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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乞丐女人撿回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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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梅莊回來的第二天,何明打電話給林紅,請她出來吃飯,林紅雖然心情極為惡劣,卻也無法拒絕他的邀請,他們在盛華饗面對面的坐著,點了紅鱗甲魚湯,清悶龜蛋,林紅望著這些價格昂貴的菜肴,卻一口也吃不下去,但又怕影響到何明的心情,只好強顏歡笑。

第三天,何明又打電話給她,這一次是請她喝咖啡,此後一個月內,他每天都要找個理由和林紅對坐一會兒,起初只是他一個人在說話,後來林紅的心情漸漸恢覆。這些形式上的浪漫過後,何明與林紅約會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終於發展到不只是晚飯要請林紅,就連午飯也要開車來找到她一起吃。而且,他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熱情,也越來越讓她心慌。這個男人,在他那志在必得咄咄逼人的強悍意志上,有一種什麽東西浸淫著她的心態,讓她茫然失措。

不知不覺半個多月過去了,秦方城宛如人間蒸發,始終未見蹤影,林紅除了偶爾的納悶困惑之外,心裏已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現實就是,秦方城的公司欠下的債務過高,於是他借這個機會消失了。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星期,那天正是上班時間,何明突然開著車來,他告訴林紅一件事,警方昨天抓獲了一個為逃避超生罰款躲來城市的農婦,這個叫傅秀英的農婦被抓的原因,是她拿著失蹤的秦方城的存折一連多日去銀行取款,被帶到派出所之後她說出了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情,這件怪事與失蹤的秦方城相關。

聽了這個消息,林紅大吃一驚,立即坐著何明的車去了派出所,在那裏,她見到了那個臉色蠟黃的婦人,還有膝下兩個漂漂亮亮的女兒。

農婦傅秀英自述,她是臺州郊縣毗河村人,因為夫家想生個兒子,又交不起罰款,就跑到臺州市區,在城鄉結合部的棚區躲起來和老公悶聲不響的鉚足了勁生,接連生了五個丫頭片子,也沒弄出來個兒子來。兩口子正打算再加把勁,不生個兒子誓不罷休的時候,卻不料突逢塌天大禍,在國際展覽中心大廈工地上做小工的丈夫卻因為建築物的倒塌被砸成了肉泥,留下她一個人帶著五個女兒,又不敢回村,就在國際展覽中心大廈的廢墟旁搭了個棚子,每天靠撿垃圾渡日。

傅秀英這個女人,嫁人生娃之前也曾念過幾年書,便自從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替婆家生兒子的事業中來之後,在小學認識的那幾個字也全都還給了老師,卻很虔誠的從廟裏求來一紙南海觀世音繡像,虔誠的貢奉在家中的幾桌上。指望菩薩有求必應,送個兒子給她。

她是一個典型的文盲,丈夫死後的賠償金被村人冒領了自己都不知道,卻整天呆坐在那間擋不了風也遮不了雨的工棚裏,默默垂淚,耳聽著五個女兒的哭叫聲,無可奈何的怨嘆自己命苦。

一個月前的一天夜裏,垃圾婦傅秀英突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大慈大悲的南海觀世音菩薩,菩薩對她說:你的丈夫在梅莊山下,你只要某一天某一時到山腳下等著,就會遇到他。

垃圾婦醒了,知道自己是想念丈夫過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雖然愚昧,卻也沒有愚到連一個夢都信以為真的程度上。也沒當回事,仍舊是拎著一只挎兜,帶著兩個稍大一點的女兒,去垃圾桶裏撿易拉罐賣錢。

可是到了第二天夜裏,傅秀英又做了一個和前一天一模一樣的夢,在夢中她看到滿眼慈悲的觀世音站在她的床前,告訴她讓她去梅莊的山腳下去等她的丈夫。一覺醒來,傅秀英心裏嘀咕起來,再也睡不著了。

第三天夜裏,傅秀英睜著眼睛不敢睡覺,想親眼看一看是不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是不是真的會顯靈,等到下半夜,替最小的女兒把過尿之後,她覺得累了,坐下來歇會兒,不曾想,觀世音菩薩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激動之下傅秀英想爬起來跪下去磕頭,身體卻怎麽也動彈不得,耳聽著觀世音用充滿慈悲的聲音,傅秀英激動的淚水噗哧噗哧的往下掉。

現在傅秀英再也不懷疑觀世音真的賜了一個丈夫給她,女兒們從此又有了爹,再敢不怕別人欺負了。可是從市區去梅山,路程很遠,雖然有公共汽車,但傅秀英為了表明自己的虔敬之心,不敢坐車。那一天天剛剛擦亮她就起了床,吩咐三個大孩子看好兩個小孩子,她去給她們把爹帶回來。然後她就用自己的兩條腿,一步步的走到了梅莊山下。

到了顯靈的觀世音告訴她的具體方位,傅秀英就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山腳下,靜下心來等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過去,眼看天色已黑,也沒見到她的丈夫露面,傅秀英心裏好生納悶,但是她堅信大慈大悲的觀世音不會騙她,既然她的丈夫在這裏,那就一定在這裏。

天色已經擦黑了,夜風也越來越冷,傅秀英看看四周荒寂的山嶺,心裏終於開始猶豫起來。莫不是她的態度還不夠虔誠?所以觀世音又把她的丈夫收了回去?正在心裏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之間,卻突然聽到什麽地方有一聲驚叫,接著,就見到一個男人嘰裏軲碌的滾了下來。

還真來了,傅秀英精神一振,跳了起來,向著那個山下跌下來的男人奔了過去,那個男人跌倒滿頭滿臉都是血,已經是昏迷一醒了。傅秀英扳過他那張臉一看,發現這個男人的模樣長得還算好看,頓時放下心來,用手拍拍男人的臉頰:“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你醒醒,沒事吧?”

男人卻一聲不響,連喘氣聲都聽不到,傅秀英心裏有點發慌,急忙把手擱在男人的鼻孔處,嗯,感覺還有點熱乎氣。剛剛放下心來,她突然又慌亂的對天叩拜,觀世音答應過她的給她一個丈夫,那自然是一個會喘氣的男人,她居然敢懷疑觀世音的法力,真是該死。

叩過頭,傅秀英背起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這個男人好重,可是她一點也不怕累,她能吃苦,也不怕遭罪,為了給孩子們弄個爹回去,這點路算什麽?她一個人吭哧癟肚的背著男人踏上了回城的路,可笑林紅和何明兩個聰明的大傻瓜,在那座山坡上搜來找去,把事情想得覆雜無比,卻怎麽也沒想到秦方城一滾落下去,就被人背走了。

傅秀英背著秦方城整整走了半夜的路,才回到市區,到了棚區自己的家門前,遠遠的就聽到最小的女兒餓得哇哇直叫,她停下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招呼大女兒出來:“大妞,大妞出來照看著點你爹。”

大妞二妞和三妞聽到爸爸回來了,立即興高采烈的沖了出來,圍著秦方城仔細一看,不樂意了:“媽,這不是俺爸。”

傅秀英交待了一句:“是你爸,你爸他上天剛剛回來。”

聽到母親的解釋,最懂事的大妞就立即對二妹三妹宣布:“這是咱爸,從天上回來時落地沒站穩,跌破了頭。”

傅秀英匆匆進屋,先搬住一根自來水管咕嘟咕嘟猛喝了一氣,然後上床抱起最小的女兒餵奶。她家裏的床是幾張木板下面墊幾塊磚頭,簡陋到了不能再簡陋的程度,不過孩子的爸爸回來了,傅秀英心裏對這種生活甘之若飴。

餵好了小女兒的奶,傅秀英將木板床上騰出一塊地方,準備安置秦方城。出門正見三個稍大一點的女兒圍著昏迷不醒的秦方城捉貓貓,剛剛會走路的四妞兩條小腿磕磕絆絆的跟在最後,她把孩子轟開,又將秦方城扛起屋子裏,放在床上,拍了拍秦方城的臉:“孩子她爸,咱們回家了,你醒醒。”

秦方城的腦袋晃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卻仍然沒醒過來。見此情景,傅秀英急忙把女兒們喊過來:“快點,出去找幾根草繩子來,找不到草繩的話草紙也行。”幾個女兒顛顛去了,不一會兒從國際展覽中心的廢墟裏找了幾截草繩回來,交給傅秀英。

然後傅秀英繼續吩咐幾個女兒:“去,大妞,把你爸的打火機拿過來,二妞,去找塊白布來,三妞,把剪子拿過來,小心別刺著你妹妹。”幾個女兒被她指使得跑來跑去,很快就把東西拿了過來。

傅秀英先把那塊臟不拉嘰的白布用剪子剪成布條,再將草繩子用打火機點著,放進一只粗瓷大碗裏,等草繩子全都燒成了灰,傅秀英站起來,用手抓住一把還冒著熱氣的灰,往秦方城的傷口上用力一捂,秦方城的身體猛的抽搐了起來,因為傷口受到刺激而不由自主的掙紮起來。傅秀英眼睛一瞪,兩腿一跨,騎坐在他的身上,用白布當繃帶,就勢往秦方城的傷口上用力一纏,秦方城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照藥抓言,傅秀英將秦方城身上十幾處傷口都用火灰敷了,再包紮起來,這種土療法花了她近一個小時,感覺比從梅莊山腳下把他背回來還累,就坐一邊呼哧呼哧的喘粗氣,忽然見到秦方城的眼皮眨動,急忙把女兒們叫過來:“快,你爸要回來了,快把你爸的魂叫回來。”

大妞立即抱起五妞,領著四個妹妹在床前站成一排,高一聲低一聲的不停喊叫爸爸,秦方城終於被被喊醒了,他困惑的睜開眼睛,突見昏暗的燈光之下六個鼻涕邋遢臟孩子站在床前,口口聲聲喊他爸爸,他的眼球先是猛的向外一凸,然後急忙閉上了眼睛。

晚了,秦方城頭大如鬥,昏昏沈沈的想,我這是跌到哪個時代裏來了?他絕望的閉上眼睛,讓自己進入睡眠狀態中,期望再睜開眼睛時,能夠看到繁華的都市或者是林紅那張漂亮的臉。這一覺他睡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醒過來,還沒睜開眼,就無限失望的聽到了身邊小孩子尖聲的叫爸聲。

然後,秦方城看到了傅秀英那張充滿了關切的臉:“孩子他爸,你沒事了吧?”

“沒事,我沒事。”秦方城昏昏沈沈的答著,想爬起來,不想卻沒有任何感覺,竟然一動也動不了,霎時間他害怕起來,急忙左右環顧四周。

他最先看到的是低矮的工棚,一根裸線不知從什麽地方拉了個燈泡進來,房屋的四壁是由馬口鐵和破紙殼湊乎而成,外邊分明有汽車經過,轟鳴之聲搖動著屋頂上的燈泡晃來晃去,現代化的交通工具讓秦方城精神一振,知道自己並沒有離開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但眼前這個臉色蠟黃的鄉下女人為什麽管他叫孩子他爸,這個問題讓他心裏感到說不出來的困惑。

對於秦方城這樣的城市人來說,遭遇垃圾婦傅秀英確實是誤入了另外一個時代,這個女人腦子的觀念荒謬無比,堅信夢中的預兆,認定了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見秦方城醒來了,她如釋重負的往旁邊一坐,忍不住抹著眼淚絮叨了起來:

“孩子他爸,你總算回來了,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自從你走後,幾個孩子大得哭,小得鬧,天天吵著要吃要喝,我一個沒見識的婦道人家,怎麽養活得了這幾口子?你看看家裏現在窮得,什麽吃的也沒有了,你在時候買的冰箱電視全賣了,幸虧幾個孩子懂事了,幫著撿個易拉罐換點錢,這才勉強活過來,孩子他爸,你回來就好,以後咱們不去工地上幹了行不?咱們就撿垃圾,也能活下去……”

秦方城聽了半晌,心裏忍不住的發起毛來,他琢磨應該管叫這個農婦叫什麽呢?孩子他媽肯定不合適的,叫大嫂?好像是應該這麽叫,就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這位……大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我不是孩子的爸唉。”

傅秀英走上前來,仔細的看了看秦方城那張臉,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沒錯,一點沒認錯,你就是孩子們的爸爸,我背你回來的還不知道嗎?”

聽到傅秀英最後那句話,秦方城慢慢想起來了,他是在和林紅返回梅莊的山路上,跌下山崖的,於是他就慢慢翕動著嘴唇,說道:“這位大嫂啊,我謝謝你救了我,把我背回來,不過我真的不是孩子們的爸爸。”

“凈瞎說,”傅秀英不高興了:“這是觀世音告訴我的,那還能有個假?”

“觀世音?”秦方城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你說的觀世音,是不是神話裏邊的那個坐在蓮花臺上,托著凈瓶的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

傅秀英聽了,頓時興奮起來:“就是就是,是觀音娘娘托夢給我,這你知道吧?”

秦方城心想,觀音娘娘托夢給你,我怎麽會知道,看來這個女人有些雜纏不清,還是早一點把話說清楚點為好。想到這裏,他就開口說道:“大嫂啊,我真的不是你丈夫,我自己有個女朋友,馬上就要和她結婚了,我的名字叫秦方城,這可是在身份證上寫著呢,不信大嫂你可以看一看嗎。”

正說著,二妞跟頭把勢的跌了進來:“媽,媽,我要吃糖。”傅秀英頭也不擡,甩過去一句:“去找你爸要錢買。”二妞立即奔秦方城過來,伸出一只臟臟的小手:“爸,給我五角錢,我要買糖吃。”

“五角錢?”秦方城眼睛眨了眨,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些年來他還沒用過這麽小的貨幣單位,看著孩子那雙祈求的眼睛,他的心一軟,就說道:“乖,你把手伸進叔叔的兜裏,把叔叔的錢包拿出來。”

二妞答應了一聲,正要伸手,突聽傅秀英斷喝一聲:“二妞不許動,他不承認是你爸爸,咱們就不花他的錢!”

二妞果然很聽媽媽的話,她哭喪著臉,失望的垂下那只小臟手,一步一挪的出門去了。秦方城看不下去,就說道:“大嫂你何必這樣?孩子吃塊糖,能花幾個錢?你把我錢包拿出來。”

傅秀英想了想,走到秦方城身邊,伸進他的兜裏掏出了錢包,秦方城趁勢說道:“大嫂,錢包裏邊有三千塊錢,你救了我的命,這些錢就算我給你的酬報,麻煩大嫂你打個電話,讓我的朋友送我去醫院,電話號碼是……”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傅秀英已經從錢裏拿出一張照片,滿臉怒容的戮到他面前:“你說,這個狐貍精是誰?”

看著傅秀英那張怒不可遏的臉,秦方城呆了一呆,說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林紅,大嫂你聽我說……”

傅秀英卻根本不理會他,幾下子把林紅的照片撕得粉碎,然後趴在床上嗚嗚的哭了起來:“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生下這麽多孩子你不說管,卻有錢養狐貍精,你還算人不是,你對得起觀世音嗎?”

秦方城無可奈何的搖頭嘆息,知道這事情麻煩了,眼前這個女人分明是想老公想得瘋了,精神失常了,逮住個男人就不放,為今之計,只有先假裝應允她,再尋求脫身之計。但要是讓他現在就管這個女人叫老婆,他還真叫不出口,只好悶聲不吭,慢慢等機會再說。

中午吃飯,孩子們或蹲或站,圍著一口鐵鍋呱唧呱唧的也不知都吃些什麽,空氣裏卻彌漫著一股酸臭味,秦方城心裏忍不住感嘆,可憐了這幾個孩子,跟著這麽個瘋瘋癲癲的母親,每天就吃這種豬狗食為生,真是可憐。

秦方城自詡聰明,卻真看錯了傅秀英,這個女人只是愚昧,迷信觀世音托給她的夢,神智上卻沒一點問題,不僅沒有問題,而且非常精明,她費那麽大的勁把這個男人背回家來,怎麽能由得秦方城說不是孩子的爸就了事?她心裏早就盤算好了,這個男人倒是無所謂的,但是女兒們絕對不可以再失去爸爸了。

中午吃飯,也沒人理會秦方城,秦方城起初還不介意,反正那種泛著酸臭味的食物他也吃不下去,但等到了晚上,他終於覺得不對了。

晚上吃飯時,還是傅秀英帶著幾個女兒圍著一口鐵鍋吃,這時候秦方城只覺得饑腸轆轆,不停的咽口水,空氣中的那種酸臭味,現在聞起來居然也變得香噴噴的了。他不好意思厚著臉皮朝人家要食物,就鼓了鼓勇氣,對靠他最近的一個孩子說道:“乖寶貝,過來,你替叔叔拿杯水來,叔叔給你錢。”

沒想到那個臟得看不出眉眼的乖寶貝卻沖他一咧嘴:“媽媽說了,你不承認是我爸爸,就不理你。”

秦方城翻了半晌白眼,最終也沒勇氣承認是孩子們的爸爸,於是,這一天,他水米一滴也未粘牙。

一直挺到第二天晚上,秦方城餓得眼前發黑,傷口處又癢又痛,不住聲呻吟,傅秀英卻全當沒聽見,照舊和孩子們故意大聲的嚼著嘴裏的食物。秦方城無計可施,只好應承下來,用顫抖的聲音叫了聲:“孩子……他媽。”

傅秀英眉眼中透著得意,嘴裏嚼著東西走過來:“孩子他爸,喊我有事?”

這時候秦方城真是欲哭無淚,他幹裂的嘴唇顫抖著:“孩子他媽,給我口水喝吧,我都快要渴死了。”

傅秀英扭頭喊了聲:“大妞,端碗水過來。”

大妞答應了一聲,用一只邊緣破了口的粗瓷大碗端著滿滿一碗水走過來,傅秀英把水接到手上,一只手托起秦方城的腦袋,把碗的邊沿向他的嘴靠過來,聞到水的清新氣息,秦方城不爭氣的肚子裏咕嚕咕嚕的響成一片,他急切的向前探著頭,嘴唇堪堪就要碰到碗的邊沿,卻見傅秀英手腕一翻,那碗水嘩的一聲全倒在了地上。

然後傅秀英喊了聲:“大妞,把碗拿回去。你爸他喝完了。”

大妞過來,把碗拿走,秦方城氣得七竅生煙,卻不敢吭氣,唯恐惹著這個女煞星,再出更惡毒的法子折磨他。

秦方城餓到第四天,腦子已經是一片混亂,饑渴的感覺是一種恐怖的折磨,人的意志會因為體能的下降而喪失,不唯反抗的意識消失了,就連屈服也成為了一種生命的本能。現在不要說讓他給幾個孩子當爸爸,就是讓他當兒子,他也不會反對,前提是給他水喝飯吃。

而在傅秀英的心裏想法,卻是簡單得很,既然秦方城不願意成為她的丈夫,不願意做五個孩子的父親,傅秀英當然沒理由養活秦方城這個男人。所以她斷絕了秦方城的食物飲水,可憐秦大老板身受重傷,躺在床上動也動彈不得,再加上一連幾天的饑餓幹渴折磨,精神徹底的崩潰了,一下子成為了五個孩子的爹。

秦方城給五個孩子當爹,那是為了活命的權宜之計,根本做不得數。對於這一點,傅秀英心裏同樣的清清楚楚,所以她仍然不肯給他吃喝,一連餓了秦方城四天,到了第四天他的體能已經消耗到了極限,再也頂不住了,就問傅秀英:“孩子他媽,你也太狠了吧?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不肯放過我,要是真把我給餓死了,咱們家的這幾個孩子可咋辦呢?”

說這話的時候他真怕傅秀英跟他來真的,逼迫他立即成為事實夫妻,這個垃圾婦渾身臟得看不出來皮肉顏色,要真是這樣的話他寧肯把自己餓死也不答應。

自從把秦方城背回家裏來,傅秀英就再也沒有出去撿過垃圾,每天坐在家裏看著這個男人,聽著秦方城的哀求,她冷冷一笑:“你還惦記著這幾個孩子啊?你惦記她們,怎麽不說掏錢養她們?卻有錢有外邊養小狐貍精,哼,你說實話,你跟那個叫林紅的小狐貍精,有多長時間了?”愚昧而又精明的女人是很難對付的,尤其是秦方城這種無力反抗的情況下,傅秀英並不急於和他結為夫妻,反正他也跑不了。她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孩子他爸的心思不在家裏,不解決了林紅那個小狐貍精的問題,她寧肯渴死餓死孩子他爸,也決不退讓一步。

為了活命,秦方城什麽也不顧不得了,完全招認了他在外邊和小狐貍精林紅勾搭的醜事,說完了之後他心裏說不出的後悔,這個瘋婆娘可別找到林紅頭上算賬,要是那樣的話,事情可就亂套了。

可是傅秀英的思維,卻完全是妻子模式的,她心裏琢磨著,孩子他爸之所以能在外邊和小狐貍精勾搭,就是因為他手裏有幾全錢沒交給家裏,只要把孩子他爸藏起來的錢全部沒收,那個小狐貍精恐怕再也不會看孩子他爸一眼,這個家庭,從此可保平安無虞了。

“孩子他爸,我不是不讓你吃喝,這種狠毒的事,我怎麽做得出來呢?”一邊溫柔的替秦方城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傅秀英一邊慢聲細語地說道:“我是生你不管家務的氣,雖說是男主外女主內,可你一分錢不往家裏交,這幾個孩子,喝西北風能長大嗎?”

“交錢?”秦方城好像有點醒過神來了:“對對對,孩子他媽你說得有道理,我真不是東西,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呢?我應該交多少?”

“你是孩子的爸爸,你說應該交多少?”傅秀英柔聲問道。

對於傅秀英的問題,秦方城半晌無語,這時候他不得不對這個鄉下女人的智慧刮目相看,由衷的佩服起她來。她明明是將他劫持為人質,卻又絕口不說勒索的事情,逼迫他自己把身家老底全部交出來。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活命,錢財身外之物,他是顧不上來。當即點頭道:

“孩子他媽,就依你,以前是我不對,以後不管是家裏還是外邊,所有的事我都聽你的。”

聽孩子他爸說願意將所有的收入上繳家裏,作為贍養家庭及五個女兒的費用,傅秀英的神色頓時開朗起來,竟然通情達理地說道:“男人掙錢多,是本事,你願意全部用來撫養孩子,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不過你光說沒用的,那個小狐貍精肯放過你嗎?”

“肯,一定肯。”秦方城急忙點頭:“我都成了窮光蛋了,除了孩子他媽你還拿我當個玩意,誰還會多看我一眼?”

“那也不盡然。”傅秀英卻是心眼裏邊套心眼,主意外邊連主意,一步步的引著秦方城往她設好的套裏鉆:“有那個狐貍精在勾著你,你說過的話打個對折還有半斤的水份,依我看這樣好了,既然你願意撫養孩子,我也就不多說了,只要你交了夥食費,能供得起孩子們吃穿,你願意幹什麽去就幹什麽去,就算你再去找那個狐貍精,我也保證不攔著你。”

“夥食費?”秦方城看著這個一臉憨厚的鄉下女人,腦子裏越發糊塗:“那我每月交多少合適呢?”

“這個嘛,你得讓我算算。”傅秀英拿起一張廢紙,煞介其事的趴在床板上計算起來,這個女人真的很無私,她算來算去,全是算的五個女兒的衣食住行,自己卻一點也沒算進去,等她最後把賬目開出來,秦方城眼前只見一片淚光朦朧。

傅秀英最後的計算結果是,孩子他爸每喝家裏的一口水,要付一百塊錢,吃家裏的一個饅頭,要付家裏兩萬塊錢。

傅秀英的考慮是,這個男人之所以還在心裏掂著那個叫林紅的小狐貍精,無非不過是他有兩個臭錢,借這個機會把錢掌握在手裏,看他還拿什麽去養狐貍精?秦方城卻不了解傅秀英為了這個家的一片苦心,只是覺得家裏的飯菜水米太他媽的貴了。還想討價還價,傅秀英理也不肯理他。最終秦方城徹底認了命,不打折扣的答應了這個飛來的老婆的要求。他閉了眼睛,交出自己的宿舍鑰匙,說出存折的存放位置及密碼,讓傅秀英把他所有的錢取出來交換他的自由。

傅秀英心安理得的去了秦方城的宿舍,拿出他的存折,到銀行提出幾萬塊錢來,先帶五個女兒去洗了澡,再領她們去了商場一人換了身新衣服,雖然傅秀英不會打扮,但五個孩子洗得幹幹凈凈,看在眼裏就讓人疼愛無比。然後領著傅秀英領著孩子們到秦方城的床前,叫著爸爸讓秦方城看,秦方城睜眼看到五個小天使,心情頓時開朗了起來。

傅秀英也把自己梳洗一新,希望秦方城能夠多看他兩眼,可是秦方城滿腦子只想著怎麽才能離開這裏,根本沒那份雅興。

兩個星期過去了,秦方城長了一身的虱子,癢得他這麽一個大男人直欲落淚,三妞最親爸爸,也最乖,每天就用她那老也是洗不幹凈的小手替秦方城搔背,秦方城越看這個孩子越親,心想等逃出去的話,一定把這個乖女兒帶上。

想逃卻不是那麽容易的,秦方城的傷勢本來不重,可讓傅秀英用草繩灰一抹,再拿臟布一勒,害得他所有的傷口處都發炎冒膿了,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非但未見起色,病情卻反而越來越重。

人躺在床上動不得,最痛苦不過的一件事就是排洩,秦方城餓了幾天,消化功能亢進,大小便次數頻繁,傅秀英卻一句怨言也沒有,端屎端尿的伺候他。讓秦方城真不知是應該恨這個女人,還是該感謝她。

就這樣在傅秀英的照料之下,秦方城的傷勢經過幾次反覆之後,終於慢慢結疤了。又過了幾天,已經能夠坐起來了,只等腿上的傷恢覆恢覆,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他不動聲色,仍然裝著傷勢極重的樣子,吃喝拉撒一概由傅秀英伺候。

傷勢漸好,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這天三妞正像往日那樣替他抓著背,他半瞇著眼,享受著這個乖巧女兒那只貓爪一樣可愛的小手,不經心的說了句:“三妞,等爸爸傷好了,帶你去吃麥當勞,以前吃過沒有?”三妞一邊搔,一邊回答道:“沒吃過,啥叫麥當勞?”秦方城告訴女兒:“麥當勞就是美國快餐,你以後就跟著爸爸好了,爸爸天天讓你吃好吃的。”

說話間,秦方城不經意的坐了起來,對著三妞比比劃劃,忽然看到三妞看著他的眼神怪怪的,心裏一驚,情知這個小家夥看破了自己裝著不能起床的真相,還待再說幾句好聽的把孩子哄住,三妞卻猛一掉頭,咚咚的跑了出去。

秦方城慌了神,急忙再躺下裝做動彈不得的樣子,躺下後又想到現在已經蒙混不過去了,快點起來想辦法逃吧,雙手支著床板好不容易下了床,兩條腿卻不聽使喚,左右一擰,他一跤跌坐在床下。

房門突然開了,傅秀英面色溫和的站在門前:“孩子他爸,你沒事了?”

秦方城尷尬搔搔耳朵:“這……還是不行,兩條腿沒勁站不住唉。”

傅秀英走過來:“看你這個樣子,沒人攙扶你怎麽可以下地呢,萬一再摔個好歹的,你讓我和孩子們怎麽辦唉。”

“是啊,是是。”秦方城心想,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關我屁事?嘴上卻不敢稍有流露,一味的應和著傅秀英。

“聽話,先躺回床上把病養好。身體好了,比什麽都強。”傅秀英把他扶起來,讓他慢慢的躺回到床上去,很溫順的同他商量道:“孩子他爸你不要急,過兩天咱們回村兒裏去,我已經買了房子,幾個孩子的罰款也交了,現在回去沒人敢管咱們了。等到了家,讓大妞二妞扶著你慢慢走行不?”

“回村兒裏去?”秦方城只覺得頭皮發炸,急忙央求道:“不用回村兒了吧,我看咱們就住這兒挺好的,再說我公司裏還有生意的,回村兒裏不全得耽誤了。”

“你要是這麽說,我也不好勉強你。”傅秀英變了臉色,扭頭喊道:“二妞,把你爸以前用的那只羊角錘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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