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

梓瑩瞪了瞎起哄的男同學們一眼，然後在我隔壁的座位坐下。

「還你，我大概都記起來了。」

梓瑩從包包裏拿出幾張CD，是我昨天借她的非凡人物樂團專輯。她現在是我們樂團的吉他手了，所以正在研究各類搖滾樂團。

「你覺得如何？」等等，她只花一天就記起來了喔？

「不是很喜歡，但可以作為參考。」

我們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即使如此，這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梓瑩剛轉學過來時，簡直就像受了傷不肯從山洞裏出來的貓一樣。春天結束、一起度過夏天、一塊兒征服初次現場演唱之後，我們之間的距離才稍微拉近了一點點。

但光看表面或許會覺得她不過是早上會跟人打招呼了吧。在遠處圍觀的男同學們悄聲地談論著：「那兩個人進展如何？」

「既然早上會互道早安，表示睡前應該也會互道晚安……」很煩耶，安靜一點啦！

接著……我檢查了一下口袋裏的票還在不在。

雖然是無謂的嘗試，但還是邀邀看好了。

「對了，梓瑩，德弗紮克的交響曲裏面，你最喜歡哪一首啊？」

周圍的同學一起皺著眉頭。也難怪啦……這種問題的確不大會出現在早晨的高中教室裏。

「為什麽這麽問？」梓瑩歪著頭問道。

「那個……呃，就當做是問卷調查。」

「……第三號跟第五號。」

還真是有深度，但總算是有點希望的樣子。

「柴可夫斯基呢？」

「曼弗雷德交響曲。」

「果然是父女，連喜好都很像呢。」

「你在說什麽？」

我輕輕地把門票拿到梓瑩面前——演奏會的表演曲目正是柴可夫斯基的l812序曲、曼弗雷德交響曲、德弗紮克的第五號交響曲，而指揮就是東方千裏。看到這個之後，梓瑩的表情整個僵住了。

「……你到底想幹嘛？」

「呃……這是哲朗給我的啦，然後……有兩張，所以想說邀個人一起去。」

「這樣好白癡，為什麽我要去看爸爸的演奏會？」

丟下這句話後，梓瑩突然轉過頭面向黑板的方向。她真的很討厭自己的父親，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光是邀請的話只是白費功夫。

「失敗啦～」「被甩啦～」「他們兩個果然沒什麽嘛！」「在教室裏邀人家約會，睿博你還真有勇氣啊！」這些現場播報員真煩耶！

「這麽說來，睿博的對象果然是雪風同學吧？」

「就是說啊，是雪風同學啦，她就跟你老婆沒兩樣了嘛！」

「誰在叫我——？」

右後方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聲音傳了進來，周圍的同學嚇得跳了起來。

「早啊！睿博睿博，你聽我說喔，我忘記從今天開始就是第二學期了啦！暑假期間每天來學校的時間都比較晚，害我今天也睡到九點。你為什麽沒來叫我起床啊！」

雪風大刺刺地經過我跟梓瑩中間，在我前面的座位坐下。不愧是前柔道社員，一頭短發只用橡皮筋隨意地綁到一邊，看來她今天早上大概也在屋頂之類的空地練鼓吧，包包裏還插著用封箱膠帶補強過的舊雜志跟鼓棒。

「喔？這是什麽啊？」眼尖的雪風發現了放在我桌上的門票。

「演奏會。你要去嗎？不過是古典樂喔……」

「萬一睡著了還說夢話，周圍的人會原諒我嗎？」

那你就別睡著啊！

「啊，指揮不是梓瑩的爸爸嗎！這是現場演唱吧？有沒有東方千裏團呼或是東方千裏舞之類的啊？」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真不知道帶雪風去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由於今天是開學典禮，下午有一場漫長的班會。我們一年三班的女首相——班長班長快步走上講桌，直截了當地開口發言：

「接下來就進入今天的主要議題。」

班長推了推眼鏡，男性班級幹部（班長的奴隸）則負責發資料。

「這個月底有合唱比賽，所以必須選出指揮、伴奏跟其他工作人員。」

這麽說來，好像的確有這麽回事啊？我們學校以前有音樂科，所以傳統上每年都會舉辦班際合唱比賽，而且還辦得很熱鬧。若是一般學校，這樣的比賽通常會在體育館之類的地方舉辦，但我們學校卻是在能容納全校師生的大音樂廳進行。

我看了看印在班會資料上的合唱比賽概要，指定曲是莫紮特的《聖體頌》。選得真不錯，又短又好記。

「已經決定由睿博同學擔任指揮了，所以只要再選出伴奏的人就好。」

「說得也是……」「只有睿博才能勝任啊！」

「餵，等一下！」

我才擡起頭，班上同學的視線早已集中在我身上了。

「睿博同學不願意嗎？」班長宛如民意代表般，以盛氣淩人的姿態對我說：「你爸爸不是音樂評論家嗎？」

「兩者之間沒關系吧！用民主一點的方式決定啦！」

「好吧。睿博同學，請舉出三位你喜歡的指揮家。」班長說道。

「為什麽？」

「這是民主的程序。」

什麽跟什麽啊？真搞不懂。偏偏這間教室裏沒有人敢忤逆班長的意嗯……

「嗯……尤金奧曼迪、喬治塞爾，還有查爾斯孟許吧。」

「那麽——」班長把手放在講桌兩端，視線掃過整間教室。「除了睿博同學以外，還有誰能馬上說出兩位以上指揮家的名字，麻煩請舉手。」

宛如核子大戰一萬兩千年後的寂靜籠罩著整間教室，別說舉手了，甚至沒人敢動一下。

「——那麽就決定由睿博擔任指揮了。」

班長冷酷的宣告讓我啞口無言，耳邊仿佛聽見民主主義逐漸崩壞的聲音。事到如今，我終於稍微能夠了解恐怖分子的心情了。

「接下來是伴奏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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