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海天清楚的察覺到秦微抵觸，可是不用念力，他又看不見，所以他一直沒有收回覆蓋在秦微身上，給她造成錯覺的念力。

而在剛才那一刻，他的念力一下子被排斥了，秦微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層他的念力無法穿透的東西裏。

“小微怎麽了！”

被秦微的昏厥嚇了一跳的眾人，明起第一個反應過來接住了她，聽到海天，不，是那個傳奇的雲溯有些慌亂無措的問話，有的人忽然記了起來，他是看不見的。

“小微心跳很快，身體在顫抖，好像有什麽力量在包裹著她。”

“我的念力無法靠近她。”海天已經來到了明起身邊，接過了渾身戰栗甚至稱得上在震動的秦微。海天忽然覺得這種情況有些熟悉。

“雲先生，小微這是怎麽了？”即使知道不會有答覆，戚元涵也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海天拿出一塊散發著乳香的晶石，有人根據記載記起來這是傳說中浮屠島出來的乳晶。“先回府。”

秦微的頭震顫得格外厲害臉上腦後經脈暴起，若不是自幼便有若水九轉玉簡改善體質，經脈堅韌，這張臉恐怕要嚇死人，即使是現在，也算得上猙獰可怖。海天的念力被阻，又礙於男女之別只能根據描述來判斷秦微情況，這樣一個要求觀察入微的工作便由浮生主動擔負了。

“秦微頭頂震顫的最為嚴重，臉色青紫，應該是經脈暴起，看樣子全身的經脈應該都差不多...”浮生盡可能忽視秦微的危險用最貼切的語言描述，而海天則是完全調動起敏銳的感官，秦微的心臟跳動極快，是負擔太重的反應，全身血液流動很快，感覺，似乎和時崆從前有些相像。手掌放在秦微腦後，感覺到的不是震顫，而是脹，似乎有什麽是不能承受的。

“在腹部似乎有什麽將情況緩和了，是腹部以下，都沒有震顫得那麽厲害了。”

海天想起秦微習慣放在腰部的玉簡，看來那個玉簡果然同神念一樣不凡，有玉簡相護，又有乳晶相助，危險應該會小一些，只是，是不是時崆一樣的情況，海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神色一凜。

“雲先生，怎麽了。”

海天皺眉想了想，只說：“這是個機緣。”

“機緣？！”眾人又驚又喜，有人察覺的海天神色不對，又看秦微的情況。

“這機緣也是有危險的？熬不過，會怎麽樣？！”

“會死。”海天猶豫片刻，覺得要給他們一個希望，“時崆也經歷過，秦微的危險要小一些。”

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氣，畢竟時崆都熬過來了，秦微成功的可能還大一些呢！

屋子裏的氣氛放松了一些，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秦微的情況沒有半分好轉，海天還坐得住，冷檀明起還坐不住，白扆清風也還坐得住，可是其他人誰還坐得住。即使是與秦微沒什麽情誼的面對這種看一眼都知道的痛苦也十分不忍。

一炷香，一盞茶，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秦微依舊在震顫，海天覺得不安。

小微曾經說過，她找不到她的識海，念力進入識海存在的位置，幾乎寸步難行。

海天腦海中早已閃現過一個完全不可能的可能，會不會，她的識海本身就是晶石。

這可真是太過於逆天了，會不會是這樣？會不會真的是這樣？

萬一真的是這樣，晶石化作水液，水液化氣霧，人的頭顱就那麽大，秦微的識海還不是很大，那些念力，要化去哪裏？

手掌下的頭骨幾乎要脹裂的錯覺似乎並不是錯覺，榻上人的身體撐到極限的感覺更不像是錯覺。這種不可能的事情萬一，萬一是真的，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要不要出手，萬一弄巧成拙壞了小微性命怎麽辦？

可是萬一小微是真的承受不住了就這樣看著她死麽？

會不會猶豫一刻就錯過了挽回的時機？

可是小微未必會出事啊？

海天像是一個石雕一樣，從動作到表情沒有一點波動，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心中如何天翻地覆。

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優柔寡斷了？難道小默的死，時崆的死就讓你這樣膽怯的連做一個決定都不敢了麽？

可是這個決定，是要賭小微的命啊！

滿屋子的人都在等著小微醒來，萬一小微要是醒不來了？海天，你留不住小默，救不了時崆，連秦微也不敢救嗎？

救她？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冷諷。你知道要拿什麽救麽？雲溯，你以為你真的是海天麽？你忘了你缺失的記憶了麽？你忘記你要做到的事情了麽？如果救她真的要付出那樣的代價，你以為你還能好運的活下來麽？

我是海天了，雲溯。很早就決定是海天了，雲溯，徹底的缺失與死亡無異，既是當做死過一次，前塵往事，由於今生有什麽關系。小默也好，時崆也好，明峰也好，任誰都好，只有該不該救，要不要救，沒什麽值不值得的。我不想這個孩子死，因為她能走到我可能走不到的高度，了解我可能見識不到的東西，更因為，我想要她活下去。私心自然是有的，我不想做一件註定會後悔的事情，是的，不救她，我註定會後悔。所以......

所有人都看到，石雕一樣的海天動了，扶起秦微的頭，語氣輕而堅定的說，“要賭你的命，就用我的來賭。”

當所有人都在等著他接下來要做什麽的時候，海天忽然對冷檀說：“檀兒，我錯了，今生是我對不住你和小默，若有來世...”海天忽然低頭自嘲道：“若有來世，還是不要遇見我的好。”

“海天！”冷檀紅了眼睛，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不後悔。小默也不會後悔。”

“謝謝。”

秦微的身體被一層堅韌的力量包裹著，所幸海天念力不弱，又只專於一點，廢了些力氣，便讓念力進入了秦微的身體，果然，熟悉的念力氣霧在全身流動，心臟經脈都在強大的壓迫與潤養下變得更加的強韌以承受更強的壓迫。腹部那個玉簡所在的位置念力氣霧收斂了許多，像是經過調教，流到下身的時候已經溫和了許多，幫助覆原效果很好的乳晶果然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的念力的入侵果然已經被發現了。

“小微，是我，放松些，我來幫你。”海天知道這個時候，一般來說理智是存在的，只是秦微的情況太嚴重，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果然，秦微現在已經的完全被動的承受身體的異變了。

轉到識海，海天遭受了堅決的排斥，意料之中，他主要需要觀察的是秦微能否承受得住。

秦微已經在極限了，好在還沒有被突破這個極限，可是海天還來不及放心，便發現，秦微識海裏的晶石，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了。

果然，很危險了。

果然，還是要用這個麽？

還是有些，舍不得啊。

海天伸出手，指尖輕輕的在眉心劃開一道血口，深已入骨。

一滴鮮艷的血液滑落，如淚滴一般，繼而，一片淡金色的光從那一道骨縫裏鉆出來，一分為二，輕飄飄的落進了秦微被撐開的眼睛裏。

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從腦子裏面出來的東西，除了跟靈魂有關的，還想得到別的麽？

從自己的腦子裏取出與靈魂有關的東西，給另一個人...

幾乎每一個人都發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為這個奇妙的東西，為這件神奇的事情，為這個做這事的人。

海天眉心的縫隙開始流血，順著眼眶的骨骼流進了眼睛裏，可是海天沒有一點反應，反正他也看不見。

神念的念力碎片由他的念力包裹著緩慢而堅定的一步一步走進秦微的識海，海天終於看到了那一片識海，晶石美輪美奐，水液波光粼粼，氣霧縹緲如雲，可真美，比他的那個像是大海藍天的識海要美多了。

當神念的念力碎片進入到這個美妙的世界，好像特別開心似的，這個世界中的晶石，水液，氣霧也因為它的到來由混亂變得有序。它果然更適合小微，真是個小白眼狼啊，想當初剛從龐薄識海轉到自己識海裏的時候，它也是這麽高興的。

海天忽然想到，神念由秦微來修煉的話，二十年的時間，真的會強得不可思議吧。

他沒有做錯對麽？

也許，浮屠島的秘密，可以由秦微來揭曉。

也許，遺天書的秘密也可以在她手中堪破。

也許，自己真的會死。

海天最後一縷念力被神念的念力碎片消磨殆盡，徹底退出了秦微的身體，海天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只有唇角淺得如同海天交界處出的晨曦一般的陽光告訴所有的人，秦微，沒事了。

海天倒在冷檀懷裏，沒有人跟她搶著去接，因為韓默聲不在了。

這個堅強了幾十年的女人，在無數次受傷的時候沒流過一滴淚，在被拒絕被疏遠被拋棄的時候也倔強的沒有流淚，在韓默聲死在他懷裏眼角含淚的時候也死不認輸一樣的不肯流淚。終於，抱著倒下的他痛哭起來。

“雲先生他...”

“雲先生他怎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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