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幹草燃起了熊熊烈焰，巨石斷裂，大地凹陷。

澤拉爾狼狽的趴在泥土裏喘著粗氣，左肩的皮甲不知何時留下一道裂縫，鮮血早已跟皮膚黏在了一起。

斥候小隊隱隱將他圍在中心，刀劍出鞘，神色戒備。

年輕騎士也不好受，一道焦痕自胸口延伸至腰間，連身上的皮甲也幾乎燒穿，但是這樣的程度還遠遠沒到決出勝負的時刻。

巨劍揮舞，當頭砸下，沒有半絲遲疑。

藍水晶轟然爆裂，一塊透明的六棱光盾迎著劍鋒撞了過去，澤拉爾趁著空隙連忙避到了一旁。

巨劍之上符文閃爍，藍電環繞，在六棱光盾上斬出一道清晰的裂痕，年輕騎士狂笑反身追向澤拉爾。

澤拉爾手持一柄黑瑪瑙長弓飛快拉開距離，弓弦一顫猛然炸裂成十二道流光，臉上一片漠然。

十二支光箭從對方的視野死角刺入，這些光箭恍如游魚，並不沿著直線前行，而是在空中劃過曲折的路徑，尋覓敵人的破綻，在最關鍵是給予致命一擊。

與此同時，澤拉爾伸手向前一指，紅色光圈轟然炸裂，一道比之前壯觀數倍的赤紅光柱瞬間籠罩前方，迎面轟向年輕騎士。

中年騎士蕩開光箭的圍剿後已來不及再躲閃，只好揮舞著巨劍從正面迎了上來，他的肌肉開始膨脹，雙瞳泛起藍光，電流在身前交織和光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呲~”皮甲撕裂的聲響伴隨著青煙升起，光柱猛地斷成兩截從巨劍旁邊滑開頃刻間在地面上轟出兩個大坑，中年騎士的雙臂雖然一片焦黑，但他依舊能夠站立在那裏。

澤拉爾並沒有驚訝，他的腦海中仿佛展開了一幅幅戰場的平面圖，從各個角度捕捉每一個細節，他能迅速解讀這些戰場信息，計算出對手的死角，抓住每一個機會。

這也許是一種澤拉爾獨有的天賦，每當這種天賦覺醒時他總能利用空當掌握戰鬥的節奏。

年輕騎士持劍後退，冷靜的選擇了重新調整，然而他的註意力只在前方，卻忽略了身後的陷阱。

澤拉爾輕輕吐出一個法術名：“琥珀之牢。”

早已埋伏好的煉金陣在土壤中自行泯滅，那處位置正是澤拉爾曾經倒下的地方。

琥珀色的光暈從側後方蔓延瞬間包裹了還沒回過神的年輕騎士，轉眼間，一層瑰麗的晶體將他封在了其中。

琥珀中的年輕騎士連表情都依舊保持著愕然，栩栩如生，就像一尊瞬間定格的石像。

澤拉爾並沒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知道這還沒有完。

琥珀在顫抖，一道道裂紋從中心延伸開來，年輕騎士的雙目爆射出璀璨電光，肌膚下隱隱透射出電流的光彩，將人形的輪廓映照分明。

眼看對方就要破牢而出，澤拉爾身前一道碧綠的流光如同刺入豆腐一般破開琥珀的晶壁。

“翡翠之刃！”澤拉爾手握著碧綠流光疾跑幾步，全力刺入琥珀之中，低聲頌出了魔法名。

琥珀晶壁就像裂開的蛋殼，向四周轟然坍塌，煙塵中騎士堪堪用另一只手擋下了這柄碧綠無暇的刀鋒，劍鋒堪堪停在他咽喉前方兩寸左右的位置。

澤拉爾低頭咳出一口鮮血，冷漠的看著對方，但實際上他已經沒必要再繼續戰鬥下去了。

周圍的斥候早已將他包圍，這場戰鬥持續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半點好處。

年輕騎士趁機訕笑著收手，短暫的交鋒同樣令他驚出一身冷汗。

“我從來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煉金術，也沒聽別人說起過！”年輕騎士沖澤拉爾咧嘴笑了笑，出聲感嘆道。

眼見周圍斥候並沒有立刻逮捕他的意思，澤拉爾也願意釋放出自己的一些好意：“只是把實驗室裏的一些小工具稍微改良了一下而已，並不能算是真正的煉金術。”

他將翡翠之刃小心收起，剩餘的十幾塊寶石也重新放回了鐵盒。

對他這樣的平民煉金術師而言，運用這種魔法來戰鬥同樣是一種十分奢侈的行為。

“說出你的身份和目的吧，如果你不是敵人的奸細，我們就遵循之前所說的放了你。”中年騎士疲憊的坐倒路邊，將巨劍刺入地面，當成了靠背。

澤拉爾暗松一口氣，實際上他在剛才已經開始想辦法突圍逃跑了，不過能和平解決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投桃報李，澤拉爾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我叫澤拉爾·華萊士，一名平民煉金術師。”

“我的未婚妻是沃頓城守備軍的見習騎士，我來此是為尋找她，或者，安葬她。”想起未婚妻生死不知，澤拉爾的語氣不免有些低沈。

中年騎士有些疑惑問什麽澤拉爾要這樣說，下意識準備繼續詢問。

旁邊的斥候隊長就像看一個傻子似得瞪著中年騎士，俯身在耳邊提醒道：“阿爾泰斯騎士長，沃頓城守備軍已經全軍覆沒了。”

中年騎士阿爾泰斯立馬捂住了嘴，神色尷尬。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我要繼續趕路了。”澤拉爾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忍著疼痛站了起來。

“等一下，澤拉爾，你難道就想這麽去沃頓城？”阿爾泰斯起身攔在澤拉爾的身前。

“怎麽？”澤拉爾重新開始戒備。

阿爾泰斯低頭來回走了一圈，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在澤拉爾眼前晃了晃。

“擺在你面前有兩個問題，任何一個不解決，你都不可能達到目的，甚至可能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澤拉爾有些愕然，反應過來後示意阿爾泰斯繼續往下說。

“第一，公爵大人已經下令全面封鎖了沃頓郡，如果你被其他守備軍發現，必然將會面臨戰時法庭的審判，就算你是煉金術師，是帝國稀缺人才，那最好的結果也是將你送回首府，並且繳納巨額罰款。”

“有海利菲斯在一般部隊我也可以規避。”

“天真，就算你躲得過我們，難道能躲得過沃頓郡周圍駐守的三萬大軍麽？如果大軍封鎖了整條戰線，就算你提前知道他們的位置又能怎麽樣。”

澤拉爾皺起眉頭，沒有再進行反駁。

“第二，沃頓城現在是整個戰場的中心，已經完全被亡靈占據，你只是一個啟靈階煉金術師，你儲備的寶石也會很快消耗殆盡，到時候你怎麽辦，等著變成僵屍或者骷髏麽？”

“我曾做過四年的游俠，我還有手中的利劍和弓矢，而且我還有一些自己的底牌。”

“好吧，就算你戰力超群又怎樣？你的游俠職階是賢者階還是英雄階？沃頓城內甚至出現了骨龍和巫妖，我們的敵人是整整一個黑暗術士法師團，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麽？”

澤拉爾面色有些難看，大陸任何一個國家法師團領袖起碼也是戰爭階以上的施法者才夠資格擔任。

他不知道莉莉絲口中‘起源武裝’煉金術的威力有多大，但明顯不可能直接無視數量和質量的雙重鴻溝。

聽完阿爾泰斯所提出的問題，澤拉爾這才發現原本看似能走通的路實際上很可能本就是一條被堵死的路。

澤拉爾抿了抿幹裂的嘴唇，臉色一陣蒼白。

阿爾泰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勸道：“澤拉爾，無論你進入戰區目的是為了什麽，單憑一個人的力量都註定是希望渺茫。”

澤拉爾皺著眉頭的坐回原位：“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阿爾泰斯將巨劍身上一背道：“你的實力還沒有強大到以一己之力改變這場戰爭的地步，你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這位騎士長拍了拍胸膛大聲道：“所以，加入我們守備軍團第一旗隊吧，這才是你現在最正確的選擇，”

斥候隊長捂著臉別過頭去，面紅耳赤。

澤拉爾低頭思索一番，加入守備軍團很明顯可以避免被送回首府，而在戰鬥時也多了許多保障，唯一不便就是要服從命令。

但總的來說，利大於弊。

“我可以加入守備軍團的部隊，但是有個條件，一旦發現了我未婚妻的線索，我有權利選擇單獨行動。”

這讓阿爾泰斯有些為難，戰場怎麽能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你可以把我當做雇傭兵，或者是向導之類的身份，我不會入籍在冊，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澤拉爾提議道。

守備軍團總是會在作戰時招募大批傭兵以彌補軍團本身戰力不足的缺陷，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

唯一的問題是招募傭兵的時候同樣有著非常嚴格的審核，守備軍團只會信任那些老牌傭兵團，為了就是防止敵方奸細混入其中，這種招募一般的散兵游勇很難插足進來，。

不過澤拉爾此時卻不用再擔心這個問題了，他的加入完全是由守備軍團第一旗隊的騎士長親自負責的，並不需要中介審核。

阿爾泰斯攤了攤手對旁邊的斥候隊長苦笑道：“好歹算是多了一個稀罕職業的幫手，不是麽。”

斥候隊長癟了癟嘴，並沒有反對這個決定，他招呼眾人收拾一番戰場，撲滅火苗，掩埋了戰鬥的痕跡。

海利菲斯在天空中帶路，一行人連忙啟程趕回第一旗隊，在路上眾人相互交談，彼此之間的了解增進了不少。

澤拉爾這才知道‘斥候隊長’澤法曾在塔爾馬克蘭邊境主力軍團有過服役經歷。

也許是經常跟草原騎兵作戰的原因，澤法隊長非常熟悉獵隼的偵查習慣，海利菲斯雖然是使魔，卻也沒法逃脫這位老辣獵人的雙眼，不只是他一個，第一旗隊很多士兵都有在主力軍團服役或者參加訓練的經歷。

雖然相比主力軍團的還是缺少大量職業者，但在經驗優勢和個人實力的配合下，第一旗隊在整個守備軍團中都是當之無愧的王牌。

在帝國主力軍團被穆蘭王國牽制，奧蘭多公爵的主力又還沒趕到的情況下，第一旗隊絕對是眼前這片戰場的絕對主力之一。

走在路上澤拉爾漸漸發現眼前的灰霧變得越來越顯濃郁，等到了沃頓城附近時甚至能聽到城中那些亡靈生物的嘶吼聲。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總感覺有些不安。”澤拉爾對語氣低沈的喃喃道。

“雖然有些殘忍，但我還是得說。”阿爾泰斯拍了拍澤拉爾的肩膀：“最好別抱有太大的希望，很多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明白，但是我還是想親眼確認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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