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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幻象荒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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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無垠無盡的荒原大地,沒有樹、沒有花草,看見的地方全是一片灰暗,空氣中蕩漾著腐敗的臭味,天上也看不到陽光,厚厚的灰色雲層,以反常的高速移動著,觸目所及,除了自己,沒有任何的生命。

大地上,蘭斯洛正在和一個對手作戰著,更以壓倒性的力量,把對手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去死吧!你這沒用的二世祖!”

施展出光合作用踢的絕招,輕易穿過花天邪的腿法,把他的頭顱無情地轟破,蘭斯洛旋身下降,對著臥倒地上的屍身如此說。

“人是打贏了,可是這裏怎麽還不消失啊?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獨自走在無人曠野中,蘭斯洛對自己的處境茫然不解。記得不久前碰觸到了那半面鐵牌,腦子裏忽然一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大量地從裏頭流洩出來,跟著眼前一花,就發現自己置身在這個鬼地方。

接著就是一大堆老虎、獅子,乘自己搞不清狀況的當兒,湧了上來。將老虎、獅子們打倒之後,接下來出現的就是流氓之類,越到後來對方等級越高,暹羅事件時的勁敵石存忠,後來是那個沒用的二世祖花天邪都出現了,這兩個家夥不知怎麽有了天位力量,但招數與力量控制毫無長進,動起手來沒過幾招,就被自己了了帳。

“嗯……這種對手,就算打贏也不值得高興,不過,有點奇怪,怎麽我好像變強啦?”

再怎麽弱,對手也是天位高手,打起來應該很吃力的。但是,剛才在交手的時候,他們一招一式的破綻極為明顯,簡直就像是故意露出空隙來找死,被自己趁隙而入,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們了結,特別是當自己用光合作用踢破去花天邪腿法,一舉將他腦袋踢爆的時候,真是非常地有成就感。

這樣說來,雖然在內戰中自己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但是和韓特、白起彼此以性命為賭註地戰鬥,連續多次後,武功確實有所提升,畢竟是在戰爭的最前線,那種氣氛與感覺,很能刺激武道修行。

“可是……要怎麽才能從這裏出去呢?”

置身在這種無盡荒原,天地茫茫皆不見的悲涼感覺,讓蘭斯洛覺得很難受,而頭又再次痛了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大量外流。

(是記憶嗎?有什麽東西……在抽取我的記憶?)

這個念頭泛起的同時,前方空間出現了一片朦朧濃霧,裏頭更傳來有敵人的感覺。有花殘缺、郝可蓮與韓特,當蘭斯洛體認到有一場艱苦的硬仗要打,握緊風華刀要往前沖過去時,由濃霧裏散發出來的敵人氣息,忽然全部消失了。

“怎……怎麽回事?”

隱約開始想到,自己處身的這一切,可能只是個幻象,蘭斯洛仍感到摸不著頭腦,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該作些什麽。

朦朧霧裏傳出來的敵人氣息,迅速出現而又消失,在韓特之後,甚至有過源五郎和妮兒的氣息。感覺上,似乎是有人在為自己篩選對手……

“我究竟在哪裏?要怎麽樣才能離開這裏……我應該是要這麽問的吧,可是啊……”自言自語著,蘭斯洛狂笑了起來,跟著擎刀向天,揚聲高喝。

“臭老頭子,人死了就要瞑目,不要冤魂不散地給後人留麻煩,聽到了沒有?快點讓我離開這裏,你個老混蛋!”

語氣一點也不客氣,但是能重新接觸到養父的東西,蘭斯洛確實是滿高興的。然而,他的呼叫並沒有得到回應。

片刻之後,隱藏在霧裏的東西,終於有了決定,瞬間,蘭斯洛便感受到一股打從骨子裏發寒的壓迫感,仿佛被什麽東西居高臨下地斜視著,不由自主地渾身發顫著。

(混蛋!不許退後!)

心裏這樣告訴自己,蘭斯洛壓下了後退的沖動,但卻也知道,盡管沒有發抖,身上皮膚卻已經出現了雞皮疙瘩,那是一種面對強力敵人時的難過感受,而且根據過往的經驗,這一類的敵人都是壓倒性地強大,會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強大。

一個人影慢慢從濃霧中踱步出來,步子是那麽地悠閑從容,但每一步卻都壓迫住自己的精神,要自己跪地認輸。單是竭力抗拒這種壓迫感,就已經讓體力大量消耗,汗如雨下,而對方身上更傳來一種熟悉的感覺,劍的感覺,一種類似李煜身上散發的劍氣,卻是更為渾圓老辣,光是這樣,蘭斯洛已經有了個很壞的預感。

敵人的形象越來越清晰,那是個作著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穿長袍,腰間配劍,長巾束發,鬢角有著幾絡白發,相貌看來甚是俊朗,一雙眸子神光內蘊,有一種儒衣劍聖的難言氣派。

“不枉兄長多年心血,世侄果然是人中龍鳳,令老夫驚羨不已……”

說話的嗓音很好聽,但蘭斯洛可不認為對方之所以現身,只是為了和自己閑話家常,根據剛剛的經驗,想也知道他要作什麽,而根據目前感應到的雙方差距,會認為動起手來還有勝算就是白癡,這種情況下,自救的方法只剩一種。

無視於眼前人的存在,蘭斯洛仰起頭,對上方的虛無高空破口大罵。

“餵!你他媽的臭老頭,要打也應該換一個級數近一點的吧!就算要我越級挑戰,起碼也應該把你的功力通通傳給我,然後再打啊……”

如果養父在此,會不會回罵一聲“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是很難說了,但在他大罵的同時,面前的敵人已經抖劍出手。完全看不見是如何出劍,也看不到那究竟是什麽樣的劍招,只見大片雪白光華,如浪如濤,瞬間席卷了過來,待得自己發現劍鋒所在,肚腹上已是一陣劇痛。

血灑長空,刺破肚腹的劍氣仍然強勁,似乎要將人攔腰破成兩段,蘭斯洛給遠遠地震拋了出去。

(呃……混蛋,要越級挑戰,也換個輕松一點的對手嘛……)

稷下城中的戰鬥仍然繼續,白起表明戰鬥意願,甚至以那個已被忘記的名字來稱呼對手,卻沒有得到預期的回應。

楓兒沒有搶步向前,反而後退了幾步,針劍穩穩地護在身前,預防敵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瞬間搶攻的自己措手不及。武者尊嚴對黑暗世界的自己並不適用,如果因為敵人的兩三句挑釁,就氣瘋了殺上前去,那麽可是會被旁觀者恥笑的。

(她沒打算進攻……是因為顧忌什麽?還是想要拖延?)

在白起策劃下,隨之潛進稷下城,制造破壞的約莫有千餘人,每一個也經過意識控制、體能改造,雖然不耐久戰,但是作為單方面的破壞用途,卻已足夠。

沖入太研院的部隊已經被消滅,但還是有不少人在附近這一帶大肆破壞,以本身的武力配合上火器,應該可以造成慌亂騷動,便於行事。然而,自己現在卻感覺到,這批部隊的氣息快速減少,顯然正在被殲滅中。

(這麽快又這麽有效率地作戰,稷下守軍不可能有這種能力,世上有這樣能力的部隊也不多,雖然有點欠缺組織性,但下手準確,又無聲無息,這麽說……)

無比精準的估算,白起已經料到敵人的來歷背景,不禁對眼前這女子感到驚嘆,能成為妹妹心腹的女人,果然不是只會盲目使用天位力量的蠢蛋。

“當斷則斷,需戰方戰,你……很不錯啊!”

“能得大少爺金口謬讚,是楓兒的榮幸。”

楓兒微微頷首,不失禮數,卻仍謹守著防禦體勢,不敢大意。雖然自己近日來武功有所長進,也在對青樓那位女士的威逼利誘後,擁有了引導勝利的底牌,但是根據青樓搜集白起數次戰鬥的資料,一旦正面沖突,自己的勝算並不高。

特別是,如果可以不戰,她實在不想和這個散發著與自己相同氣味的人作戰……

“只憑你,夠嗎?”

“大少爺神功無敵,只憑我當然是不夠,所以,我也懂得搬來救兵。”

看見前方美人的臉上浮現一抹奇異笑意,白起頓然驚覺另外有一股氣息隱藏在附近,與楓兒身上散發出的熾熱炎勁不同,這人散發著極為陰森的冰寒感覺,雖然不知道確切身份,但肯定擁有天位修為,而直至此刻自己才發現此人,對方若非是來自青樓,就是與楓兒同樣來自大雪山的高手。

以一敵二,縱是自己現在功力衰退,白起也有取勝的信心與把握。然而,這一戰絕對不輕松,在兩個殺手型而非武者型的戰士夾攻下,自己要謀定後動、搜集資料一舉制敵的機會,肯定少很多,那麽……

“能出動大雪山的殺手部隊,這是代表大雪山的表態支持嗎?”

白起冷淡的問題,楓兒並沒有回答,仍是有禮地報以一笑。白起掉轉過頭,轉眼間便飛身掠去。

幾經努力,終於將這一場戰事化消,楓兒松了一口氣。彼此的想法相近,作戰態度相同,能夠不戰、沒有把握的仗,他們是不會搶著打的,靠著手上實力準備周全,這次是將這人逼退了,但是……下一趟呢?

“師姐,這次多謝你了。”

“不用謝,就算你們打起來,我也並沒有打算要出手,只是那死矮子自己心虛,自己給嚇跑了。”悠然自藏身處走出,華扁鵲搖搖頭,可惜沒能看到剛才險些開打的一場戰鬥。

(這女人是什麽來頭?感覺不像是很厲害的樣子……)

正在與敵人對峙中的韓特,困惑於眼前人的身份。蒼月草的名字自己曾經有所耳聞,知道她是蘭斯洛手下的首席幕僚,甚得倚重,幾乎所有大小政事都是由她處理。

一個女人會這樣得一個男人的器重,以韓特的想法,怎樣都不會相信這兩人沒有一腿。但那並不是重點,根據蘭斯洛對外的宣告,蒼月草自從四十大盜時期就跟隨著他,枯耳山後與他一同來到雷因斯,協助處理事務。然而,根據青樓的機密情報,在枯耳山之役前,肯定四十大盜中並沒有這號人物,她是從蘭斯洛等人抵達雅各時,才忽然蹦了出來,在這之前,沒有她的任何相關資料。

一個能在青樓情報網中榜上無名的人,單只是這一點,就足夠讓韓特戒慎在心。現在自己與這女人對峙於長街上,周圍沒有旁觀者,而自己並無法從這女人身上感應到任何東西,天心意識運轉幾遍,亦是毫無所獲。

(這個女人身上……感應不到天位力量,甚至連最基本的氣也感覺不到,該不會……她其實不會武功?那她憑什麽站在這裏與我對峙?)

捉摸不到對方虛實,韓特一時間反而不願輕舉妄動。雷因斯畢竟是魔法王國,自己曾數度在魔法奇術上吃過大虧,對於不明朗的狀態,還是別亂來比較安全。

“韓特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堂堂大陸第一獎金獵人,能令自由都市的黑幫聞名如見鬼,現在為何這般狼狽?像條忠狗一樣地聽命於人呢?”

“聽命於人?那是因為我倒楣,被人趁昏迷時下了毒,你以為我願意嗎?”

“哦?是什麽毒呢?”

“廢話,如果知道的話……”講到一半,韓特忽地驚覺,自己怎麽毫沒由來地接這女人的話說下去?八成又是中了什麽奇術,當下不再多言,鳴雷劍在手,一劍就朝那女人劈了過去。

轟然巨響,地上給劈出一條長長裂痕,直迸裂到街角,但卻沒砍中主要目標,在劍刃臨頭之前,敵人像是溶解一樣消失在空氣中。

“鳴雷劍確實鋒利,不過女孩子家不適合打打殺殺,我們可以再談談嗎?”

聲音自後頭響起,蒼月草已經站在適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對於這樣的身法,韓特心中一凜。

(是像源五郎那樣的高速身法?還是魔法的瞬間移動?)

不管是哪一種,能練成的人絕對不好應付,韓特握緊鳴雷劍,打算認真動手,剛剛那一聲肯定會把人吸引過來,如果不趁人潮出現前結束戰鬥,對自己會很不利。這女人身法如此靈動,若是閃入人群中,總不成先殺光所有礙事的人再找到她,另外,白老大一直不見蹤影,入城的特殊部隊又迅速減少人數,看來這一仗是失敗了。

“要戰了嗎?好啊,聽說當初在麥第奇總堡,旭烈兀家主以金人作餌,就能請君入甕,這樣的把戲,今天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在嬌笑聲中,一片閃亮亮的金光,自纖手中閃了出來,毫無準頭地紛飛四散,看清楚這些東西是金幣的韓特,連遲疑的停頓都沒有,本能地立刻以滿天花雨手法將金幣全部接下,二話不說就放入懷中,待得驚覺這些東西可能有毒,卻是已經晚了一步。

(不怕,我有金絕在身,只要不是毒皇的高級幹部出馬,什麽毒我都不怕……)

腦裏泛起了這個自信的念頭,韓特忽然聽見一連串布帛撕裂聲,剛覺得奇怪,卻看到那個神秘兮兮的怪女人,撕裂了衣衫,露出大半條右手與光滑肩頭。

“餵,你這是在幹什麽?想色誘我嗎?”

對方沒有回答,只露出一個“請稍安勿躁”的奇異笑靨,深深吸一口氣,跟著……一聲幾乎可以把韓特耳朵震破的淒厲尖叫,劃破附近幾條街的夜空。

(她……她想要作什麽?聲波攻擊嗎?好厲害啊!這麽會叫,怎麽不去找天草學音波劍?)

耳朵猶自嗡嗡作響,忽然附近響起大片腳步聲。先是打鬥,再來是女子尖叫,附近左右本來忙著救火、收拾的稷下民眾,全都被吸引過來,看到那個手綁繃帶的稷下公敵,兇神惡煞地站在那頭,對面是一個蹲坐在地的女子,衣衫淩亂,雙肩聳動,很悲傷地啼哭著。

經過太多桃色醜聞洗禮的稷下百姓,一看到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義憤填膺之下,紛紛湧了上去。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這……這個歹徒,他、他說要非禮我,還要殺我滅口……”

“什麽?好大的膽子,就算是什麽天位怪物,難道就可以在稷下城裏為所欲為嗎?”

“我們稷下人,有熱血、拳頭與志氣,絕不會向惡勢力屈服,鄉親們大家上啊!”

如果嚇掉下巴可以表示驚嚇,韓特的下巴現在已經快要碰到地面了。在天位高手中,有些人單憑本身散發出來的冷澈殺氣,就可以讓敵人不戰自潰,恐懼地後退,但自己似乎不像那樣的人,至少此時不像,所以在幾百個人從前後左右包圍過來,而原本又沒有打算大開殺戒的情形下,韓特心中產生退意。

“餵!大家不要這麽激動,有話慢慢講……”

這話才出口,卻看見上方一道白影迅速飛飆而過,正是棄戰折返的白起,看到這樣,韓特便知道今晚作戰計畫中止,左手往懷裏一掏,打算用些什麽煙霧來開路,趁機逃逸,怎知道……

(咦?為什麽會軟綿綿的……一件、兩件、三件……這九件內衣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在我懷裏?)

這天晚上連連遇到疑問的韓特,一時間是找不到這問題的答案了,當他呆呆地看著那九件尺碼不一、款式各異,由自己懷中掏出來的女性內衣,呆若木雞時,周圍的群眾已經憤怒地大叫。

“內衣小偷!”

“淫賊啊!原來這家夥因為獵人生意不好改去當采花淫賊的消息是真的,難怪最近發生的幾件采花案,受害者都說是他幹的!”

“本來是柳一刀,現在是韓特,會不會……是這個韓特假扮柳一刀作案?”

“不對!這個韓特根本就是柳一刀!大家上啊!”

“等等,大家請聽我說……”

弄不清楚狀況的韓特,先行將場面喊停,想要解釋個兩句,卻忘了自己手裏拿的東西,結果,隨著那幾件色彩鮮艷的女性內衣上下飛揚,群眾的怒氣也被點燃,升高到極點。

“大家上啊!”

“婦女鄉親們,打死這個壞我們清白的淫賊!”

百口莫辯,韓特只有掉頭逃命的份。火把、菜刀、棍棒,實在不是什麽具有威脅性的東西,而韓特自己也不是以仁愛為習武宗旨的人,但是,在這陣子跟隨白起作戰後,殺人的數目、見到的血腥,已經累積到讓他覺得厭倦的地步,此刻即使是拔足逃命,給大票人追在後頭,他也沒有想拔劍動手的打算。

只不過,堂堂的大陸第一獎金獵人,居然在這裏被當作內衣小偷、淫賊,像是被追殺的奸夫一樣,在稷下城裏跑給人追,這實在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

“蒼月草,你這個惡毒的賤女人,給我記住!我一定會報仇的~~”

早已隱沒在人群中的始作俑者,聽到這聲充滿憤怒的吼叫,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來。

自從嫁為人婦之後,已經沒有做過這麽荒唐的事了,不過,今天與二哥談話之後,心裏忽然很想作些壞事來消解這樣的郁悶心情,所以……

(大哥,這是對你的謝禮。請讓我這個不成材的妹妹見你一面吧……)

腹部劇痛,如此強勁的劍氣,卻似乎僅是對方的隨意出手,看他長劍仍在腰間,好像只是輕輕一彈指,便將自己重創,武功之高,實在是強得駭人聽聞。

與比自己更強的敵人動手,這點並非沒有過,當初面對天草四郎,自己也能憑著不退鬥心去奮勇作戰,然而,現在卻是弄巧成拙,明明知道這些可能不過是幻象,欠缺了真實感,那種生死之際的激昂鬥心,就是迫發不出來啊!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輸,將來早晚會對上的,如果我沒有辦法應付,以後不也是死路一條嗎?)

隨著這個念頭泛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重新給了蘭斯洛激昂戰意,然而,正當他打算拼死反擊的時候,腹部忽然又更痛了起來,假如說剛才只是外傷,現在的這個疼痛,則是腸子、胃部的每一處都痛得像是要碎裂了。

(媽的,死老頭子,你不能設定我在想拉肚子的時候和強敵作戰啊!刁難成這個樣子,太過份了……)

心裏叫苦不疊,但突然間,事情又發生了變化。並不是由自己的意志所主宰,右手忽然舉了起來,朝那道破腹劍氣一敲,本來澎湃強勁的劍氣,登時碎裂片片,輕易破招。

(奇怪?到底是怎麽搞的?我好像沒那麽厲害啊!)

腹部的傷口好像消失了,但是痛楚仍在,像是要把自己肝腸全部腐蝕掉的痛楚,不斷地在腹間翻湧,同時,周圍的一切也在起變化,天上雲氣的流動更快,但眼前的朦朧景象卻產生變動,出現了山、石、樹林的輪廓,還有更多的人影,而剛才與自己動手的那人,相貌也開始改變,鬢角白發轉黑,變得年輕許多。

(開玩笑,年老力衰就這麽厲害,如果變得年輕,那怎麽打得過?老頭子要地獄特訓也不能這樣子啊!會死啦……真的會沒命的……)

蘭斯洛的震駭並非無因。跟著出現的幾個身影,都散發著非比尋常的強大氣勢,每個也擁有不凡的天位力量,雖然全部都未曾見過,但感覺起來,水準肯定超出現今世代的高手。

(咦?那個人怎麽這麽像老頭子?雖然年輕了點,但確實是他,真看不出來……這幹癟癟的老鬼年輕時候居然是個肌肉猛男?等等,如果這個肌肉男是他,左邊那個是陸老兒,右邊那個討人厭的小白臉不就是……他要我一個人和三賢者單挑?他以為我是大魔王嗎?)

三賢者旁邊還有一男一女,男的活像一塊悶聲石頭,女的卻美得像是哪間青樓出來的紅牌,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但既然會和三賢者一起出現,肯定並非易與之輩,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是場一面倒的戰鬥。與之前身體感應到的怯戰感不同,這次光是理智上的思考,就讓蘭斯洛不想打下去。

如果是天位對戰,自己一個人去挑三個妮兒那樣級數的對手,叫做兵行險著;一個人去挑三個白老大那樣的對手,叫做瘋狂;但現在,如果自己會以為這場仗一開打,自己不會被人秒殺,那就叫白癡!

“老頭子!把這個東西給我關掉”,蘭斯洛本來是要這樣喊的,但喊出口的話語,卻是一句令他魂飛魄散的“全部一起上吧”。那並不是他自己的聲音,卻又依稀有些耳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裏聽過……

緊跟著,他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整個身體,再不由他主宰,沒法自控地動了起來,再一看,自己的手臂、胸腹,整個軀體不知從何時起,已經籠罩在一套漆黑如墨的鎧甲中。

(這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念頭在蘭斯洛腦中浮現,很快地得到了證實。那個長得像是石頭一樣的漢子,舞槍來攻,無數槍影化作龍痕,瞬間將自己籠罩。淩厲的槍法,路數與紫鈺相差仿佛,但爆發出來的威勢,卻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掀天、破地,夾著龍族獨有的爆裂氣勁,在周圍將空氣引爆起火,化作一條威淩怒龍,裂胸而來。面對險招,蘭斯洛在讚嘆之餘,卻全然想不出應對之法。

這麽樣剛猛的一槍,以自己的功力,即便是以鴻翼刀全力卸勁,氣勢此消彼長之下,絕沒有可能接住,唯有憑著天魔功,以硬碰硬,強行與對方拼個兩敗俱傷。但是看對方的來勢,剛猛裏更蘊有柔韌餘力,自己便是拼命一搏,多半仍是難逃落敗身死的下場。

(太強了……龍族武學果然不簡單,那個紫鈺的武功是不是全練到狗身上去了?)

情勢惡劣尚不止於此,因為在那位龍騎士動手的時候,所有人都一起配合攻擊,有劍、有拳、有指,還有那兩條上下飄飛的絲帶,看似嬌柔無力,但如果被纏上,蘭斯洛毫不懷疑自己的脖子瞬間就會被扯成兩段。

雖然身體不由自己作主,但蘭斯洛仍是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辦法,在這可怕的攻勢下全身而退?

答案確實是有的,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是破解這一擊的答案。

“鐵木真,納命來!”

就是這麽簡單的三個字便足夠,因為自從兩千年前的圓月夜,那場孤峰之戰後,這個名字的主人,就成為天下無敵的代名詞。

似是疾逾星火,又似慢如老牛,蘭斯洛感覺到“自己”向外揮拳,明明只是最單純的出拳動作,但卻在拳勁發出時,產生各種不同的速度變化,以硬碰硬,以柔化柔,恰到好處地封死了狂湧而來的各方攻擊,令五大強者的殺著無功而返。

不傷敵、不傷己,將天魔功的猛烈殺傷力化為柔和,彈指挫敵,更是在體內劇毒亂竄,需要以大量內力與精神鎮壓的情形下發出,讓所有人清楚地明白,若他有意大開殺戒,這些所謂的強者、勁敵,早已灰飛湮滅矣。

近五百年內,風之大陸上強人倍出,若談起眾人心中的最強者,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劍仙李煜都是極受推崇的強人,足以和地位牢不可破的三大神劍一爭長短。然而,若排行起神話時代以後,風之大陸史上的最強者,不管是問哪個人,那毫無疑問地就只有一個名字,大魔神王鐵木真。

現在,蘭斯洛就很清楚地見識到這個事實。他曾聽過,九州大戰時由於鬥爭激烈,所有武技都直接由生死存亡來考驗淘汰,故而當時武者的實力之強,遠非現今可比。

這話並非虛言,陸游刺來的劍,誠然不辱劍聖之名,蕩開一片又一片的清泓光網,如同冷月鋪灑地面,無孔不入地搜尋著破綻、死穴,撞擊在黑魔鎧甲上,迸發出無數星火。

臭老頭的拳頭,是自己生平僅見的重拳,一招一式,激發難以言喻的大氣勢。乾陽大日神功輪轉之下,每一拳都像是個小太陽一樣,燃燒生熱,烈焰飛竄,令得自己難受之至。

而傳聞中號稱三賢者中最強的星賢者卡達爾,雖然沒有什麽強勁的攻擊威力,但是由他所發出的一種奇異柔勁,卻增強了同伴殺著的威力,同時將自己發出的攻擊效果大幅度轉卸。不僅如此,他的小天星指像是一條刁鉆的毒蛇,盡是看準自己氣脈運轉的空隙襲來,令自己的招數發至一半便給打斷,倍感吃力。

三個人所展現的武學,比什麽花家、石家、東方家武術,高下相差甚遠,聯手起來的威力,就是無比厲害。然而,這卻仍及不上另外那對男女。

不愧二聖之名,龍騎士與西王母的世襲神功,雖然欠缺三賢者純粹自創自學的靈動,但運用上卻更見穩健,蘭斯洛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近乎沒破綻可尋的絕世武學。

以一個局內人的身份,卻又能做到旁觀者清,蘭斯洛看得是血脈賁張,無法置信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神功絕技,睜大眼睛,留心觀看每一個細節,希望能多記下一些。

只是,正是因為敵人聯手攻勢的狠辣強勁,他才有機會理解到,什麽是天下無敵。

沒有使用任何實招輔助,僅是單純地揮拳出去。簡簡單單的一個拳頭,在間不容發之際,連續對上日賢者的拳、月賢者的劍、星賢者的指頭,甚至還與龍騎士的焚城槍尖正面對撞。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像是一種反璞歸真的純粹,然後由這最純的一點中,衍生出無數變化。明明是一起擊出的拳勁,卻在與敵人相對時,產生了種種不同的作用。有時瞬間加速,搶先轟潰敵人劍招、有時卻像讓空間停頓一樣,將敵人槍尖威力封死,再趁其弱敗之、有時候卻像是將拳頭擱在那裏,散發力場,當那兩條絲帶進入範圍時,立刻就粉碎紛飛。

面對數種風之大陸上最強的絕學,他僅是隨手揮拳,就將這些攻擊盡擋,每個動作都是那麽行有餘力,揮灑自在。而在這些看似簡單的擋架動作中,是無數魔族神功的綜合。

因為是這樣的狀態,蘭斯洛可以很清楚地感應到“他”的想法。龍騎士、西王母的武功,無疑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但當“他”運轉天心,那些所謂完美的武學,都變成最呆板的樣式,而使用者的動作更是破綻大露。

以龍騎士、西王母之強,蘭斯洛一眼看去,仍是輕易看到七、八個破綻,至於三賢者則更是不堪,簡直就是錯誤百出,渾身都是致命空隙,動作更慢得像是烏龜爬行,只要有心,隨手一擊就將他們了結。無怪天位差距這樣難彌補,原來在天心意識差距過大的情形下,就算敵方人多勢眾,看起來也像是一堆泥塑木雕的土偶,根本不堪一擊。

在每一次發拳時,天心運轉,數種不同的魔族神功便包含在拳勁中同時發出。爆靈魔指、皇璽劍印、天魔金錐……眾多與天魔功相應配合的外門技巧,口訣秘要瞬間便在蘭斯洛心頭流過,每一樣也是非同凡響,必須要花大量的時間與心血去苦練,才能有所成就。也因此,對於“他”能夠輕而易舉將這些魔功合並,不拘形式,隨手運用,蘭斯洛簡直佩服到五體投地。

天魔功的運用,也堪稱神乎其技。過去蘭斯洛不是很喜歡使用天魔功,因為這門功夫毒辣霸道,殺傷力的強大,一旦錯手,再沒有任何回頭機會。可是,現在他卻了解到,原來天魔功也可以使用得如此平和、不帶一絲狂戾氣氛的靈動,這是之前沒法想像的事。

所有敵人的身心狀況,全數暴露在自己的天心掃瞄之下,半點虛實都隱藏不住,這種百分百控制局勢的感覺,確實讓人有一種至尊無上的優越感,然而,在透過天心意識、快速吸收各式魔族神功秘訣的同時,蘭斯洛卻也感覺到,這個人的心非常地痛。

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痛楚呢?二聖、三賢者,都是當世之雄,能夠這麽輕易地應付他們的圍攻,天下無敵這評價可說毫不誇張。擁有蓋世神功,又身為大魔神王之尊,為所欲為,無人能擋,照理說是再也沒有任何不開心的事了,為什麽他會這麽樣地心痛呢?

“在我之內……的陌生人啊……”

聽見這一句心語,蘭斯洛渾身一震。他想起來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了,基格魯比武招親,在與被天草四郎附身的花天邪決戰失敗時,好像就曾經聽過這樣的聲音。可是,為什麽一個兩千年前就亡故的大魔王,會在自己面臨失敗時,顯靈相助呢?自己與他並沒有任何關系啊!

是因為天魔功嗎?對於這半卷來自老頭子的秘笈,自己並不清楚來歷,只是後來源五郎曾提過,這是魔族大魔神王的鎮族神功,威力強大,九州大戰時曾縱橫人魔兩界無敵手,但是因為仇家太多,使用時避免招搖。難道是因為自己修練天魔功,才會受到這位大魔神王的援助?

“如果需要力量的話,你就好好去學,去得到你需要的力量吧……”

在這說話的同時,眾多天魔功口訣、魔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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