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太美，兩人一時恍惚。

程錦兮看著他，心境澄明，沒有掉頭走開，反倒主動關心問道：“你今天怎麽了？”

江寒臨微微揚聲，“沒什麽。”

“哦……”她能主動問出這話，已經是鼓起勇氣了，他這般回覆，叫她有點尷尬，於是，只好擡手指了指身後，“那……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祝你考試順利。”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轉身，遲疑著準備離開了，卻聽身後突然又傳來那道優雅的聲音：“等等。”

程錦兮一楞，連忙回頭，“怎麽了？”

“月色不錯，陪我聊聊莎士比亞和李清照吧。”冷不丁地，江寒臨如是開口。

“……”程錦兮的心臟頓時鼓點般快速擂動起來。

兩人都在石階上坐下來，程錦兮手指微微抓著膝蓋上的布料，絕強自強的她，這會兒卻連突然主動開口的勇氣都沒了。

江寒臨仰頭看著天上的雲盤，縱然她沒回頭去看，眼角餘光也瞥見男人過於英俊完美的側臉線條。

片刻後，他開口，聲音很淡，卻優雅地敲擊在人心間，“在你眼裏，覺得我這樣出身的人，怎麽樣？”

程錦兮一楞，回眸看他。

他這樣出身的人？

她笑，很理所當然地道：“家境優渥，富貴顯赫，你又被萬人敬仰，高高在上，當然很好。”

江寒臨笑起來，也回頭，兩人視線盈盈對上：“你真這麽想？”

程錦兮點頭，清秀的柳眉挑起：“是啊！難道你覺得孤兒很好？從小不知道父母是誰，先被一對事項好心夫婦收養，卻在半年後出車禍，夫妻兩人都去世了，偏偏我被他們護在懷裏幸存下來，然後，人們都是我說掃把星，不詳之人……後來，我又被送回孤兒院，然後，大概是我長得好看吧，所以當有人來孤兒院領養孩子時，總能比較輕易地看中我……然後，沒過多久，我又被領養。”

“對很多孤兒來說，能被人領養，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能有爸爸媽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對我來講，被姚家領養之後，其實……真得說不清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我從四歲開始做家務，照顧養父母所生下的孩子，吃飯從來沒有上過桌子，穿的衣服是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洗幹凈補一補……更不要說，稍有不慎就被養父母毒打，當我開始發育後，那個弟弟也已經進入了青春期，然後，無數次我洗澡時，發現那破舊的小屋縫隙裏，藏著一雙眼睛……有時候是年輕稚嫩的，有時候是渾濁猥瑣的——那對父子，簡直禽獸不如，而那個養母知道後，居然覺得是我狐貍精勾引——”

本來是要當江寒臨的聆聽者，可是她突然話語爆發，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悲慘身世娓娓道來。

大概是想告訴他，就算他的確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也不值得掛在心上，悶悶不樂——畢竟，這世上比他悲慘百倍的人，多得是。

遠的不說，身邊就坐著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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