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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Zhong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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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念醒的很晚,大概是酒精作祟,醒來之後頭昏腦漲的。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發現周圍的環境全然陌生,她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的穿著。浴袍裏面空蕩蕩的,甚至因為只穿了一件浴袍,一夜的睡姿令她衣襟打開,露出一半的酥胸。

她後背瞬間浮起涼意,頭皮發麻。

再扭頭打量了下四周,發現有幹凈衣服放在床頭櫃上,甚至還有幹凈內衣,穿上之後她發現意外的妥帖合身。

手機也在身邊,她拿起來一看,電量滿格。

鐘念往外走去,房間裏沒有一個人,空蕩蕩的。

黑白灰基調的房間,設計簡單大方,十分的性冷淡風。餐廳裏有早餐擺著,還有一杯蜂蜜水。

她再擡頭打量四周,看到不遠處的吧臺上放著一對貓眼石袖扣。是某個牌子的經典限量款,發布會的時候鐘念也去了,只不過在很後面的位置,她踩著高跟,硬生生的為了拍一張能夠刊登頭條版塊的照片站了三個多小時。

回去之後,腳後跟都是泡,緩了一個多月才好了大半。

其實這些年,她不是沒有見過梁亦封的。

那次的發布會上,她在後排站著,攝像機往前一架,她便看到了他。

梁亦封坐在嘉賓席第一排,穿著高定深灰色禮服,她挪開攝像機,目光怔怔的望著他,但也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筆直的坐著,雙肩平行,發型還和以前一樣沒怎麽改變,發布會上燈光絢爛多變,投射在他的身上格外的耀眼。

後來發布會結束,鐘念和攝像師傅開車回去。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英國天氣多變,傍晚的時候還下著雨,這會兒又放晴了。

等紅綠燈的時候她緩緩降下車窗,往外隨意一瞥,然後怔住。

他就坐在邊上那輛黑色轎車的後排,低垂著頭,側臉輪廓分外清晰,線條淩冽,眉眼漆黑,鼻梁線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鐘念不可能認錯。

三十秒的時間,鐘念一直看著他,可他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

回去整理相片的時候,鐘念盯著多出來的幾十張後腦勺的照片,心想,幸好沒有過去和他打招呼,他似乎已經忘了她了。

一個人一輩子會遇到那麽多的人,能記住的不過寥寥幾個。

意識回籠。

鐘念撿起那對貓眼石袖扣,心想果然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六位數的袖扣就這樣隨意扔著。她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給他。

很快,那邊就接了。

兩邊卻都沒先開口說話,似乎是在等對方先說。

鐘念:“梁亦封。”

梁亦封:“嗯。”

“昨晚我的衣服……”她有點難以啟齒了。

梁亦封邊往住院部走,邊說,“酒店經理換的。”頓了頓,補充,“女的。”

鐘念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

梁亦封問:“還有事嗎?”語氣裏多了點不耐煩。

鐘念說:“謝謝。”

“一句謝謝就夠了?”他停下腳步,示意眾人先進去,自己隨後就來,然後閃身進了樓梯間。

鐘念拿著袖扣的手滯了滯,不夠嗎?

她想了想,問:“那……我請你吃飯,你覺得可以嗎?”

梁亦封撥了撥衣袖,“可以。”

鐘念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她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她問:“你喜歡吃什麽?”

“家常菜。”他說。

想吃家常菜回家不就行了嗎,非得她請?可轉念一想,梁家二老一個從商一個從政,忙起來的時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只有三四十天能夠在家的,梁亦封打小就跟阿姨生活,所謂的家常菜不過也是阿姨煮的菜罷了,他或許從沒有吃過本質意義上的家常菜。

或許有過。

那次阿姨家裏有事,鐘念和梁亦封在書房做作業,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打擾誰,後來阿姨敲門進來,局促不安的請假。

鐘念看向梁亦封,梁亦封頭也沒擡,說了句:“你做主。”

鐘念便讓阿姨回家了。

可那天之後,最困擾二人的事出現了,那便是每天的用餐。

梁亦封這人太挑,又有潔癖,所以是不吃外邊兒的東西的,鐘念沒有辦法,只得下廚,但她也不怎麽會做菜。

拿了一包面,燒了鍋水,把面倒進去。

梁亦封靠在廚房的門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鐘念手忙腳亂的做這一切。

鐘念扭頭問他:“我會煎雞蛋,吃嗎?”

梁亦封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隨意。”

鐘念又從冰箱裏挖了兩個雞蛋出來,開火,熱油,雞蛋在碗邊敲了一下,然後扔在平底鍋裏,但她疏忽了自己手上還沾著水,水珠滑入油鍋裏,油濺了出來。

“嘶——”她疼的往後退了幾步。

梁亦封反應很快,上前把她摟進懷裏,打開水龍頭,把她濺到油的手放在水裏沖洗。又扭頭把火給關了,全程鎮定,毫不慌張。

他低頭給她清洗被油濺到的地方,食指指腹,小拇指關節上,手背上,星星點點的大概有七八處。

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幾塊顏色暗沈。

難看。

也心疼。

大概洗了六七分鐘,他覺得差不多了,才收手。

鐘念被濺的地方何止是手,還有眼尾,眼睛生疼睜不開,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梁亦封擡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她滿臉婆娑淚意的模樣,闔著眼,無聲的哭,眼尾處起了水泡,碎發被眼淚黏在臉上,分外狼狽。

他的呼吸短了半寸。

她哭的時候,讓他心悸。

梁亦封把她摟在懷裏,看著她無聲寂靜的流著眼淚,自己的世界仿佛都在下雨。

鐘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樣哭。

眼睛疼,臉疼,手疼。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她想起父親去世的時候,他的屍體被分成好幾塊,臉上被人用刀劃花,血肉模糊的根本認不出來到底是誰。還是DNA鑒定出來的。

鐘念沒有哭,一直到送葬的那天都沒有哭。

可直到今天,像是突然開了閘一般,眼淚奪眶而出。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張大嘴,呼吸都萬般艱難。

她從梁亦封的懷裏退了出來,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膝蓋,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到最後哭的筋疲力盡,沒有力氣了。

面前的人端了一碗糊成一團的面,上面撲了個醜了吧唧的蛋,問她:“吃嗎?”

鐘念用手背抹了抹臉,說:“吃。”

站起來的時候小腿肚發軟,差點跌倒,還是梁亦封看不下去,一把抱住她,把她放在餐桌上,然後轉身回去拿面,遞到她面前。

鐘念伸手拿筷子都不太利索,食指指腹被油濺了,火辣辣的疼。

梁亦封把自己那碗拿過來,註意到她的不方便,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遞到她面前。

鐘念楞了,“你……”

梁亦封有點不耐煩:“快吃。”

“給我拿個勺子吧。”她不是很習慣這種方式。

梁亦封眼底的耐心見底,“少啰嗦,不吃就倒了。”

她垂了垂眸,最後還是張嘴了。

等她吃完以後,梁亦封的那碗面已經坨的不像話了。

可他卻吃的幹幹凈凈,一點不剩。

廚房的殘局也是梁亦封收拾的,那個潔癖的連衣服上一點褶皺都不能容許的人,竟然彎腰洗碗,餵她吃飯,鐘念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之間思緒難辨。

那天晚上下了暴雨。

別墅區的線路出現故障,整個別墅區都停電了。

鐘念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之際,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鐘念緊張的全身緊繃,“誰?”

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

是梁亦封。

鐘念坐了起來,借著窗外昏暗夜色,她看到他的身影。

梁亦封拿著枕頭和被子走了進來,在她床邊的沙發上躺下。

鐘念看著他:“你要在這兒睡嗎?”

“嗯。”他鋪好被子,鉆了進去。

那麽小的沙發,他小腿以下都在沙發外。

鐘念在雨夜不那麽容易睡著,因為她父親死的那晚就下著漂泊大雨,雷電交加,像是恐怖電影的畫面一般。

梁亦封應該從他父母那裏聽到過這些,要不然也不會過來。

鐘念看著他蜷縮的睡姿,有點不忍,“你回去吧。”

梁亦封翻了個身,說話的時候很是不耐煩,語氣微涼:“廢話很多。”

“我可以睡著的。”她輕聲說。

“少啰嗦。”

鐘念眨了眨眼,沒再堅持了。

那晚她睡的依然不太好,斷斷續續的做噩夢,但難得的沒有醒來,只不過是在一個個夢境中轉換。

而她也不知道,那晚梁亦封一直坐在床下的地毯上看著她。

當她皺眉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會抓住她的手,等她睡著,他便離開。

那夜電閃雷鳴,在刺光中,梁亦封想起白日時她的眼淚。

梁亦封想,她可真的是來要他的命的,就那幾滴眼淚,他都甘願為她去死。

……

電話掛斷,梁亦封打開樓梯間的窗戶,風鼓鼓的吹了進來。

他想起昨晚他給她洗澡的時候,她的樣子美得無法呼吸。

他真的很想和她做/愛。

即便她沒有任何意識。

可他腦海裏只有那個念頭,瘋狂的滋生。

他吸了三包煙,才堪堪緩解半分。

鐘念。

這個名字,就是昧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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