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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沒聽見過樊離說話，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慘叫一聲。而且這一嗓子聲音可不小，立即驚動了陳家的家仆，甚至驚動了屋裏戰況正激的那兩位。
蘇綰擔心的事情似乎要發生了，她要是真的被發現大半夜偷偷來了陳言楓的院子，在這個時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兩權相害取其輕，蘇綰想了想，還是決定往樊家跳，畢竟樊離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中又沒有未娶親的單身男子。
在跳之前她還跟樊離套了個近乎，“樊姐姐，我是蘇綰。事情緊急，請借貴府暫避。”說完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就往烏漆嘛黑的樊家跳下去。
那白色的身影卻是閃身過來，拖住她的腰肢往墻邊一帶。蘇綰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天旋地轉，最後被抵在了墻角。
樊離這是又犯了什麽病，大半夜的和她玩壁咚？
她還沒開口問她，就聽見耳側響起壓著怒意的聲音：“你不想要命了！嗯？”
蘇綰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了，這才看清她剛剛跳的方向有一口井。原來樊離是救了她。
蘇綰這個人一向是恩怨分明，更何況她如今跳進樊家確實是給人家帶來了麻煩。
“樊姐姐叨擾了！感謝相救！”然後又道：“可以退一步說話嗎，我要喘不上氣來了。”
樊離這才發現自己還把小姑娘抵在墻上。他輕咳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她的餘溫似乎還在懷裏，他第一次發覺一個小姑娘的身體可以軟成這樣，柔若無骨似的。
“我怎麽辦呀？”陳言姿還騎在墻頭上，看向墻下的兩人。
“你就說是夢游好了。”蘇綰說完還看到樊離的懷裏揣著一個本子，許是剛剛救她的原因露了來。
蘇綰雖然看不清上頭的字，但是根據封皮的花紋可以斷定就是她的那本《王爺的小心肝》。
於是眼疾手快的從樊離懷裏掏出那話本子，直接扔給了陳言姿。小黃書了解一下，可以普及男女之事。
不知道什麽東西飛了上來，陳言姿下意識的接住，也只是堪堪接住，陳家的仆婦就趕到了。
蘇綰怕樊離的白色衣裙太顯眼，對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扯著她的手就靠到墻角。
話說樊離的手怎麽那麽大呢，而且還有些粗糲，怪不得總是掩在袖子裏。這也證實了她關於樊離應該會些功夫的猜測。
樊離有些別扭的把手抽了回去。
“哎呀大姑娘，你怎麽騎上了大郎院子的墻頭哎！”身後傳來陳家仆婦的聲音。
“這……這是哪裏？”陳言姿懵懂的問道：“我……我不是在睡覺嗎？怎麽會在這裏？”陳言姿揉了揉眼睛，裝夢游。
蘇綰在墻角掩著嘴偷偷笑了，沒想到陳言姿演起戲來也是一本正經。蘇綰聽到她被仆婦扶下了墻頭，送了回去。
陳言姿也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想起蘇綰扔給她一本書。她掏出懷裏的書，發現是那本《王爺的小心肝》。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這個時候扔給她一本話本子，她有心情看嗎？
可後來陳言姿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還真的重新燃起了燈，翻起了枕邊的《王爺的小心肝》。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還真的嚇了一跳。最後陳言姿是一口氣看完了這話本子，看得她臉紅心跳，看得她到了最後連貼身褻褲都濕了，很是羞恥。
陳言姿看完話本子之後，終於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他的哥哥和那賤婢在做什麽。
《王爺的小心肝》簡直就是文字版的春.宮密戲圖啊，而且還真的配有插圖呢，也不知道蘇綰是從哪買的這種話本子。
原來行夫妻之事不是她想的那樣，兩個人只要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在一起睡覺就能繁衍子嗣，而是要……要……真的是好羞恥啊！
可書上描寫的那事到底有什麽意思？怎麽他的哥哥就能迷戀得如此？甚至不思進取不在乎功名了呢？
樊府，蘇綰這邊等到陳家沒有了動靜，才重新開口說話：“樊姐姐，借個客房避一下。”她總不能在園子裏站一夜，等到天亮樊府開門了再出去吧。
這可怎麽是好呢？樊離在帷帽裏輕嘆了一聲。
陳家和蘇家都有他的人，他知道今晚這兩個小姑娘有動靜，所以沒有換裝一直等到現在，卻沒想到惹了個麻煩回來。早知道讓她落入井裏算了。
若是把她送入客院，那樊曄也必會知道，明日又少不得來啰嗦一番，提醒他的身份雲雲。
若是把她帶回他的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算了，以後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的。況且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走吧。”樊離轉身帶路。
蘇綰一路上都沒有看見樊家的下人，直到被樊離帶進她的屋子。屋裏亮著燈，燃著清淡的熏香。屋內寬敞氣派，每一件家具和擺設都奢華精致。
但蘇綰無心賞鑒這些有可能價值連城的珍寶，因為折騰到此時她真的已經很困了。
她指了指青紗幔帳下十分寬敞的床榻，“樊姐姐，我可以借睡在這裏嗎？”
別問她為什麽敢睡在樊離的屋子裏。因為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她覺得樊離就是一個把真實的自己偽裝起來的人。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坊間傳的那麽可怕。不然她剛剛就會看著自己落入井中，不會出手相救了。
“夜色正好，酣眠豈不是可惜了。”樊離道。
蘇綰：“……”然後她就看著樊離走到了窗邊的古琴前。
“我彈曲子給你聽。”樊離又道。
蘇綰：“……”這大半夜的她哪來的自信覺得別人一定願意聽她彈琴？
可今日實在是她求著樊離的，此時也只能給個薄面。她點點頭，然後不客氣的倚在她的美人榻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等著樊離開始彈奏。
看著她那帷帽的面紗，才突然又意識到什麽，“樊姐姐如果覺得悶，其實可以摘掉帷帽的。”
“你不怕？”
“我不怕。”不過是一張臉，她這個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樊離並沒有摘下帷帽，手撫上古琴，開始彈奏起來。
前世他在江州的時候，自然要拉攏這裏的官場勢力，但無奈這裏的形勢很亂。上位的人靠不住，靠得住的人在官場較量中輸了。
陳言姿的父親陳訊就是這個靠得住的人。但無奈他的上峰江州知府章偉忠是個大貪官，早就看為官正氣的陳訊不順眼。
前世章偉忠就是利用陳言姿的繼母柳氏，通過後宅的手段構陷了陳訊。所以蘇綰的判斷是對的，那陳柳氏本就不是個好人。今生他要拔了江州的毒瘤，繞不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蘇綰：樊離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樊離：也是個未娶的單身男子。
作者：期待樊離掉馬的那一天。
☆、看了
樊離得到的消息是，陳言楓身邊那個丫鬟是青樓訓練出來的，是陳柳氏一手設計的。以前陳言楓身邊伺候的不是年老的婆子就是規規矩矩的丫鬟，怎受得住那樣的誘.惑。
而養廢繼子，以後陳家的家業才能是她陳柳氏親生兒子的。可真打的一手如意算盤。
如果沒記錯，前世陳柳氏還在王家的家宴上做了些手腳。讓自己的表妹搭上了王家任工部侍郎的王雙。在坊間弄出不小的動靜來。
樊離思索著，手指撥弄琴弦的動作並沒有停。曲調婉轉，身邊似有高山流水。收了這首曲，她再次全神貫註的彈一首《廣陵散》。
剛剛琴曲一響起，蘇綰聽來就有一種很驚艷的感覺。雖然她聽古琴不專業，但樊離能夠給她營造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特別是她談第二首的時候，她仿佛看見眼前的人心有溝壑，她能聽出琴曲旋律的激昂和慷慨。
能彈出這種琴曲的人，究竟應該是哪種人呢？
是原主第一次來樊家，她故意露出醜臉來嚇唬人？
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再來樊家，她叉死蓮池中的錦鯉想嚇退她？
還是剛剛她差點掉入井中，她想都沒想就救了她？
不管怎樣，蘇綰覺得樊離是個富有才情的人，想必從小就受到很好的熏陶和教育。
如果沒有那場毀了她的火災，現在恐怕也像王家的王瑜一樣，是這個朝代很多人眼中優越的閨秀。
蘇綰想著想著，困意竟再次上湧，不知不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看到對面小姑娘舒服的躺在美人榻上睡著了，樊離不覺磨了磨牙。這樣都能睡著，她心這是有多大啊！
他就是怕她睡著了場面尷尬，所以才要彈琴的，現在他要做什麽呢？對著一個酣睡的人繼續彈？
樊離停下手上的動作，起身走到小姑娘的身邊，伸手比劃了一個要掐死人的動作。
蘇綰微微動了動身子，尋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便睡得更香了。
樊離收回手，輕輕的彎下身，隔著帷帽看蘇綰的臉。她的小臉肌膚瑩白如玉，吹彈可破。已經初見花容月貌的樣子了。
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前世的蘇綰及笄後的窈窕身姿，不覺順著她的臉頰往下看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半年就及笄了，可這個時候的身段和之後差了好多，還沒長大呀！
蘇綰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度有點弄不清身在何處，直到看見依然坐在窗邊的樊離。
居然，她還帶著帷帽。
“樊姐姐，你在這坐了一夜嗎？”真是個怪人。
樊離從面紗下頭擡眼撩了蘇綰一眼。他倒是想睡覺，可睡著的時候容易放松警惕，萬一他一不小心松了骨頭，豈不是要暴露身份嗎？
“天快亮了，你也該出府了。”這一晚不能沐浴，不能松骨，不能睡覺，只能看著別人酣睡，樊離心裏正不痛快呢。
“對哦。”蘇綰揉了揉眼睛，這才從美人榻上起身。
“我讓人送你出去。”
“好的。”蘇綰起身後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後擡手摸了摸發髻，發現有點亂，便道：“樊姐姐可借妝臺一用。”
“跟我來。”樊離磨了磨牙。
這間臥房沒有妝臺沒有鏡子，所以蘇綰被樊離帶到了西屋。
這間屋子放的都是樊離的衣物。雖然他平日只穿白色的衣裙，但是首飾衣裙應有盡有。
他想自己那些珠釵反正都是擺設，不如允一支給蘇綰，所以就走到妝龕邊挑選起來。
房間內，有兩個小丫鬟正拿著樊裏的白色衣裙在薰籠邊幫她熏香熨平。
昨晚蘇綰被樊離救，靠得很近的時候聞到她身上確實有淡淡的香氣，和如今的味道吻合，是很清淡讓人聞了就覺得舒適的淡香。
“也幫我熏熏衣裙。”趕的早不如趕的巧。蘇綰正好覺得自己的衣裙太過褶皺，這樣出去也不好。而且待會兒回去要先給顧氏請安，沒理由讓她找麻煩。
本來熏件衣裙也不是什麽大事，樊離沒有拒絕的道理，他想把珠釵給她之後就出去，斷沒有偷瞧她換衣的道理。不想轉過身去，就看到蘇綰已經手快的把自己扒得只剩裏衣了。
樊離：“……”
雖然還沒到炎夏之時，但江州的春夏天氣已經有些熱，所以這個時候的裏衣都不厚。他隱約可見蘇綰裏頭淺草色的肚兜，上頭繡著的是一株並蹄蓮。
他的手指一僵，點翠的珠花吧嗒掉在地上。
“呀！”蘇綰還不覺是自己惹了禍，走到了樊離的身邊，彎身撿起了珠花。
她衣領微敞，傾下身子的時候露出了細白脖頸下的大半風光，小桃子雖然還沒長大，卻看得樊離身上一股熱流直躥。
不知怎麽的，他腦海中又想起她今後玲瓏窈窕的身姿。人仿佛被點了穴道一般的動彈不得，四肢百骸好像有數不清的螞蟻在啃咬，酥麻難耐。
他差一點就破了功，蜷縮的骨骼險些沖破身體露了陷。掩在帷帽下的臉色也幾經變化。
哎！樊離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西屋。看都看了，以後不娶也得娶了，這可這如何是好？
這幾日坊間議論得最熱鬧的話題就是王家舉辦的宴席。
有傳說王瑜此次入京進梧桐院，最主要的原因是宮裏正在為皇太孫蕭珩挑選太孫妃。據說宮裏很屬意王家，王瑜很有希望。
王瑜半年前剛及笄，大周的女子都是及笄後開始議親，待到十六歲以後才會出嫁。所以王瑜入書院和議親出嫁也並不沖突。
王瑜要真是如願嫁入東宮，以後王家就是後族了。所以這次家宴，江州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到了，也是個和王家籠絡感情的機會。
蘇天崇也受了邀請，在宴席這日和顧氏帶著蘇綰蘇維來到王家，遞了帖子。
在垂花門前，蘇綰看見了陳家一行人。陳言姿和陳言楓跟在陳大人和陳柳氏的身後，而陳柳氏身旁還站著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女子。
兩家人先是打了招呼。蘇綰和陳言姿分別跟隨自己的主母去了王家招待女眷的花廳。然後這才有機會借口去凈房說幾句悄悄話。
“你繼母身邊那女子是何人？”蘇綰問陳言姿，她總覺得那女子的目光有點不太老實。
“表姨母。”
“你怎的又多了個姨母？”
“是母親的表親秦氏，聽說和離了。昨日才接來我們家，說是在江州散散心。”
蘇綰眉頭微凝，“你繼母一向小心謹慎，怎麽會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不擔心後院失火？”
“表姨母在家裏還算規矩。”陳言姿道。
在家裏規矩，在外頭呢？蘇綰總覺得柳氏今日帶秦氏來目的不那麽單純。
“前有狼後有虎的，你小心應著點。”蘇綰提醒她。
“我知曉了。”
蘇綰便又問：“言楓哥那邊怎麽樣了？”
“我已經從側面敲打他，但是收效甚微。”陳言姿有些無奈。
蘇綰剛才在垂花門看見陳言楓的時候，瞧他雙眼烏黑沒什麽精神，想必又是夜夜笙歌。當妹妹的也不好明著管哥哥房中之事。
兩人也不適合出來太久，說了一會兒話便先回了花廳。
今日女眷中被眾星捧月的自然是王瑜，她一襲紅衣，風姿卓絕，靜靜坐在那裏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更何況一顰一笑，氣質溫婉天成，散發出灼人光彩。
花廳中讚美她的話語自然是不絕於耳，這其中也少不了顧氏。
“我們家綰姐兒要是有瑜姐兒一半出挑，我也就不用愁了。”她和其他夫人道。
“你們家綰姐兒才多大啊，再過兩年小模樣張開，那得多出挑。”有夫人回道。
“要真是這樣，也不枉我這些年把她帶在身邊照顧。”顧氏又在賣好嫡母人設。
蘇綰懶理會，她又暗自打量了一番陳言姿的那個表姨母秦氏，樣貌在一眾女眷中雖算不上多出眾，可身段卻如垂柳纖弱，眼如含了一汪春水，看了怪叫人憐惜的。
她們所處的這花廳是王家內院景致最美的一處了，外頭連著九曲橋，橋下碧湖裏還養著兩對鴛鴦和各色錦鯉。宴席開始之前在這裏賞賞景，飲飲茶，逗逗魚，很是輕松愜意不過。
陳言姿表姨母秦氏，便提了裙子走到湖邊，捏了魚食餵湖中的鴛鴦和錦鯉。
“我這表妹是剛從鄉下來的，家中遇上點難事，今日便也帶她來散散心。”柳氏對如今王家內院主事的王三夫人劉氏解釋道。
王劉氏如今是王家最體面的一位夫人了。王三老爺王雙時任工部侍郎。如今正好在江州負責修河道。
“設宴自然是熱鬧一點最好，更何況秦氏也是個妙人。”王三夫人客氣的回道，心裏卻想著這柳氏也是個傻的，怎麽能把比自己年輕漂亮的表妹接到身邊呢，非得後院失火不可。
這邊她話音剛落，湖邊就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那秦氏逗弄鴛鴦的時候把繡鞋和裙角給弄濕了。
看到秦氏出了狀況，柳氏起身歉意的對王三夫人說道：“我這表妹是小地方來的不經事，我讓她去換套衣服，待會兒體面的參加宴席。”
王三夫人也忙起身吩咐丫鬟跟著去服侍，來的都是客，她可不能落下怠客和禮數不周的名聲。
蘇綰則快速的和陳言姿對視了一眼，從後者眼中看到了無奈。陳言姿表示有這樣上不得臺面的親戚有些丟臉。
蘇綰卻覺得事情也許沒那麽簡單。她也從座位上起了身，沿著秦氏的路線走到了湖邊。其實在這裏若是想觀魚和逗弄鴛鴦，站在九曲橋上一個折彎的位置是最好的。真不知道秦氏是怎麽想的，選了那個會弄濕鞋襪和裙子的地方。
除非她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樊離：看都看了，以後不娶也得娶了，這可如何是好？
蘇綰：“……滾！”
☆、肚兜
蘇綰覺得，這秦氏怕是要搞點事情出來。她不關心秦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想的是如果今日出現亂局，能不能找機會坑顧氏一把。礙於她穿在一個庶女的身上，目前還不能和嫡母撕破了臉對著幹。但如果有機會黑顧氏，她絕對不會手軟。
正思忖著，有王家的小丫鬟慌慌張張走進花廳並稟道：“三夫人，樊家……樊家姑娘來了。”
樊離居然來了，蘇綰覺得這宴會要有點意思了。她那位鋼鐵直男的父親最不喜歡她們和樊家來往，這可真是頂好的機會送到面前了。她微微揚了下唇角，提著裙子從九曲橋上走回花廳。
“她怎麽來了？”有兩個女孩子尖著嗓子異口同聲的道。這兩人正是前兩日在學堂門口被樊離嚇壞了的章家姐妹，看來樊離對她們造成的心理陰影不小。
王三夫人問那來報信的丫鬟，“樊家姑娘手上沒有帖子吧？”下沒下帖子她自然很清楚，這明知故問的話是給大家聽的。
前朝商戶地位不高，但大周朝比較重視貿易發展，所以這種現象已經得到了改善。但有些人輕商的概念根深蒂固，比如蘇大將軍。而且樊家這位姑娘，才剛剛搬來康安坊，名聲就已經很不好了，也難怪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王家和樊家沒有什麽來往，實在沒有必要請一位大家都不喜歡的客人來觸黴頭。更何況樊家管事的樊少夫人這兩日不在坊中。她一個姑娘家自己來赴什麽宴？
“怎麽臉皮這般厚啊，沒給她下帖子竟然還來。”章家庶女章君雪道。她說完不自覺想起那天在學堂外頭看見樊離的那張臉。她不是臉皮厚，而是臉皮被燒沒了。
“這裏這麽多長輩在，豈是我們小輩可以發表意見的。”章君凝斥了她一句，實則是在提醒王三夫人，我們的意見是不喜樊離。
王三夫人這就有點為難了，雖然王家用不著討好商戶家的姑娘，但都在坊間住著，人家都主動上門了，也不好做得太過難看。
這時一直端坐在那裏的王瑜開口了，“凝妹妹就不要責怪雪妹妹了。我們家一向開明，做晚輩的有事也可以直言。今日的宴席既然有我入京進梧桐書院的因素在，那我就索性發表個意見：就請那樊姑娘進來吧，她平日沒什麽朋友，瞧著也怪可憐的。”
這一番話，可謂是說得滴水不漏。既能讓章家姐妹下來臺，也讓王三夫人好辦事。雖是請了樊離進來，卻又表明態度只是可憐她而已，完全劃清了界限。
連蘇綰都覺得，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小姑娘確實八面玲瓏，讓人佩服。
“聽到六姑娘說的話了嗎，還不去把人請進來。”王三夫人忙吩咐剛剛來稟的那小丫鬟。
那小丫鬟剛出花廳，顧氏果然就給蘇綰遞了個眼神。
蘇綰自然明白那眼神的意思，顧氏是想讓她好生的照應樊離。顧氏的權衡蘇綰也明白，蘇大將軍還有不到兩年就要回京任職了。所以她不在乎坊中的人怎麽看，總之借著樊家撈到銀子才是真。
半盞茶的功夫，樊離被王家的丫鬟帶了進來，她依舊是白衣打扮，身邊跟了兩個粉衣小丫鬟。不知她那小白狐團雪怎麽沒跟了來。
“樊姐姐，你來了。”蘇綰在眾人的目光中，主動和樊離打了招呼。
王家是主，既然請都請進來了，也不好把人晾在那裏。所以同輩的王瑜也站起了身，同蘇綰一起把樊離迎了進來。並吩咐丫鬟上茶。
樊離倒是也不客氣，坐下後端起了茶盞。可她帶著帷帽，喝茶肯定要掀起面紗。蘇綰看到有好幾個女眷都扭過了頭去不看她。特別是章家兩姐妹，扭頭的動作就跟條件反射似的。
樊離剛剛端起來的茶盞，又被她放回了茶幾上。
不喝也罷，聽說她那張臉是真的嚇人，看了怪影響心情的，眾人松了口氣。
樊離卻再次端起了茶盞，做出了伸手撩面紗的動作。那些才放松下來的女眷，不得不再次條件反射的扭過頭去。
樊離又放下茶盞，隔了片刻又再次端起，要撩開面紗的動作也反覆做了好幾次。
蘇綰看著眾女眷們為了躲避她而東張西望不敢直視的樣子，險些笑出了聲來。這樊離也太腹黑了吧。哈哈……
就在眾人一言難盡的表情中，花廳裏卻忽然躥進來一團花花綠綠的東西。那團東西先是躥到花幾上，撞翻了花瓶，又跳到茶幾上，掀翻了茶盞。
“什麽東西？”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呀！”
“啊！弄濕我裙子了。”
花廳裏頓時大亂，女眷們嘰喳亂叫的聲音不絕於耳。
最後，那團東西竟然躥到了樊離手邊的高幾上，毛茸茸的雪白腦袋從花團錦繡中鉆了出來。
別人或許不認識這小東西，但蘇綰可認識，可不就是她剛才念叨的樊離那只小白狐團雪嗎。果然樊離來了就很有熱鬧看。
“團雪。”樊離驚訝道：“你怎麽在這裏，叼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呀？誰的呀？”
裝！你就裝吧！你會不知道它叼的什麽？你會不知道它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蘇綰可怎麽都不信。
當團雪叼著的東西從高幾上緩緩飄落的時候，所有女眷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因為那花團錦繡的東西，是一件女子的肚兜。
今日王家家宴，男丁女眷都有，突然出現一件女子的肚兜，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座所有女眷表面看著都是一臉茫然。可誰心裏不在暗暗思量：這肚兜的主人此時正在做什麽？對了，那位秦氏剛剛不是去換衣服了嗎？於是眾人紛紛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柳氏。看得她是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垂下了頭。
柳氏心虛是真的，因為她認得那件肚兜就是秦氏的，還是她親自幫著她挑的，穿上絕對讓男人移不開目光。可計劃天衣無縫，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現在這究竟是什麽情況？柳氏面上不太敢顯，心裏卻是急得火燒火燎的。又不能貿然出去打聽消息。
而素來沈穩的王三夫人，此時也是變了臉色。王家家宴，花廳裏突然出現一個女子的肚兜，不管是誰的，發生的事情是怎樣的，傳出去對王家名聲都不利。她正思忖著這事該怎麽處理，又有王家的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三夫人，東院走水了。”
“走水了？”王三夫人顫聲問道：“火勢如何？”
東院離現在的花廳很近，她得趕緊先安排這些女眷離開這裏。王家是世家大族，舉辦的家宴不少，她掌家後經手的也有很多次了，怎的就這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偏還是她家老爺在家的時候，這不是給她上眼藥嗎。
“周管家已經帶人過去撲了，明火都已經撲滅了。”小丫鬟立即回道。
眾女眷驚恐的神色，也在這小丫鬟的回答中壓下去了不少。
王三夫人也松了一口氣，對著花廳內女眷道：“還有一個時辰宴席就正式開始了，各位夫人姑娘們，是否有雅興隨我去後頭的小園子撲蝶？”
那小園子是她院子後頭的，也是她精心打理出來的，蝴蝶的品種都是頂稀有的。若不是出了這麽多亂套的事，她是斷然不會把人往那裏帶的。等把人安排好了還得去查查肚兜的事，王三夫人覺得今日真是有些心累。
“素聞王三夫人最喜養名貴的蝴蝶，不想今日有幸鑒賞一番。”有夫人附和道。
走水的東院離這裏這麽近，她們沒帶著丫鬟逃回家去已經是給了王家莫大的面子了，此時能躲還不躲遠點。王氏只是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大家就一窩蜂的往外擠。
蘇綰做為一個庶女，此時自然是要“表現”一番的，她趕緊走到顧氏身邊，把她往外扶。簡直比顧氏身邊的丫鬟還要眼疾手快。她眼疾手快的扶了顧氏，又眼疾手快的趁顧氏和所有人不註意，順走了她身上的香囊，藏進了袖子裏。
“你去看看樊姑娘那邊，她帶著帷帽走路沒那麽方便。”顧氏吩咐蘇綰。
“母親，綰兒知曉了。”香囊已到手，她巴不得趕緊脫身。
她轉身去尋樊離的時候，發現柳氏還有丫鬟也在身後。柳氏當然要落後一步啊，因為她想趁亂偷偷的撿起那件肚兜處理了。
可她剛命貼身丫鬟過去撿，那小白狐就先一步叼起那件肚兜往樊離的肩頭躥，仿佛那是它叼過的就是它的所有物一般，誰也不能和它搶。
柳氏沒辦法，只能帶著丫鬟先出了花廳，想著一會兒再看情況行事。
等落在最後面的樊離走過來，蘇綰便靈機一動，腳下一個踉蹌就往樊離懷裏摔。摔的時候順勢把顧氏的香囊往小白狐的嘴裏塞。它喜歡叼東西幹脆就讓它叼好了。
現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跟這件肚兜撇清關系，那她就讓顧氏和它扯上關系。秦氏到現在都沒有再出現，肚兜的事絕對沒有這麽簡單。她就等著看一出熱熱鬧鬧的好戲。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狐：男主人和女主人欺負我，壞事都讓我來幹，委屈巴巴！
作者菌：給委屈巴巴的團雪求個收藏！求個評論！
☆、香軟
“抱夠了嗎？嗯？”頭頂上有壓著火的嘶啞聲音響起。
蘇綰這才意識到，她摔在樊離懷裏之後還一直保持著抱她的動作。都是小姑娘，抱一下她反應這麽大做什麽？小氣！
“母親讓我來照應著你點。”蘇綰從她懷裏退開，轉身離開花廳往園子裏去。
樊離扶正了被蘇綰撞得有些歪掉的帷帽，順勢把手伸進去摩挲了下唇角。
又給他看小桃子，又往他懷裏撲，這真是要賴上他了嗎？
樊離只覺得懷裏香香軟軟都是那小姑娘的氣息，也擡起腳也跟了上去。
王家的占地在康安坊裏是最大的，整個園子圍繞人工湖而建。蘇綰她們所在的花廳在湖的東邊，而剛剛男丁所在的亭樓在南邊。雖然是兩處但離的並不遠。
女眷們從花廳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南邊亭樓樓上站著一眾人，都在眺望著剛剛走水的東院。
所有夫人們從花廳出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梭巡自己的夫君在不在那亭樓上。如果不在，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和那件肚兜的主人扯上關系。
顧氏看到蘇大將軍站在亭樓上威武的身影，心裏頓時有了譜。
王三夫人就沒有尋到夫君的身影，心直往下沈。
她家老爺難道是帶著人救火去了？
不能啊！救火有管家有奴仆，哪裏能用到一個工部侍郎。她的目光四處梭巡著，帶著女眷去小園子的腳步也慢下來。
而蘇綰從花廳裏出來就尋找著小少年的身影，看見蘇維在亭樓的頂層露出一個小腦袋，便放下心來。
這時，從東院裏傳出一個女子的尖叫聲。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女子的身影已經沖了出來。那女子衣衫不整，頭發淩亂，臉被熏得烏漆嘛黑的。
她一沖過來就撲到柳氏的腳邊，嗚嗚嗚的道：“表姐，表姐我……”
柳氏看著腳邊的女子，心思百轉千回。她拿不準秦氏是成事了還是沒成事，便往她的衣襟裏撩了一眼，就看見脖頸上深深淺淺的紅痕。
柳氏先按下心中的歡喜，正色問道：“雪娥，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雪娥正是秦氏的小名。
她知道結果是怎麽樣的，因為這就是她計劃的。她可是花了不少私房銀子輾轉買通了王家的下人，讓人引王三老爺王雙到秦氏換衣服的地方去。也不怕那王雙不上當，因為他喝的茶裏早就偷偷下了藥，就算遇到條母狗都控制不住，更何況秦氏這遭人疼的。
可這半路怎麽會出現肚兜被那只小狐貍叼了出來和東院失火的事，柳氏如今也是好奇。不過她剛剛還是太沈不住氣了，看見那件肚兜還以為出現了什麽變故。
秦氏還是依舊嗚嗚嗚的哭，也不說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倒是說話啊！真是鄉下來的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好好的一場宴會，看看你鬧的。有話還不快說，王三夫人在這裏，自然會替你做主。”
聽到有人點了自己，王三夫人沒魂似的怔楞了一下，因為她還沒有尋到王三老爺。
柳氏已經給了話，秦氏自然知道怎麽接，“表姐，我剛剛衣裙弄濕了去換，突然有個男人闖了進來。他……他……”
“快說啊，那人怎麽你了？”
“王三老爺她占了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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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擔心的事情似乎要發生了，她要是真的被發現大半夜偷偷來了陳言楓的院子，在這個時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兩權相害取其輕，蘇綰想了想，還是決定往樊家跳，畢竟樊離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中又沒有未娶親的單身男子。
在跳之前她還跟樊離套了個近乎，“樊姐姐，我是蘇綰。事情緊急，請借貴府暫避。”說完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就往烏漆嘛黑的樊家跳下去。
那白色的身影卻是閃身過來，拖住她的腰肢往墻邊一帶。蘇綰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天旋地轉，最後被抵在了墻角。
樊離這是又犯了什麽病，大半夜的和她玩壁咚？
她還沒開口問她，就聽見耳側響起壓著怒意的聲音：“你不想要命了！嗯？”
蘇綰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了，這才看清她剛剛跳的方向有一口井。原來樊離是救了她。
蘇綰這個人一向是恩怨分明，更何況她如今跳進樊家確實是給人家帶來了麻煩。
“樊姐姐叨擾了！感謝相救！”然後又道：“可以退一步說話嗎，我要喘不上氣來了。”
樊離這才發現自己還把小姑娘抵在墻上。他輕咳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她的餘溫似乎還在懷裏，他第一次發覺一個小姑娘的身體可以軟成這樣，柔若無骨似的。
“我怎麽辦呀？”陳言姿還騎在墻頭上，看向墻下的兩人。
“你就說是夢游好了。”蘇綰說完還看到樊離的懷裏揣著一個本子，許是剛剛救她的原因露了來。
蘇綰雖然看不清上頭的字，但是根據封皮的花紋可以斷定就是她的那本《王爺的小心肝》。
於是眼疾手快的從樊離懷裏掏出那話本子，直接扔給了陳言姿。小黃書了解一下，可以普及男女之事。
不知道什麽東西飛了上來，陳言姿下意識的接住，也只是堪堪接住，陳家的仆婦就趕到了。
蘇綰怕樊離的白色衣裙太顯眼，對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扯著她的手就靠到墻角。
話說樊離的手怎麽那麽大呢，而且還有些粗糲，怪不得總是掩在袖子裏。這也證實了她關於樊離應該會些功夫的猜測。
樊離有些別扭的把手抽了回去。
“哎呀大姑娘，你怎麽騎上了大郎院子的墻頭哎！”身後傳來陳家仆婦的聲音。
“這……這是哪裏？”陳言姿懵懂的問道：“我……我不是在睡覺嗎？怎麽會在這裏？”陳言姿揉了揉眼睛，裝夢游。
蘇綰在墻角掩著嘴偷偷笑了，沒想到陳言姿演起戲來也是一本正經。蘇綰聽到她被仆婦扶下了墻頭，送了回去。
陳言姿也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想起蘇綰扔給她一本書。她掏出懷裏的書，發現是那本《王爺的小心肝》。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這個時候扔給她一本話本子，她有心情看嗎？
可後來陳言姿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還真的重新燃起了燈，翻起了枕邊的《王爺的小心肝》。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還真的嚇了一跳。最後陳言姿是一口氣看完了這話本子，看得她臉紅心跳，看得她到了最後連貼身褻褲都濕了，很是羞恥。
陳言姿看完話本子之後，終於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他的哥哥和那賤婢在做什麽。
《王爺的小心肝》簡直就是文字版的春.宮密戲圖啊，而且還真的配有插圖呢，也不知道蘇綰是從哪買的這種話本子。
原來行夫妻之事不是她想的那樣，兩個人只要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在一起睡覺就能繁衍子嗣，而是要……要……真的是好羞恥啊！
可書上描寫的那事到底有什麽意思？怎麽他的哥哥就能迷戀得如此？甚至不思進取不在乎功名了呢？
樊府，蘇綰這邊等到陳家沒有了動靜，才重新開口說話：“樊姐姐，借個客房避一下。”她總不能在園子裏站一夜，等到天亮樊府開門了再出去吧。
這可怎麽是好呢？樊離在帷帽裏輕嘆了一聲。
陳家和蘇家都有他的人，他知道今晚這兩個小姑娘有動靜，所以沒有換裝一直等到現在，卻沒想到惹了個麻煩回來。早知道讓她落入井裏算了。
若是把她送入客院，那樊曄也必會知道，明日又少不得來啰嗦一番，提醒他的身份雲雲。
若是把她帶回他的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算了，以後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的。況且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走吧。”樊離轉身帶路。
蘇綰一路上都沒有看見樊家的下人，直到被樊離帶進她的屋子。屋裏亮著燈，燃著清淡的熏香。屋內寬敞氣派，每一件家具和擺設都奢華精致。
但蘇綰無心賞鑒這些有可能價值連城的珍寶，因為折騰到此時她真的已經很困了。
她指了指青紗幔帳下十分寬敞的床榻，“樊姐姐，我可以借睡在這裏嗎？”
別問她為什麽敢睡在樊離的屋子裏。因為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她覺得樊離就是一個把真實的自己偽裝起來的人。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坊間傳的那麽可怕。不然她剛剛就會看著自己落入井中，不會出手相救了。
“夜色正好，酣眠豈不是可惜了。”樊離道。
蘇綰：“……”然後她就看著樊離走到了窗邊的古琴前。
“我彈曲子給你聽。”樊離又道。
蘇綰：“……”這大半夜的她哪來的自信覺得別人一定願意聽她彈琴？
可今日實在是她求著樊離的，此時也只能給個薄面。她點點頭，然後不客氣的倚在她的美人榻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等著樊離開始彈奏。
看著她那帷帽的面紗，才突然又意識到什麽，“樊姐姐如果覺得悶，其實可以摘掉帷帽的。”
“你不怕？”
“我不怕。”不過是一張臉，她這個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樊離並沒有摘下帷帽，手撫上古琴，開始彈奏起來。
前世他在江州的時候，自然要拉攏這裏的官場勢力，但無奈這裏的形勢很亂。上位的人靠不住，靠得住的人在官場較量中輸了。
陳言姿的父親陳訊就是這個靠得住的人。但無奈他的上峰江州知府章偉忠是個大貪官，早就看為官正氣的陳訊不順眼。
前世章偉忠就是利用陳言姿的繼母柳氏，通過後宅的手段構陷了陳訊。所以蘇綰的判斷是對的，那陳柳氏本就不是個好人。今生他要拔了江州的毒瘤，繞不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蘇綰：樊離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樊離：也是個未娶的單身男子。
作者：期待樊離掉馬的那一天。
☆、看了
樊離得到的消息是，陳言楓身邊那個丫鬟是青樓訓練出來的，是陳柳氏一手設計的。以前陳言楓身邊伺候的不是年老的婆子就是規規矩矩的丫鬟，怎受得住那樣的誘.惑。
而養廢繼子，以後陳家的家業才能是她陳柳氏親生兒子的。可真打的一手如意算盤。
如果沒記錯，前世陳柳氏還在王家的家宴上做了些手腳。讓自己的表妹搭上了王家任工部侍郎的王雙。在坊間弄出不小的動靜來。
樊離思索著，手指撥弄琴弦的動作並沒有停。曲調婉轉，身邊似有高山流水。收了這首曲，她再次全神貫註的彈一首《廣陵散》。
剛剛琴曲一響起，蘇綰聽來就有一種很驚艷的感覺。雖然她聽古琴不專業，但樊離能夠給她營造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特別是她談第二首的時候，她仿佛看見眼前的人心有溝壑，她能聽出琴曲旋律的激昂和慷慨。
能彈出這種琴曲的人，究竟應該是哪種人呢？
是原主第一次來樊家，她故意露出醜臉來嚇唬人？
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再來樊家，她叉死蓮池中的錦鯉想嚇退她？
還是剛剛她差點掉入井中，她想都沒想就救了她？
不管怎樣，蘇綰覺得樊離是個富有才情的人，想必從小就受到很好的熏陶和教育。
如果沒有那場毀了她的火災，現在恐怕也像王家的王瑜一樣，是這個朝代很多人眼中優越的閨秀。
蘇綰想著想著，困意竟再次上湧，不知不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看到對面小姑娘舒服的躺在美人榻上睡著了，樊離不覺磨了磨牙。這樣都能睡著，她心這是有多大啊！
他就是怕她睡著了場面尷尬，所以才要彈琴的，現在他要做什麽呢？對著一個酣睡的人繼續彈？
樊離停下手上的動作，起身走到小姑娘的身邊，伸手比劃了一個要掐死人的動作。
蘇綰微微動了動身子，尋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便睡得更香了。
樊離收回手，輕輕的彎下身，隔著帷帽看蘇綰的臉。她的小臉肌膚瑩白如玉，吹彈可破。已經初見花容月貌的樣子了。
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前世的蘇綰及笄後的窈窕身姿，不覺順著她的臉頰往下看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半年就及笄了，可這個時候的身段和之後差了好多，還沒長大呀！
蘇綰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度有點弄不清身在何處，直到看見依然坐在窗邊的樊離。
居然，她還帶著帷帽。
“樊姐姐，你在這坐了一夜嗎？”真是個怪人。
樊離從面紗下頭擡眼撩了蘇綰一眼。他倒是想睡覺，可睡著的時候容易放松警惕，萬一他一不小心松了骨頭，豈不是要暴露身份嗎？
“天快亮了，你也該出府了。”這一晚不能沐浴，不能松骨，不能睡覺，只能看著別人酣睡，樊離心裏正不痛快呢。
“對哦。”蘇綰揉了揉眼睛，這才從美人榻上起身。
“我讓人送你出去。”
“好的。”蘇綰起身後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後擡手摸了摸發髻，發現有點亂，便道：“樊姐姐可借妝臺一用。”
“跟我來。”樊離磨了磨牙。
這間臥房沒有妝臺沒有鏡子，所以蘇綰被樊離帶到了西屋。
這間屋子放的都是樊離的衣物。雖然他平日只穿白色的衣裙，但是首飾衣裙應有盡有。
他想自己那些珠釵反正都是擺設，不如允一支給蘇綰，所以就走到妝龕邊挑選起來。
房間內，有兩個小丫鬟正拿著樊裏的白色衣裙在薰籠邊幫她熏香熨平。
昨晚蘇綰被樊離救，靠得很近的時候聞到她身上確實有淡淡的香氣，和如今的味道吻合，是很清淡讓人聞了就覺得舒適的淡香。
“也幫我熏熏衣裙。”趕的早不如趕的巧。蘇綰正好覺得自己的衣裙太過褶皺，這樣出去也不好。而且待會兒回去要先給顧氏請安，沒理由讓她找麻煩。
本來熏件衣裙也不是什麽大事，樊離沒有拒絕的道理，他想把珠釵給她之後就出去，斷沒有偷瞧她換衣的道理。不想轉過身去，就看到蘇綰已經手快的把自己扒得只剩裏衣了。
樊離：“……”
雖然還沒到炎夏之時，但江州的春夏天氣已經有些熱，所以這個時候的裏衣都不厚。他隱約可見蘇綰裏頭淺草色的肚兜，上頭繡著的是一株並蹄蓮。
他的手指一僵，點翠的珠花吧嗒掉在地上。
“呀！”蘇綰還不覺是自己惹了禍，走到了樊離的身邊，彎身撿起了珠花。
她衣領微敞，傾下身子的時候露出了細白脖頸下的大半風光，小桃子雖然還沒長大，卻看得樊離身上一股熱流直躥。
不知怎麽的，他腦海中又想起她今後玲瓏窈窕的身姿。人仿佛被點了穴道一般的動彈不得，四肢百骸好像有數不清的螞蟻在啃咬，酥麻難耐。
他差一點就破了功，蜷縮的骨骼險些沖破身體露了陷。掩在帷帽下的臉色也幾經變化。
哎！樊離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西屋。看都看了，以後不娶也得娶了，這可這如何是好？
這幾日坊間議論得最熱鬧的話題就是王家舉辦的宴席。
有傳說王瑜此次入京進梧桐院，最主要的原因是宮裏正在為皇太孫蕭珩挑選太孫妃。據說宮裏很屬意王家，王瑜很有希望。
王瑜半年前剛及笄，大周的女子都是及笄後開始議親，待到十六歲以後才會出嫁。所以王瑜入書院和議親出嫁也並不沖突。
王瑜要真是如願嫁入東宮，以後王家就是後族了。所以這次家宴，江州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到了，也是個和王家籠絡感情的機會。
蘇天崇也受了邀請，在宴席這日和顧氏帶著蘇綰蘇維來到王家，遞了帖子。
在垂花門前，蘇綰看見了陳家一行人。陳言姿和陳言楓跟在陳大人和陳柳氏的身後，而陳柳氏身旁還站著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女子。
兩家人先是打了招呼。蘇綰和陳言姿分別跟隨自己的主母去了王家招待女眷的花廳。然後這才有機會借口去凈房說幾句悄悄話。
“你繼母身邊那女子是何人？”蘇綰問陳言姿，她總覺得那女子的目光有點不太老實。
“表姨母。”
“你怎的又多了個姨母？”
“是母親的表親秦氏，聽說和離了。昨日才接來我們家，說是在江州散散心。”
蘇綰眉頭微凝，“你繼母一向小心謹慎，怎麽會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不擔心後院失火？”
“表姨母在家裏還算規矩。”陳言姿道。
在家裏規矩，在外頭呢？蘇綰總覺得柳氏今日帶秦氏來目的不那麽單純。
“前有狼後有虎的，你小心應著點。”蘇綰提醒她。
“我知曉了。”
蘇綰便又問：“言楓哥那邊怎麽樣了？”
“我已經從側面敲打他，但是收效甚微。”陳言姿有些無奈。
蘇綰剛才在垂花門看見陳言楓的時候，瞧他雙眼烏黑沒什麽精神，想必又是夜夜笙歌。當妹妹的也不好明著管哥哥房中之事。
兩人也不適合出來太久，說了一會兒話便先回了花廳。
今日女眷中被眾星捧月的自然是王瑜，她一襲紅衣，風姿卓絕，靜靜坐在那裏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更何況一顰一笑，氣質溫婉天成，散發出灼人光彩。
花廳中讚美她的話語自然是不絕於耳，這其中也少不了顧氏。
“我們家綰姐兒要是有瑜姐兒一半出挑，我也就不用愁了。”她和其他夫人道。
“你們家綰姐兒才多大啊，再過兩年小模樣張開，那得多出挑。”有夫人回道。
“要真是這樣，也不枉我這些年把她帶在身邊照顧。”顧氏又在賣好嫡母人設。
蘇綰懶理會，她又暗自打量了一番陳言姿的那個表姨母秦氏，樣貌在一眾女眷中雖算不上多出眾，可身段卻如垂柳纖弱，眼如含了一汪春水，看了怪叫人憐惜的。
她們所處的這花廳是王家內院景致最美的一處了，外頭連著九曲橋，橋下碧湖裏還養著兩對鴛鴦和各色錦鯉。宴席開始之前在這裏賞賞景，飲飲茶，逗逗魚，很是輕松愜意不過。
陳言姿表姨母秦氏，便提了裙子走到湖邊，捏了魚食餵湖中的鴛鴦和錦鯉。
“我這表妹是剛從鄉下來的，家中遇上點難事，今日便也帶她來散散心。”柳氏對如今王家內院主事的王三夫人劉氏解釋道。
王劉氏如今是王家最體面的一位夫人了。王三老爺王雙時任工部侍郎。如今正好在江州負責修河道。
“設宴自然是熱鬧一點最好，更何況秦氏也是個妙人。”王三夫人客氣的回道，心裏卻想著這柳氏也是個傻的，怎麽能把比自己年輕漂亮的表妹接到身邊呢，非得後院失火不可。
這邊她話音剛落，湖邊就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那秦氏逗弄鴛鴦的時候把繡鞋和裙角給弄濕了。
看到秦氏出了狀況，柳氏起身歉意的對王三夫人說道：“我這表妹是小地方來的不經事，我讓她去換套衣服，待會兒體面的參加宴席。”
王三夫人也忙起身吩咐丫鬟跟著去服侍，來的都是客，她可不能落下怠客和禮數不周的名聲。
蘇綰則快速的和陳言姿對視了一眼，從後者眼中看到了無奈。陳言姿表示有這樣上不得臺面的親戚有些丟臉。
蘇綰卻覺得事情也許沒那麽簡單。她也從座位上起了身，沿著秦氏的路線走到了湖邊。其實在這裏若是想觀魚和逗弄鴛鴦，站在九曲橋上一個折彎的位置是最好的。真不知道秦氏是怎麽想的，選了那個會弄濕鞋襪和裙子的地方。
除非她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樊離：看都看了，以後不娶也得娶了，這可如何是好？
蘇綰：“……滾！”
☆、肚兜
蘇綰覺得，這秦氏怕是要搞點事情出來。她不關心秦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想的是如果今日出現亂局，能不能找機會坑顧氏一把。礙於她穿在一個庶女的身上，目前還不能和嫡母撕破了臉對著幹。但如果有機會黑顧氏，她絕對不會手軟。
正思忖著，有王家的小丫鬟慌慌張張走進花廳並稟道：“三夫人，樊家……樊家姑娘來了。”
樊離居然來了，蘇綰覺得這宴會要有點意思了。她那位鋼鐵直男的父親最不喜歡她們和樊家來往，這可真是頂好的機會送到面前了。她微微揚了下唇角，提著裙子從九曲橋上走回花廳。
“她怎麽來了？”有兩個女孩子尖著嗓子異口同聲的道。這兩人正是前兩日在學堂門口被樊離嚇壞了的章家姐妹，看來樊離對她們造成的心理陰影不小。
王三夫人問那來報信的丫鬟，“樊家姑娘手上沒有帖子吧？”下沒下帖子她自然很清楚，這明知故問的話是給大家聽的。
前朝商戶地位不高，但大周朝比較重視貿易發展，所以這種現象已經得到了改善。但有些人輕商的概念根深蒂固，比如蘇大將軍。而且樊家這位姑娘，才剛剛搬來康安坊，名聲就已經很不好了，也難怪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王家和樊家沒有什麽來往，實在沒有必要請一位大家都不喜歡的客人來觸黴頭。更何況樊家管事的樊少夫人這兩日不在坊中。她一個姑娘家自己來赴什麽宴？
“怎麽臉皮這般厚啊，沒給她下帖子竟然還來。”章家庶女章君雪道。她說完不自覺想起那天在學堂外頭看見樊離的那張臉。她不是臉皮厚，而是臉皮被燒沒了。
“這裏這麽多長輩在，豈是我們小輩可以發表意見的。”章君凝斥了她一句，實則是在提醒王三夫人，我們的意見是不喜樊離。
王三夫人這就有點為難了，雖然王家用不著討好商戶家的姑娘，但都在坊間住著，人家都主動上門了，也不好做得太過難看。
這時一直端坐在那裏的王瑜開口了，“凝妹妹就不要責怪雪妹妹了。我們家一向開明，做晚輩的有事也可以直言。今日的宴席既然有我入京進梧桐書院的因素在，那我就索性發表個意見：就請那樊姑娘進來吧，她平日沒什麽朋友，瞧著也怪可憐的。”
這一番話，可謂是說得滴水不漏。既能讓章家姐妹下來臺，也讓王三夫人好辦事。雖是請了樊離進來，卻又表明態度只是可憐她而已，完全劃清了界限。
連蘇綰都覺得，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小姑娘確實八面玲瓏，讓人佩服。
“聽到六姑娘說的話了嗎，還不去把人請進來。”王三夫人忙吩咐剛剛來稟的那小丫鬟。
那小丫鬟剛出花廳，顧氏果然就給蘇綰遞了個眼神。
蘇綰自然明白那眼神的意思，顧氏是想讓她好生的照應樊離。顧氏的權衡蘇綰也明白，蘇大將軍還有不到兩年就要回京任職了。所以她不在乎坊中的人怎麽看，總之借著樊家撈到銀子才是真。
半盞茶的功夫，樊離被王家的丫鬟帶了進來，她依舊是白衣打扮，身邊跟了兩個粉衣小丫鬟。不知她那小白狐團雪怎麽沒跟了來。
“樊姐姐，你來了。”蘇綰在眾人的目光中，主動和樊離打了招呼。
王家是主，既然請都請進來了，也不好把人晾在那裏。所以同輩的王瑜也站起了身，同蘇綰一起把樊離迎了進來。並吩咐丫鬟上茶。
樊離倒是也不客氣，坐下後端起了茶盞。可她帶著帷帽，喝茶肯定要掀起面紗。蘇綰看到有好幾個女眷都扭過了頭去不看她。特別是章家兩姐妹，扭頭的動作就跟條件反射似的。
樊離剛剛端起來的茶盞，又被她放回了茶幾上。
不喝也罷，聽說她那張臉是真的嚇人，看了怪影響心情的，眾人松了口氣。
樊離卻再次端起了茶盞，做出了伸手撩面紗的動作。那些才放松下來的女眷，不得不再次條件反射的扭過頭去。
樊離又放下茶盞，隔了片刻又再次端起，要撩開面紗的動作也反覆做了好幾次。
蘇綰看著眾女眷們為了躲避她而東張西望不敢直視的樣子，險些笑出了聲來。這樊離也太腹黑了吧。哈哈……
就在眾人一言難盡的表情中，花廳裏卻忽然躥進來一團花花綠綠的東西。那團東西先是躥到花幾上，撞翻了花瓶，又跳到茶幾上，掀翻了茶盞。
“什麽東西？”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呀！”
“啊！弄濕我裙子了。”
花廳裏頓時大亂，女眷們嘰喳亂叫的聲音不絕於耳。
最後，那團東西竟然躥到了樊離手邊的高幾上，毛茸茸的雪白腦袋從花團錦繡中鉆了出來。
別人或許不認識這小東西，但蘇綰可認識，可不就是她剛才念叨的樊離那只小白狐團雪嗎。果然樊離來了就很有熱鬧看。
“團雪。”樊離驚訝道：“你怎麽在這裏，叼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呀？誰的呀？”
裝！你就裝吧！你會不知道它叼的什麽？你會不知道它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蘇綰可怎麽都不信。
當團雪叼著的東西從高幾上緩緩飄落的時候，所有女眷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因為那花團錦繡的東西，是一件女子的肚兜。
今日王家家宴，男丁女眷都有，突然出現一件女子的肚兜，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座所有女眷表面看著都是一臉茫然。可誰心裏不在暗暗思量：這肚兜的主人此時正在做什麽？對了，那位秦氏剛剛不是去換衣服了嗎？於是眾人紛紛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柳氏。看得她是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垂下了頭。
柳氏心虛是真的，因為她認得那件肚兜就是秦氏的，還是她親自幫著她挑的，穿上絕對讓男人移不開目光。可計劃天衣無縫，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現在這究竟是什麽情況？柳氏面上不太敢顯，心裏卻是急得火燒火燎的。又不能貿然出去打聽消息。
而素來沈穩的王三夫人，此時也是變了臉色。王家家宴，花廳裏突然出現一個女子的肚兜，不管是誰的，發生的事情是怎樣的，傳出去對王家名聲都不利。她正思忖著這事該怎麽處理，又有王家的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三夫人，東院走水了。”
“走水了？”王三夫人顫聲問道：“火勢如何？”
東院離現在的花廳很近，她得趕緊先安排這些女眷離開這裏。王家是世家大族，舉辦的家宴不少，她掌家後經手的也有很多次了，怎的就這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偏還是她家老爺在家的時候，這不是給她上眼藥嗎。
“周管家已經帶人過去撲了，明火都已經撲滅了。”小丫鬟立即回道。
眾女眷驚恐的神色，也在這小丫鬟的回答中壓下去了不少。
王三夫人也松了一口氣，對著花廳內女眷道：“還有一個時辰宴席就正式開始了，各位夫人姑娘們，是否有雅興隨我去後頭的小園子撲蝶？”
那小園子是她院子後頭的，也是她精心打理出來的，蝴蝶的品種都是頂稀有的。若不是出了這麽多亂套的事，她是斷然不會把人往那裏帶的。等把人安排好了還得去查查肚兜的事，王三夫人覺得今日真是有些心累。
“素聞王三夫人最喜養名貴的蝴蝶，不想今日有幸鑒賞一番。”有夫人附和道。
走水的東院離這裏這麽近，她們沒帶著丫鬟逃回家去已經是給了王家莫大的面子了，此時能躲還不躲遠點。王氏只是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大家就一窩蜂的往外擠。
蘇綰做為一個庶女，此時自然是要“表現”一番的，她趕緊走到顧氏身邊，把她往外扶。簡直比顧氏身邊的丫鬟還要眼疾手快。她眼疾手快的扶了顧氏，又眼疾手快的趁顧氏和所有人不註意，順走了她身上的香囊，藏進了袖子裏。
“你去看看樊姑娘那邊，她帶著帷帽走路沒那麽方便。”顧氏吩咐蘇綰。
“母親，綰兒知曉了。”香囊已到手，她巴不得趕緊脫身。
她轉身去尋樊離的時候，發現柳氏還有丫鬟也在身後。柳氏當然要落後一步啊，因為她想趁亂偷偷的撿起那件肚兜處理了。
可她剛命貼身丫鬟過去撿，那小白狐就先一步叼起那件肚兜往樊離的肩頭躥，仿佛那是它叼過的就是它的所有物一般，誰也不能和它搶。
柳氏沒辦法，只能帶著丫鬟先出了花廳，想著一會兒再看情況行事。
等落在最後面的樊離走過來，蘇綰便靈機一動，腳下一個踉蹌就往樊離懷裏摔。摔的時候順勢把顧氏的香囊往小白狐的嘴裏塞。它喜歡叼東西幹脆就讓它叼好了。
現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跟這件肚兜撇清關系，那她就讓顧氏和它扯上關系。秦氏到現在都沒有再出現，肚兜的事絕對沒有這麽簡單。她就等著看一出熱熱鬧鬧的好戲。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狐：男主人和女主人欺負我，壞事都讓我來幹，委屈巴巴！
作者菌：給委屈巴巴的團雪求個收藏！求個評論！
☆、香軟
“抱夠了嗎？嗯？”頭頂上有壓著火的嘶啞聲音響起。
蘇綰這才意識到，她摔在樊離懷裏之後還一直保持著抱她的動作。都是小姑娘，抱一下她反應這麽大做什麽？小氣！
“母親讓我來照應著你點。”蘇綰從她懷裏退開，轉身離開花廳往園子裏去。
樊離扶正了被蘇綰撞得有些歪掉的帷帽，順勢把手伸進去摩挲了下唇角。
又給他看小桃子，又往他懷裏撲，這真是要賴上他了嗎？
樊離只覺得懷裏香香軟軟都是那小姑娘的氣息，也擡起腳也跟了上去。
王家的占地在康安坊裏是最大的，整個園子圍繞人工湖而建。蘇綰她們所在的花廳在湖的東邊，而剛剛男丁所在的亭樓在南邊。雖然是兩處但離的並不遠。
女眷們從花廳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南邊亭樓樓上站著一眾人，都在眺望著剛剛走水的東院。
所有夫人們從花廳出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梭巡自己的夫君在不在那亭樓上。如果不在，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和那件肚兜的主人扯上關系。
顧氏看到蘇大將軍站在亭樓上威武的身影，心裏頓時有了譜。
王三夫人就沒有尋到夫君的身影，心直往下沈。
她家老爺難道是帶著人救火去了？
不能啊！救火有管家有奴仆，哪裏能用到一個工部侍郎。她的目光四處梭巡著，帶著女眷去小園子的腳步也慢下來。
而蘇綰從花廳裏出來就尋找著小少年的身影，看見蘇維在亭樓的頂層露出一個小腦袋，便放下心來。
這時，從東院裏傳出一個女子的尖叫聲。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女子的身影已經沖了出來。那女子衣衫不整，頭發淩亂，臉被熏得烏漆嘛黑的。
她一沖過來就撲到柳氏的腳邊，嗚嗚嗚的道：“表姐，表姐我……”
柳氏看著腳邊的女子，心思百轉千回。她拿不準秦氏是成事了還是沒成事，便往她的衣襟裏撩了一眼，就看見脖頸上深深淺淺的紅痕。
柳氏先按下心中的歡喜，正色問道：“雪娥，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雪娥正是秦氏的小名。
她知道結果是怎麽樣的，因為這就是她計劃的。她可是花了不少私房銀子輾轉買通了王家的下人，讓人引王三老爺王雙到秦氏換衣服的地方去。也不怕那王雙不上當，因為他喝的茶裏早就偷偷下了藥，就算遇到條母狗都控制不住，更何況秦氏這遭人疼的。
可這半路怎麽會出現肚兜被那只小狐貍叼了出來和東院失火的事，柳氏如今也是好奇。不過她剛剛還是太沈不住氣了，看見那件肚兜還以為出現了什麽變故。
秦氏還是依舊嗚嗚嗚的哭，也不說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倒是說話啊！真是鄉下來的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好好的一場宴會，看看你鬧的。有話還不快說，王三夫人在這裏，自然會替你做主。”
聽到有人點了自己，王三夫人沒魂似的怔楞了一下，因為她還沒有尋到王三老爺。
柳氏已經給了話，秦氏自然知道怎麽接，“表姐，我剛剛衣裙弄濕了去換，突然有個男人闖了進來。他……他……”
“快說啊，那人怎麽你了？”
“王三老爺她占了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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