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司機驚魂未定， 心臟砰砰狂跳， 伸出腦袋朝左星平吼：“這麽寬的地方， 我都按喇叭了， 你還往中間騎， 你不要命了！”

武司機本來就緊張，精神緊繃著，不想遇到一個不守交通規則，又氣又怕。

他要是剎車沒剎住，車直接沖過去，那還得了？

“司機叔叔，他是我爸爸。”姜眠提著銀狐下車， 對武司機道， “你回去吧”

“你、你爸爸？”武司機臉上的怒氣滯住， 看看姜眠， 再看看一身道袍滿臉大胡子的左星平， 不可置信。

“不像嗎？”姜眠挨著天師爹，眼也不眨的看著武司機。

“像，一看你們就是父女。”武司機反應過來，他剛才當著女兒的面罵人家的爸爸， 他摸了下鼻子，“那我走了啊。”

可他拿了幾百塊， 人沒送到，就這麽走了，怪不是滋味的，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共享單車——他若是走了，這對父女怎麽辦？

“要不，我把你們都送過去吧？”武司機提議。

於時天師爹把共享單車放進後備箱，和姜眠一起坐上車後座。

姜眠這會兒才發現，天師爹頭頂還戴了個小電筒——估計就是用這個小電筒照明。

黃泉路兩邊沒有路燈，如果把車燈關閉，這條路會一片漆黑。且因為兩邊樹林茂密，頭頂就算有月光，透下來只會將這條路顯得更加陰森。

姜眠哭笑不得的幫天師爹把小電筒取下來：“爸爸，你……”

“我在兩元店買的。”天師爹說，“你看，質量還可以，剛才都沒摔壞。”

武司機全程聽到後面的話——小姑娘花八百讓他送她來靈清觀，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她爸爸卻用一種賺到的語氣說兩元店買的小電筒，怎麽聽怎麽詭異。

他悄悄擡頭，想從後視鏡打量，結果一擡頭就對上姜眠的目光，保好尷尬的收回視線，專心開車。

也是奇了怪了，他本來開車走這段路時，心裏一直戰戰兢兢，緊張的後背衣服都打濕了。

可自從小姑娘的爸爸上車後，他心裏莫名其妙就不怕了。

武司機百思不得其解。

姜眠收回目光，拉起天師爹的和，問：“爸爸，你剛才有沒有摔傷？”

左星平一想到自己剛才從單車上摔下去的模樣被女兒看到就不好意思，他胡亂搖頭，轉移話題，恰好看到塑料袋裏縮成一團的銀狐：“……這是什麽東西？”

因為銀狐團成一團，還把腦袋埋在肚子上，導致天師爹一時沒有認出他的物種，只看到毛茸茸的一團。

凝神看了兩眼，天師爹的眼神倏的變了，一把將袋子拎過來，緊張的看著姜眠：“眠眠，你從哪弄來的？”

盡管對方已經盡力收斂，天師爹仍然在這只狐貍身上感受到微弱的妖氣。

天師爹雖然在其他方面弱了些，但在專業上，目前為止，他的排名，就算在在整個玄門，也可以排在前面。

這點妖氣瞞不住他。

現今妖已經很少很少，而妖都是訓古不化的低等生物，大部分發的妖，妖性難除，對人類不會報友善態度。

寶貝女兒身邊居然冒出一只狐妖，左星平心都提了起來，生怕寶貝女兒為此受傷。

姜眠自然不能對著天師爹說實話，很快想到一個理由：“今天這只小狐貍跑到劇組，受了點傷，我讓人給他處理後，他就留下不走了。”

姜眠話落，銀狐把腦袋從肚子裏擡起來，緩緩朝天師爹看去，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透著無辜和善意。

作為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修道之人。

從見到左星平的第一眼時，銀狐就感覺一種危險感。

這是他在姜眠身上都沒感覺到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輕敵，一開始沒把姜眠放在眼裏，他就算打不過姜眠，想逃，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他把自己腦袋埋起來，努力減少存在感，不讓左星平註意到他。

當聽到姜眠的話後，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慫了，必須配合姜眠。

左星平打量銀狐，後者眼中沒有妖的瘋狂與暴躁，在努力向他透露善意。

——人有好壞之分，妖亦如此，有妖對人類報有惡意，也有妖會因為人類救過自己，而報恩。

看這只狐妖的模樣，有可能是因為被寶貝女兒所救，心中感激，留下來報答女兒。

左星平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妖一旦確認要報答恩人，便不會輕易改變。

女兒身邊若是跟著一只想要報恩的妖，也是好事。

只要寶貝女兒不發現他是妖，不被嚇到就好。

姜眠一直觀察著天師爹的神色，她故意戳了下銀狐，問：“爸爸，怎麽了呀？”

天師爹自然不能說出妖這種事，嚇到寶貝女兒怎麽辦，他把銀狐扔到另一邊，搖頭說：“我看他的毛長的還不錯，以後可以做一塊圍脖。”

銀狐：“……”

姜眠看了眼連毛毛都遮不住震驚的銀狐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餘光掠過外面濃墨的夜色：“爸爸，這位司機叔叔說這條路上鬧鬼，你知道嗎？”

“不可能。”天師爹斬釘截鐵的說，“哪裏都可能鬧鬼，唯獨這裏不可能。”

“是真的，我朋友開車在這裏遇到了，還有其他司機……”武司機一聽，忍不住反駁。

他幾下把事情經過又對左星平說了一遍，末了終於問出最想問的問題：“大師，你是不是會驅鬼啊？”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不然為什麽自左星平一上車，他反而安心不害怕了呢。

再看左星平的穿著打扮，分明就是驅鬼大師嘛！

左星平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低頭，手指微動，很快指使一只小紙人順著窗戶飄出去。

沒等到左星平回覆的武司機訕訕的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左星平握住姜眠的手，冰冰涼涼的，肯定是被這個司機說的話嚇到了。

他不高興的朝武司機的後腦勺看了幾眼，大晚上的說這些，不是存心想要嚇眠眠嗎！

“眠眠別怕，有我在。”天師爹壓低聲音說。

姜眠同樣壓低聲音，和天師爹咬耳朵：“爸爸，那這裏真的有不幹凈的東西嗎？”

左星平猶豫了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因為他也不清楚。

黃泉路臨近靈清觀，不論是妖還是鬼，都不會主動往這邊湊，除非蠢。

但武司機所說不像是假的，而且一晚上沒在黃泉路上走出去，顯然是遇到鬼打墻。

這種情況，十有仈Jiǔ，真的是撞鬼了。

他疑惑的是，哪只鬼這麽想不開，居然跑到黃泉路上來？

發現天師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自己，姜眠便明白天師爹自己也沒看出來，她善解人意沒再追問，而是換了另外的話題。

……

十多分鐘後，車在靈清觀大門前停下。

姜眠和天師爹下車，過了會兒，車停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武司機朝來路看去，除了車燈籠罩的空間很明亮，其他地方一片漆黑，他不安的舔了舔嘴唇。

舔了一下，又舔一下。

從姜眠和左星平下車後，他消失的緊張和恐懼又從心內升起。

回去的話，車裏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恰在這時，大門兩邊的燈籠忽然亮起，道觀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羅家樂和一名穿青色道袍的僧人走出來。

“姜小姐！”看到姜眠，羅家樂驚喜萬分的跑過來，他沒想到姜眠這麽快就到達。

“悟真師叔。”小僧人朝左星平恭恭敬敬的彎腰。

幾人往道觀內走，武司機越想心裏越慫，咬牙打開車門：“那、那個……我能不能在這裏住一晚，我付房錢！”

左星平從道袍裏摸出一張符遞給他，後者茫然接過，還沒說話，道觀大門關上，姜眠四人消失在眼前。

再然後，燈籠也熄了。

武司機低頭看手中的符，心內湧出一股膽氣：怕什麽，又不是沒跑過夜路！

靈清觀很大，大部分地方都已經熄燈，只有少數幾個地方還亮著，隱約能聽到念經的聲音。

幾分鐘後，他們進入一片竹海，竹海裏掛著一些小燈，不亮，也不會太暗，照明足可。

竹海深處，佇立著幾間幽靜的竹屋。

知道寶貝女兒會疑惑，天師爹替姜眠解釋。

竹海深處的竹屋便是祁晏書在靈清觀的住處，是祁家花錢特意在觀內建行的，為的就是讓祁晏書有一個良好的居住環境。

靈清觀現如今能有這麽大，少不了祁家的出資。

左星平的師叔當初之所以會收祁晏書會徒，也有這個原因存在。

祁家有錢，能給道觀帶來好的發展，破例收一個徒弟沒什麽。

……

祁晏書的臥室非常簡單，除了床桌椅子櫃子之外，其他什麽也沒有。

此刻，祁晏書躺在床上，他的眼睛上蒙著白布，血色已經暈染大半。

旁邊的木盆裏，放了好幾條全部染紅的布條，顏色殷紅，乍一看，有些怵目驚心。

床邊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練功服的老人，拿著手機在微信視頻：“……你先告訴我怎麽止住，一直這麽流下去，血都流完了！”

視頻對面的也是一個老太太，道：“拿銀針刺他太陽穴上的……”他一連說了十多個穴位。

老人聽的頭暈腦脹：“我又不是學中醫的，我哪裏知道怎麽紮，你就不能提出一些有效的方法嗎！”

左星平咳了聲：“師叔。”

老人聽到聲音，回頭一看，也不驚訝，道：“悟真，你快來看看你師弟，想個法子先替他止血。”

天師爹下意識說：“我也不會紮針啊。”

“我會呀。”姜眠出聲。

天師爹：“啊？？？”

羅家樂喜上眉梢，難怪老板昏迷前說要找姜小姐，果然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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