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被打懵了，臉頰上火辣辣的疼，不僅臉上疼，心裏也疼。又酸又委屈，習慣性的收斂感情的顧暖，捂著臉，轉身就跑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身後，是爸爸顧建國的吼聲。

“哼，這種孩子，就要打，你看我們家盈盈就從來不會這樣。”還有楊美娟得意的聲音。

顧暖悶頭往山後面跑，最後躲在一個草垛後面，一邊捂著臉，一邊低聲抽噎。

她難受不僅是因為爸爸打了自己，還因為前世在大伯家受到的所有委屈。

當年，他們姐弟剛剛被帶到大伯家，楊美娟就沒對他們有好臉色看，堂姐顧盈盈更加不歡迎他們。

當時楊美娟連一個房間都不給他們安排，直接就在廚房的地上給他們打了地鋪。

又一次顧盈盈將楊美娟的香水打翻看，她害怕責罰，就推到了顧暖頭上。楊美娟不問青紅皂白的就用棍子打了顧暖一頓，還不給她吃晚飯。

後來，為了將他們姐弟名正言順的趕出去，楊美娟直接冤枉顧暖，說她偷了家裏的首飾。她在人前說自己很想收留這對可憐的姐弟，但是顧暖手腳不幹凈，她實在不敢收留。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可是這些顧暖都沒辦法說，只能默默的忍受著。

可是她曾經受到的委屈，又能和誰說呢？當時的弟弟也不過才七歲，他比她更需要照顧。

如今她不過頂撞了楊美娟幾句，卻被自己的爸爸給扇了耳光。

顧暖有點接受不了。

“嘿，黃毛，你怎麽躲在這裏？”屁股被人輕輕的踢了一下，顧暖惡狠狠的轉身，瞪著他。

王小山看著顧暖紅彤彤的眼睛，微微一楞：“你哭了？”再看看她的臉頰上還紅了一塊，他的眉頭一皺：“有人打你了？”

顧暖別扭的轉頭，不想搭理他。

王小山在顧暖身邊蹲下，擡手戳了戳她的手臂：“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幫你削他！”

聽著他的話，顧暖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她噗嗤一笑：“你才多大點，還幫我削人？”

王小山揚眉：“怎麽著我也是村頭一霸啊。”

“你又欺負人了？”顧暖皺眉：“不是說以後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嗎？”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代表我不能欺負人啊。”

顧暖：“……”他怎麽這麽多歪理？

王小山仔細的看著顧暖，隨後微微點頭：“黃毛，半年沒見，你好像白了不少，頭發也不是那麽黃了。”

顧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真的？”

王小山點頭：“騙你的，你在我心裏，就是一個小黃毛。”

顧暖揚手就要打他，他就笑著，也不還手。“混蛋，你也欺負我！”不過有他在這裏插科打諢，她心裏的那點委屈，倒也逐漸消失了。

兩人一起坐在草垛邊上，顧暖將剛剛家裏發生的事情和王小山說了一下，王小山聽罷，義憤填膺：“過分！”

顧暖點頭：“就是，他們真的好過分哦！”

“丫頭，你等著，到時候我給你出氣。”王小山挑了挑眉，論起整人，他在村裏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之後，王小山和顧暖說了，自己在這半年裏的進步，村子裏的人也不再討厭他了，學校裏也有了朋友。

聽見他的改變，顧暖心裏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小山哥，你一定要努力學習啊，外面的世界很大的。”顧暖認真的說道。

王小山看著顧暖，點頭：“好，我會努力的去看外面的世界。”去你的世界！

之後，王小山先回去了，不一會兒，顧建國就找了過來。顧暖想，應該是王小山告訴爸爸，自己在這裏的吧。

顧暖見爸爸來，轉頭不願意搭理他。顧建國站在顧暖身邊，小聲道歉：“大暖，是爸爸不對，不應該動手打你。”

顧暖將頭埋在臂彎，本來已經消散的委屈，頓時又出來了。人就是這樣，只有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才會出現如此脆弱的情感。

顧建國蹲下，輕輕的摸摸顧暖的頭：“大暖，爸爸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你也不對，不應該頂撞你伯母啊。”

顧暖擡頭，露出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看著父親：“可是大伯母說話那麽難聽，我……”

“那也不應該頂撞長輩的。”顧建國道：“畢竟她是大伯母。”

顧暖垂下眸子，她知道，是自己太過沖動了。她默默的點頭：“我知道錯了。”

見到如此懂事的女兒，在看女兒白嫩的臉上那個紅紅的掌印，顧建國也心疼，他擡手將女兒抱進懷裏，輕輕的拍拍他的後背：“好啦，和爸爸回去，和大伯母道個歉。爸爸在這裏也和你道歉，好不好？”

難得有當爸爸的和女兒道歉，顧暖將眼淚都蹭在父親的懷裏，然後點了點頭：“好。”

跟著爸爸回家，顧暖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還是在大伯母面前鞠躬道歉：“對不起，大伯母，是我不該頂撞你。”

楊美娟輕輕的哼了一聲：“算了，我這個長輩還能和你一個小輩計較嗎？”

高曉蘭也笑道：“嫂子一向大方的。”她拿來手巾，看著女兒臉上的手印，她埋怨的看了一眼丈夫，這下手也太狠了。

顧建國心裏也不好受，如今還要帶著女兒來低頭。

一邊的奶奶做了中間人：“好了好了，就這樣吧，等會吃飯了。”

這件事情算是這樣過去了，誰也不想在新年期間，弄得不歡而散。

吃過飯，顧家兩兄弟去幫著奶奶去田裏做農活了，楊美娟嫌鄉下這個不好，那個不好，最後就躲在房間裏沒出來。

眼不見為凈，顧暖心情而已舒暢。弟弟顧瑞跑到顧暖身邊，伸出手將拽了許久的糖果遞給她：“姐姐，吃糖……”

他的手心裏躺著一顆大白兔奶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小心的看著顧暖，生怕顧暖又像中午那樣，將他的糖打掉。

顧暖知道自己中午的反應過激了，她接過弟弟手心的糖，將他拉到身邊：“瑞瑞，對不起，姐姐之前不是故意的。”

顧瑞見姐姐沒有打他，頓時高興了起來，他靠在顧暖懷裏，撲閃著大眼睛：“姐姐吃，這個甜，好吃。”

九十年代，大白兔奶糖可以算是全體小朋友最喜歡的糖果了，甜甜的帶著奶香味。對於小縣城的孩子來說，這就是奢侈品，也只有從省城帶回來的。

“哼，剛剛還把糖扔掉，現在倒是躲起來偷吃了？”顧盈盈靠在房間門口，輕蔑的看著顧暖。

兩人雖然是姐妹，但是關系並不好。因為顧盈盈基本上沒怎麽來過鄉下，她和她的母親一樣，看不起這農村。

顧暖收斂了笑容，看著顧盈盈：“姐，你家的糖，我真的一點都不稀罕。”

“不稀罕你別吃啊！”顧盈盈聽到顧暖的話，大步上前，就從顧瑞的手裏將糖奪過去：“有本事你就別吃我家東西。”

顧瑞害怕的看向顧盈盈，顧暖將弟弟護在懷裏：“我本來就沒吃啊，還有，這裏是我家的房間，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顧盈盈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討厭顧暖了，她氣呼呼的跺腳：“走就走，誰稀罕你啊！”其實這個時候，顧盈盈也不過十一歲，她也只是一個孩子，並沒有多大的壞心。

她變壞，也是後來的事情。

然而顧暖對前世的事情，依然是沒辦法介懷的，所以幹脆就不打算和她交好了。

還有兩三天才過年，這段時間他們都在奶奶家裏住著。平時的家務事，都是高曉蘭幫著顧奶奶做，而楊美娟就一直窩在房間裏沒出來。

有時候，楊美娟還對高曉蘭挑三揀四的，就是故意要刁難她。高曉蘭也只是笑笑，什麽都不說。

顧暖看不過去了，幾次想讓母親硬氣一點，都是當人媳婦的，憑什麽她楊美娟就趾高氣昂。

高曉蘭無奈的拉住了顧暖：“算了，這也不算什麽，畢竟你大伯母是城裏來的，不習慣也正常。”

“媽，她就是故意找茬。”顧暖氣不過。

高曉蘭安撫下顧暖：“大暖，沒有什麽比家和萬事興更重要了。而且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和他們爭吵起來，大家年都過不好。”

顧暖：“……”

轉眼間，1991年的春節到了。

在房間裏幾天的楊美娟總算是出來了。一大早上，顧盈盈換上了新衣服，是一件黃色的棉襖，非常的鮮艷。

顧暖和顧瑞都只穿著洗幹凈的舊衣服。

奶奶高興的給三個孩子發了十塊錢的壓歲錢，顧瑞高高興興的將錢抓在手裏，顧暖也將壓歲錢放進了小包包裏。

然後大伯也給了壓歲錢，這個時候他對顧暖等晚輩，還是很好的。每個孩子包了二十塊錢的壓歲錢。

大伯給了二十，身為叔叔的顧建國，自然也不能給少了，他和高曉蘭合計了一下，忍痛也給三個孩子發了二十的壓歲錢。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團圓飯，下午顧家兄弟兩個帶著一些禮物，去拜訪村長。這一次楊美娟倒是主動要求跟著過去。

顧暖帶著顧瑞也悄悄的出門了。

去拜訪村長家，就是想要村長多多照顧一下家裏的老母親，畢竟顧奶奶一個人住在鄉下，兄弟兩個都不放心。

楊美娟主動跟著去，其實就是想顯擺她城裏人的身份。

顧暖拉著弟弟從小路快速的趕到了村長家裏，和躲在村長家那顆梨樹上面的王小山匯合。

王小山輕輕點，表示準備好了。顧暖連忙拉著弟弟躲到了角落，準備看好戲。

顧建國兄弟兩個過來了，楊美娟走在後面，兩人來到村長家敲門，村長媳婦抱著孩子來開門。

就在這個時候，一泡很稀的雞屎落在了楊美娟的頭上，一開始她還沒察覺。

接著，又是一下落在了她的新衣服上，她微微轉頭，正好就看到了那雞屎正在順著她的衣服向下滴。

楊美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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