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尋歡閣的就有人請了洛塵去。洛塵趕到尋歡閣時頓覺得氣氛不對，這往日人來人往的尋歡閣竟關了門，洛塵上了樓就看見一屋愁眉苦臉的人。

清夢正在訓斥她們不要哭哭啼啼丟了尋歡閣的顏面，而在其旁邊坐著的竟然還有蕭天旭，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竟像失了魂般。

清夢看見了洛塵立刻迎了上來，她神色凝重，倒沒有其他人的嬌柔哭啼，“這是非煙姐留的信你。”

洛塵疑惑的接過信，攤開一看，字體雋秀，上面大概寫著她要離開些時日，在這些日子裏由洛塵做主一切尋歡閣事務。上面沒有寫去的地點和回來的時間，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的不辭而別吧。讓曲非煙能夠這麽急忙離去的，恐怕就只有南宮殤了吧。

洛塵環顧一周，看了眼那些六神無主哭泣的男男女女，大聲道：“大家放心，非煙不在的日子我來管理尋歡閣，請大家相信我，定不會讓尋歡閣有任何差池。”

洛塵的話讓眾人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她掃了眼清夢，從那次洛塵就看出來了這小妮子倒是有擔當的人，“我如果要是不在，尋歡閣的事物就由清夢代為管理吧。”

清夢大驚，隨即反應過來，就要盈盈一拜，洛塵立刻上前扶住，輕聲道：“你先領著眾人去開門做生意吧。”

清夢眼泛淚光，應了一聲便領了眾人出去。

洛塵走到蕭天旭的對面坐下，窗外是翊城最繁華南風街，人頭攢動，吆喝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蕭天旭看著窗外景致他喃喃道：“她為何什麽都不跟我說，她到底是不信我。那我們那晚究竟算什麽？”

洛塵看著蕭天旭悵然若失，不慎傷心的樣子，心裏也覺得莫名酸楚，和曲非煙相處這麽長時間，她就這樣突然走了，這離別之情倒顯得有些虛無。

“她不說恐是怕你擔心。”洛塵安慰道。

“怕我擔心？我連這個擔心的資格都沒有嗎？有我這個人不就是來分擔這些的嗎？”蕭天旭英俊的臉上既氣憤又受傷。

洛塵看的出來蕭天旭是真心喜歡曲非煙，但是可能因為愛之深反而有些事不能全面思考。

“若是有緣，你們自會相見。我相信非煙對你也是喜歡的。既然你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那麽你就做好自己的事，直到有一天自己有能力為她親手披上鳳冠霞帔。”洛塵望著蕭天旭，再次安慰。

洛塵看著蕭天旭似有緩和的臉，最終還是忍不住心裏的疑問傾身問道：“嘿嘿，那晚你跟非煙發生了什麽？”

不久之後翊城盛傳三皇子蕭天旭親自請求去邊關鎮守。有流言傳說是三皇子在皇上壽宴中求婚被拒傷心欲絕才遠去邊關，而另有流言則說三皇子只是為了等待他的戀人歸來而已。

就這樣傳言飄過北曜國，從鴻雁游魚到浣紗的少女和騎黃牛的牧童再到天祈國的宮女太監都在津津樂道的猜測。

當曲非煙聽到宮人興致盎然的議論時，心下不免有些暗然，她知道蕭天旭這麽做都是因為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和他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心裏還是忍不住的記掛那在沙場的人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讓人進來處理一下吧。”南宮殤的話讓曲非煙頓時回過神來。只見南宮殤緩慢的走到殿上的禦座上，斜倚在座椅上，單手支著頭，如瀑的長發傾瀉下來，甚是魅惑。他隨手一擲，“鏗”的一聲脆響，手中那染血的長劍就扔在大殿中央那同樣身著紅色長袍的男子身旁。只是那大殿上躺著的紅衣男子早就斷了氣，胸口殷紅的血染了一地。而在那血裏扔著一□□。

“這，讓其他人進來且不是讓呂胥知道了之前的皇帝是假的，以前我們委曲求全忍辱負重不就白費心機了？”曲非煙慎重道。

“你以為他竟然想將計就計的把我除掉，讓我這個真的皇帝回不了皇宮，順理成章的一直做這個皇帝，你認為如果背後沒有人給他撐腰點睛，就他能夠狂妄膽大至此嗎？”南宮殤看著地上的屍體，眼眸紅光閃過。這次要不是蕭淩夜給自己提了個醒，想必自己還被蒙在鼓裏。這蕭淩夜當真不可小覷，看看來他要好好清一清這宮闈的人了。

“你是說呂胥？是他教唆的？”曲非煙心驚，“還好替身只告訴了他你去尋找解藥了而已。那如此而來，這就是說我們要像呂胥宣戰了？”

話音剛落就有宮人在殿外大聲喊道：“大將軍呂胥求見。”

南宮殤看著地上的人，菲薄的嘴唇微勾，看來戰爭就要開始了。

洛塵看著逐漸變得高遠的天，湛藍的似塊通透的琉璃，輕薄羽雲塗抹其上，耳邊秋蛩聲不知藏匿何處，卻盈了滿耳，還真是秋天特有的天高雲淡的清澈天氣。洛塵忽然就想到納蘭容若的那首《虞美人》。

“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好一句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沒想到洛洛還有這等才情。”讚許的聲音傳來。

洛塵望去，就見得一襲繡著鳥獸的精致戴青長袍的流景搖著折扇緩步走來。

“哪有啊，這是我在某本書上看到的，見不錯便記了下來。”洛塵招呼流景在她對面坐下。洛塵一項不喜歡有人在身旁伺候，便伸手給他倒了杯茶，“怎麽突然來找我了，我可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我這不是也甚是想念洛洛，於是就不請自來了。”流景嘴角含笑，隨手抿了口茶，看著洛塵凈若清輝月色的臉，頓了頓道：“你真的打算跟尊主一直這樣下去？”

“什麽意思？”洛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知道洛洛一直向往自由，而且也知道你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想法。但是，洛塵，你知道這世上很少有男子能做到這點，而且那個人還是尊主。”流景說極其緩和。

“你到底想表達什麽？”洛塵立刻沈了臉。

“你知道尊主不僅是九淵閣尊主，當今的夜王爺。以尊主的能力他的未來也不只限於此。你也應該清楚他是騰雲駕霧翻雲覆雨的巨龍，理應當站在世界最高處的王者，睥睨天下。造福這天下百姓。而他卻為了兒女情長絆住了手腳。”流景看著洛塵輕搖折扇，笑的淺淡。

“他為了你在卿花節暴露了勢力，讓太子和皇上起了疑心，以至於現在尊主成了眾矢之的。”流景原以為洛塵能為尊主帶來光明，卻不曾想到這光明太過耀眼反而成了遮住了尊主通往最高處的路。

聽了流景的話，洛塵心中一痛，對流景的話竟無言以對，他知道蕭淩夜有這樣的能力。但是還是冷聲道：“你怎麽就知道他向往的是那高出，而不是和我采菊東籬下。”

流景抿了口眼前的茶，潤了潤嗓子緩緩道：“那你說，江山和美人他會怎麽選？或者你讓他怎麽選？試問這天下的男，這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吧。”

確實，這天下和美人是從古至今兩難的選擇，不管最終選哪個選項都讓人留下遺憾和不甘。即使有人霸氣的說天下和美人他都要，但是倒頭來通往天下的路上美人甚多，而最想讓幸福的變成了最辜負的。到頭來終歸什麽都沒有。

流景見洛塵沈著臉不說話，於是又道：“在通往那條路的路上即使他有心衷心你一人，但是有時也定會身不由己。他需要穩固各方勢力，籠絡重臣，而比其兵戎相見刀光劍影的吃力，聯姻是最容易解決的問題。”流景瞥了眼洛塵，有些事她還是事先清楚知道的好，“以你的性格想必是不願意的吧。”

流景的話字字撮到洛塵痛處。他說的洛塵都清楚，就是因為太清楚反而不願意想。這項選擇題在心底的背光出隱藏了很久，輕易不願意碰觸。如今被人輕易抖開曬在陽光下，多少讓洛塵覺得刺痛。

“你這是來勸說我讓我離開蕭淩夜的？”洛塵看著流景心裏如何也生不起氣來，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一心為蕭淩夜好，要不是她真的阻礙了他們的計劃，流景也不會不顧情分的出面游說自己。

“是的，希望洛洛為了尊主好，能夠成全這一切。”流景搖著折扇倒也不避諱。

“就像天下和美人這道選擇題，如果他心系天下，想實現他的報覆，你放心我不會阻礙夜的路，自會離他遠遠的。這道選擇題做題的人是你家尊主，選擇權在他手上，而我只是被選項而已。我沒有主動權。”洛塵起身看著遠處水天的交界處，又回頭看著悠閑喝茶的流景道，“你既然能在這費心勸我離開，想必也是對你家尊主的選擇有了個預測了吧，心生恐懼才來的這裏。”

洛塵見流景嘴角僵硬的弧度，心裏想著她可不能就此被流景滅了氣勢，緩緩道：“恐怕你是找錯人了，如果夜不拋棄我的話，我是不會主動拋棄他的。”

洛塵突然起身，假裝想到什麽，“啊，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夜應該回來了，你請自便，我就先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拂風亭。

流景搖著折扇，嘴角含笑的看著消失在回廊深處的洛塵，看著逐漸挪移的花影，眼睛微瞇。洛洛果然難對付，是該想想其他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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