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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空名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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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總要宣讀一段介紹此站典故的散文,把公共汽車當成了旅游觀光車,令乘客們忍無可忍。

她的別出心裁,令她失去了一個又一個工作。她不明白,自美校退學時起,她便永遠失去了別出心裁的可能。

普通人的藝術天賦,唯一的用武之地是在床上,但她像普通人一樣疏於保養,做不了太長時間的性感尤物。我在她美好的尾聲回到她身邊,告訴她,我們的未來一片光明。

她堅信我必成名醫,願意以身試針。我選了手上一個最不重要的穴位,反覆瞄準,一針下去,兩顆血滴蹦了出來。

血滴殷紅。她自此對我失去熱情。

但我倆還是住在一起,我的四居室住房,對她形成了魅力。她買了五串廉價的塑料花,掛在門框、窗框和水管上,買了一桿油筆,在衣櫃上畫了蠟筆小新和加菲貓。她還買了一張紅色彩紙,剪成兩只長頸鹿,貼在墻上。

她的美術水準一退千裏。

我倆不再有床笫之歡,每當我把手按在她身上,她便向我解釋,此事不管對我有多大快感,對她卻只是乏味的摩擦。

她所感興趣的,是我的學業。每次我從老先生家回來,她都要仔細盤問,讓我描述老先生說話的神態和小動作,來判斷他是否對我藏了絕活。

一天,老先生送給我一罐茶葉和一瓶藥酒,都是小罐小瓶。我拿回來,Q對此嗤之以鼻,說人老了便會變得小氣,這點東西可能還是想了很久才拿出手。

半夜,她從夢中驚醒,說:“不對,你向他學習,他反而送你東西——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白給他幹什麽事了?”她冰雪聰明,我說了實話。

某市舉辦中醫大會,老先生寫篇論文參賽,因毫無新意,被退了回來。老先生很難過,跟我說:“寫真東西是洩密,不寫又被人瞧不起。”我說:“交給我。”我從針灸古籍上搜出冷僻話語,拼成一個覆雜的體系,塞入原論文中。

老先生問:“這麽熱鬧行麽?”

我:“行,這是鬧世。”

論文在某市獲得金獎。

Q關心論文上有沒有我的署名,我表示沒有,她怒不可遏,說:“那就——要錢去!”她訓了我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送我出門,遞給我一把手鋸,說:“如果要不來錢,就把獎杯分一半。”我帶著手鋸到老先生家,說:“我和我女友都沒有工作——”老先生一擺手,說:“提錢,沒意思。”不料他明察秋毫,我連忙表示與錢無關,只是向他訴訴生活的苦。老先生仍保持著警惕,說:“都很苦。”尷尬了數秒,老先生打破僵局,說:“論文出來後,有科學研究所要我寫系列文章,這是要我一輩子的心血,我的答覆是,給我蓋棟三層小樓,我再寫。我的秘訣起碼值三層樓,但我可以傳給你——”我看著屋中的舊家具,想到老先生過的是簡樸生活,他所能給我的已是最好,而年青一代的窮兇極惡,令我看不到眼前的一切。至於論文,本意就是要幫他的,原來出於情誼做的事,卻要求利益分割——在我有錢時,絕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忽然心下一片悲涼,打斷了他的話,告辭而去。

出了他家的樓區,我直沖到街口,迎面是一個賣生肉的店鋪,側面是一個郵局。我到郵局中狂翻雜志,看遍了兩個月來的俊男靚女,然後買一疊信紙,用蘸水鋼筆把事情原委、心中所想都寫下來,足有五頁。

重回老先生家,把信遞給他,我說:“您看看吧。”他說眼睛老花了,讓我念。我控制著自己,盡量不帶情緒地把信讀完,不料還是把他感動了。他擦去眼角的淚花,嘆道:“同感,同感。”他說古人造了“男婚女嫁”一詞,含著玄機:男人昏了頭才會要個女人(婚),女人來了,男人就變成豬了(嫁)。他和我都有女人,所以英雄氣短。他的女人,事事節儉,而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要我鋸一半獎杯回家。他從床下拿出一個白亮的保溫杯,說:“你把這個帶回家吧,看能不能應付她一下。”我看保溫杯上印有“殘疾人運動大會”的標簽,知道是老先生順手得的,說:“這……恐怕會起到反面效果。”老先生:“年輕人,不要不識貨。這是飛機材料做的,子彈都可以擋住。”他屈起兩指,用指節狠敲一下,保溫杯卻沒有半點聲音。

我:“太棒了!但保溫杯為什麽要防子彈?”

他也想不明白,安慰我說:“唉,為了高級。”他的房間和夫人房間門對門,透過一條四米的走廊,可以看到那個衰老的女人正坐在木床上看電視。我告辭,老先生說:“不忙走。”起身把房門關上了。

他說歷代名醫飛往冥王星,根本目的是躲避女人。我一直覺得他飛升成仙的想法是老年畏死的心理,現在卻聽得很專註,問:“怎麽去?”他一笑:“敗也蕭何,成也蕭何。”去冥王星要通過女人。古人有采陰補陽的理論,但如果女人是陰,怎能補陽呢?只會是以陰減陽的效果。古人混淆了一個根本事實,其實男人才是陰,女人是陽。

陰氣下降,陽氣上升,如果吸收了兩個極品女人的能量,男人就會化為氣體,趁勢飛升。

他補充說,找不到兩個極品女人,可以用數量彌補質量的不足。

我問:“得要多少個?”他:“現在人類的質量是越來越差了,按照普通標準,至少得三十個吧。”我倆算了一筆賬,如果一個女人以十萬元了斷,飛往冥王星需要三百萬。雖然比造宇宙飛船便宜,但普通人絕難承受得起。

我:“這麽說,只有貪官能成仙了?”

他:“這是現實。”

沒辦法,只好奮力攢下二十萬,概率極低地等著碰上極品女人了。我告辭,他說:“我把秘訣告訴你了,心理平衡了吧?”我:“平衡了,但極品女人的標準是什麽?”他:“……你總要讓我留點呀,容我段時間,再告訴你。”我點頭,打開房門,他夫人房間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

“太陽歇歇麽,歇得了;

月亮歇歇麽,歇得了;

女人歇歇麽,歇不得……”

聽到“女人”二字,我和他對視一眼,大步奔入他夫人房間。電視裏放的是舞蹈《雲南映象》片斷,多數舞蹈者都是一塊整肉在蹦跳,只有楊麗萍在舞臺上有零有散,一刻是一根鎖骨,一刻是一側小腿,眼光捕捉不到她的全身。

老先生盯著電視,瞳孔迅速縮小。我輕聲問:“極品女人?”他不由自主“嗯”了一聲,再看我,已是滿眼懊悔。

【五】

我左手拎著鋸,右手拿著防彈保溫杯,出了老先生家,盯著一街的女人。

一輛出租車停下,走出個戴墨鏡的女人,她嘴唇精巧,有楊麗萍三分相貌。我迎了上去,一個肥厚的胸膛擋過來,將我緊緊擁抱,耳畔響起撕心裂肺的聲音:“這麽多年,你跑哪去了?兄弟!”我掙紮著仰起頭,見是王總的司機。他謝了頂,右眼下長出一塊淺褐色的老人斑。他哭得鼻頭通紅,向我解釋,他得了糖尿病,因為每天吃的藥有刺激成分,所以感情容易激動。

我倆說話時,類似楊麗萍的女人走了,出租車也開走了。我:“本以為是你開那輛出租,你是住在這附近,散步碰到的我?”他:“不,我開出租。”他向身後一指,一輛尼康停在路邊。尼康為白色,年久緣故,成了黃乎乎的,仿佛屠宰場的冰櫃。

上車後,他問我想不想看看王總,我說好,他高興地開車了。拐過街口,他見有個人立在路邊,就停下,叫:“兄弟,去哪?我車上有人,你倆搭伴,便宜。”那人上了車,司機一路強調:“這車對我就是兩條腿,我事多,要滿城跑,能搭上個人,貼補貼補油費,我就知足了,根本不指望這點錢。”他很快說到孩子的學費:“學校就是黑幫。黑幫勒索了錢,還知道保護你的安全。可學校呢?什麽保證都沒有。學費就是高利貸追債,每到新學期開學,我都想把我兒子殺了。可我下不了手,我能殺誰?只能殺自己。”乘客忙安慰他:“老哥,想開點,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司機更加激昂:“現在正查黑車,抓到了罰款、扣車。可別抓到我,抓到我,我就死!”兩行淚“嘩”地掛在了臉上,然後頭埋在方向盤裏,任車向前駛去。

乘客臉白了,掏出一百塊錢拍在司機腿上,大叫:“停車!”車停,司機擡頭:“我原是給大老板開車的人,根本看不上你這點錢,只想跟你說說心裏話。”乘客:“以後再聊。”慌忙開車門,沖我低吼一聲:“還不快走?”我無法面對他的好意,頭一歪,假裝睡去。

司機又載了五六個人,到王總家已是下午四點。在一排“四川火鍋”、“廣西幹鍋”、“東北燉鍋”的大店面中,夾著一間小館子,招牌上赫然寫著“鹵煮火燒”。

店內光線陰暗,沒有客人,一個女服務員搬把椅子坐在門口,臉緊貼著門玻璃,兩眼直勾勾盯著外面,見人來了,就發出甜甜的微笑。

最裏面桌子坐著一個人,鋪了滿桌撲克牌,給自己算命,正是王總。

司機叫道:“您看看誰來了?”王總擡頭,沒認出我,司機跟他解釋半天,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哈哈,哥們呀。是哥們,就有一碗鹵煮。”回身到廚房盛去了。

司機一臉歉意,說:“看來他真是不記得你了。他這幾年遭罪了,精神上有點問題,別怪他。”我:“門口那服務員,好像精神上也有點問題。”司機瞅了眼服務員背影,不屑地哼了句:“雞樣。”鹵煮店生意不好,王總突發奇想,找來個發廊女坐在門口,以招攬顧客,結果沒人敢進他的店了。

我:“不倫不類,你該勸勸他。”

司機:“人到了某種時候,是不能勸的。”這時王總端著鹵煮出來,放在我面前,自豪地說:“吃。老子家傳的絕活。”我:“你好像還有個家傳絕活。”碰了他肘部一下,他腦袋登時耷拉下來。

他急速退後五步,脖子轉了兩圈,正起頭,一聲大叫:“打鼓!”過了半晌,又一聲大叫:“是你!”他想起我來後,就開始痛罵他的女兒。他一心要把女兒培養成知識女性,以氣質取勝,不料她這幾年往性感發展了。他說:“男人見了她,除了想幹她,想不出別的。連我這當父親的,都……”司機連忙打斷他的話:“可不能瞎說,彤彤是好孩子。只不過,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了的。”王總:“自我爺爺那代起,我家人長得就糙,偏偏她漂亮。我總懷疑,是不是當初在婦產醫院抱錯了?如果是這樣,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司機咳了一聲,王總不說了。

隔了兩分鐘,王總又開口:“她究竟長得像誰呢?你也知道,我和媳婦幹活時有看電影雜志的習慣,只看外國影星,難道是受了誰的影響?可惜十六年前買的雜志都沒了,否則我翻一遍,準能找出是誰……”這時門打開了,一個女孩走了進來,穿著低肩T恤,露著兩個玉石般的肩頭。王總站起,親熱地說:“放學回來了?”她沒搭理他,徑直走到後屋。

王總:“你倆走吧。她不喜歡我和以前認識的人來往。”司機送我回家,路上說王總被合夥人算計,破產後得了話嘮癥,曾經說了四天四夜的話,幾乎把自己說死。這個毛病基本得到治愈,但從去年開始,一說到女兒就會再犯,一見到女兒就打住了。

司機:“照目前的趨勢,王總非把自己女兒幹了不可。我們得救救這姑娘。”他想的計策是,讓自己的兒子跟王總女兒談戀愛。

兩個孩子小時候見過面,那是王總的鼎盛時期,彤彤打扮得公主一樣,他兒子根本不敢說話。如果能泡上自小高看的女子,對青春期男孩來說,將獲得深刻自信,必成大器。

我承認是條妙計。

回到家,我翻遍家中藏書,從一本古龍的武俠小說中,找到一張紅色的卡片。這是多年前王總送給我的美容卡,一次沒有用過。

第二天,我把這張卡交給了王總,王總登時變了臉色,說:“你知道這裏面有多少錢麽?三萬!有了這三萬,我就翻身啦!”王總和我趕到那家賓館,雖然十幾年過去,但賓館美容廳仍承認此卡有效。王總感慨地說:“我們的經濟是穩定持久的。”但提錢的要求遭到拒絕,王總可憐地看著我,說:“要不,咱們就理個發?”美容廳領班告訴他:“漲價了。”王總心虛地問:“……多少?”領班:“一次八百。”王總先哭後笑了幾次,對我說:“原價五百,十幾年了,才漲了三百。誰說有通貨膨脹?我第一個不承認。”我倆躺在美容床上,清理面部毛孔,蒸汽噴來時,都有些陶醉。

王總從美容廳推測出經濟的大好全景,有了東山再起的遐想。我的遐想是:王總的女兒給了司機的兒子,無異於明珠暗投,糟蹋東西,因為她是極品女人……

兩個小時後,我和王總像兩個剝了皮的橘子,鮮嫩地走出賓館。

之後,王總隔三差五便去美容,雖然他敗落到社會底層,但在美容床上重新做回了大款。

我提醒他不要去得太勤,要周密計劃好時間,如果臨死前剛好做完最後一次美容,這一生方能算是幸福圓滿。他對我心存感激,按照美容卡最低的使用效率,把自己的壽命定為五十七歲。

我:“你今年五十幾?”

他:“五十五。”

他向我解釋,如果節省用卡,會感到自己還是窮人,卡就失去了意義。我:“你只能活兩年了?”他:“這將是痛快淋漓的兩年。”我:“那你女兒怎麽辦?”他:“她長成那樣,還怕沒男人睡她?放心,她活得下去。”過一會兒,他說:“反正我就剩兩年了,凡事只求個痛快。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我連忙咳一聲,他止住了話。

王總開始交代後事,在一個傍晚把我約到鹵煮店。他把我介紹給彤彤,說:“這位叔叔,管了你爹後半輩子的頭發。你要管叔叔一輩子的鹵煮。”彤彤答應下來。王總拎出一個包袱,對我說:“這裏面是我家傳的摔跤褡褳,滲透著祖孫三代一百年的汗水。我教過你,就傳給你了。”他理了個臺灣歌手周傑倫的高鬢發型,神情莊重,看來是認真的。他還約了司機,讓我先走。

彤彤送我,行走在我的體側,生發著神秘的磁場。我清楚地知道,得到了她,我會成為——半仙。

直走出去三十幾步,她說:“你不覺得那東西有味呀?”我懷中的包袱散發著不良氣味,一百年的汗臭的確非同小可。

她說她父親近來養成了送別人東西的毛病,她都一一要了回來,這件褡褳雖然臭,但畢竟是清朝的東西。她向我勾了下手指,俏皮地一笑。

我把包袱遞給了她。

一路之上,我反覆想王總會送給司機什麽東西,該不會把彤彤送給他吧?這個可怕的想法,令我徹夜難眠。淩晨兩點,我掀開被子,目視著Q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罪惡感。

她沈沈地睡著,身形起伏跌宕。她是我十七歲便喜歡的女人,我倆的結合歷盡艱辛。我自頭至腳地撫摸著她,想把自己固定在她的身上。

她有了自然的反應,翻入我懷中,加重了鼻息。突然,她睜開眼,吼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跳下床,跑進了衛生間,一會兒回來,邁上床時,我的手企圖搭她的小腿。

她一巴掌抽在我手背上,然後沈甸甸倒下,側身睡了。我躺了二十分鐘,輕輕下床,出了家門。

夜晚的大街,空氣中飄著葡萄的味道。我找出去兩百多米,發現了地面上有一塊兩米見方的濕跡,印著層層葡萄皮,應該是無照經營的小販逃避城管時掉下的,經過了無數車輛碾壓。

數清葡萄皮共三百零七片後,天色漸白。

走回家,她仍睡著,四肢開張地侵占了整個床面。我湊近,她本能地縮成一團。倒在她身邊,感到嚴重缺氧,似乎飛到了大氣層外。

迷迷糊糊地躺到九點,她將我叫醒,要我起床背書。我急需考一個中醫執照,作為生活的起點。她知道此事重大,批評我偷懶的話常掛在嘴邊。

今早讀的是《醫學傳心錄》,查到“婦女犯癲狂,宜服開迷散”,不由心頭一熱,見藥方如下:桃仁赤芍當歸,柴胡茯苓甘草遠志白術,蘇木生地合一方。

下午,我到藥店抓好藥,回來熬了,說是潤膚養顏的藥,勸她吃下,但她對我的醫術缺乏信任,死活不吃,並埋怨我亂花錢,批評了一個小時。

藥只好倒掉。

幾日後,有居民反應,一只老鼠以極慢的速度繞樓轉圈,神情悠然自得——實在太可怕了。

老鼠被居委會主任用鐵鍁拍死。主任是六十五歲的退休幹部,在六十年代抓過特務。他詢問了垃圾工人,查明我倒過藥渣,於是找來,要我奉獻藥方。

我說:“藥只能對付母耗子。”主任眼光一閃,說:“能對付母的就行,母的一死,老鼠就絕種了。”我:“母的一死,公的就不受約束了。你願意你管轄的小區裏四處都跑著興奮的公耗子?”主任曉得其中厲害,於是走了。

主任為建設文明小區,開設了心理咨詢中心,自任心理醫生。他一再表示,心理醫生的基本素質,是保密原則。來人都說出了心裏話,但沒幾天就發現這些話傳遍了整個小區。

不幸的是,Q也是上門求診者。我推測全小區會很快知道,我倆沒有男女生活,只是純潔地住在一起,小區裏跟她見面打招呼的中年男子會突然變得很多。

但這一情況奇跡般地沒有發生,主任獨獨為Q守住了秘密。

他還送給Q一疊雜志,說:“這都是我看完的。算不上禮物,送你了。”雜志為《健康之友》、《家庭之友》、《婦女之友》,刊登了大量男女和諧的秘訣,她看得津津有味,按照雜志所寫,在家光腳行走,並在左腳腕上系了一個小鈴鐺。

果然對我形成致命影響。

當我要求和諧時,她告訴我:“女人的性感是一種自我感覺,與男人無關。”我:“怎麽就無關了?誰定的?”她:“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去雜志社咨詢。我不負責回答。”主任染著漆黑的頭發,身體幹瘦,臉上橫肉縱橫,戴著一副墨綠色鏡框的老花鏡。他住在我家樓上,午飯時會窗戶大開地播放臺灣女歌手蔡依林的歌曲,但控制得很好,總在人們開始午睡前關掉,從不擾民。

我設想過,他的內心其實是一個女人,以蔡依林的歌曲,傳達著他的少女情懷,他與Q接觸,是想建立姐妹之情。但他的面相,令我對自己的想法不太自信。

Q認為主任對她是長輩的關心,堅持每周一次作心理咨詢。居委會在2號樓地下室,任何時候都是整屋子人。心理咨詢中心在7號樓地下室,那是主任的個人天地。

她的精神狀態果然好轉,不再事事批評我,對我的考試也采取了觀望態度。後來,她常回她的木樓住一宿。

她向我保證她是自得其樂。說獨自一人躺在床上,衣冠不整地看電視,把瓜子果核扔得遍地都是,那是我不能理解的自由享受。

一晚她回木樓,我去了王總的鹵煮店。坐在店門口的發廊妹已被辭退,王總和彤彤待在裏面,兩人對坐,各吃著一碗鹵煮,氣氛非常詭異。

見我來了,王總把我拉到門外。他理了香港電影《龍虎門》中男角們的統一發型,垂下一塊巴掌大的頭發,遮住整個左臉。

他:“今晚要出事。”

抖了半晌頭發,他接著說:“我想動她,而且跟她說了。我是畜生吧?”我:“……情況的確很糟。”他:“還有更糟糕的,她答應了。”王總萌發了最後一點良知,讓我把他女兒帶走,避過今晚。他說:“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能控制住自己吧?”我:“當然,我是她叔叔。”他:“這根本沒有可信度,我還是她爸爸呢。”我:“我是你的朋友。”他撩起頭發,直視很久,終於下了信任我的決心。

【六】

彤彤背著第二天上學的書包,平靜地跟我回家。

她問我有什麽好碟,我說我連DVD機都沒有。她失望地斜躺在沙發上,看起電視節目。

十一點,她困了。

我家四居室中最小的房間平時並不打開,裏面有一個雙面書架、一個縫紉機和一張單人木床,墻上掛著一幅照片。我安排她睡在這裏。

淩晨三點,我的胸腔骨頭撐起,體內氣流回旋,霎時醒了。我一動未動,床面卻水面般波動。此種現象,是內氣充沛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在吞吐鼓蕩。

是什麽引發了我?是十三米外,另一個房間裏的彤彤。

極品女人力量無窮,竟可令我武功進展。墻上是Q貼的兩只紅色長頸鹿剪紙,我遙對著,合起雙掌。

兩只長頸鹿的脖子湊到了一起。

從武功的提升程度看,她對我的生理影響巨大。我下床,向她的房間走去。隨著一步步邁進,感到越來越強的電流自脊椎註入。

如歌如泣,我移動著雙腳,悲慘地想到:她房間中的照片是五歲的弟弟,那是父母給弟弟留的房間,他一定會蹲在門口,將我阻攔。

但弟弟沒有出現。我的手按在門上,微微用力,響起了清脆的一聲,這是門暗扣出膛的聲音。她面墻而臥。

貼著她後背,我慢慢躺下。她一下驚醒,敏捷翻身,抓住我兩手。

我不敢再動,想到辜負了王總的信任,倍感內疚,起身要離去。

不料她展開兩臂,將我抱住,說:“你是不是想起誰了?”我沒有聽懂,她補充:“你是不是想起你以前的女朋友了?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躺在這,抱我到天亮。”她畢竟還小,心中滿是純情的幻想。她的善良感動了我,不忍騙她,說:“不是。我沒想起誰,我只是對你產生了欲望。”我的懺悔之詞,引得她哈哈大笑。

她:“原來是這樣,那簡單了。”她按住我胸口,挺起上身,俯看了我一會,一個吻印下來。醍醐灌頂,我的武功境界再次提升。

她蹲起身,靈巧地褪去內衣。我扣住她的手,她:“怎麽,不要?”我:“不,我們不在這裏。”我抄起她,抱到另一間房。

之後,我盤腿坐在枕頭上,深沈地入定。在昆侖山支脈的歲月,我一年一度地看過漫山遍野的花開,現在,我全身的細胞便是這一景致。

她好奇地觀察著我,把手按在我的腿上,擔憂地問:“你怎麽了?”我:“你是極品女人,令我達到了半仙境界,謝謝。”她懵了,隨即笑起來:“你可真會逗我,成熟男人都像你這麽好玩麽?”我顯然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我對此提問,她痛快地回答,說一年前她到同學家做作業,結果做了這事,還曾經墮胎一次。

她繪聲繪色地跟我描述墮胎的步驟,說醫生一邊做手術一邊說話,她聽到的一句是:“嘿,小孩有腿形了。夾住。”她咯咯地笑了,問我有何感受。我表示毛骨悚然。她說她想到了麥當勞的炸雞腿,如果十月懷胎後生出一個漢堡包,就太好玩了。

天亮後,我給了她二十塊錢,要她打車上學。她說:“你真好。”下樓後,還向陽臺上的我熱情招手。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我想:我已達到半仙境界,現在要湊齊另一半了。

人選是十年前五臺山西臺的農家女,當年她已是微型美人,長大後必是極品。下午,我坐上了趕往五臺山的火車。

如果順利的話,十一個小時後,冥王星上會多一股寒氣。

【七】

北京直達五臺山的火車為慢車,兩個相對的座位形成一檔,滿是抽著劣質香煙的小販。

只有一檔較空,我坐下來,對面是個趴在桌面上睡覺的姑娘。

她頭發染成棕紅色,牛仔褲上繡著一串牡丹花。我掏出《醫學傳心錄》,一路看下去。火車二十分鐘便是一站,公共汽車似的。

開了十幾站後,對面姑娘擡起臉,額頭壓出了一塊紅印。她皺著眉,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翻著眼白看我,忽然兩指一挑,遞過來一根煙。

如果她表情正常,尚算五官姣好——看在這一點上,我接過了煙。她給我點火,問:“大哥,你是醫生呀?”她是從書皮上判斷的,我承認了。

她從包裏掏出了一疊化驗單,說:“我到北京看病,檢查了半天都沒查出毛病,您能給看看麽?”抽出一張,完全不懂,我於是說:“直接講你哪疼吧。”她哪都不疼,卻整日心慌,有時會有一種強烈的瘙癢感,卻不知道癢在什麽地方。她:“只要您能指出癢在哪,讓我的手有個可以撓的地方,我一輩子都感謝你。”我伸出三指,她乖乖地把手腕搭在桌角。脈搏有力,卻全無預兆地弱下來,過一會再很強地跳起。我看表,每次時間均為五秒,非常有規律。此種情況被稱為“脈怠”。我:“說明你身上失去了正氣。”她無法理解正氣二字。我:“妹妹,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從事那種行業的?”她:“……倒也不是,不過我男朋友較多。”我流露出不快的表情,假意起身要走。

她連忙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大哥,你對了!”我向她解釋病因:地球上的每個物種,總是雌性多於雄性,以保證在一個時間段裏可以繁衍出大量後代。人類也如此,所以男人接觸很多女人是物種使命,而女人不能接觸很多男人。

她:“為什麽?不是男女平等麽?”

我:“因為女人接觸的男人一多,就沒心思懷孕了。”女人只有對一個男人忠貞不貳,才會盡心地哺育後代。女人的愛情是繁衍系統中的一道程序,男人的不忠是另一道程序。

男女相交,會吸收彼此的氣息,老天給男人設置了處理機制,不同女人的氣息能得到調和。而女人沒有這一機制,無法調和不同的男性氣息,接觸男人一多就會生理崩潰。

我:“所以你做的行當違反了自然法則。”

她心理崩潰。

我的理論,是我結合自己以前放浪歲月的經驗,對中醫傳統理論的升華。觀察到此類女子總是皮膚暗伏鉛色,那是氣雜所致。她擡起頭的瞬間,我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她兩眼癡呆,喃喃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難道這一行真的沒法做下去了麽?”我:“老天仁慈,會留有一線生機,從十四歲生日往後順延七個月,在這段時間裏,女人能夠化解雜氣。”她:“但這是女孩最純情的時候,心裏只會有一個人。老天給機會,也不會要的。”我倆沈默很久,她感慨老天的殘酷,我則想到了彤彤。

最後她打破了僵局:“聊了這麽多,你究竟能不能給我的手找出個可以撓撓的地方?”中醫理論說,女人的生機在胸口檀中穴,我動了治病救人的心。

火車到站後,我和她下去。站臺上有賣快餐的,我買了一雙衛生筷子,一瓶二鍋頭。

拆開筷子包裝,見是木頭的,我斥責小販:“還用木頭筷子,大興安嶺的森林就這樣毀了!有沒有竹子的?”小販慌忙找來一雙竹筷。

出站後,我倆進賓館開了房間。我向她解釋,針灸現在用鋼針,但唐朝以前的針灸是用竹針。她說不必解釋,她能跟我下車,就是把命交到我手裏,說著打開了她的胸衣。

我把一次性筷子用門軸碾碎,擇出一根竹刺,用白酒消毒後,刺入她兩乳間的檀中穴。

抽針,針孔中冒出一股腥味,她:“雜氣?”

我點了點頭,她癱倒在地。

如同有人會藥物過敏,有人也會暈針。多是由於體虛,受針後反應過大,因而頭暈胸悶,四肢痙攣。我把她抱到床上,掰住她的腳腕,說:“越是暈針的人,病好得越快。所謂‘針不傷人’是也。”她含淚聽著,兩腿抖動不停,說:“反正我把命交給你了。”十五分鐘後,她恢覆正常,感到體內前所未有的清爽通暢。她表示要把這一療法在行裏推廣,造福姐妹,要我留下名字,以供世世代代供奉。我想了想,說:“妹妹,我比你早出生十幾年,我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她便想給我點實惠的。她的身形近似於Q,腿粗腰長,臀腹渾圓。她身形扭動,我倒吸口涼氣,退離床邊。

她追我到門口,說:“做我們這行的,可跟社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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