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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梅竹馬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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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阡陌已經到禮部上任十多日了,這段日子安夏沒有再見過他,他似乎十分忙碌,熙淳幾次約見他,他都婉拒了,但奇怪的是,他也沒有來見她。

他做了怎樣的選擇,著實讓人猜不透,那日蕭皇召他禦書房面見,想必是想了解一番他的心思,然而蕭皇沒有把他的決定告訴安夏,這讓她更加迷惑。

晌午下了學,安夏與小茹一道沿著林蔭花徑前往宋婕妤宮中。自從禦學堂中再也見不到杜阡陌的身影,安夏每日上課都有些心不在焉。

以往就算他在隔壁授課,她遠遠聽見他的聲音也會暗中高興,如今多日未見,她心裏仿佛少了支柱一般,整天懶懶的,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

她忍不住問:「小茹,昨日送到杜府的禮物可是真的送去了?」

小茹不禁笑道:「公主都問了多少次了,放心,的確已經送妥了。」

她又問:「杜侍郎真不在家?」

「杜侍郎剛到禮部上任,想來事情忙,當時天色已晚,他卻還沒有回府。」小茹道:「只有杜夫人和一個奴婢在家。」

「杜夫人可說了些什麽?」

小茹據實回答,「也沒說什麽,只是感謝公主的恩賜。」

「熙淳可也有送東西過去?」

小茹點頭,「自然也是送了的。」

「依你看,杜夫人更喜歡誰送的東西呢?」

「公主,奴婢哪裏會知曉,」小茹無奈地嘆一口氣,「這可為難奴婢了。」

好吧,她不再問了,反正問了也是白問。沒有答案的日子只剩無盡等待與煎熬,甚是折磨人。

安夏無意中擡眸,見一間小木屋置於某株參天大樹之上,忙問:「小茹,你看,那是什麽?」

「哦,那個啊,」小茹笑著回答,「公主不記得了?那是您從前悄悄蓋的樹屋,聽說您小時候可喜歡爬樹了,為此還經常受到皇後娘娘責罰。」

安夏瞪大眼,「是麽?我小時候這般頑皮?」夏和公主會騎馬,爬樹自然不在話下,與夏和相比,她覺得自己真的太文靜了。

她一時間玩心大發,脫下絲履遞到小茹手中,「小茹,幫我提著鞋。」

「公主……」小茹吃了一驚,「怎麽,您打算爬樹?」

她笑道:「好久沒爬了,活動活動筋骨。」

小茹焦急地道:「公主,不可啊!皇後娘娘知道後又要責罵公主了,且若像上次從馬上摔下來……」

安夏看了小茹一眼,小茹立刻閉嘴,而後道:「奴婢該死,說了晦氣話,可是公主,奴婢擔心您的安危……」

「你看,樹幹上一道道的凹槽是專門踏腳用的,跟樓梯似的,哪裏摔得下來。」安夏自信地道:「放心,我會扶穩的。」

她這兩日郁悶得很,或許爬爬樹可以緩解心情。科學家不是說,運動能產生腦內啡還是多巴胺什麽的,能讓人快樂嗎?

當下也不容小茹再勸阻,她抱住樹幹,迅速地往上爬去。

過去她曾在健身倶樂部練習過一段時間的攀巖,因為攀巖是杜澈喜歡的運動,有一次,她看著杜澈身手矯健地攀到最高處,仰慕得不得了,心想總要跟他有一項共通的愛好,於是也練了練。

爬樹跟攀巖相比,並不算難,只不過長長的裙子有些礙事,再加上這樹上的凹槽已經許久沒有打理,踩上去有些滑,她又赤著腳,所以覺得不太方便。

忽然,她好像踩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毛茸茸的,不由嚇了一跳,「啊——」是蟲子嗎?

還沒來得及想,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從樹上摔下來。

小茹大叫一聲,「公主!」

安夏眼前全是晃蕩的樹影以及從樹影中透下來的陽光,她感到整個世界似乎都跟著她一起墜落了,風從她的身邊吹過,吹起她的裙擺,她覺得自己像一朵輕飄飄的蒲公英,然而她並沒有落地,一副結實的臂膀接住了她,穩穩地將她攬在懷中。

她定晴一瞧,看到了一張略微黝黑的臉以及陌生的笑容。

那人對她說:「又爬樹了?」

明明記憶中並沒有這張面龐,但那人對她說話的語氣卻讓她感到十分熟悉。

安夏本能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小茹連忙上前攙扶她,她驚魂未定地退到一旁,慌忙穿上絲履。

那人又對她道:「夏和,許久未見,你依然如初。」

他知道她是誰,卻不尊稱她為公主,直喚她的名字……他到底是什麽人?

安夏打量著對方,眼前的男子一身異國的服飾,年輕又高大,與杜阡陌的儒雅相比,顯得粗獷而野性。

「怎麽,不認識我了?」那人依舊笑著,微微嘆氣道:「也對,隔了這麽多年,我們都長大了。」

安夏沈默著,努力猜測對方的身分,生怕一句話回答得不妥當,引來麻煩。

他道:「聽說你上次病了一場,許多事不記得,可好些了?」

他知道得還挺多,所以也是皇親國戚嗎?安夏瞅了瞅小茹,希望小茹能暗示她答案,然而小茹也是一臉茫然。

忽然有人從遠處走來,盈盈地笑道:「殿下——」

安夏回眸,只見楚音若穿著一身盛裝款款而來,行至那男子面前,微微施了個禮,並道:「原來殿下在此,父皇已經設了宴,請殿下共進午膳呢。」

那男子還禮道:「有勞太子妃了。」

「殿下與公主已經見過了?」楚音若目光一轉,看到安夏時,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他輕聲道:「見過了,只是公主似乎不認得我了。」

楚音若安慰道:「公主病了一場,記性不如從前,否則憑著少時的情誼,哪會忘呢。」

少時的情誼?安夏眉間緊蹙,尋思著。

楚音若輕聲提醒道:「公主,這位是崎國皇子拓跋修雲。」

拓跋修雲?是那個與夏和青梅竹馬,立志要迎娶她的拓跋修雲?

天啊,怪不得剛才這男子的語氣如此暧昧,看她的眼神也那般熾烈……所以他真的是她的初戀?

安夏霎時僵住,思緒散亂了一地,無從收拾。

「拓跋修雲真的是來提親的?」安夏唇間曝嚅著,這個問題已經問了好幾遍。

楚音若答道:「聽說是的。」

「他真的……是我的初戀?」安夏瞪著她。

她笑道:「這個我哪裏會知道,要問你自己啊。」

安夏側眸看了看小茹,小茹連忙擺手道:「奴婢僅侍候公主兩年,對過去的事也不曉得,而打小服侍公主的尹嬤嬤已經特準出宮還鄉了,怕是要問她才行。」

所以從前的夏和公主到底愛誰?是杜阡陌還是拓跋修雲?或者兩個她都愛?這麽花心……

安夏嘆一口氣,側靠在東宮的軟榻上,方才驚魂未定,現在又滿腹疑慮,一顆心像是笨滿了東西,胸口堵得透不過氣來。

楚音若道:「來,我的公主,先喝一碗冰糖蓮子羹吧,別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安夏問:「拓跋修雲此刻在父皇宮裏用午膳?」

楚音若搖頭,「午宴擺在華延殿,禮部兩位侍郎也一並作陪呢。」

「禮部?」安夏一怔,「哪兩位侍郎?」

「新上任的餘子謙餘侍郎,還有……」楚音若莞爾道:「你猜呢?」

「杜侍郎也在?」安夏又是一陣心煩意亂,「父皇明知拓跋修雲前來的目的,為何不讓杜侍郎回避一下?」

「其實我也不明白皇上如此安排的用意,有一件事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

安夏凝眸,「什麽?」

「杜大人到禮部上任那日,曾至禦書房覲見過皇上。」

「我知道,按禮儀確實該如此,」安夏不解地問:「怎麽了?」

「這是事後陳公公悄悄告訴太子的,」楚音若頓了頓,「當時杜大人在你和熙淳公主之間似乎已經做了決定。」

「做了決定?」安夏立刻直起身子,「怎樣的決定?」

楚音若笑道:「說是不想再跟熙淳公主見面了。」

安夏呆了一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不再與別的女子見面,豈不就意味著他選了她?

楚音若看到她滯頓的神情,打趣道:「高興得傻了?」

安夏又驚又喜,「可他……為什麽不來告訴我呢?」

這些日子他對她避而不見,假如真的選擇了她,這樣的態度著實奇怪。

楚音若沈聲道「因為他聽說了拓跋修雲的事。」

「什麽?」安夏一驚。

「此事哪裏瞞得住呢,」楚音若以手支著下巴,「杜大人在禮部任職,負責接待外國使節,拓跋修雲此行便是他與餘侍郎一並專程陪同,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安夏一時間不知所措,陷入沈默,許久之後,她方問道:「午宴已經散了嗎?」

楚音若推測著,「應該還沒散吧。」

「正好我有些餓了。」安夏倏忽站起來,「嫂嫂,陪我去一趟華延殿。」

頃刻間,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仿佛是上天在她仿徨無助時給她的惠贈,猛地一下全身來了精神,大概人都是如此吧,在墜入崖懸的一刻忽然有了自救的意識,這是一種生存的本能。

杜阡陌暗自看著拓跋修雲,算起來,拓跋修雲是他的堂兄吧?

他的父親是崎皇的弟弟,當年私游蕭國時,與他的母親偶遇,也許是前世的緣分,兩人一見鐘情,也曾有過一段寧靜美好的時光,然而終究因為身分懸殊,父親返回崎國以後,再也沒有與母親見面。

再深的緣分,假如沒有好的結果,也只能說是孽緣,而母親生下了他,他便是這段孽緣裏的苦果。

同為皇子,拓跋修雲此刻高高在上,而他卻卑微地坐在角落裏,隱藏著自己的身世,好像永遠見不得陽光。

其實有很多事情他不太明白,比如母親為何要執意入宮?比如當年母親為何會陷害宋婕妤?假如這一切皆是崎國指使,難道母親與父親還有聯系嗎?若非為了父親,她又何必這樣做?

就算此生自己崎國皇子的身分永遠得不到承認,至少當年的秘密必須弄清楚。

酒過三巡,蕭皇笑著問拓跋修雲:「殿下此次親赴我蕭國,不知所為何事?」

「小王以為我朝使節已經對陛下說得很清楚了。」拓跋修雲亦笑著回答。

蕭皇揉了揉太陽穴,「這陣子朕事務繁多,或許貴國使節說過,但朕不太記得了。」

拓跋修雲道:「當年小王暫居貴國宮中時,曾與夏和公主十分要好,小王心儀公主,立志要娶這樣的女子為妻,可惜當時小王不才,未得父皇青睞,歸國之途未蔔,只好將愛慕之心隱藏起來,可如今父皇已經頒旨封小王為太子,小王便連夜前來,希望陛下能看在小王一片真誠的分上,將公主恩賜於我。」

蕭皇盯著他,「殿下當時暫居我蕭宮時,還很年少,不過是與夏和有些青梅竹馬之誼罷了,也算不得男女之愛,殿下可曾想清楚了?」

他一臉認真,「陛下,小王自然是想得極明白,返回崎都之後,這幾年來父皇也曾賜我美女無數,但小王只對夏和公主念念不忘,雖然小王當年離開貴國時年僅十七,心意卻早已確定,況且民間十五、六歲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數。」

蕭皇看了杜阡陌一眼,方對拓跋修雲道:「或許你心意已定,可是夏和當年比你還年少,如今她的心思未必可知。」

杜阡陌知道這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自從那日得知崎國皇子是為了求親而來,他便對夏和公主避而不見,蕭皇肯定是明白的,卻沒有過問他一句,應該是要他自己做決斷。

蕭皇在公主們的婚事上似乎一向很放任,聞遂公主嫁得很好,也是因為全憑她自己的心意,也許蕭皇希望夏和像她的長姊一般,自在歡喜,落得安然。

忽然,陳公公來報,「啟稟皇上,熙淳公主候在殿外,說是想與修雲皇子一見。」

「熙淳?」蕭皇一怔,「她怎麽來了?」

陳公公提醒道:「熙淳公主與修雲皇子也是一道長大的,皇上忘了?他們還是表兄妹呢。」

「哦,對,對,」蕭皇道:「叫她進來吧。」

杜阡陌發現自己方才有過與蕭皇同樣的疑問,為何是熙淳?要來也該是夏和才是……

他的心頭總在不經意間閃過她的名字,是因心之所向,所以念念不忘?

熙淳踱進殿來,施禮道,「給皇上請安——」

「來,見過你修雲表哥,」蕭皇道:「你們倆多年未謀面,恐怕是不認得了吧?」

「怎麽會呢,」熙淳笑盈盈地道:「修雲表哥雖然變得高大了,但依稀還是少時的模樣。」

拓跋修雲客氣地道:「熙淳表妹也是一點沒有變,依舊如少時那般美麗。」

她卻忽然問:「我與夏和相比,誰更美麗?」

眾人不由一怔,沒料到她居然如此直接。

熙淳再度道出驚人之語,「修雲表哥,你不是已經見過夏和了嗎?」

杜阡陌發現自己端起酒杯的手倏忽凝滯了片刻。

蕭皇詫異地道:「哦,與夏和已經見過了?何時的事?」

「聽聞方才在禦花園中,表哥已經與夏和碰過面了,」熙淳不懷好意地笑道:「而且兩人還頗為親昵呢。」

杜阡陌感到有什麽微刺了一下他的心尖,仿佛蜂蟄,雖然並無大礙,終究不太舒坦。

拓跋修雲解釋著,「夏和險些從樹上摔下來,小王正好路過,扶了她一下。」

「那丫頭又爬樹了?」蕭皇蹙眉,「老毛病不改!」

熙淳話中有話,「夏和已經好久沒爬樹了,不知怎麽今天這麽好興致,或許是因為聽說少時玩伴歸來,心中歡喜,畢竟她小時候常跟表哥一塊在樹屋玩耍。」

拓跋修雲微微笑了,神色極其溫柔,好像想起了一些少時回憶。

杜阡陌側過眸去,看著長風吹起窗邊的竹簾,發出輕微的響聲。別人一家子閑話家常其實與他並無關系,今日他只是來做陪的,可為什麽這一字一句落在心裏,卻總是勾起他心中的漣漪。

熙淳忽然喚他,「杜侍郎,幾日不見,杜侍郎可好?」

杜阡陌答道:「有勞公主牽掛,微臣一切如常。」

「其實我今天也是來見杜侍郎的,」她頰上飛過一抹嫣紅,「幾日不見,甚是想念……」

恍惚中,杜阡陌赫然明了。熙淳公主這是故意的吧,故意當眾道出夏和與拓跋修雲的事,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拓跋修雲好奇地問:「熙淳表妹與杜大人也相熟?」

她含羞答道:「不瞞表哥,這是我未過門的夫婿。」

此語一出,四下皆錯愕,雖然杜阡陌與兩位公主的事宮裏都知道,但熙淳搶先宣布他是她的未婚夫,著實出乎眾人意料。

杜阡陌想解釋一二,然而一時間也解釋不了這其中的曲折,何況這還涉及到夏和……

他看看蕭皇,卻見蕭皇眉心若蹙,似是對熙淳的冒失之舉甚是不快,但蕭皇也沒有多說什麽,不知心中是如何盤算的。

「熙淳表妹已經訂親了?」拓跋修雲驚喜地道:「恭喜啊,表哥一定送上大禮!」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誰說他們已經訂親了?」

眾人不約而同扭頭望去,只見安夏冷著一張臉緩緩邁入殿來。

她朗聲道:「熙淳還沒訂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單戀杜大人罷了。」

「你……」熙淳又羞又惱,「你怎麽一來就胡說八道!」

「我有說錯嗎?只許你在此造次,不許我糾正?」安夏睨了她一眼。

熙淳連忙撒嬌道:「皇上,夏和又欺負我!」

「夏和怎麽也來了?」蕭皇倒是看好戲一般,一臉興致。

「兒臣餓了,聽說這裏有午宴遂來了。」安夏微笑道:「父皇,給兒臣添雙筷子吧。」

「只是來吃飯的嗎?」蕭皇意味深長地道:「要吃飯還不容易?要為了別的,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安夏問:「兒臣聽聞這幾日禮部兩位侍郎會陪著修雲皇子逛一逛我們蕭都?」

蕭皇點頭,「確實是有此安排,明日是到靈泉寺上香祈福。」

「兒臣也想去。」

「怎麽……」蕭皇有些不解,「你怎麽也要去湊熱鬧?」

安夏笑道:「兒臣與修雲皇子許久未見了,想敘敘舊。」

杜阡陌微微垂眸,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本來她突然出現,澄清了他與熙淳的關系,令他一陣驚喜,但「敘舊」兩個字又讓他的心沈了下來。

熙淳見狀,立刻道:「我也去!皇上,明日侄女也想去!」

一旁的拓跋修雲有些疑惑,沒看懂這兩個女孩子的針鋒相對是為了什麽,不過他有一種直覺,這應該不是為了他,他知道明日夏和想去靈泉寺,並非想與他敘舊那般簡單。

他按捺住性子,什麽也不表露,打算慢慢去了解答案,只是沒來由的,他預感到這一切與眼前這個叫做杜阡陌的禮部侍郎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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