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雨散人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現在發現已經晚了。”

亭白試圖掙紮起身，奈何身體似被禁錮住，全然動彈不得。

就連靈力也被對方的魔氣壓制，全然不能運行。

她試圖喊叫：“予雪哥哥，予雪哥哥！”

“沒用的，房內早已被我設下陣法。”

“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是誰？”亭白聲音尖銳拔高。

巫雨散人卻並未回答她的話，也不知他在榻旁觸動了什麽機關，兩人身下的榻板一個翻轉，兩人瞬間掉了下去。

底下一片昏暗，巫雨散人手指輕彈幾下，高處海貝燈亮起，室內頓時亮起暈黃的光。

這底下暗室竟是一個書齋，高至屋頂的四面書架上，滿是密密匝匝的書籍。

亭白被制住往下墜，任她如何掙紮亦是無用。一個呼吸間兩人已墜至地面。

巫雨散人仍舊盤坐，他的魔氣已入侵至亭白妖心周圍，看著那一半黑色的妖心，他終是忍不住仰天大笑幾聲。

“魔氣凝實，質地光滑如玉，真真是上好的魔儡。”巫雨散人喃喃道：“羌晏離那小子竟育出如此上等佳質，且還未魔化就讓我給撞見了。天助我也，真真是天助我也！”

說話間，巫雨散人就分了一縷神識侵入亭白體內，迅速到達妖心處，卻又停住：“不妥，若沒陣法幽泉壓制，恐生變故。”

說完，他竟又將神識和魔氣全退了出來，抽出一根縛靈繩將亭白牢牢綁住。

又從空間中取出一個碗狀容器放大至一丈長，以及一個黑色水囊，水囊摘下塞子後，竟源源不斷地湧出純黑的幽泉來。

亭白被縛靈繩捆住，靈力元力全都無法使出，她心中焦急恐慌，擡頭看了眼嚴密封閉的暗室，又看了一眼不停忙碌的巫雨散人。

怎麽辦？予雪哥哥定然以為巫雨散人在給自己診治，短期內肯定不會發現不對勁的。

且就算予雪哥哥發現了不對勁，也極難破開陣法發現此處……不對，予雪哥哥極擅長追蹤破陣，連她的魔族隱匿陣法都能察覺，說不定真能破開陣法來救她。

亭白心中湧起希望，暗暗祈禱塗山予雪快些發現不對勁。

她又看了數眼忙碌不停的巫雨散人，心中亂竄的思緒忽地一頓。

眼前這巫雨散人的魔氣比羌晏離還純厚，予雪哥哥定然不是他的對手。且眼前人瞧著不是善類，若予雪哥哥來救她，沒準反會被眼前人所殺。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予雪哥哥絕對不能來救她。這一刻，她又希望予雪哥哥不要那麽快發現不對勁。

亭白心中湧起絕望。難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嗎？

或許是她命該如此。

解藍玉消失無蹤，真正的巫醫也不知去了哪裏，眼前的巫醫分明是魔族人，更不可能救治她了。

妖心沒辦法覆原，早晚都是一死，不過早死晚死的區別。

她數次給予雪哥哥添麻煩，希望這次，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上次在青丘山剛蘇醒時，塗山族的族醫曾來囑咐過：原本她自爆了妖心，本已必死無疑，不知怎的竟多了條活路，實乃幸事，只是她的妖心已然十分脆弱，再經不起一點傷害，望她以後萬分小心。

倘若她再自爆妖心，恐怕就徹底煙消雲散了吧。

亭白漸漸平靜下來，心中其實已經做了必死的打算。

幽泉倒好，巫雨散人開始著手布陣。

亭白看著他興奮難以自持的神色，冷不丁開口：“數日前，巫行鎮上想擄走我的人，就是你吧？”

巫雨散人停了下，又繼續動作，口中道：“倒也不笨嘛。”

***

醫室外，主廳。

塗山予雪修養良好，即使一個人單獨在他人廳中，也依然端坐，閉目靜靜等待。

只是，這診治的時間實在有些長了些。

以方才巫醫的口吻，亭白的狀況分明十分棘手，查看過後無論如何也該先和他說明情況，再談之後的治療。

塗山予雪睜開眼，視線恰好落在對面的蒲團上。

蒲團並非法器，顏色是鮮明的黃色，布料簇新，擺放的位置有些偏斜，好似匆忙之間擺上的。

簇新的布料……

塗山予雪又看向書案前的蒲團，七八成新。

他豁然起身，轉頭看向身下。

同樣是七八成新的面料。

他面色徒然一變。

青衣換下木牌後，並未來巫行山表明塗山族身份。

而巫雨散人脾氣古怪，向來會診時只允許一人上山。

他陪同亭白上山時，原本是想同侍者言明身份後，再一同和亭白上山的。但是當時侍者卻並不驚訝，直接將他們二人引進去了。

他們早就知道是自己等人要上山，且知道可能不止一人。

莫非，那日鎮中劫掠亭白的魔族之人，就在此山中。

畢竟，他親眼見過自己和亭白二人。

塗山予雪思及此處，不再耽擱，快步往醫室走去。

***

昏黃的暗室內，時間慢慢過去，巫雨散人面前的陣法也將大成。

巫雨散人面色興奮之色難掩，似乎已經預想到了得到魔化魔儡後的意氣風發。

亭白看不得他如意，冷笑道：“你就不怕出去後予雪哥哥找你算賬嗎？巫行山可是來了兩位青丘上神。”

陣法將成，已不需要花費過多心思，巫雨散人不以為然回她：“主峰外的陣法是巫雨親自所設，你以為那老家夥的陣法是小兒鬧著頑的？你以為短時間內他的消息傳得出去？這段時間足夠我帶你離開了。”

亭白面色微變，過了會才道：“你會對予雪哥哥怎麽樣？”

巫雨散人輕嗤一聲，並未回她。

亭白心中焦急，接連發問： “你不是巫雨散人？真正的巫雨散人去哪裏了？你到底是誰？”

“事到如今，你我馬上就是一夥人，告訴你也無妨。”巫雨散人悠哉道：“羌崎那老鬼你應該知道吧？我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羌嶼，巫雨散人是我表兄，這兩老鬼全都煙消雲散回歸大地了，倒也清靜。”

亭白聽得心驚：“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魔族叛徒？”

羌嶼面色徒然一陰，他陰測測地看了亭白一眼：“再敢提這幾個字，我讓你魂飛魄散。”

反正落在他手中，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了，亭白無所畏懼：“你本來就是叛徒，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羌嶼想到了什麽，陰涼一笑：“羌晏離那小鬼恐怕沒跟你普及過魔化吧，魔化後魔儡分兩種，一種是已經魂飛魄散全無神志，只聽命令行事；還有一種，保留一點意識與主人神識相連，其餘神志消失，因此對主人十分依戀。你猜我會將你煉成哪種？”

亭白倒也不著急，她也學著羌嶼神態冷笑一聲，不但沒有陰沈的感覺，反而有些滑稽嬌憨：“你以為你會得逞？到時我妖心自爆，你便什麽都沒有了。”

羌嶼卻並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裏，他冷笑道：“你以為上古時的魔儡沒想過自爆？玉簡中早有記載，施法之人神識及魔元之力入侵魔儡妖心後，魔儡將再無反抗之力，又怎麽可能自爆妖心？”

亭白下意識反駁：“怎麽不可能？上一次羌晏離神識和魔元之力入侵我妖心後、我就是自爆傷了他神識才逃出來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在這裏？”

亭白神色不似作偽，然此時羌嶼的陣法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的口訣處，他沒有中斷法訣，聲音卻已經變了：“果真？”

亭白得意洋洋：“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麽可能逃得出幽泉山脈？到時我就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陣法大成，羌嶼收了勢，慢慢轉過身來，死死盯著亭白。

這小丫頭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羌晏離心狠手辣小心謹慎，怎麽可能輕易讓已經變易的魔儡逃出來？

羌嶼神色陰晴不定起來。

亭白更加得意，還朝羌嶼吐了吐舌頭。

死前能氣氣這糟老頭子也是好的。

羌嶼驀地開口：“門外那個，是你情郎吧？”

亭白頓時一呆，反應過來後面色騰地紅了，羞惱道：“什麽情郎不情郎，你莫要亂說。”

羌嶼心中確定了**成：“你若是敢自爆妖心，我便讓你情郎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亭白驀地瞪大眼睛，聲音高了一個度：“我都說了他不是我情郎，他和我什麽關系都沒有，只是看在萬風桃林的面上才會救我的……”

無論亭白如何辯解，羌嶼卻是一副已然篤定的樣子，起身向亭白走來。

亭白心中頓時慌了。

予雪哥哥絕對不能死，她絕對不能害他煙消雲散。

可是如果不自爆妖心，萬一真的魔化，她會成為千古罪人的，無數生靈也會因她而死。

這一刻，亭白心中的無助與仿徨達到了頂峰，神思恍惚間，羌嶼已解了她的縛靈繩，將她放入了施著陣法的幽泉之中。

施加了陣法的幽泉不停往外冒著黑色的泡泡，詭譎灼人，亭白卻好似感受不到身周的一切，腦中劇烈掙紮，不消片刻額間竟已是冷汗淋漓。

羌嶼這下是真的放下心來。

看她的反應，門外之人顯然對她十分重要。他也不求她真的不自爆妖心，只要她在猶豫掙紮，他便可先占了先機，屆時她妖心被侵占大半，想自爆也無可奈何了。

只是，這小丫頭的妖心好似真有古怪，羌嶼回想起先前所見，她另一半沒被侵蝕的妖心分明是白色。難道，這就是她能在剛施法時自爆妖心的原因？

羌嶼想不明白，便擱開不想了，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他深知遲則生變的道理。

羌嶼也一同盤坐下來，雙手貼在亭白背上，神識和魔元之力被他調動而出湧向亭白體內。

正這時，頭頂上方忽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羌嶼微驚，收回神識元力，擡頭看向聲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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