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峙似乎非常有興趣, 不給寧悠悠拒絕的機會, 像老師布置作業一樣理所應當：“今天晚上回去就寫，下周給我。”

江峙的要求太離奇，許多人沒反應過來, 包廂裏安靜了幾秒。

宮銘音咋咋呼呼地問：“寫啥？”

高揚波揣摩著爺心解釋：“他和女魔頭的同人文。”

一堆人都露出問號臉。

竟還有這種癖好？

緊接著宮銘音為首的一幫人就開始拍桌子：“我們也想看！”

沈都清：“……”

江峙蹙眉掃了他們一眼。這倒是提醒他了，再次囑咐寧悠悠：“寫完給我，不許發論壇。”

寧悠悠緊抿嘴唇。

沈都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聲說：“不用理他, 他不會找你麻煩的。這些人都是沙雕, 不欺負人的, 你要是害怕就跟著我。”

寧悠悠才不敢跟著她，她總是跟江峙挨著。

於是沈都清一個沒留意，寧悠悠已經離她八丈遠。

大約是因為“喜事臨門”, 今天這幫男的尤其鬧騰。

沈都清一坐過來，一幫人就非常熟練地齊刷刷起身, 沖著她的方向鞠躬：“參見二奶！”

沈都清：“……平身。”

參拜結束，大家又開始起哄鬧著要喜糖，孔嘉妮在裏頭喊得最為響亮。

沈都清果真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來，撒到桌子上, 瞬間被一槍而空。

她專門留了兩個在手裏，遞給坐在高揚波旁邊吃點心的小熊。

熊威擡頭瞅瞅她, 抿著嘴笑得很羞澀, 然後起身跑到寧悠悠旁邊, 拉起她的手把糖放到她手心上。

“我不吃。”

寧悠悠還給他, 他執著地推回去：“好吃。”

沈都清好玩地在對面看兩人的小互動。

人多熱鬧，氣氛很嗨。

大約是看江峙今天心情好，被鬧也沒發脾氣，一幫人的膽子都比平時大上許多，可著他和沈都清擠兌，玩游戲也光明正大地針對。

剛開始還好，都收斂著，江峙只是被灌了些酒。

又一次被暗箱操作輸了游戲，江峙也沒惱，斜靠在椅子上睨著興致勃勃的眾人：“來吧，還有什麽花樣。”

被他的態度激怒，高揚波和宮銘音幾個人湊到一起商量了一會兒。

“都是兄弟，我們也不舍得為難你們，這次很簡單，背一遍《琵琶行》……”

沈都清立刻不厚道地笑了。

江峙要是能背出來《琵琶行》，她就當眾表演吃琵琶。

果然，江峙嗤了一聲，絲毫不以為恥：“你覺得我會嗎。”

“你不會她會就行，我還沒說完，”高揚波忽然嘿嘿奸笑兩聲，“——背的時候你倆要十指相扣，深情凝視。”

沈都清：“……”

管她什麽事？這到底是懲罰江峙還是懲罰她？

高揚波和宮銘音幾個人已經迫不及待圍過來，手動把兩人推成面對面的姿勢。

宮銘音膽兒肥，伸手試圖去抓沈都清的手，想幫他們十指相扣。

江峙一個眼刀飛過去，把他的爪子擋開：“手不想要了自己剁掉。”

宮銘音咻地收回手，怒道：“小氣！”

“是你能碰的嗎？”高揚波和其他人不約而同開始揍他，“自己沒點數啊！”

宮銘音嗷嗷慘叫著護頭。

江峙和沈都清被推到一起，兩個人之間只有二十公分的間隔。

江峙把她的手拉過去，手腕一轉，扣住她的手心。

即便是冬天，男孩子的身體也帶著熊熊的熱量，從掌心相貼的皮膚傳遞過來。

“背吧。”江峙悠然道。

好像真變成了對她的懲罰。

還在鬧的一幫人都停了下來保持安靜，孔嘉妮笑嘻嘻地拿出手機拍攝。

“你一句都不會嗎？”沈都清還對她的學生抱有一絲幻想。

江峙嫌她啰嗦，往前拽了一下，沈都清差點撞到他的鼻尖。

“快點背。”他催促。

行吧。

沈都清任命地開始替他背誦：“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她的聲音清婉靈動，每個字都咬得字正腔圓，背誦得順暢流利，毫無停頓。

然而漸漸地，她發覺異樣。

原本不以為意，只是背一篇課文而已，但這樣和江峙近距離地四目相對，空氣慢慢發酵，變得粘稠，嚴肅的文學詞句也沾染上暧昧的氣息。

周圍很安靜，不曉得是大家沒說話，還是被她的感官屏蔽掉了，她已經分辨不出。

江峙目不轉睛地註視她，眸子很深，映著包廂暖色調的光，眼神仿佛有溫度，越來越深邃。

沈都清被那雙眼睛攫住，不由得有些分神，背到一半突然卡殼。

“輕攏慢撚抹覆挑……”

莫名其妙地想起網友用這篇古文來寫小黃文的片段，這七個字突然就變得色.情起來。

尤其是，被江峙專註地凝望著，她不禁為自己腦子中的黃色廢料感到羞愧。

沈都清定了定神，繼續往下背：“初為霓裳後六幺。”

她努力把思緒放飛，忽略江峙灼熱的視線，集中註意力迅速背完大半部分。

但再回神時，發現不知不覺江峙已經離得很近。

“夜深……”她頓了一下，看著江峙近在咫尺的臉，往後拉開距離，“夜深忽夢少年事……”

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冷不防靠近，嘴唇貼向她。

沈都清早有預料，及時後仰避開。

“誒！”其他人反應過來，立刻沖上來把圖謀不軌的江峙拉開，幸災樂禍地不讓他親，“幹嘛呢！讓你們背課文又不是讓你們親嘴！”

江峙不悅的目光掃了一眼，又是宮銘音。

沈都清笑著直起身體，在其他人“綁架”著江峙的情境裏背完最後一部分。

江峙一臉不爽，其他人看他吃癟都樂慘了，恨不得敲鑼打鼓。

完成了懲罰，沈都清想抽回手，江峙扣著她不放。

沈都清趁高揚波等人各回各座位的混亂裏，湊近他耳邊說：“想親親嗎？等你背完全部課文。”

江峙磨了磨後槽牙：“我看你是恃寵生嬌。”

沈都清笑得眼睛彎彎，還捏著手指給他比心：“等你哦。”

“……”-

全校男生看江峙的眼神都寫滿了羨慕。

女朋友是整個學校最靚的崽，既漂亮又聰明，天天監督你學習，這麽好的艷福，再不愛學習的學渣都願意浪子回頭。

然而沒人知道，鬼見愁表面光鮮亮麗，其實背地裏想和女朋友親親小嘴，還要先背完整個高中課程涵蓋的全部古詩詞及古文。

簡直絕望。

江峙是最不愛背東西的，看到那些密密麻麻之乎者也的字就煩。

事實上全部背誦工程太大，試卷上所占的分值卻不高，計算下來性價比很低，所以沈都清為他整理了一份高頻考察詞句，背誦量大大降低。

還給他做了個Excel表格，任務細分到每一天。

江峙不樂意背古文，對同人文反而念念不忘。

某天早晨在校園遇到寧悠悠，寧悠悠正低著頭想繞過去，他插著兜居高臨下地問：“讓你寫的東西呢？”

寧悠悠瑟縮。

江峙不耐煩地擰眉：“你躲什麽？”

他看起來有點兇，寧悠悠不斷後退，這時沈都清走過來，摸摸她頭，溫柔道：“你先回教室。”

然後乜了江峙一眼：“課文背完了嗎，還想看同人文。”

江峙：“……”

兩人並肩去教室，沈都清解釋了同人文的來歷：“不是她寫的，你不要老是嚇唬她。”

說完看到他的表情，及時補充：“也不要去找那幾個女生讓她們寫。”

進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江峙把手搭在桌子上，身體偏向她的方向：“那你寫？”

沈都清給他一個假笑：“沒睡醒嗎，二狗哥哥。”

她才不會寫自己的小黃文。

“你上次不是念的很開心？”

江峙斜瞥她，眼神裏清楚寫著：別裝了你這個色女。

說到這兒，他忽然記起什麽，隨手在抽屜裏翻了翻，找出一張夾在數學課本裏的A4紙。

沈都清瞅了一眼，頓住：“怎麽在你這兒？”

江峙沒答，拿著欣賞了一番，一挑眉梢，把紙放到她面前：“給我念這個。”

沈都清瞇了下眼。

如果她沒記錯，上次她念的時候，這家夥可是很生氣，並放話她再念一句，就要在她身上做一遍來著。

江峙微微靠近，聲音也壓低幾分：“把名字換成你自己。”

“……”

把自己的名字代進小黃文裏念給他聽？這是什麽新時代酷刑？

沈都清看了眼端著保溫杯走進來的薛平，在教室響起的讀書聲中，說：“這麽想聽，你自己念啊。”

自己念有什麽意思。江峙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有點不滿：“你念不念？”

“不念。”

“那我不背了。”江峙把課本一合，抱起手臂，像個不順自己的意就發脾氣的熊孩子。

幼稚鬼。

可是誰讓沈老師寵男朋友呢？沈都清等薛平走到教室後面，才拿起那張紙，斜他一眼：“只念一段，不許得寸進尺。”

江·熊孩子·峙滿意了，左手支著太陽穴往桌上一趴，好整以暇地等著。

沈都清視線掃過，隨便挑了一段。

“江峙沿著她左肩的皮膚一路吻下來，感受著唇下越來越柔軟的觸感。當他的吻終於侵略到兇口時……”

沈都清有點難以啟齒，重新提了口氣才念出自己的名字：

“沈都清情不自禁，本能地挺了挺兇……”

不行。

她臉皮再厚，也念不來這玩意兒，太羞恥了。

沈都清佯裝鎮定地把紙放下，折了一折：“好了，念完了，你可以背書了。”

旁邊沒聲音。

她扭頭，看到的是江峙微微出神的樣子。

一想到他正在腦補什麽，瞬間一股氣血轟地一下湧到臉上，沈都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冒熱氣。

她到底為什麽要答應念這種東西！

江峙回神，視線從她身上滑過，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然後直起身，重新打開語文課本，看著上面枯燥的文字。

有好幾分鐘，兩個人幹坐著，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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