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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離愁正引千絲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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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黎明,初升的朝陽綻放出和煦的金芒,照映在胡水上,粼粼金光,萬頃碧波,把寧靜的西湖,締造出一片瑰麗風光。

嘩啦嘩啦,一道水柱沖天而起,噴的老高,水柱中,三道人影,狼狽地跌入水裏。

“搞什麽鬼,楓兒,你選的是哪門子的出口。”

“不要亂叫,能出來就已經不錯了。”

“已經不錯!什麽鬼話。”蘭斯洛吐出口裏的湖水,大聲埋怨道:“都是你的鬼主意,說什麽從這邊出來最接近岸邊,結果呢!這是湖心……湖心耶!”

“計算錯誤了嘛!”小草吐了吐舌頭,努力的劃水,這趟杭州之行,泳技大有精進,“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

“掉芝麻!這種差錯夠讓燒餅也掉下來了。”

盡管泡在水中,蘭斯洛的火氣絲毫不減,一面游水,一面開罵。小草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打水,楓兒還是靜靜的泡在一旁,不發一言,以她輕功,自可淩空虛渡,掠水過湖,只是見這兩人鬧的興起,不好意思打斷而已。

適才三人出石室後,地洞範圍遼闊,廣及湖底,根本搞不清楚東西南北,小草硬說東面離岸邊比較近,堅持要從那裏上去,蘭斯洛本來也沒什麽意見,反正這會兒有個“人形挖土機”,從哪邊出來都是一樣。

哪知道,地面一給打通,立刻便是大水淋頭,三人給沖得七葷八素,差點便做了魚蝦的夥伴,定睛一看,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在湖心,離周圍湖岸遠個十萬八千裏,又是一段長途泳程。

正給淹得昏頭轉向,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吆喝。

“怎麽搞的,這麽倒楣,一出船就遇到落水的,還偏偏就是你們兩個倒楣鬼。”

一葉扁舟,快速地劃了過來,停在三人旁邊,小船上,一個船夫撐著船篙,搖頭道:“真是倒楣,看在大家舊識一場,順道送你們一程吧!”

七手八腳地上了小船,船夫唱起悠悠船歌,朝岸邊劃去。沒等坐穩,小草習慣性的檢查船底是否有破洞,恰好看見蘭斯洛也是同一舉動,兩人目光相觸,不由哈哈大笑。

經歷了一晚的生死兇險,能夠重出地面,真有再世為人之感。想起初遇時,也是這樣搭船落水,上的也是這船夫的船,今番重上“賊船”,而兩者之間,已不知經歷多少滄桑了。

三人彼此對坐,相顧默然。僅僅相隔一晚,相互間的關系,已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面對這種轉變,每個人都有些難以適從。

小草靜靜思索著母親的隱語,在回光反照的剎那,她陡然悟通了,母親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心意。並非是雷因斯·蒂倫的女王的想法,而是身為一個母親,真正的心意。

依照每種花卉的代表語,野薔薇是“自由”,艾草是“穩靜、幸福”,谷中百合是“重獲快樂”,木瓜花是“勇氣”、玫瑰葉片是“期待、希望”,將這些花語組合起來,小草可以很清楚的明白,母親一直想告訴自己,別向所處的環境低頭,勇於爭取自己的東西。

身為雷因斯·蒂倫的女王,母親也是很困惑的,她知道這樣的作法大有問題,“不應該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而強迫犧牲個人的幸福”,這種靠著犧牲某些東西換來的慈悲,只是個假象,終有一日,這個想法會造成更多數的傷亡。

雖然有了這種體悟,但是母親並沒有能力將之扭轉,王室的傳統,根深蒂固,決不是輕易說改就改的,所以,母親把希望放在下一代,努力培育著優秀的繼承人,一個能夠透過事實,看清真實,不為陳腐規條所限制的女王,她勇敢爭取自己的權利,為已經朽化的雷因斯·蒂倫註入新血。

就是基於這樣的心理,母親把對女兒的關愛,藏在冷冰冰的面孔之下,故意擺出那樣的面孔,不斷的刺激小草,目的就是希望小草在這樣的過程中,由對母親的怨懟,產生對整個體制的懷疑。

不過,她還是藉著每年的生日禮物,不斷地告訴女兒,“你是媽媽不及的希望”、“勇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自由吧!”、“去找尋你的幸福,真正的幸福”。

自己會離家,千裏跋涉到杭州,母親早就料到了吧!早在幾百年前,她就作過同樣的事了。

離家到杭州、遇見蘭斯洛、開啟雷峰寶藏的秘密、學會使用聖力……小草相信,這些事情並非偶然,冥冥天意中,有只無形的黑手,操縱了這一切。

當使第一次用聖力,將蘭斯洛由死亡邊緣拉回的時候,專屬於蘭斯洛的回憶──對小草的關愛、擔心楓兒的心情、為了保護家人不惜生命……許許多多難以開口的情懷,藉著精神的共鳴,全數流進小草的腦海裏,在剎那間,她明白了雷因斯·蒂倫聖力的真相。

據說,雷因斯·蒂倫的聖力,是諸神留下的遺產,效力猶勝最好的回覆咒文,可治愈各種絕癥、重傷;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在使用聖力的同時,受救人的記憶,會流入施術人的腦裏。

所謂的聖力,其實是種升華後的回覆咒文,藉由施術人的慈愛之心,與受救人產生共鳴,修覆破損肉體,同時分享受救人的種種痛苦心情。

不知是誰曾經這麽說,雷因斯·蒂倫王家的力量,是慈母的力量。

的確,他不只是修補肉體上的傷害,他甚至連破碎的心靈,也要一起填補。這也就難怪每一任女王都不長命了,在大量消耗生命能源以後,還得承受種種心靈上的痛苦,心力交瘁,壽命當然大幅縮短。

而就是因為聖力是這般慈祥的力量,所以想要使用,便必須知道,要怎麽樣去愛一個人。怎麽樣為了真正心愛的東西,甘願放棄自我的福利;寧願流著眼淚,也要笑著目送某人離去;為了所愛而忘卻自身生死;以無私的心,去愛護某樣東西。而這些事,以前的莉雅是不會懂的。

可是現在的她懂了,當她化身為小草以後,她學會了愛人的方法,從而愛屋及烏,能夠推愛於人,真正具備了使用聖力的資格。

愛,應該是發自於內心的東西,基於內心淺淺的慈愛之心,而對身邊人的痛苦,起了同理心,因而關懷彼此,這是純出於天然的東西,無法刻意去做的。雷因斯·蒂倫的作法,無疑是走火入魔了。

把一切的希望放在下一代,這種作法看似不負責任,可是,有些事情也的確是需要長時間的,不管是怎麽樣厲害的魔法,還是無法瞬間讓小幼苗,長成千年老樹,要對雷因斯·蒂倫做意識改革,非得要兩、三代的時間。

改革的路很漫長,也是難以想像地艱苦。小草想,母親一定也是很矛盾的;她既希望女兒能繼承這個志願,卻又不忍心讓女兒為此辛勞一生,所以,才會選了向日葵、草織蚱蜢,做生日禮物。

向日葵的花語,是“有你在身邊,就覺得很溫暖”,草織蚱蜢呢?小草仿佛看到,媽媽的臉上,充滿了溫暖的笑容,拼命的在一旁打氣,“跳啊!跳啊!跳出來吧!”

是的,媽媽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自己,端看自己的想法而定,她可以選擇走上漫長的改革道路,或者,幹脆勇敢的跳出來,管他雷因斯·蒂倫怎麽樣,去尋覓個人的幸福,只要自己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媽媽臨終的遺言,“去做你該做的事”,就是這個意思吧!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媽媽還在為女兒的將來,擔心不已,而努力的把最後的關心,傳達給她。

為什麽以前沒有能夠發現呢?每朵花的花語,不過是個簡單的常識,自己早就知道的啊!為什麽沒有早點看出母親的心意呢?如果能早點想到,整件事會有許多的不同吧!

小草有點遺憾,沒有能夠向媽媽道歉,為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不懂事而道歉,不過,那已經無關緊要了,她依稀能聽見,媽媽開心的笑著說:“沒有關系唷!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嘛!雅雅永遠都是媽媽的乖女兒,只要你能幸福,媽媽就很開心了。”

偷偷望了蘭斯洛一眼,在這一刻,小草已經抉擇了自己的未來。

然而,她尚未料到,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影響,將在兩年後,波及整個風之大陸。

“大家不要那麽沈默嘛!能成功出來,不是應該高興一點嗎?”打破沈默的是蘭斯洛。

打從上船以後,小草便一個人坐著傻笑,若有所思;楓兒則是冰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這種詭異的情況,讓他覺得有點難以忍受。

“我……我有個妹妹。”經過了漫長的回憶,楓兒開口了。

“從小我就很疼她,我們的感情也很好。”楓兒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經歷了這麽多事,她已忘了什麽是笑容了,只是,對於這兩個僅剩的親人,她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他們。

“在王城被破的時候,她和我一起被捕……”

小草“啊”了一聲,以楓兒的遭遇之慘,她妹妹既然也是落於敵手,相等待遇之下,恐是下場淒涼。

“她現在可能還在王城裏頭吧!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她。”楓兒說著,伸手解下頸項的圈帶。

蘭斯洛這才想起,既然楓兒已經恢覆為人類,哪有戴著項圈的道理,這豈非天大的侮辱,很是尷尬地伸手去接,哪知卻接了個空,楓兒將解下的項圈,慎重的摺好,收入懷中。

高傲若雪的臉頰,很難得地浮上一抹緋紅,楓兒細聲道:“謝謝你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這個項圈,對我來說,是個很寶貴的回憶,我會好好收著它的。”

東風輕拂,湖面蕩漾,黑瀑般長發隨著飛揚,修長的手指,拂開了紛亂的發絲,楓兒緩道:“我要走了,等到該了斷的事,有了個段落,我會再回到你們身邊的,到時候,我會再請你們為我戴上這個。”

“別了!請保重。”

語罷,楓兒飄身向後,整個人就如獵取魚兒的鷂鷹,掠水急揚,輕盈地好似根羽毛,在水面幾個起落後,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走了……楓兒走了……”受到這快速的生離所震撼,蘭斯洛顯得有些失神。

與粗豪的外表不同,蘭斯洛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盡管平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的確為楓兒的離去,而受到打擊,心裏好像失落了什麽東西,一片空蕩蕩的。

在蘭斯洛的感覺裏,大家好像會應該一直在一起的,他、小草、紫鈺、楓兒,像是個密不可分的群體,就算是以後闖蕩江湖,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嘻嘻笑笑,打打鬧鬧,過著熱鬧而又充滿欣愉的日子,而這樣的日子永遠也不會結束。

蘭斯洛沒有想過什麽“齊人之福”,只是單純地覺得,大家不會分開。當他知道了小草的處境時,他為此感到苦惱,蘭斯洛喜歡紫鈺,卻又不想讓小草離開,他與小草之間的感情,超越情侶、知己,現在的小草,對蘭斯洛來說,幾乎是半個身體,一但少了她,蘭斯洛不敢想像自己的生活會變成怎樣?

可是,能留下小草嗎?這與取舍的問題無關,小草的本身,有著許多客觀條件上的阻礙,除非她自己願意,沒有人有這個資格,強自挽留她,蘭斯洛也是一樣。

為此,蘭斯洛的心裏,已有與小草分別的預備了,只是,再怎麽都沒想到,首先與他們生離的,居然是楓兒,這令蘭斯洛悵然若失,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餵!臉色不要那麽難看嘛!楓兒只是暫時離開,以後還會再遇到她的。”小草安慰著蘭斯洛,心下頗有感嘆。兄長外表豪邁,內心的情感卻是纖細,這樣的個性,到底好不好呢?

“誰的臉色難看了。”蘭斯洛強辯道:“我只是想到,她就這麽跑了,這幾個月的食宿費都白花了,非常肉痛而已吧!”

“哦!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哪像你還笑的那麽開心。”

“我笑,是因為有值得開心的事啊!”

小草已經有所決定了,她要接下母親的擔子,為雷因斯·蒂倫的將來而努力,也為自己的將來而努力。她將不再以逃避的方式面對命運,只要是真心想要的東西,她決不放棄,要好好地與頭號情敵,來局情場大戰。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得回宮廷一趟,好好為往後幾年的大計,做些布署,來場雙贏的戰爭。這條路很艱苦,但是小草充滿了信心,她有著足夠的支持力量,支撐她走下這條路的。

扁舟靠岸,船夫搖著船歌,再度啟程。

蘭斯洛有些擔心的看著小草,小草會意,抿嘴笑道:“別擔心,我會再多陪你一陣的。”

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樹林裏面,突然冒出了大隊人馬,將兩人團團包圍住,看服色,是艾爾鐵諾帝國的正規軍,個個氣勢洶洶,不知所謂何來。

蘭斯洛習慣性地把小草護在身後,全神戒備,只要對方有些許異動,便要搶先發難。

雙方正自僵持,一聲嘹亮語音響徹樹林,“艾爾鐵諾政府,恭迎莉雅公主回宮。”跟著,一道雪白騎影,自林中竄出。

蘭斯洛、小草俱是一驚,他們行蹤一向低調,小草又從未洩露過身分,怎會為人知曉,莫非艾爾鐵諾情治單位,神通廣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草心知有異,本想胡亂應付幾句,但待她看清了馬上的身影,登時倒抽了口涼氣。鐵面雪衣,劍眉朗目,厲如寒星,剛毅的線條,不怒而威,特別是臉上的金屬面具,這是為國際間所盛傳,某個人的特有記號。

“周大元帥。”錯不了,衣著可以假冒,但那種胸懷十萬兵甲,指揮若定的氣魄,是假不了的,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鐵面神將,周公瑾。

小草確實大吃了一驚,艾爾鐵諾五大軍團長的身分,非同小可,若是論起手上掌握的實權,甚至還在某些國家的國王之上,而周公瑾的聲譽,早是五大軍團長之首,威震西半大陸,這樣的人,怎會離開職守地,千裏跋涉,出現在杭州呢?

可是,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眼前的情形。武學練到頂峰,高手往往身具所謂“鎖魂”之術,能夠憑著靈覺,感應出敵人所在,相距千裏而不失。如果是這類高手展開搜尋,自己的行蹤自是毫無保密性可言。

然而,事情真的只是這樣嗎?小草不以為自己有那麽了不起,會值得這絕代神將親自前來接駕。

看出了小草眼中的疑慮,公瑾翻下馬背,俯身深深行禮,作為騎士覲見貴族的禮儀,他目前無官職在身,這樣的大禮並不為過。周圍的士兵,連忙單膝跪下,施以參見王族之禮。

緊抿的嘴角,綻放溫雅的微笑,公瑾溫言道:“公主殿下此番出游,貴國宮廷曾托敝邦代為照應,公瑾旅經杭州,偶然探得殿下芳蹤,久聞才女之名,響徹大陸東半,特來護駕,趁此一睹殿下豐采。”

代為照應,哼!怕是要求引渡自己回國吧!小草看看自己滿身濕透的樣子,活像只落水狗,把手一攤,苦笑道:“莉雅這等狼狽樣,怕是有辱元帥尊目了。”

“殿下說笑了。”

公瑾仔細地打量兩人,打他二人進入杭州城以來,公瑾暗中窺視不知多少次,卻是到此時,雙方才正式碰面。

蘭斯洛能活著離開雷峰塔,赤先生一黨無疑是失敗了,看來,自己是低估這兩人聯合的力量了。塔底的十方血嚙陣、聖光封印,突然間感覺不到半點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莫非是蘭斯洛誤打誤撞,以血開路,解開了陣勢,可是,看這兩人衣衫單薄,要說是取得了寶物,卻又不像啊!

蘭斯洛回瞪著公瑾,他不喜歡這個人,自雙方一見面開始,他就有種強烈的厭惡感,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戴個面具在臉上,陰陽怪氣的,十有九成不是好東西,而除此之外,某種潛在的危機感,也讓蘭斯洛如坐針氈,渾身起雞皮疙瘩。

對於公瑾有禮而不失親切的態度,小草微笑以應。能見到這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她亦是尊崇有加,回思公瑾適才下馬時,手不擡,腳不移,一晃眼便已到了面前,單只是這身手,便證明此人成名絕非偶然。

只是,不知怎地,小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頭,好似疏漏了什麽似的。

“此處非是談話的好地方,請殿下移駕驛站,貴國的官員,已恭候鳳駕多時了。”

“如此便勞煩元帥了,本宮久聞元帥英名,也早希望能請教一二。”

“殿下謬讚了。”

雙方一番客套話說完,便要動身,公瑾忽道:“且慢,前些日子,曾有傳聞殿下遭匪徒挾持。貴邦所傳來的疑犯圖像,與這位公子十分相似,為了安全起見,這位公子也必須與公瑾往府衙一行。”

蘭斯洛神色一緊,正欲開口,一只溫瑩滑膩的小手,緊緊牽住他的手,小草面上堆滿笑容,使了個眼色,暗示別輕舉妄動。

“元帥說笑了,挾持既是傳聞,怎可輕信。這位公子是本宮的朋友,陪同旅游多日,請元帥不用多慮。”雖然不明白確切情況,但這周大元帥的一舉一動,皆帶著不尋常的氣息,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為妙。

“貴邦的通告中,並未提及公主殿下是與友同行,既然真是殿下的朋友,為了洗清嫌疑,又何懼往府衙一行呢?”

周圍的兵士,得到了暗示,向前踏進一步,隱隱成了包圍之形。

看見公瑾微帶譏誚的眼神,小草心下一凜,暗叫不妙,這元帥果是另有圖謀,絕非單純為了接駕而來,而且目標似乎還放在蘭斯洛個人身上,這可奇怪了,左思右想,都找不出這呆子有什麽值得覬覦的價值。

照情形看來,是很難脫困了,姑且不論周圍這許多人,單只是一個周公瑾,只怕蘭斯洛再練個一百年,也無法自他手上走脫,與赤先生那般醜角相比,這人的存在無疑是太過巨大了。

“真糟糕,楓兒走的太早了。”若是楓兒在這,至少有一拼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巧婦難為無米炊,有些事,並不是單純憑智慧可以解決的。

“元帥,本宮已然說過,他是我的朋友,莫非您對本宮的話有所懷疑嗎?”此話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可能延伸成國際問題,小草希望能形成一點阻嚇作用。

但公瑾又哪會被這給嚇倒,冷笑道:“殿下,這關系艾爾鐵諾的聲譽,敝國決不容許無視法治之徒的存在,倘若您因此而有了個什麽損傷,那可就不得了了。”這句話也一語雙關,似在警告小草別要妄動,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士兵們又踏前了一步,包圍之勢更密。

蘭斯洛沒有動手的打算,倒不是怕了,而是若在此處發生糾葛,勢必牽連小草,若是有個閃失,如何是好?

反正對方的矛頭看來只針對自己,跟他走一遭就是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龍潭虎穴,自己都能履險如夷,蘭斯洛確實有著這樣的自信;雖然在小草的眼裏看來,那不過是種錯覺。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有話慢慢說,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值得那麽緊張的。”

悅耳的男子聲,稍稍紓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公瑾皺起眉頭,不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礙事者,而是一群,在語音響起的同時,樹林“希希娑娑”的大批腳步聲傳來,幾隊人馬自四面八方奔出,人也不算是很多,只是恰恰好把公瑾的部眾圍的密不透風而已。

一個錦衣公子,緩步踱至場中,笑吟吟的臉孔,依稀有些熟悉,正是那日永福樓上的富家惡少。

“咦?這小子是……”蘭斯洛一頭霧水,有些弄不清狀況。

“別作聲,靜靜的看。”小草微笑不語,臉上明顯是松了口氣的表情。等了許久,這只王牌終於發揮作用了。

錦衣公子漫不經心地踱至公瑾身前,欠身行禮,微笑道:“周兄,昔日淩煙閣一別,不覺已近十載,望君風采猶勝往昔,令我好生欣羨啊!”

“尊駕是……”公瑾搜尋著腦裏的人事記錄,想不起這張臉。略微看看,圍在外頭的人馬,皆別著雷因斯·蒂倫的國徽,陡然靈光一動,猜到了來人的身分。

“哥哥……你終於來了……哈哈哈……”小草沖上去,摟著錦衣公子又跳又叫,開心的不得了。

早在永福樓上,初遇華扁鵲時,她便覺得這男子的眼神好熟悉,是種游戲人間的淘氣,今番重遇,她便特別註意錦衣公子的眼睛,果然從那抹戲謔的笑意,認出了來人便是她的親哥哥,雷因斯·蒂倫的王子,白無忌。

“死丫頭,不要亂抱,你幾歲了……”嘻笑聲中,錦衣公子自臉上揭下了一層皮,露出了面具之下,俊逸不凡,充滿魅力的面孔。

“哥哥,你怎麽找到我的。”

“哪用的著找你,幾個月來,我一直跟在你後頭。”

“怎麽可能!我出走的路線很隱密啊!”

“是嗎?”白無忌瀟灑地把手一攤,哂道:“你隨貨運車偷渡出宮的時候,我和大哥還在城樓上揮手帕呢!只有你一個人沾沾自喜,以為別人不知道而已。”

“什麽!連大哥也……”

這大概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小草眼睛瞪的老大,想不到自己的離家出走,從頭到尾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那扒走我旅費的,也是你羅!你的骨肉親情在哪裏?居然讓你唯一的妹妹流落街頭,因為沒錢吃飯給人趕來趕去,還流落到去當小偷。”

“呃……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嘛!計較太多會生皺紋,這種小事,不要提了。”白無忌不好意思說出,那是因為要報覆這個妹妹,在半年前學術辯論會的時候,把他準備的資料偷換成色情書刊,出了老大的糗。

吃力地躲過妹妹的拳頭,白無忌一拱手,笑道:“周兄,舍妹年少無知,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豈敢……”

“不過……”白無忌收起了笑臉,彬彬有禮的態度,隱藏著無匹的銳氣,正色道:“她作的保證,也就是雷因斯·蒂倫全體的承諾,決不容絲毫懷疑,這位小兄弟,也不會是什麽惡人,還請周兄明察。”

白無忌知道蘭斯洛對妹妹的重要,決不允許有半點差錯,是以一開始便擺出了強硬姿態,表示若公瑾不肯善罷幹休,那面對的敵人,將會是雷因斯·蒂倫全體。

白無忌口中述說,一雙眼睛看似漫不在乎,卻盯緊了公瑾身上的每一處,謹防對手突然發難。這次來的倉促,所調來的部屬,雖說實力都是國內的一時之選,但面對公瑾這等級數的高手,雙方要是一言不和,動起手來,盡管自己這方人多,只怕還是輸面居大。到時候,只有以人海戰術拖延,護著這兩人逃離。

公瑾心中卻也好生猶豫,看見周圍這許多人,目光炯炯有神,太陽穴高高突起,顯然是各有所長,功力頗高,而自己在昨晚一戰後,內傷未愈,縱能將這些人一舉殺盡,也要付出極大代價,而此舉無疑是正式與雷因斯·蒂倫反目,雖也無懼,卻是無必要結此強敵,再者,他與白無忌有數面之緣,深知此人的麻煩。

雷因斯·蒂倫王室的男子,並沒有繼承權,是以白無忌沒什麽負擔,成日縱情酒色,過著讓人皺眉的浪蕩子生活,但是,與妹妹相同,他高超的學識,豐富的內涵,在東方大陸也享有才子之名。

關於這人的武功高低,魔法深淺,沒有明確的資料,唯一可確知的,是他非常會交朋友。白無忌生性豪爽,兼之不拘小節,不管是什麽樣的人,只要彼此真誠,都肯折節下交。是以交游廣遍三山五岳,王侯將相,屠夫小卒,無所不包,影響力廣及海外,惹上了他,比惹上了整個雷因斯·蒂倫還麻煩。

有他在此,無論如何是動不得蘭斯洛了,也好,雷峰塔底的情形未明,說不定還有要用蘭斯洛的地方,太早撕破臉,並非上策。

主意一定,公瑾哈哈一笑,回禮拱手道:“本來也就只是小事一樁,只是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不得不慎重行事而已,既然白兄這麽說,天大的事一筆勾開,公瑾就不多事了。”白無忌不講禮節俗套,兩人又頗有幾分相重之情,相互稱兄道弟,反倒是不必多鬧虛套。

白無忌見公瑾願意善罷,心中暗叫僥幸,欠身再是一禮,笑道:“周兄如此英雄人物,無忌早盼能再重睹風采,若不嫌棄,不如共往驛站,大家多多親近親近如何?”

“不敢叨擾,既然公主殿下安全無虞,公瑾尚有數件公務未了,便先行他往了。”

公瑾一揮手,招集屬下,便要離去,見包圍人眾依舊擺出強烈的備戰架式,毫無讓開之意,心中微怒,冷笑道:“白兄,可是想考驗小弟來著。”

白無忌命部屬退開條大道,再度揖讓拜謝道:“不敢,區區淺水焉能困蛟龍,周兄見笑了。今日盛情,他朝無忌自當登門拜謝。”

“好說了。”

一聲呼嘯,公瑾一群人就如潮水退潮般,散的幹幹凈凈。

“呼……好險啊!”公瑾一走,白無忌立刻大大地舒了口氣,打兩人對峙開始,他便一直處在巨大的壓力下。公瑾的能力,他知之甚詳,今次他純為顧慮人情而退,若是雙方扯破關系,說不定這裏連半個活人都不會留下了。

“大哥……”小草望著蘭斯洛,情形比預期中來的早,兩人終於到了分開的時候了。

白無忌悄聲離開,揮手命部下們撤至林外。

兩個月看下來,他明白眼前這對男女的感情,並不單純,以小草兄長的身分看來,不管妹妹做的選擇是什麽,他都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

“傻瓜!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這麽緊張幹什麽。”想不出什麽好說的話,蘭斯洛盡力擺出毫不在乎的樣子。

“你以後會來找我嗎?你不會那麽壞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冰冷的宮廷,找不到伴吧!”一反常態,小草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會啦會啦!少說廢話,要滾就趕快滾了。”蘭斯洛一臉不耐,只是揮手叫嚷。

“你呀!真是一點情調也沒有,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會看上你?”小草笑道。其實,問題的答案,早就揭曉了,她並不是因為這個人會調情才看上他的。

穿花蝴蝶般貼近,在蘭斯洛頰上印下驚鴻一吻。遭到突襲的蘭斯洛,瞬間楞住了,只聽見耳畔吐氣如蘭,軟語輕喃,“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期待與你的下次相逢。”

“別了。”小草輕笑著,快步退開,步入樹林,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繚繞林間,久久不散。

蘭斯洛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自下山以來,從未有一刻,感覺像這樣的孤獨,看著身邊的人一一離去,卻又沒有留住她們的能力,真是難過的想大哭一場。

小草上了預備的馬車,起駕往接待處而行。白無忌見到妹妹回來,反而一臉奇怪的表情,有點吃驚,笑問道:“怎麽?就這麽放棄了嗎?我還以為你會再度私奔呢!枉費我把人都調開的那麽遠。”

小草微笑,信心滿滿,“從現在這刻起,我要的東西,絕不輕易放棄。私奔太老套了,又容易給人亂扣帽子,當作癡男怨女的範本,我偏偏就要光明正大的爭取所愛,等著看吧!”

白無忌聳聳肩,不做言語,這個妹妹自小古靈精怪,各種點子層出不窮,每當她有這樣的笑容,就是有人要遭殃了,安全起見,閉嘴為妙,省的莫名其妙讓炮口對準自己。

只是,那個小子也真倒楣,會被這個麻煩女人給看上。不過無所謂,反正兩個麻煩貨色配一起,從今以後可就熱鬧了。是誰說的呢?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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