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力保源丹是一個非常雞肋的藥物，配合補力丸可以達到快速補充體力，在一定限度內透支體力的效果，不過雞肋在它只能維持體力透支，使用者實力並不會像服用暴元丹一樣暴漲，反而只能維持在六七成，是應付持久戰的良藥。它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傷根本，只要藥效一過，身體就可以完全恢覆，甚至如果用的藥藥性好一點的話，還會有不小的好處。本來這樣的藥物是很好的，只是在透支達到極限和藥效過去這中間的一段時間，使用者全身的力氣都會受到藥力的控制，一開始動彈不得，痛苦難忍，然後極度虛弱，再漸漸恢覆，著最後的過程已經摻雜著痛苦。而最主要的是在這期間，再強的人，只要一個小孩子就能擊殺。行走江湖的，有幾個冒得起這險的。

所以透力保源丹的藥方才失傳多年，不過失傳，不代表真的不存在。

冷檀看著韓月妝離去，便到了聽香小築，此時秦微正在經歷著最後的煎熬時刻。時崆來時身體還只是動彈不得，後來更是睡得沈了，身體雖痛，卻沒有痛醒，在醒來的時候，便感覺身體各處，酸麻腫脹，仿佛各種感覺一直存在在體內，只是她的知覺慢慢恢覆罷了。酸麻腫脹愈演愈烈，逐漸，只有痛，全身各處細微入骨的痛，也許只有頭發沒有在痛。秦微並不是吃過多少苦的孩子，甚至除了離開周府之後的路途，和在冷劍府練功，出谷經受訓練，她幾乎沒經歷過什麽真正的痛苦。

至少在她看來，那都算不上是痛苦。

皮膚在痛，忍。肌骨在痛，忍。經脈在痛，也忍。

不是在忍痛苦，而是在忍時間。

肺腑好像揪在一起般窒息，咽喉像是火燎了一般撕痛，頭骨好像被敲碎一般疼痛，最令秦微難以忍受的是，連大腦都好像被攪拌成了糨糊一樣，帶給她無盡的暈眩脹痛。

讓她難以思考，睡也睡不著。

秦微並不清醒，紛紛擾擾，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回憶。可她偏偏又很清醒，清醒得用最殘酷的方式來感受這些折磨痛苦，倔強的抗下每一波侵襲。

冷檀進來的時候，發覺秦微是清醒的，大驚幾近失色，轉而驚喜開顏。

這是什麽樣的毅力啊，原本她還總是擔心這個年幼的弟子會因為年幼孤僻而經不起風浪打磨，卻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勇氣意志力。可是哪個嬌慣的孩子會這樣挑戰自我。就連那幾個小子，也只有一個喬漸是清醒的熬過這番苦痛的吧，可是那孩子的經歷，哪裏是小微能比的。

冷檀修習的是清心寡欲的心法，大喜大悲也都是淡淡的，可是現在，她很開心，也有些悲傷。

秦微不知道冷檀來了，也不知道冷檀在屋裏忙活著，或許她感受到了，可是也只當做是無窮無盡的混亂之中的一點紛擾。

直到一柱檀香燃盡，秦微終於醒了。汗漿已經浸透了床褥衣衫，正感到濕膩厭煩又無力動作的時候，她看見那個冷如神祗的女人，帶著母親般的微笑為她除盡了衣衫，抱入滿是芳香藥液的木桶。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女人的懷是有多麽的柔軟，秦微恍惚著，有點想要變成小孩子。

有水從口中被餵入，似乎放了些鹽。

落入藥水之中，身體似乎歡呼起來，饑渴的吸收水分，藥液。

秦微想著，好險，還好早知道藥性發作之時會全身無力，才把玉簡藏了起來，否則師父問起，可如何是好。以師父的見識，未必能糊弄過去。

秦微想著，師父是要來徹底的說服她了吧！當師父的哪裏會不知道他們這些徒弟們懷揣著什麽樣的心思。

秦微想著，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明明是從未感受過的，這一刻卻似乎明白了，就是這種感覺。

．．．

秦微鼻子感覺到一陣酸楚，淚水堪堪滾落，落進藥液之中，似乎一瞬間便被包容。

秦微嘴唇微動，是她自己也聽不清的一句，師父。

感傷過後，困頓再度襲來，藥液沁香清涼，滲入體內的感覺酥酥麻麻如小魚細吻十分舒適，讓再度昏昏欲睡的秦微更加沈醉了幾分。只是到底是醒了，秦微調動體內最深處的一縷若水真氣，開始運轉。

冷檀為秦微收拾了床榻，這才走到閉目運功，神色疲憊卻勉強清醒著的愛徒面前，見秦微無需她的提醒就能把握這個機會，心中更是感慨萬千了。只是她也是個嘴拙的，心中哪怕千言萬語，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聽我說話。”

秦微睜開眼睛，冷檀開口說。：“你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一早，就和你幾個師兄收拾準備好，都出谷去。”

秦微覺得冷檀說話的語氣與往日不同，便想睜開眼睛。這透力保源丹冷檀也吃過，自然想不到秦微能夠掙得開眼睛，來不及掩飾之下，便被秦微瞧見了她如尋常人母一般的神情。

看著秦微撐開眼皮，想要開口，冷檀臉上由不舍，到驚異，到尷尬，最後十分別扭的輕蔑的一眼瞪了過來。“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們想些什麽！你們一個個，連嘴上服軟都不肯，還想學人家陽奉陰違？明峰明起正挨個和他們長談呢，我只與你說。你來沈煙谷也是歷經了不少艱難的，你該知道這天底下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安寧的，更勿論身為武林中人。冷劍府中的安寧，不是用來教給你們天真善良友好和睦的，更不是用來軟化你們骨頭的！所謂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說好聽的是一次谷主之爭，有著莫大的影響力。說不好聽的，不過是一場混戰！你師父師叔雖然人少勢微，只能跟在海天後面，但我們也都不是好惹的。無論來的是誰，打不過，我們也都跑得掉。你們呢？你們更是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我們拖後腿！”

秦微郁悶，為什麽這些人在說服他們的時候，總喜歡拿這方面事情大做文章？非得讓他們都覺得他們是笨蛋，他們沒資格，才滿意麽？不過，這個絮絮叨叨，說話雖尖銳，卻沒什麽文化似的人，是她孤高冷傲的師父吧？是吧？

“不過一個谷主之爭，幾十年就一次！哪一次沒有谷外實力參與，還真當自己多大能耐了！”

最後這一句話倒不是說秦微等人，可是這語氣...這真的不是冷檀啊！

察覺到弟子神色的難以置信和質疑，冷檀心底暗罵明起，讓她背的什麽破詞！還不如最開始沒改過的那個呢，雖然難背了點，但好歹像是個讀過書的。這種破詞兒，還信誓旦旦的說小微一定聽得進去。哼，要是不管用，回頭拍死他。唔，差點忘了，還有一句。

“說到底，這都是谷內人的事情，就算有所牽扯，但終究不是外敵，用不著你們同仇敵愾。行了，你只記得，就算是沈煙谷就此毀滅了，冷劍府仍在，冷劍府的人，仍在！”這話說出來，冷檀自己也覺得心中油然而生了什麽。

“你好好想一想，我去給你修補一下你的屋子。被白琉璃那個大小姐撕毀了我多少布料！這藥浴還要再泡小半個時辰，明天能起身了，你去找明起拿些東西。都是咱們府的，用不著和他客氣。”

秦微何嘗不明白這是明起師叔想出來的話，除了明起師叔，又有誰能說到自己心裏去。就是時崆，也不知道自己多麽在乎冷劍府，多麽在乎冷劍府的這些人。

真的，要離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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