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陸止予又對雷延道：“導演，我可以……”

“不用。”雷延說的毫不客氣，“你現在還達不到十分，五分對你來說，已經是完美。”

對雷延來說，也足夠了。

“準備下一場。”雷延拿起喇叭。

下一場是影帝爹和女主角沈初曼的戲，影帝爹只來得及對姜眠說一句不好玩的話讓林溪帶她去轉轉，又繼續忙工作。

姜眠繼續坐在監視器後面，雷延時不時問她幾句，然後她就成了人形打分器，這一次，直到她給沈初曼打了個八分，雷延才過。

饒是姜眠腦子靈活，也分不清這位導演在想什麽，難道他導戲，以她的意思來？

中午溫度升高，收工休息，姜眠跟著影帝爹身邊，一上午只拍了三場戲，看似簡單，但第一場都是動作戲。

“累了吧。”秦景潤用洗幹凈的手輕彈姜眠頭上的沙子，他其實打算今天就讓姜眠回去，沙漠裏天氣惡劣，他實在舍不得寶貝女兒在沙漠裏待。

奈何寶貝女兒硬要留一天陪他，一撒嬌，他就沒轍了。

姜眠搖頭：“我怎麽覺得雷爺爺怪怪的。”

是有點，秦景潤也察覺了，林溪插了句：“眠眠聰明懂事，誰見了不喜歡。”

這話可說在秦景潤心坎上，他笑瞇瞇的剛要說話，雷延的助理過來：“秦哥，雷導請您和眠眠去一趟。”

“雷老頭，什麽事兒。”雷延坐在一個陰涼的棚子下，拿了根冰棍啃著，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雷延遞了塊開始化冰的冰棍給姜眠，姜眠不接：“謝謝雷爺爺，我不吃。”

她戴著口罩呢。

“行了，周圍沒人。”雷延說，“把口罩摘了吧，捂著熱，姜眠。”

姜眠和秦景潤臉色都沒變一下，仿佛不知道雷延說的是誰。

雷延仍舊面無表情：“我眼睛不瞎，專門研究過姜眠，別以為捂著半張臉我就看不出來了，”

秦景潤眼睛瞇了下，聲音冷了些：“你研究她做什麽？”

雷延不說話，只把冰棍遞給姜眠：“別捂出痱子來。”

姜眠這下接了，大大方方的摘下口罩：“謝謝雷爺爺。”

雷延眼中升起淡淡的笑意，他道：“昨天的新聞我看了，我了解老張，他這人不說謊話，他說你是他遇到過的最有靈氣的新人，我就多看了幾張你的照片。”

解釋為什麽認出姜眠。

“你一個女藝人，千裏迢迢獨自跑來找景潤，你們倆真是叔侄關系？”雷延問出他最想問的問題。

真是叔侄的話，單身女孩跑來沙漠探班叔叔，怎麽看都有點不對，就算要探班，也不至於一個人。

這架式倒像是奔來看情郎。

雷延並不是八卦之人，但既然姜眠叫他一聲“雷爺爺”，而他和秦景潤算是忘年交，這當口得把關系捋清，不然老人家心裏不得勁。

“雷老頭，她喊你一聲爺爺，你當的起。”

似乎猜到雷延心中所想，秦景潤攬著姜眠，示意她乖乖吃冰棍，隨後朝雷延一字一句的說：“她是我的女兒。”

噗——

雷導嘴裏的冰棍盡數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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