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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Zhong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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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了許久,隋禹才想起來問她到底去哪兒。

鐘念說回家,回我母親那兒。

隋禹:“怎麽突然想起回那邊了?”

鐘念:“梁亦封在那兒。”

隋禹打方向盤的動作微滯,把著方向盤的十指緊縮,青筋迸發,他努力克制住內心的躁動,問她:“你和他經常聯系嗎?”

鐘念想了想,“還好。”

還好的意思就是,大概一周會有兩三次。

因為如果不經常聯系,鐘念會直接說,很少。她不會在他面前撒謊,她只會選擇說還是不說。

隋禹蹙眉,“他主動找你的?”

鐘念緩緩的合上車窗,等到車內沒有暖風流過的時候,她才說:“還好吧。”

她說話向來很少加語氣助詞,因為早年在泰晤士報工作的原因,她說話都是力求真實,那種包含不確定因素的話,鐘念鮮少會說。

而她但凡這樣說話,都是用來敷衍的。

隋禹也知道自己僭越了。朋友之間到底是應該保持點距離的,她也很少問自己的私事。

半個小時的車程,異常安靜。

等到了鄉下,鐘念下車,她站在車外,踟躕半晌,問他:“不下來嗎?”

“不了。”隋禹看了看腕表,說:“我下午還有個會要開。”

鐘念沒留他,只說:“那你路上註意點。”

聽到他的回答的時候,鐘念心裏莫名的一松。她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害怕隋禹和梁亦封的碰面,或許是因為在記憶裏他們二人就沒有對盤過,但他們不對付的原因又無處可尋。隋禹是老好人,在學校的時候班裏的人都喜歡他,誰會不喜歡健談而帥氣的男生?而且這個男生還出手闊綽,不擺架子。

而梁亦封和隋禹是截然相反的人,他沈默寡言,雖然長了張迷惑人心的面孔,但性格冷淡,大家對他的印象都是那個看上去不太好接觸、高高在上的年級第一。

他們兩個的位置是教室的對角線,隋禹的位置是講臺邊上,而梁亦封的位置是倒數第二排,兩個人相距甚遠。附中又是實行走讀制度的,兩個人也不住在寢室。所以鐘念實在不清楚他們兩個到底為什麽不對付。

陳年舊事,時隔多年再想起心裏總會泛空。

鐘念打開院子的鐵門,往裏走去。

家裏的門沒有關上,她推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廳窗邊打電話的梁亦封。

鐘念放低了腳步聲進門,怕打擾他,腳步一折,鉆進廚房裏幫鐘母盛綠豆湯。

等她盛完出來,梁亦封的電話也已經結束了。

鐘念把綠豆湯放在餐桌上,朝他說:“放了很少的蜂蜜,你來嘗嘗看是不是剛好。”

梁亦封不嗜甜,但像綠豆湯這種總歸是要放點糖才好吃的,於是鐘母只放一勺蜂蜜給他。

梁亦封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嘗了口,“可以。”

鐘念笑了下,“那行。”

她又回廚房拿了一碗,兩個人坐在餐桌上,面對面的喝完一碗綠豆湯。

鐘母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出門前叮囑他們留在這兒吃午飯,鐘念抹了抹嘴角,“我下午還有事兒。”

鐘母:“難得回家一次,再說你能有什麽事兒?”

鐘念:“還要整理新聞內容。”

“不差那麽點時間的。”鐘母和藹的看向梁亦封,“小梁有時間的吧,不是說公司的事不用管了嗎?”

梁亦封:“有的。”

鐘母:“那行,等我回來給你們煮好吃的!”

她風風火火的出門,留下鐘念和梁亦封面面相對。

鐘念捉住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重點,問他:“公司的事不用管了嗎?”

梁亦封:“嗯。”

沈氏一共三位總經理,除了沈放和梁亦封還有一個叫陸程安。他常年在國外追老婆,追了這麽多年總算抱得美人歸凱旋回國,因此梁亦封再也不用經常去公司了。

鐘念感慨道:“那可以輕松很多了。”

梁亦封說:“或許吧。”

空氣中只剩下清脆的陶瓷相撞的聲音。

梁亦封喝完,把碗往前一推,雙手環在胸前,氣定神閑的看著鐘念。

他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鐘念低頭喝湯的動作一滯,她仰起頭看他,說:“我今天遇到沈放了。”糾結許久,她還是決定直截了當的說,他是個聰明人,迂回的把戲見的多了。

梁亦封:“嗯,然後呢?”

鐘念說:“他說你生氣了。”

梁亦封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

鐘念:“因為那天的事嗎?”

梁亦封:“那倒不至於。”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鐘念的心裏,沒來由的一空。

她恍了恍神,說:“那到底為什麽呢?”

梁亦封無聲的嘆了口氣,他雙手放在桌子上,俊逸眉眼盯著鐘念,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看穿似的,語氣不急不緩,像是蘊了氣,又像是沒有:“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

梁亦封扶了扶鏡框,說:“我在想——”

“過了這麽多年,鐘念,你怎麽還是沒有長進?”

鐘念聽到他的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想反駁,但又反駁不出什麽來。

她確實沒有長進,依然不相信任何人,總覺得世界骯臟黑暗,總覺得任何人事都不可信任,就像多年前她跟警察說他的父親沒有吸毒,而警察卻拿著白紙黑字說化驗報告單上寫了你父親是吸毒的,是癮君子。

她和母親在警察面前據理力爭,兩個人哭的聲嘶力竭,可那又怎麽樣呢?

每一條證據都表明,鐘懷不是他殺,是自殺。

可鐘懷是個五好丈夫,在報社認真工作,鄰裏鄰外好評不斷,甚至他還有個優秀到近乎完美的女兒,這樣幸福的家庭,鐘懷怎麽可能自殺?

可是警察卻說:“鐘懷,吸毒自殺。”

那他全身沒一處部位是好的怎麽解釋呢?

他是在南山腳下被發現的,前幾天大雨傾盆,山上有許多野生動物,估計是動物撕咬的。

你騙人!

證據就是這樣的。

證據不能代表真相。

種種跡象證明了這就是真相。

……

鐘念緩緩的闔上眼,她垂著頭,兩邊碎發遮住她的臉。

梁亦封只能看到她抿成一道線的唇。

過了好久,鐘念才出聲說話,嗓音低啞,“梁亦封,你不能要求我那麽多。”

梁亦封說:“我要求你很多嗎?”

“對。”

“我只想讓你相信我,有錯嗎?”

“……”

鐘念沈默了。

她緩緩擡起頭,眼尾垂著,眼裏滿是倦意。

梁亦封:“嘗試相信一個人,不好嗎?”

鐘念當記者這麽多年,最是擅長從別人的話裏挑刺以及反駁別人。

她反駁道:“為什麽要去相信一個人?”

她仰著下巴,反駁人的時候雙眼有神,話音遒勁,身上像是多了一個保護膜似的,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

梁亦封無奈而又悲哀的想,她這個心魔,到底是難解。

再說下去怕是得爭鋒相對,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不能因小失大,半途而廢。

梁亦封捏了捏鼻梁,說:“算了,不談這個了。”

不談也好,鐘念也不想再談。

鐘念定了定神,說:“醫院的消防演習的報道內容報社很滿意,說是要給很大的一個版塊進行宣傳。”

梁亦封:“多虧了你。”

兩個人吃完,鐘念起身收拾碗勺,走進廚房把它們給洗幹凈。

再出來的時候,她拿起包,說:“我要出去一趟,你是在這兒繼續待著還是怎麽說?”

梁亦封:“你去哪兒?”

鐘念:“回學校。”

梁亦封不解,“回學校?”他加重了“回”這個字眼。

鐘念說:“我本來是在做校慶的采訪記錄的,因為……”她頓了頓,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因為”,所以直接省略,“中途過來,現在要趕回去。”

梁亦封沒做多想,彎腰拿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外套,作勢要走:“我和你一起過去。”

“嗯?”鐘念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你和我一起過去?”

梁亦封在自己的車前停下,他單手扣在車頂,另一只手抄在兜裏,側臉輪廓清冽,轉過頭來看著她的時候格外的賞心悅目。

梁亦封:“不可以?”

他伸手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都說什麽車配什麽人。

隋禹的車大多是跑車,高調、囂張,就連車身線條都能和風影相稱,引擎響的令人尖叫;梁亦封的車則是低調的四驅車,陷在車海裏極其普通,但那一串英文標志又令人望洋興嘆。

“會不會太麻煩了?”鐘念問他。

她和隋禹的關系讓她從不覺得麻煩隋禹,但梁亦封不一樣,鐘念怕自己麻煩了他,誤了他的事兒。

梁亦封很不喜歡她用這麽見外的口吻和自己說話。

說的不客氣一點,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半年的時間,她那個時候怎麽沒想過給自己招麻煩?

而且他喜歡被她麻煩。

如果她主動來找自己麻煩自己,梁亦封真的會開心的不行。

梁亦封嚇笑一聲,繼而語氣淡淡,氣定神閑的說:“既然覺得麻煩,以後多給我做幾頓飯就行。”

鐘念上車的動作一滯,越野車底盤高,她一只腳上去,另一只腳還在地上,上半身撅著,屁股微微翹起,從側邊看去,她發育良好的胸部裹在白色襯衣裏。

回眸一笑百媚生。

但她連笑都沒有,就這麽一個姿勢,在他的眼裏,被解讀成了引誘。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送過女人給他的。男人麽,要麽為錢,要麽為女人,梁亦封不差錢,所以討好他的人,經常送女人給他。最過分的一次是某次他喝的微醺,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間,借著窗外城市霓虹燈光,看到床單隆起,他醉意渾然清醒。

打開燈,就看到了床上躺著的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他當下冷臉,打開門吼著沈放,讓沈放處理這個女人。

後來的合作自然是沒有成功,那家公司也被他拉入黑名單裏。

此一時彼一時,鐘念於梁亦封而言,即便她全身上下不露半分,梁亦封也會為她癡迷萬千。

真的是命定的,鐘念是梁亦封命定的萬劫不覆。

梁亦封的喉結上下滑動,“怎麽,不樂意?”

鐘念一口氣上了車,她坐在車裏,仍舊矮他一頭。

她仰頭看著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說:“行啊。”

兩個字,輕飄飄的砸在梁亦封的心上。

如雲過雨,如鳥過林。

整個世界因她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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