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心悅 (14)
關燈
小
中
大
傳來，揉了揉眼睛便起身更衣。
“四姑娘，侯爺也在正豐堂呢。”
祖父？
“今日祖父可有去上朝了？”
“去了，是才回來呢。”
蘇綰看了看外頭天色，是該回來了。
是她因為昨夜無眠和侯夫人說今日不必去請安，便睡過了些。
祖父也在正豐堂，而且是才下朝就急著叫她過去，這事情不會這麽巧吧？
☆、天意
蘇綰來到了正豐堂，讓蘇綰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只有靖寧侯和侯夫人坐在上首，似乎專為等著她。
靖寧侯多年沙場，早已經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性格，蘇綰只能暗暗打量侯夫人。見其神色雖也是平靜，但似乎還暗藏著一絲竊喜。
有喜色？那就代表不是壞事？
她上前襝衽行禮：“綰兒給祖父、祖母請安！”
“起來吧，到祖母這裏來。”侯夫人這是徹底給了蘇綰一個信號，此時叫她來，定不是什麽壞事。
但靖寧侯儼然沒有侯夫人這般和藹，他面目依舊嚴肅，擡頭用探尋的目光打量著蘇綰。
“你知道今日早朝議了一件什麽事嗎？”他劈頭蓋臉的就問蘇綰。
“孫女兒不知。”蘇綰乖巧的回道，心中卻是反問：上朝的是祖父，又不是我。
怎麽古人就喜歡賣關子呢？
“最近先是有傳聞，說是一顆掃把星落在我們侯府，乃是不詳之兆。”
蘇綰聽了靖寧侯的話垂首不語，這已經是前日的傳聞了，靖寧侯今日才拿出來說，想必這不是重點。
果然他便又道：“昨日又傳有位得道仙人蔔出太孫殿下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實乃大周憾事。”
蘇綰再次打量了侯夫人一眼，只見她雖然依舊端著，眼中已經露出了些微的急色，若不是因為她最懂察言觀色，恐怕也是看不出來的。
那靖寧侯說的這兩件事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呢。
蘇綰好整以暇的等著答案。
“今日早朝有欽天監監證李大人上稟，說太孫殿下命格奇特，但也不是不可解。”
蘇綰頷首，表現得這件事好像跟她沒有什麽關系。
這回靖寧侯總算是急起來了，“李大人說他昨晚連夜帶著欽天監的人蔔算，說在我們大周有一顆同樣不詳之星，竟與太孫能夠相互克制，互相化解。若是能夠攜手，便可化不詳為大瑞。”
蘇綰聽了這話，竟是差一點就笑了出來。
沒想到蕭珩竟用這樣一種方法來化解兩人的危機，豈不是叫有心為難他們的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還反倒促進了他們這段姻緣。
但因靖寧侯此時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蘇綰便斂住了心神，只道：“孫女兒竟不知還有這樣的法子。”
“你真的不知。”靖寧侯用鷹隼一般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孫女兒。
但蘇綰豈能讓她看出破綻。
“你與太孫殿下此前真的沒有過往來？”他又問道。
蘇綰搖了搖頭，一臉懵懂不解。
心中卻是道：我與太孫蕭珩確實往來不多，但我與他此前扮的樊離和陸烽往來甚多，我就是不能告訴你。
此時侯夫人卻是再坐不住了，“綰兒一向乖覺，如今與美意縣主交好，她不是那麽沒分寸的孩子。”
若是蘇綰私自接觸外男，她這個當祖母的自然脫不了幹系。為蘇綰解釋也就是為自己解釋。
“那就真的是天意了。”靖寧侯嘆了一口氣，“今日早朝欽天監指的能化解太孫殿下命格的人，正是你。”
蘇綰聽了此話嚇得帕子都落在了地上。
“那……那我要怎麽辦？”她連聲音都顫抖了，在別人看來真是嚇得不輕。
“欽天監提出讓太孫殿下娶你為妃，可有言官反對。說太孫乃承皇位之人，而你只是一個庶女，恐不妥。”靖寧侯實言道。
蘇綰也知道敵人不會束手就擒，所以此消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孫……孫女沒想過要高攀太……太孫殿下。”
“我們知道你沒有心思高攀，但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侯夫人卻是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此事你不用憂愁，凡事有祖父和祖母為你做主。”
“謝祖父，謝祖母！”
待到蘇綰謝過二老從正豐堂出來，外頭竟下起了這年深秋的最後一場雨。
只是這場秋雨還未等她從正豐堂走回自己的院子，就已經停歇了。
太陽不驕不躁的重新從烏雲後探出了頭，亦如她此時的心情。
雖然事情最後還沒有定數，但她心中陰霾一掃而光。
前世她是個女強人，凡事都只靠自己，只知埋頭往前沖。
沒想到有幸重活一生，她竟更幸運的遇見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如果她能為這件事情錦上添花的事情也已經做了，如今就靜待結果吧。
蘇綰以為自己這晚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但夜裏府中不知出了什麽事，很是吵嚷。
蘇綰讓夏桃出去打聽，只說大概是世子那一房傳出的聲音，好似世子和世子夫人鄭氏起了爭執。
難道是她讓蘇維告訴蕭珩的事，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這下子蘇綰又沒了困意，等著春桃和夏桃輪流出去打探消息。
然而侯府似乎有意封鎖消息，而那邊也沒了鬧的動靜，這件事似乎又有被掩蓋下去的趨勢。
就憑大夫人給她的那點證據，矛頭已經直指鄭氏，當年她竟為了自己的夫君能夠承襲爵位，害死了大伯。
此等惡毒的婦人心，他相信靖寧侯不會姑息。
可這件事情最後怎麽處理，她卻沒有再置喙的餘地。
靖寧侯府安靜了三日。
這種安靜有些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三日她在府中竟沒有再看見鄭氏和蘇雪。
三日後，滿府皆在傳，世子蘇天翼要去戍邊。
而同時，蘇家已經重新請封了世子，這世子之人選竟是她的親爹蘇天崇。
就在蘇綰還不知此事是否屬實的時候，聖旨已經到了侯府，她得到的消息竟是前去一道接旨。
而蘇天崇接著那一份封他為靖寧侯世子的聖旨之後，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勤懇本分，從未想過爭奪什麽，更為想過這承襲爵位的事情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侯夫人看他那副不知所措的事情，暗自搖了搖頭。
她有心說一句：你能有今日還不是借了女兒的光。
但她知道這話想想也就罷了，是斷然不能說出口的。
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蘇天崇，侯夫人只道：“如今你已承了世子之位，這續娶繼室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擱了。藍氏這些年為你生兒育女，伺候左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大周律令早已經廢除了妾禁扶正。我看就藍氏吧。”
“可母親……”蘇天崇想說自己都是世子了，若是續弦怎麽也得找個出身好一點的，可被靖寧侯一記眼刀嚇得噤了聲。
全府都在為蘇綰做嫁衣，偏她這個親爹還不明步。靖寧侯想起自己那個曾經最得意的嫡長子，竟是被鄭氏那般害死的，不由意難平。
蘇天翼帶著鄭氏和蘇雪去戍邊離開侯府的那日，蘇綰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灰敗。而蘇雪則大鬧了一場侯府，她說她是鳳命，怎麽能去那苦寒的地方呢。
這對母女並不值得同情，畢竟今日的下場都是她們作出來的。
但娶此妻生此女的蘇天翼雖然有那麽點倒黴的意思。雖然當年鄭氏謀害先世子的計謀他並不知情，但娶妻生女不管教，他難辭其咎。
所幸鄭氏行徑敗露之後，他表現出了應有的擔當，才能將蘇家這一場幹戈化玉帛。
當然侯爵世子之位也不是說讓就讓，說封誰就封誰的，事情的順利還是仰仗了已經開始協理國事的蕭珩。
而且從蘇綰被傳出是災星，再到靖寧侯府化解此番風波，蕭珩於這一系列反擊計劃中表現出的沈穩冷靜和雷厲風行，讓蘇綰不得不佩服。
他以反動為主動，給了陶氏一族一個措手不及，讓陶氏一族與此事中沒得到一點好處，反而為他人了嫁衣。
不過蘇綰也承認，此次蕭珩活著回來，真讓他們一點防備也沒有。
而且蕭珩在用陸烽身份做掩飾的時候，在平京的官場早已經安插不到自己的人手，且這些人還都在暗處，而陶氏卻是在明處。
就比如這次站出來的欽天監監正，蘇綰都沒想到蕭珩的布局竟然細致到這種程度了。
☆、擇日
藍氏從姨娘變繼室，連日來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但蘇綰與這位這些年在侯府隱忍而一舉飛上枝頭的親娘確實無法談及太多的感情。更何況這位親娘還利用過自己的親閨女。
蘇綰以為維持這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就可以了，沒想到藍氏偏不肯安分，當著別人的面春風滿面，偏扯著蘇綰還抹起了眼淚。
“這麽多年了，姨娘終於可以讓綰兒稱一聲母親了。”
現在的蘇綰哪裏還能參不透，她這位以前看似無欲無求，天真無害的親娘，能在侯府後院，能在以前顧氏的身前立住，自然是有幾分算計的。
“母親有事直說便是了。綰兒並沒有那些玲瓏的心思，猜不透母親的意思。”
“我們綰兒自然是有本事的，不然怎麽就能得了太孫殿下看重。”藍氏幹脆也不扮天真了，“綰兒也知道，如今母親雖然扶了正，但京中那些夫人們都笑話母親是婢妾出身。”
蘇綰輕笑一聲，藍氏果然如她所料啊！
“綰兒與美意縣主交好，又得嘉惠郡主看重，可否……”
蘇綰收笑打斷藍氏，“母親，友情不是用來交換利益的。”
藍氏怔住，露出似乎無法理解的表情，“可綰兒，這也是在擡舉你自己的身份啊。你也知道太孫殿下他……”
“母親想多了，太孫殿下只是看重綰兒可化解他命格而已。”蘇綰不再理會藍氏，
不提起蕭珩，蘇綰還沒這麽生氣。一提起這個若幹天沒有出現，甚至沒有給她送一句消息的人，她就……
“世子夫人。”正此時，藍氏身邊的丫鬟卻是匆匆跑了進來，臉上有好似撿到金子的喜悅表情，“宋夫人送了帖子來給夫人。”
在聽到宋夫人這幾個字，蘇綰和藍氏幾乎都是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哪位宋夫人？”藍氏臉上雖有喜悅，但笑意並不明顯，心想八成是哪家小門小戶，末了那點笑意也悉數收斂。
那丫鬟見藍氏不冷不熱的樣子便急了起來，“夫人，是衛閣老那位侄女兒啊！”
丫鬟這般說完，蘇綰為之一振。
藍氏自然不會不曉得衛閣老，但她在內宅多年，不出去走動，自然要在腦海中繞好幾個彎。
在藍氏繞彎的時候，蘇綰已經想到了在江州見過的那位衛氏，也就是宋杭的母親。
她為什麽突然要擡舉藍氏呢？
宋府，宋杭正從外頭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去向衛氏請安並道謝。
“多謝母親成全兒子。”宋杭依舊是那個清風朗月，又自帶幾分倜儻的青年。只不過如今他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儒雅的成熟。
“這也叫成全？”衛氏放下手中茶盞，挑眉道：“為他人做嫁衣？”
“兒子所欣賞並喜歡的女孩子，若是能嫁給她心儀之人，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倒是通透，要依娘看，就應該搶回來。”
宋杭笑笑，想起蕭珩對他說過的他們的點點滴滴。
原來不是他出現的不是時候，而是他根本就出現晚了。所以無論他怎麽做，都得算是插足了。
“搶一個心所有屬的人，對兒子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你真的能放下？”衛氏又問。
“重拿輕放。”
衛氏頷首，知道事間緣分不可強求。
其實那個叫蘇綰的小姑娘雖然只是個庶女，但她一直都挺喜歡這小姑娘，總覺得她是個有後福的人。沒想到這後頭的福竟是奔著那個位置去了。
後來藍氏自然是拿著帖子去參加了宋府的一個賞菊宴。
衛氏還當著其他夫人的面送了藍氏一塊上好的玉佩，說是與蘇綰在江州有緣，這玉佩是給蘇綰做嫁妝的。
連衛氏這種出身好又嫁得好的夫人都擡舉藍氏，京中其他勳貴夫人也不再輕瞧了藍氏。
最起碼在面子上也都能過得去。
京中下起了這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沒想到這初雪來勢洶洶，險些壓折了樹枝。
欽天監監正便又在朝中提出，太孫殿下馬上至及冠，若再不娶妻，便是有違天意之事，先太子在天不靈也不得安息。
如今朝中再持反對聲音的人基本都是陶氏那邊的人。無非還拿著蘇綰的出身說事，說她不管怎麽樣都是婢生。
不過這些人的嘴巴很快就被嘉惠郡主給堵上了。
因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嘉惠郡主要認蘇綰為義女，而且是得到了福澤長公主的首肯。
蘇綰這日又聽說，欽天監已經在擇日子為蕭珩求娶蘇家女了。
可……可誰要嫁給他？
弄得兩人好似真的是因為命格合適而迫不得已走到一起似的。
他那日是怎麽說的來著：綰綰，以前騙了你是我不對，我把我的心賠給你好不好？
賠個狗屁！
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拿什麽賠！
蘇綰越想越氣，沐浴的時候水灑了一地，等她穿好中衣出了凈房，竟然不見春桃和夏桃。
她不喜歡沐浴的時候有人伺候，但如今天氣已冷她頭發濕漉漉的，這裏又沒有幹發帽和吹風筒。
蘇綰喚了一聲沒有人應，只能找了帕子自己坐在妝臺前擦起頭發來。
才擦了一半發現原本立在妝臺上的銅鏡被扣住了。
蘇綰欲扶起銅鏡，不想手上的帕子又滑了下去。
她顧此失彼，只能又伸手接起帕子，不想後頭有一雙手突然伸出來替她接住，並繼續細細柔柔的替他擦起頭發來。
這活計以前都是春桃在做，這次蘇綰也沒覺得會是別人。
直到她鴉黑的發絲被擦幹，如墨如瀑的披在肩頭，她才發覺出有些不對勁兒。
因為那雙手放下帕子後，並沒有如往常那般把她的頭發綰起來，而是用手指從發頂到發梢輕輕的順著她絲滑的發。
那指尖溫柔，充滿了情意，像是在無聲的傾訴思念的衷腸。
沒有了帕子的阻隔，那帶著些薄繭的手指似有意又無意的蹭在蘇綰的頭皮和耳尖上，蹭得她頭皮都顫栗了起來。
這不是春桃！
蘇綰大驚，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回眸就撞進一雙含著笑含著情的墨色深瞳裏去。
☆、看她
看到人，蘇綰楞了半晌。
“你怎麽……”
後面來了二字還沒說出口，蕭珩的長指已經穿過她發絲，兜住她後腦勺把人往前一帶。
她身體驀然撞到他懷裏，額頭上也被他偷襲親了一口。
這麽多天不見，這樣莫名其妙的見面也就罷了，還被占便宜，蘇綰不氣才怪。
“你幹嘛你！”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強行拉開了一點距離。
因為剛沐浴完，她的臉頰本就微紅，現在這一怒一爭，更是泛出紅潤的光澤。
蕭珩攬著她腰肢的手臂並未松開，主場不失。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垂眸定定的望著她。
他現在才知道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說的是誰。
蘇綰就是天然的美人胚子，如今這般不施粉黛的時候清新脫俗，五官眉眼一處一景，且都是人間自然絕景。
稍加打扮修飾，又媚態自成，真是讓人看了都移不開眼。
蕭珩真的移不開眼。
他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幫她順著額前耳邊垂下的碎發。她的發絲軟如緞，撫在他的手指手背上，也癢在他的心尖上。
蕭珩此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的神魂都被勾走了。
他的目光劃過那眉黛春山，那秋水剪瞳，他用順完她頭發還有餘香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尖，最後輕輕點了點那觸感跟軟糕一樣，顏色跟櫻花一般的唇上，低頭就要噙上去。
被心儀的男子這樣撩著，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可蘇綰就在蕭珩低下頭來那一剎那反應過來，她還在生著他的氣呢。
再掙脫出他的懷抱顯然已經來不及，蘇綰便靈機一動，低頭抵在他的胸口上，然後張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這一下蘇綰可沒留力氣，下口一點兒沒留情面。
一聲悶哼伴隨著輕嘆在她頭頂響起。
即便是這樣，蕭珩也沒松開，而且還改為兩手箍著她，緊緊的，仿佛要把她揉進他的胸口，他的骨血裏。
“綰綰，我好想你。”他抱著她彎身把頭埋在她肩頭頸間。如失氧已久，貪婪的呼吸著。
“我知道你定然在惱我，為什麽這些天都沒有出現在你面前。我不是不想，是沒這個臉。”他用鼻尖刮了刮她的耳廓，又蹭了蹭，“若不是因為我，你怎麽會遭受那樣的非議。所以我懲罰我不能來見你，除非把事情順利的解決。”
這一刮一蹭，蘇綰的人酥了，心癢了，也軟了。
這什麽男人啊，看起來冷冷冰冰，居然也有這麽騷氣的一面。
蘇綰輕嘆，逼迫自己把話說得狠一點：“那你就懲罰自己得狠一點啊！最好永遠都不要來見我！”
聽了這話，蕭珩倒真把蘇綰給松開了。
他扶著她的肩膀將人拉開一點距離，認真的看著她，然後眼尾稍稍一挑，有點壞，有點邪，還有幾分風流。
蘇綰心道：不好！
果然就聽對面的男人說：“懲罰還是要懲罰的，但是我想了一個更狠的辦法。”
明知道他哪裏還有什麽更狠的辦法，不過是作弄她罷了，但還是被他情緒牽動，沒忍住問道：“什麽辦法？”
“讓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說完，蕭珩連扶著她雙肩的手也松開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然後突然單膝跪地，從匣子裏拿出一支並蹄蓮的玉雕來。
他矮身將玉雕舉到她身前，帶著些顫音的對著蘇綰道：“綰綰，給我個機會，讓我一生一世照顧你。”
蘇綰看著矮身於前的蕭珩，看著他手裏精雕細琢的並蹄蓮玉雕，眼前竟有些模糊起來。
“綰綰，我知道這玉雕粗糙了些，但我以後一定會給你雕個更好的。”
“竟是你親手雕的？”
“不雕完哪有臉來見你。”
蘇綰的眼睫顫了顫，終是有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她記得蘇維問過她：阿姐，你想嫁個什麽樣的人？
她當時也只是隨口說說：當然要嫁個願意臣服我的，最起碼也得單膝跪地帶著禮物請求我嫁給他。
但她當時是按照現代人的求婚標準隨口說的，並未想過在這個時代會有男子會放下固有的男尊女卑思想，為她做這些事。
可她真的遇到了。
而且這人還是身份貴重的蕭珩。
她覺得她那點小驕傲在如此的他面前立即變成了矯情。
看到蘇綰滴下了眼淚，蕭珩立即手足無措起來。
“綰綰，你別……別哭啊！是我哪裏又做錯了嗎？”
這個面對猛虎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的男人，竟然無助的像個孩子。
“沒有。”蘇綰止了眼淚，接過他手中的並蹄蓮玉雕。
並蹄蓮莖桿一枝,花開兩朵，並緊密相連。寓意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那你是答應了？”蕭珩的嘴角掀了掀，有些僵硬，似不敢相信。
蘇綰點點頭，扯著他手臂將人扶起來，“全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你這顆天煞孤星，必須得由我這個災星鎮著。我若是不應，不成了大周的罪人。”
蕭珩起身，覺得這個答案有些不滿意，“只為了這個麽？”
“當然……”
蕭珩的表情立即緊繃起來。
蘇綰被他這一會兒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逗笑了，她再次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補充道：“不止。”
他輕嘆一口氣，覺得這會兒好像小時候在龍虎山上師父第一次教他輕功，扯著他樹上樹下的飛，他當時心裏就跟現在似的，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直到人落了地，心也才跟著落定。
“那還為了什麽？嗯？”他又扯著她往懷裏帶。心裏有了底，人便不正經起來。
蘇綰剛剛才沐浴完，本就只穿了中衣，被他這樣扯來扯去的，腰間系得垮垮的帶子這下算是徹底松了。
只一道掠影，便讓他看得徒然僵住了身體。
“你又看！”幸好蘇綰發現的早，及時攏住了衣襟。
一句：你又看！頓時讓蕭珩的思緒回到了江州樊府，那時他說送她，她不知他真實身份，竟是當場就脫掉了中衣。
他當時是怎麽想來著？
不想看也都看了，以後不負責也得負責了。
但現在他想的是：他想生生世世看著她，看她絕色千秋。
☆、喜嫁
不知道是不是陶氏一族已經於蕭珩的親事上放棄了抵抗。
從走六禮開始，皆事事順利。
轉眼就到了欽天監定下的成親的正日子。
蘇綰醒來後便立即問夏桃：“外頭下雪了嗎？”因為這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
“沒有，放心。”夏桃看自家四姑娘有些緊張，不由起了哄她開心放松的心思，“四姑娘，太孫殿下昨晚不是說了，天上就算下刀子，他也要一刻不差的把你娶回東宮。”
提到蕭珩昨晚那混話，蘇綰不但沒放松，還恨恨的咬了咬牙。
自從來送並蹄蓮玉雕那晚之後，蕭珩就對偷偷潛入蘇府這件事上了癮。就連春桃和夏桃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昨天是他們成親的前一晚，都說見面不吉利。
但這人不但又厚顏無恥的潛了進來，還說什麽反正我們一個是煞星，一個是災星，誰能奈何於我們？
他還真把他自己當天煞孤星了嗎？
更可氣的是，他把她房間的後窗當自己東宮大門也就算了，昨晚還厚顏無恥的在她耳邊道：“綰綰，明晚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了。”
昨晚就因為他這句話，鬧得她這一晚上都沒睡好，哪個女人提前洞房花燭夜會不緊張呢。
夏桃看著自家姑娘不斷變幻的臉色，一時沒參透她的心思，只能提醒道：“四姑娘，快起身用點早膳吧，一會兒宮裏的嬤嬤就入府了。”
欽天監給他們算的迎娶的時辰在申正時分。所以也並沒有夏桃說的那麽急。
用了早膳，等了好一陣子，宮裏的兩個嬤嬤才入府。
這兩位梳妝的嬤嬤很有名頭，在宮中公主出嫁用的基本都是這兩位嬤嬤。
可到了傳統婚俗開臉儀式的時候，蘇綰還是有點緊張。
幸好兩位嬤嬤經驗老到，手腳麻利，而且還唱起了《開臉歌》緩解蘇綰的緊張。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
這左一個習俗又一個儀式的下來，等到蘇綰穿好嫁衣坐下來的時候，已經快要精疲力盡了。
正當她打算喘口氣歇歇的時候，春桃又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嚷道：“太孫殿下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都已經忙乎到這個時辰了嗎？
聽了春桃稟報的，兩位嬤嬤急忙幫蘇綰戴上了鑲滿珠翠的鳳冠，又蓋上了鴛鴦雙飛的紅蓋頭。
然後才意識到，這太孫殿下是不是比預計的時辰來早了些？
然而此刻，蘇綰才真正的意識到，兩世為人，她真的要嫁了！
今日有喜事，靖寧侯府中門大開，紅毯鋪地，紅燈似火，一派喜氣洋洋。
蕭珩自然是要先到正豐堂拜見了靖寧侯和侯夫人，還有他的岳丈如今的世子蘇天崇。
看出他的心思早就飛了，幾位長輩也不多話，只草草的走了個儀式。放他去了蘇綰那裏。
蘇天崇還想把人攔下囑咐兩句，卻被反應極快的侯夫人章氏一個眼神給攔下了。
章氏看身著紅色喜服的蕭珩背影遠去，不由請嘆了口氣，心想著當初一心求這潑天的富貴和榮譽，現在來看這皇親國戚也不是這麽好做的。
且不說別的，她今日看蕭珩穿著大紅喜服的樣貌，當真是俊美無儔了，可以說在大周國都是少有的。
這等龍章鳳姿，這等無尚尊貴的身份，哪是一般女子能夠攏得住的。
自古後宮多傾軋，她那位孫女兒最後能走到哪一步呢？最後是能給章家帶來無尚的榮耀，還是……
“你現在才想這些還有什麽用？”靖寧侯一句話打斷了侯夫人的思緒。
是啊，現在想什麽也沒有用了，但求蘇綰有那個福分。
自從蓋上那紅蓋頭之後，蘇綰只覺得周遭的環境更加噪雜了。
直到不知誰喊了一句：“太孫殿下過來這邊了。”
蘇綰那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落了下來。
周遭噪雜聲依舊，可蘇綰就只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
他來了！
“綰綰，我來帶你回家了。”那道由遠及近的聲音似呢喃，卻堅定不移。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蘇綰只覺得自己來到這個陌生世界一直飄搖著的心，終於有了定所。
他說會給她一個家。
按照規矩，一系列儀式之後，蕭珩要帶著蘇綰回到正豐堂去拜別靖寧侯等長輩。
他也沒想破壞這規矩，只是看著蘇綰穿著那麽繁覆的喜服，戴著那麽重的鳳冠，便轉到蘇綰身前露了個後背給她，“綰綰，上來我背你！”
“太孫殿下，這不合規矩。”宮裏來的兩個嬤嬤立即上前阻止道。
按理說，這新嫁娘出門是要娘家的人背上花轎的。
“什麽規矩，我就是規矩。”蕭珩今日不想冷著臉，但他眉頭微微一凝，已經帶出了三分威壓。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便不再敢阻攔。
蕭珩就這麽一路背著蘇綰回到了正豐堂，拜別高堂。
只是從正豐堂到正門喜轎這一段距離，蘇綰就只能由娘家人背出去了。
這人選自然是如今已承襲世子位的親爹蘇天崇。
等蘇綰被人背在了背上，蕭珩還不放心的上前指導了一下蘇世子一番，覺得他這背人的姿勢定然不會讓蘇綰舒服。
依著蘇天崇的脾氣，就要生氣瞪人了，可他一擡眼，看著蕭珩那張臉便什麽氣都沒有了。
倒不是蕭珩今日太過俊美他不舍得罵，而且一想到這位翁婿未來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再想想以後自己上朝，天天還得對這位翁婿三叩九拜呢，如今這倒真不算什麽了。
隨著靖寧侯府門前爆竹聲聲，鑼鼓喧天，蘇綰被蘇天崇穩穩當當的背到了喜轎上。
被喜娘往手裏塞了一個大大的玉如意，轎簾就重重的落下了。
隨著那一聲“發轎了”，八擡的大轎便在一瞬間離地而起。
等到轉出巷子的時候，蘇綰忍不住掀起蓋頭一角，又悄悄掀開了轎簾。
但她沒有回頭，而是看向前方，那匹系著紅綢的高頭大馬上，蕭珩也似有所感般的回過頭來。
兩人四目不期然的對上，皆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對未來的期冀。
☆、行禮
蘇綰的喜轎從靖寧侯府一路到了皇城。
路上圍觀百姓絡繹不絕，竊竊私語。
雖然坐在轎子中不太能聽清他們在議論什麽，可那嘖嘖的惋惜聲，大概是可憐她因為命格的事嫁給蕭珩，就跟那沖喜的新娘似的，最後都落不到什麽好下場吧。
蘇綰倒是淡然一笑。
等入了皇宮，氣氛截然不同。
蘇綰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嫁到這深宮中來。
她想，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蕭珩這身份，怕是早就躲得遠遠的，不會讓兩人有任何發展的機會。
但她偏偏就穿越在了樊家的隔壁，被顧氏送去給樊離伴讀，討好樊夫人。這大概就是兩人命定的緣分吧。
但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她就會不顧一切。
都說女子在這深宮之中難生存，但她想為了蕭珩試一試。
其實宮中皇子與太孫的婚儀與民間差別不大，流程與儀式相差無幾。
蕭珩無父無母，自然免了拜高堂的流程，只需翌日清早去拜見建章帝和陶皇後即可。
所以蕭珩蘇綰二人拜過了天地之後便行夫妻交拜之禮。
從搖搖晃晃的紅蓋頭底下，蘇綰終於又看見了蕭珩那張帶著期待和笑意的臉。
原先她只看過他穿黑金蟒袍，原來穿著大紅色的喜服也絲毫沒有違和感。
紅色的喜服領口雖然束得緊緊的，但依舊襯得那張臉如桃花灼灼，奪人眼球。
蘇綰只覺得還沒看夠呢，恍然中就被扶起了身子，又被恍恍惚惚的送進了洞房。
紅燭搖曳，行合巹禮。
蕭珩上前一步用包著紅色絲綢的秤桿將蘇綰那繡著鴛鴦雙飛的蓋頭挑到了一邊。
這種時刻，一般新嫁娘的心情應該是緊張的，可偏偏蕭珩在挑蓋頭的同時，嘴上還貧了一句：“這鴛鴦繡的可真好看！”
這下蘇綰所有的緊張心思都散了，只差沒笑出聲來。
憋住笑的她擡眸便瞪了他一眼，挑蓋頭居然只誇蓋頭繡的好看，不是應該誇新嫁娘好看嗎？
就像心有所感似的，蕭珩用目光細細的描摹著蘇綰的臉，然後輕輕挑起了她的下顎，用略微沙啞浸著情愫的聲音輕聲呢喃，“你最好看！”說完目光卻突然灼熱了起來。
蘇綰被他這目光燙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落在喜案上那對龍鳳呈祥的喜燭之上。
幸好這時全福夫人已經托著托盤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四姑娘，侯爺也在正豐堂呢。”
祖父？
“今日祖父可有去上朝了？”
“去了，是才回來呢。”
蘇綰看了看外頭天色，是該回來了。
是她因為昨夜無眠和侯夫人說今日不必去請安，便睡過了些。
祖父也在正豐堂，而且是才下朝就急著叫她過去，這事情不會這麽巧吧？
☆、天意
蘇綰來到了正豐堂，讓蘇綰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只有靖寧侯和侯夫人坐在上首，似乎專為等著她。
靖寧侯多年沙場，早已經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性格，蘇綰只能暗暗打量侯夫人。見其神色雖也是平靜，但似乎還暗藏著一絲竊喜。
有喜色？那就代表不是壞事？
她上前襝衽行禮：“綰兒給祖父、祖母請安！”
“起來吧，到祖母這裏來。”侯夫人這是徹底給了蘇綰一個信號，此時叫她來，定不是什麽壞事。
但靖寧侯儼然沒有侯夫人這般和藹，他面目依舊嚴肅，擡頭用探尋的目光打量著蘇綰。
“你知道今日早朝議了一件什麽事嗎？”他劈頭蓋臉的就問蘇綰。
“孫女兒不知。”蘇綰乖巧的回道，心中卻是反問：上朝的是祖父，又不是我。
怎麽古人就喜歡賣關子呢？
“最近先是有傳聞，說是一顆掃把星落在我們侯府，乃是不詳之兆。”
蘇綰聽了靖寧侯的話垂首不語，這已經是前日的傳聞了，靖寧侯今日才拿出來說，想必這不是重點。
果然他便又道：“昨日又傳有位得道仙人蔔出太孫殿下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實乃大周憾事。”
蘇綰再次打量了侯夫人一眼，只見她雖然依舊端著，眼中已經露出了些微的急色，若不是因為她最懂察言觀色，恐怕也是看不出來的。
那靖寧侯說的這兩件事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呢。
蘇綰好整以暇的等著答案。
“今日早朝有欽天監監證李大人上稟，說太孫殿下命格奇特，但也不是不可解。”
蘇綰頷首，表現得這件事好像跟她沒有什麽關系。
這回靖寧侯總算是急起來了，“李大人說他昨晚連夜帶著欽天監的人蔔算，說在我們大周有一顆同樣不詳之星，竟與太孫能夠相互克制，互相化解。若是能夠攜手，便可化不詳為大瑞。”
蘇綰聽了這話，竟是差一點就笑了出來。
沒想到蕭珩竟用這樣一種方法來化解兩人的危機，豈不是叫有心為難他們的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還反倒促進了他們這段姻緣。
但因靖寧侯此時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蘇綰便斂住了心神，只道：“孫女兒竟不知還有這樣的法子。”
“你真的不知。”靖寧侯用鷹隼一般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孫女兒。
但蘇綰豈能讓她看出破綻。
“你與太孫殿下此前真的沒有過往來？”他又問道。
蘇綰搖了搖頭，一臉懵懂不解。
心中卻是道：我與太孫蕭珩確實往來不多，但我與他此前扮的樊離和陸烽往來甚多，我就是不能告訴你。
此時侯夫人卻是再坐不住了，“綰兒一向乖覺，如今與美意縣主交好，她不是那麽沒分寸的孩子。”
若是蘇綰私自接觸外男，她這個當祖母的自然脫不了幹系。為蘇綰解釋也就是為自己解釋。
“那就真的是天意了。”靖寧侯嘆了一口氣，“今日早朝欽天監指的能化解太孫殿下命格的人，正是你。”
蘇綰聽了此話嚇得帕子都落在了地上。
“那……那我要怎麽辦？”她連聲音都顫抖了，在別人看來真是嚇得不輕。
“欽天監提出讓太孫殿下娶你為妃，可有言官反對。說太孫乃承皇位之人，而你只是一個庶女，恐不妥。”靖寧侯實言道。
蘇綰也知道敵人不會束手就擒，所以此消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孫……孫女沒想過要高攀太……太孫殿下。”
“我們知道你沒有心思高攀，但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侯夫人卻是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此事你不用憂愁，凡事有祖父和祖母為你做主。”
“謝祖父，謝祖母！”
待到蘇綰謝過二老從正豐堂出來，外頭竟下起了這年深秋的最後一場雨。
只是這場秋雨還未等她從正豐堂走回自己的院子，就已經停歇了。
太陽不驕不躁的重新從烏雲後探出了頭，亦如她此時的心情。
雖然事情最後還沒有定數，但她心中陰霾一掃而光。
前世她是個女強人，凡事都只靠自己，只知埋頭往前沖。
沒想到有幸重活一生，她竟更幸運的遇見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如果她能為這件事情錦上添花的事情也已經做了，如今就靜待結果吧。
蘇綰以為自己這晚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但夜裏府中不知出了什麽事，很是吵嚷。
蘇綰讓夏桃出去打聽，只說大概是世子那一房傳出的聲音，好似世子和世子夫人鄭氏起了爭執。
難道是她讓蘇維告訴蕭珩的事，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這下子蘇綰又沒了困意，等著春桃和夏桃輪流出去打探消息。
然而侯府似乎有意封鎖消息，而那邊也沒了鬧的動靜，這件事似乎又有被掩蓋下去的趨勢。
就憑大夫人給她的那點證據，矛頭已經直指鄭氏，當年她竟為了自己的夫君能夠承襲爵位，害死了大伯。
此等惡毒的婦人心，他相信靖寧侯不會姑息。
可這件事情最後怎麽處理，她卻沒有再置喙的餘地。
靖寧侯府安靜了三日。
這種安靜有些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三日她在府中竟沒有再看見鄭氏和蘇雪。
三日後，滿府皆在傳，世子蘇天翼要去戍邊。
而同時，蘇家已經重新請封了世子，這世子之人選竟是她的親爹蘇天崇。
就在蘇綰還不知此事是否屬實的時候，聖旨已經到了侯府，她得到的消息竟是前去一道接旨。
而蘇天崇接著那一份封他為靖寧侯世子的聖旨之後，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勤懇本分，從未想過爭奪什麽，更為想過這承襲爵位的事情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侯夫人看他那副不知所措的事情，暗自搖了搖頭。
她有心說一句：你能有今日還不是借了女兒的光。
但她知道這話想想也就罷了，是斷然不能說出口的。
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蘇天崇，侯夫人只道：“如今你已承了世子之位，這續娶繼室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擱了。藍氏這些年為你生兒育女，伺候左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大周律令早已經廢除了妾禁扶正。我看就藍氏吧。”
“可母親……”蘇天崇想說自己都是世子了，若是續弦怎麽也得找個出身好一點的，可被靖寧侯一記眼刀嚇得噤了聲。
全府都在為蘇綰做嫁衣，偏她這個親爹還不明步。靖寧侯想起自己那個曾經最得意的嫡長子，竟是被鄭氏那般害死的，不由意難平。
蘇天翼帶著鄭氏和蘇雪去戍邊離開侯府的那日，蘇綰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灰敗。而蘇雪則大鬧了一場侯府，她說她是鳳命，怎麽能去那苦寒的地方呢。
這對母女並不值得同情，畢竟今日的下場都是她們作出來的。
但娶此妻生此女的蘇天翼雖然有那麽點倒黴的意思。雖然當年鄭氏謀害先世子的計謀他並不知情，但娶妻生女不管教，他難辭其咎。
所幸鄭氏行徑敗露之後，他表現出了應有的擔當，才能將蘇家這一場幹戈化玉帛。
當然侯爵世子之位也不是說讓就讓，說封誰就封誰的，事情的順利還是仰仗了已經開始協理國事的蕭珩。
而且從蘇綰被傳出是災星，再到靖寧侯府化解此番風波，蕭珩於這一系列反擊計劃中表現出的沈穩冷靜和雷厲風行，讓蘇綰不得不佩服。
他以反動為主動，給了陶氏一族一個措手不及，讓陶氏一族與此事中沒得到一點好處，反而為他人了嫁衣。
不過蘇綰也承認，此次蕭珩活著回來，真讓他們一點防備也沒有。
而且蕭珩在用陸烽身份做掩飾的時候，在平京的官場早已經安插不到自己的人手，且這些人還都在暗處，而陶氏卻是在明處。
就比如這次站出來的欽天監監正，蘇綰都沒想到蕭珩的布局竟然細致到這種程度了。
☆、擇日
藍氏從姨娘變繼室，連日來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但蘇綰與這位這些年在侯府隱忍而一舉飛上枝頭的親娘確實無法談及太多的感情。更何況這位親娘還利用過自己的親閨女。
蘇綰以為維持這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就可以了，沒想到藍氏偏不肯安分，當著別人的面春風滿面，偏扯著蘇綰還抹起了眼淚。
“這麽多年了，姨娘終於可以讓綰兒稱一聲母親了。”
現在的蘇綰哪裏還能參不透，她這位以前看似無欲無求，天真無害的親娘，能在侯府後院，能在以前顧氏的身前立住，自然是有幾分算計的。
“母親有事直說便是了。綰兒並沒有那些玲瓏的心思，猜不透母親的意思。”
“我們綰兒自然是有本事的，不然怎麽就能得了太孫殿下看重。”藍氏幹脆也不扮天真了，“綰兒也知道，如今母親雖然扶了正，但京中那些夫人們都笑話母親是婢妾出身。”
蘇綰輕笑一聲，藍氏果然如她所料啊！
“綰兒與美意縣主交好，又得嘉惠郡主看重，可否……”
蘇綰收笑打斷藍氏，“母親，友情不是用來交換利益的。”
藍氏怔住，露出似乎無法理解的表情，“可綰兒，這也是在擡舉你自己的身份啊。你也知道太孫殿下他……”
“母親想多了，太孫殿下只是看重綰兒可化解他命格而已。”蘇綰不再理會藍氏，
不提起蕭珩，蘇綰還沒這麽生氣。一提起這個若幹天沒有出現，甚至沒有給她送一句消息的人，她就……
“世子夫人。”正此時，藍氏身邊的丫鬟卻是匆匆跑了進來，臉上有好似撿到金子的喜悅表情，“宋夫人送了帖子來給夫人。”
在聽到宋夫人這幾個字，蘇綰和藍氏幾乎都是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哪位宋夫人？”藍氏臉上雖有喜悅，但笑意並不明顯，心想八成是哪家小門小戶，末了那點笑意也悉數收斂。
那丫鬟見藍氏不冷不熱的樣子便急了起來，“夫人，是衛閣老那位侄女兒啊！”
丫鬟這般說完，蘇綰為之一振。
藍氏自然不會不曉得衛閣老，但她在內宅多年，不出去走動，自然要在腦海中繞好幾個彎。
在藍氏繞彎的時候，蘇綰已經想到了在江州見過的那位衛氏，也就是宋杭的母親。
她為什麽突然要擡舉藍氏呢？
宋府，宋杭正從外頭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去向衛氏請安並道謝。
“多謝母親成全兒子。”宋杭依舊是那個清風朗月，又自帶幾分倜儻的青年。只不過如今他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儒雅的成熟。
“這也叫成全？”衛氏放下手中茶盞，挑眉道：“為他人做嫁衣？”
“兒子所欣賞並喜歡的女孩子，若是能嫁給她心儀之人，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倒是通透，要依娘看，就應該搶回來。”
宋杭笑笑，想起蕭珩對他說過的他們的點點滴滴。
原來不是他出現的不是時候，而是他根本就出現晚了。所以無論他怎麽做，都得算是插足了。
“搶一個心所有屬的人，對兒子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你真的能放下？”衛氏又問。
“重拿輕放。”
衛氏頷首，知道事間緣分不可強求。
其實那個叫蘇綰的小姑娘雖然只是個庶女，但她一直都挺喜歡這小姑娘，總覺得她是個有後福的人。沒想到這後頭的福竟是奔著那個位置去了。
後來藍氏自然是拿著帖子去參加了宋府的一個賞菊宴。
衛氏還當著其他夫人的面送了藍氏一塊上好的玉佩，說是與蘇綰在江州有緣，這玉佩是給蘇綰做嫁妝的。
連衛氏這種出身好又嫁得好的夫人都擡舉藍氏，京中其他勳貴夫人也不再輕瞧了藍氏。
最起碼在面子上也都能過得去。
京中下起了這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沒想到這初雪來勢洶洶，險些壓折了樹枝。
欽天監監正便又在朝中提出，太孫殿下馬上至及冠，若再不娶妻，便是有違天意之事，先太子在天不靈也不得安息。
如今朝中再持反對聲音的人基本都是陶氏那邊的人。無非還拿著蘇綰的出身說事，說她不管怎麽樣都是婢生。
不過這些人的嘴巴很快就被嘉惠郡主給堵上了。
因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嘉惠郡主要認蘇綰為義女，而且是得到了福澤長公主的首肯。
蘇綰這日又聽說，欽天監已經在擇日子為蕭珩求娶蘇家女了。
可……可誰要嫁給他？
弄得兩人好似真的是因為命格合適而迫不得已走到一起似的。
他那日是怎麽說的來著：綰綰，以前騙了你是我不對，我把我的心賠給你好不好？
賠個狗屁！
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拿什麽賠！
蘇綰越想越氣，沐浴的時候水灑了一地，等她穿好中衣出了凈房，竟然不見春桃和夏桃。
她不喜歡沐浴的時候有人伺候，但如今天氣已冷她頭發濕漉漉的，這裏又沒有幹發帽和吹風筒。
蘇綰喚了一聲沒有人應，只能找了帕子自己坐在妝臺前擦起頭發來。
才擦了一半發現原本立在妝臺上的銅鏡被扣住了。
蘇綰欲扶起銅鏡，不想手上的帕子又滑了下去。
她顧此失彼，只能又伸手接起帕子，不想後頭有一雙手突然伸出來替她接住，並繼續細細柔柔的替他擦起頭發來。
這活計以前都是春桃在做，這次蘇綰也沒覺得會是別人。
直到她鴉黑的發絲被擦幹，如墨如瀑的披在肩頭，她才發覺出有些不對勁兒。
因為那雙手放下帕子後，並沒有如往常那般把她的頭發綰起來，而是用手指從發頂到發梢輕輕的順著她絲滑的發。
那指尖溫柔，充滿了情意，像是在無聲的傾訴思念的衷腸。
沒有了帕子的阻隔，那帶著些薄繭的手指似有意又無意的蹭在蘇綰的頭皮和耳尖上，蹭得她頭皮都顫栗了起來。
這不是春桃！
蘇綰大驚，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回眸就撞進一雙含著笑含著情的墨色深瞳裏去。
☆、看她
看到人，蘇綰楞了半晌。
“你怎麽……”
後面來了二字還沒說出口，蕭珩的長指已經穿過她發絲，兜住她後腦勺把人往前一帶。
她身體驀然撞到他懷裏，額頭上也被他偷襲親了一口。
這麽多天不見，這樣莫名其妙的見面也就罷了，還被占便宜，蘇綰不氣才怪。
“你幹嘛你！”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強行拉開了一點距離。
因為剛沐浴完，她的臉頰本就微紅，現在這一怒一爭，更是泛出紅潤的光澤。
蕭珩攬著她腰肢的手臂並未松開，主場不失。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垂眸定定的望著她。
他現在才知道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說的是誰。
蘇綰就是天然的美人胚子，如今這般不施粉黛的時候清新脫俗，五官眉眼一處一景，且都是人間自然絕景。
稍加打扮修飾，又媚態自成，真是讓人看了都移不開眼。
蕭珩真的移不開眼。
他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幫她順著額前耳邊垂下的碎發。她的發絲軟如緞，撫在他的手指手背上，也癢在他的心尖上。
蕭珩此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的神魂都被勾走了。
他的目光劃過那眉黛春山，那秋水剪瞳，他用順完她頭發還有餘香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尖，最後輕輕點了點那觸感跟軟糕一樣，顏色跟櫻花一般的唇上，低頭就要噙上去。
被心儀的男子這樣撩著，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可蘇綰就在蕭珩低下頭來那一剎那反應過來，她還在生著他的氣呢。
再掙脫出他的懷抱顯然已經來不及，蘇綰便靈機一動，低頭抵在他的胸口上，然後張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這一下蘇綰可沒留力氣，下口一點兒沒留情面。
一聲悶哼伴隨著輕嘆在她頭頂響起。
即便是這樣，蕭珩也沒松開，而且還改為兩手箍著她，緊緊的，仿佛要把她揉進他的胸口，他的骨血裏。
“綰綰，我好想你。”他抱著她彎身把頭埋在她肩頭頸間。如失氧已久，貪婪的呼吸著。
“我知道你定然在惱我，為什麽這些天都沒有出現在你面前。我不是不想，是沒這個臉。”他用鼻尖刮了刮她的耳廓，又蹭了蹭，“若不是因為我，你怎麽會遭受那樣的非議。所以我懲罰我不能來見你，除非把事情順利的解決。”
這一刮一蹭，蘇綰的人酥了，心癢了，也軟了。
這什麽男人啊，看起來冷冷冰冰，居然也有這麽騷氣的一面。
蘇綰輕嘆，逼迫自己把話說得狠一點：“那你就懲罰自己得狠一點啊！最好永遠都不要來見我！”
聽了這話，蕭珩倒真把蘇綰給松開了。
他扶著她的肩膀將人拉開一點距離，認真的看著她，然後眼尾稍稍一挑，有點壞，有點邪，還有幾分風流。
蘇綰心道：不好！
果然就聽對面的男人說：“懲罰還是要懲罰的，但是我想了一個更狠的辦法。”
明知道他哪裏還有什麽更狠的辦法，不過是作弄她罷了，但還是被他情緒牽動，沒忍住問道：“什麽辦法？”
“讓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說完，蕭珩連扶著她雙肩的手也松開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然後突然單膝跪地，從匣子裏拿出一支並蹄蓮的玉雕來。
他矮身將玉雕舉到她身前，帶著些顫音的對著蘇綰道：“綰綰，給我個機會，讓我一生一世照顧你。”
蘇綰看著矮身於前的蕭珩，看著他手裏精雕細琢的並蹄蓮玉雕，眼前竟有些模糊起來。
“綰綰，我知道這玉雕粗糙了些，但我以後一定會給你雕個更好的。”
“竟是你親手雕的？”
“不雕完哪有臉來見你。”
蘇綰的眼睫顫了顫，終是有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她記得蘇維問過她：阿姐，你想嫁個什麽樣的人？
她當時也只是隨口說說：當然要嫁個願意臣服我的，最起碼也得單膝跪地帶著禮物請求我嫁給他。
但她當時是按照現代人的求婚標準隨口說的，並未想過在這個時代會有男子會放下固有的男尊女卑思想，為她做這些事。
可她真的遇到了。
而且這人還是身份貴重的蕭珩。
她覺得她那點小驕傲在如此的他面前立即變成了矯情。
看到蘇綰滴下了眼淚，蕭珩立即手足無措起來。
“綰綰，你別……別哭啊！是我哪裏又做錯了嗎？”
這個面對猛虎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的男人，竟然無助的像個孩子。
“沒有。”蘇綰止了眼淚，接過他手中的並蹄蓮玉雕。
並蹄蓮莖桿一枝,花開兩朵，並緊密相連。寓意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那你是答應了？”蕭珩的嘴角掀了掀，有些僵硬，似不敢相信。
蘇綰點點頭，扯著他手臂將人扶起來，“全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你這顆天煞孤星，必須得由我這個災星鎮著。我若是不應，不成了大周的罪人。”
蕭珩起身，覺得這個答案有些不滿意，“只為了這個麽？”
“當然……”
蕭珩的表情立即緊繃起來。
蘇綰被他這一會兒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逗笑了，她再次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補充道：“不止。”
他輕嘆一口氣，覺得這會兒好像小時候在龍虎山上師父第一次教他輕功，扯著他樹上樹下的飛，他當時心裏就跟現在似的，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直到人落了地，心也才跟著落定。
“那還為了什麽？嗯？”他又扯著她往懷裏帶。心裏有了底，人便不正經起來。
蘇綰剛剛才沐浴完，本就只穿了中衣，被他這樣扯來扯去的，腰間系得垮垮的帶子這下算是徹底松了。
只一道掠影，便讓他看得徒然僵住了身體。
“你又看！”幸好蘇綰發現的早，及時攏住了衣襟。
一句：你又看！頓時讓蕭珩的思緒回到了江州樊府，那時他說送她，她不知他真實身份，竟是當場就脫掉了中衣。
他當時是怎麽想來著？
不想看也都看了，以後不負責也得負責了。
但現在他想的是：他想生生世世看著她，看她絕色千秋。
☆、喜嫁
不知道是不是陶氏一族已經於蕭珩的親事上放棄了抵抗。
從走六禮開始，皆事事順利。
轉眼就到了欽天監定下的成親的正日子。
蘇綰醒來後便立即問夏桃：“外頭下雪了嗎？”因為這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
“沒有，放心。”夏桃看自家四姑娘有些緊張，不由起了哄她開心放松的心思，“四姑娘，太孫殿下昨晚不是說了，天上就算下刀子，他也要一刻不差的把你娶回東宮。”
提到蕭珩昨晚那混話，蘇綰不但沒放松，還恨恨的咬了咬牙。
自從來送並蹄蓮玉雕那晚之後，蕭珩就對偷偷潛入蘇府這件事上了癮。就連春桃和夏桃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昨天是他們成親的前一晚，都說見面不吉利。
但這人不但又厚顏無恥的潛了進來，還說什麽反正我們一個是煞星，一個是災星，誰能奈何於我們？
他還真把他自己當天煞孤星了嗎？
更可氣的是，他把她房間的後窗當自己東宮大門也就算了，昨晚還厚顏無恥的在她耳邊道：“綰綰，明晚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了。”
昨晚就因為他這句話，鬧得她這一晚上都沒睡好，哪個女人提前洞房花燭夜會不緊張呢。
夏桃看著自家姑娘不斷變幻的臉色，一時沒參透她的心思，只能提醒道：“四姑娘，快起身用點早膳吧，一會兒宮裏的嬤嬤就入府了。”
欽天監給他們算的迎娶的時辰在申正時分。所以也並沒有夏桃說的那麽急。
用了早膳，等了好一陣子，宮裏的兩個嬤嬤才入府。
這兩位梳妝的嬤嬤很有名頭，在宮中公主出嫁用的基本都是這兩位嬤嬤。
可到了傳統婚俗開臉儀式的時候，蘇綰還是有點緊張。
幸好兩位嬤嬤經驗老到，手腳麻利，而且還唱起了《開臉歌》緩解蘇綰的緊張。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
這左一個習俗又一個儀式的下來，等到蘇綰穿好嫁衣坐下來的時候，已經快要精疲力盡了。
正當她打算喘口氣歇歇的時候，春桃又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嚷道：“太孫殿下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都已經忙乎到這個時辰了嗎？
聽了春桃稟報的，兩位嬤嬤急忙幫蘇綰戴上了鑲滿珠翠的鳳冠，又蓋上了鴛鴦雙飛的紅蓋頭。
然後才意識到，這太孫殿下是不是比預計的時辰來早了些？
然而此刻，蘇綰才真正的意識到，兩世為人，她真的要嫁了！
今日有喜事，靖寧侯府中門大開，紅毯鋪地，紅燈似火，一派喜氣洋洋。
蕭珩自然是要先到正豐堂拜見了靖寧侯和侯夫人，還有他的岳丈如今的世子蘇天崇。
看出他的心思早就飛了，幾位長輩也不多話，只草草的走了個儀式。放他去了蘇綰那裏。
蘇天崇還想把人攔下囑咐兩句，卻被反應極快的侯夫人章氏一個眼神給攔下了。
章氏看身著紅色喜服的蕭珩背影遠去，不由請嘆了口氣，心想著當初一心求這潑天的富貴和榮譽，現在來看這皇親國戚也不是這麽好做的。
且不說別的，她今日看蕭珩穿著大紅喜服的樣貌，當真是俊美無儔了，可以說在大周國都是少有的。
這等龍章鳳姿，這等無尚尊貴的身份，哪是一般女子能夠攏得住的。
自古後宮多傾軋，她那位孫女兒最後能走到哪一步呢？最後是能給章家帶來無尚的榮耀，還是……
“你現在才想這些還有什麽用？”靖寧侯一句話打斷了侯夫人的思緒。
是啊，現在想什麽也沒有用了，但求蘇綰有那個福分。
自從蓋上那紅蓋頭之後，蘇綰只覺得周遭的環境更加噪雜了。
直到不知誰喊了一句：“太孫殿下過來這邊了。”
蘇綰那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落了下來。
周遭噪雜聲依舊，可蘇綰就只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
他來了！
“綰綰，我來帶你回家了。”那道由遠及近的聲音似呢喃，卻堅定不移。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蘇綰只覺得自己來到這個陌生世界一直飄搖著的心，終於有了定所。
他說會給她一個家。
按照規矩，一系列儀式之後，蕭珩要帶著蘇綰回到正豐堂去拜別靖寧侯等長輩。
他也沒想破壞這規矩，只是看著蘇綰穿著那麽繁覆的喜服，戴著那麽重的鳳冠，便轉到蘇綰身前露了個後背給她，“綰綰，上來我背你！”
“太孫殿下，這不合規矩。”宮裏來的兩個嬤嬤立即上前阻止道。
按理說，這新嫁娘出門是要娘家的人背上花轎的。
“什麽規矩，我就是規矩。”蕭珩今日不想冷著臉，但他眉頭微微一凝，已經帶出了三分威壓。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便不再敢阻攔。
蕭珩就這麽一路背著蘇綰回到了正豐堂，拜別高堂。
只是從正豐堂到正門喜轎這一段距離，蘇綰就只能由娘家人背出去了。
這人選自然是如今已承襲世子位的親爹蘇天崇。
等蘇綰被人背在了背上，蕭珩還不放心的上前指導了一下蘇世子一番，覺得他這背人的姿勢定然不會讓蘇綰舒服。
依著蘇天崇的脾氣，就要生氣瞪人了，可他一擡眼，看著蕭珩那張臉便什麽氣都沒有了。
倒不是蕭珩今日太過俊美他不舍得罵，而且一想到這位翁婿未來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再想想以後自己上朝，天天還得對這位翁婿三叩九拜呢，如今這倒真不算什麽了。
隨著靖寧侯府門前爆竹聲聲，鑼鼓喧天，蘇綰被蘇天崇穩穩當當的背到了喜轎上。
被喜娘往手裏塞了一個大大的玉如意，轎簾就重重的落下了。
隨著那一聲“發轎了”，八擡的大轎便在一瞬間離地而起。
等到轉出巷子的時候，蘇綰忍不住掀起蓋頭一角，又悄悄掀開了轎簾。
但她沒有回頭，而是看向前方，那匹系著紅綢的高頭大馬上，蕭珩也似有所感般的回過頭來。
兩人四目不期然的對上，皆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對未來的期冀。
☆、行禮
蘇綰的喜轎從靖寧侯府一路到了皇城。
路上圍觀百姓絡繹不絕，竊竊私語。
雖然坐在轎子中不太能聽清他們在議論什麽，可那嘖嘖的惋惜聲，大概是可憐她因為命格的事嫁給蕭珩，就跟那沖喜的新娘似的，最後都落不到什麽好下場吧。
蘇綰倒是淡然一笑。
等入了皇宮，氣氛截然不同。
蘇綰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嫁到這深宮中來。
她想，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蕭珩這身份，怕是早就躲得遠遠的，不會讓兩人有任何發展的機會。
但她偏偏就穿越在了樊家的隔壁，被顧氏送去給樊離伴讀，討好樊夫人。這大概就是兩人命定的緣分吧。
但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她就會不顧一切。
都說女子在這深宮之中難生存，但她想為了蕭珩試一試。
其實宮中皇子與太孫的婚儀與民間差別不大，流程與儀式相差無幾。
蕭珩無父無母，自然免了拜高堂的流程，只需翌日清早去拜見建章帝和陶皇後即可。
所以蕭珩蘇綰二人拜過了天地之後便行夫妻交拜之禮。
從搖搖晃晃的紅蓋頭底下，蘇綰終於又看見了蕭珩那張帶著期待和笑意的臉。
原先她只看過他穿黑金蟒袍，原來穿著大紅色的喜服也絲毫沒有違和感。
紅色的喜服領口雖然束得緊緊的，但依舊襯得那張臉如桃花灼灼，奪人眼球。
蘇綰只覺得還沒看夠呢，恍然中就被扶起了身子，又被恍恍惚惚的送進了洞房。
紅燭搖曳，行合巹禮。
蕭珩上前一步用包著紅色絲綢的秤桿將蘇綰那繡著鴛鴦雙飛的蓋頭挑到了一邊。
這種時刻，一般新嫁娘的心情應該是緊張的，可偏偏蕭珩在挑蓋頭的同時，嘴上還貧了一句：“這鴛鴦繡的可真好看！”
這下蘇綰所有的緊張心思都散了，只差沒笑出聲來。
憋住笑的她擡眸便瞪了他一眼，挑蓋頭居然只誇蓋頭繡的好看，不是應該誇新嫁娘好看嗎？
就像心有所感似的，蕭珩用目光細細的描摹著蘇綰的臉，然後輕輕挑起了她的下顎，用略微沙啞浸著情愫的聲音輕聲呢喃，“你最好看！”說完目光卻突然灼熱了起來。
蘇綰被他這目光燙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落在喜案上那對龍鳳呈祥的喜燭之上。
幸好這時全福夫人已經托著托盤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