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曦下了飛機, 就接到了電話。有人知道沐晨的下落了。

打電話過來的是流雲觀的觀主萬三省。他門下有個俗世弟子在江北宏程醫院當醫生，今天淩晨的時候, 沐晨出現在他們醫院的急診科。頭受了外傷, 不重, 處理一番後，離開了。

萬三省描述的很詳細。當時沐晨身邊還跟著三個人, 也都受了傷。沐晨算是較輕的一個。剩下三人中有一個肩胛被子彈打穿了。他們好像挺著急，簡單處理之後，就離開了。其中並沒有袁曉天。

雖然萬三省並沒有提供沐晨後來的消息。袁曉曦也應下了自己的承諾。這件事情後, 讓萬三省自帶藥草，她不要任何報酬替他煉制一爐丹藥。

車往燕京的九色胡同去。袁曉曦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沐華年就住在那裏。

一路上又陸續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提供沐晨下落的。

沐晨在離開宏程醫院後約莫一個小時後, 在江城的崇武街出現過了。

離開崇武街後，他又去了機場了。

不過，身邊並沒有袁曉天。

文遠來提供的消息最詳細了，他直接發了視頻過來。視頻中沐晨坐在一輛雷克薩斯裏, 車開進了一個環境優雅的小區。

文遠來在視頻的底下發了語音。沐晨的父親沐易就住在這個小區裏面。燕京桐湖灣盛世華庭，該小區位於燕京二環內, 環境優雅，是有名的豪宅集中地。

視頻拍攝的時間就在袁曉曦下飛機的時間點。

文遠來在視頻語音後，又打了電話過來。問還有沒有他能出點力的地方。

袁曉曦謝過他的好意，表示暫時不需要。

話都問到這份上了。袁曉曦覺得度假村那一眾參加交流會的大丹師們應該都知道了自家與沐氏發生的事情了。

飛機場距離九色胡同只要半個多小時，而到桐湖灣至少二小時。

到了九色胡同沐華年居住的四合院門口時, 天剛黑下。

開門的中年男子楞了下。

“你們找誰？”

劉助理說：“我們找沐大師。”

沐華年人稱“國手”，雖然已經退休，但慕名前來找他看病的人依舊不少。

中年男子又打量了一番袁曉曦等人。陸通和尤奎垂垂老相，袁曉曦和榮胥卻一臉稚嫩。

“你們有預約嗎？”

劉助理搖頭。

“那明天再來吧。”中年男子話一說完，就要關門。

一股風突來，門遭遇了極大的阻力，關不上了。風卷起落葉與塵土向內洶湧而進。

袁曉曦踏進了門，榮胥楞了下，緊跟著進去。

繞過影壁，院中環境優雅。四合院正屋的門原本虛掩著，一下被風吹開了。裏面兩位對坐著的老人都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其中一個還說：“變天了？”

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過後，他們發現院子了多了幾個人。光線並不明亮，只能看清楚是二位老人和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加一位戴眼鏡的男子。

看門的中年男子揉了揉眼睛，吆喝說：“你們是誰？怎麽進來了？快出去。”

在正堂裏坐著的一位老人卻一下子站了起來。

“袁大師！”

另一位則悠哉喝了一口茶。

跑出來的正是馮若景的父親馮謙益，還坐著喝茶的就是沐氏目前的家主沐華年。

“馮老爺子。”袁曉曦招呼道。

馮謙益往袁曉曦身後看了一眼。陸通尤奎榮胥他都不認識。

彼此都知道是為什麽事情找到這裏來。馮謙益不太好的臉色已經透露了他並沒有達到自己此行要達到的目的。他跟袁曉曦對了一下眼神，對要過來趕人的中年男子說：“老吳，這幾位是我的朋友。”又招呼袁曉曦：“袁大師，請進。”

袁曉曦跟在馮謙益身後進來。

沐華年這才放下了茶盞。他年紀約莫八十來歲，身著中式唐裝，須發皆白，精神卻極好，面帶微笑。

馮謙益介紹說：“師兄，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袁大師。”

又對袁曉曦介紹沐華年：“袁大師，這位就是我師兄。”

袁曉曦還沒有開口，沐華年就說話了，一派閑散從容：“小袁啊，坐。”

袁曉曦順他所指坐下來。屋內空間不小，座位卻不多。三面的紅木沙發並茶幾。沐華年坐了主位，馮謙益坐了右邊，袁曉曦坐了左邊。榮胥葷素不忌，坐在袁曉曦旁邊。

陸通和尤奎只好站著了。

人到了一定歲數，個頭就開始萎縮了。陸通和尤奎都是活了老大一把年紀的人，都是幹枯瘦小相，不細看，丟人群裏，就一普通老人。馮謙益眼睛裏只看到了袁曉曦，沐華年更是連袁曉曦都只掃了一眼，自動忽略了其他人。

陸通垂著頭，尤奎雖面色有些不渝，但很快收斂了。

沐華年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小袁，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袁曉曦一笑，她不知道馮謙益跟沐華年說了什麽。但沐氏出現那麽大事情，她不相信作為沐氏家主的沐華年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這一派從容悠閑做給誰看？

“你認為什麽地方出現誤會了？是你們沐氏偷了我的東西誤會了，還是綁架了我哥這件事情誤會了？”

沐華年手中動作一頓，隨即笑了下，放下了茶盞，“事情都鬧這麽嚴重了嗎？我們沐氏一向是行內的標桿，這又是偷東西又是綁架人的……小袁啊，有些話不能亂說啊。”

袁曉曦覺得無趣，這人分明是裝瞎，在她面前拿架子，以勢壓人。她徑直拿出手機當面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文遠來的聲音透著高興。“袁大師，不知道你找到人沒有？要不要我去看看？”

“多謝了。”袁曉曦說，“文道友，我這裏有一枚回春丹，不知道文道友感不感興趣？如果文道友能在一個月之內讓沐氏醫藥的市值蒸發一半，這枚回春丹就送你了……”

袁曉曦的話還沒有說完，沐華年手中的茶盞就翻了。

偌大正堂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文來遠那邊也一片寂靜。袁曉曦繼續說道：“如果文道友為難的話……”

“不！不為難！袁大師，你盡管放心！這事不要一個月，半個月內，不，十天我就能辦成！”

掛了電話，袁曉曦就站起來了。

“且慢！”沐華年出聲了，站起來，再無先前的從容，臉色紅白相間，不知是激動還是懼怕。

“請問大師是幾品丹師？”

袁曉曦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現在不叫小袁，不裝腔作勢了？可惜她的耐心已經過去了。

袁曉曦沒回答，後面角落站著的陸通卻嘆了一口氣。

這嘆氣聲起的突兀，且悠遠深長，似有無限可惜在其中。沐華年和馮謙意這才從回春丹的震驚的分了一絲神出來，看向一直如背景墻靜默杵著的兩個老人。

陸通一直收斂的勢這時已經釋放了，無邊無形，卻讓人無法忽略。

馮謙益在震驚之後，首先反應過來，“你，你是……”猛然站起身，上下打量陸通，“陸，陸……”

陸通看著已經年過八十歲的馮謙益，猶如看一晚輩，幹瘦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沖馮謙益點了點頭後，又看向沐華年，搖了搖頭，“你差你師弟甚遠。”

沐華年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了。

“陸師叔……”

陸通搖了搖頭，“丹與醫不同途，我沒教過你，當不起你這聲師叔。”

沐華年臉色更差了，垂著頭就要下跪。一股風突來，使他危危欲墜卻無法彎下腰。

“我與你師叔交情匪淺，你與我說句實話，袁道友的家中發生的事情，與你是否有關？”陸通問。

沐華年的臉色已經如石灰。剛才看見袁曉曦打電話，說出回春丹三個字，他臉色就大變了。現在又發現了陸通。

陸通與他的叔叔沐成川關系非淺。丹與醫是否同途這話題，他們以前就討論過。那時候他還年輕，只二十出頭。豪氣沖天。對丹師存在很大誤解，認為他們是招搖撞騙，並沒有真才實學。後來被叔叔教訓了一通，領著他給陸通打了幾天下手。這才對丹道大為改觀。

時隔那麽多年沒見，陸通又提起丹與醫是否同途的話題，是打他的臉，也是有恩斷義絕的意思在裏面。

尊師重道是他教導每一個弟子第一課，當年他雖然只在陸通身邊呆了幾天，卻受益匪淺。這些在他日後的行醫生涯對他的幫助很大。

他這時已經知道自己犯了莫大錯誤。陸通在五六十年前就已經是丹師中極其少見的四品丹師了，現在的煉丹術只有更高。連他都對那小姑娘客客氣氣的，由此可見，這小姑娘絕對不是他先前所認為的一二品丹師。

陸通見沐華年久沒說說話，卻一臉羞愧，他也明白了。又嘆了一口氣，不再托著他。任由沐華年噗通一聲跪下。轉頭對袁曉曦說：“袁道友，我與他有幾日師徒情分，還請袁道友網開一面。”

袁曉曦看沐華年。

陸通低聲喝道：“你還杵著幹什麽？還不放人！”

沐華年如夢初醒，趕緊打電話。袁曉天卻不在沐晨手中，而是被沐西帶人中途劫走了。

沐西？袁曉曦也楞了下。

沐華年還在給沐西打電話，確定袁曉天下落，但電話語音提示空號。

“馮老爺子，我先走一步了。”袁曉曦跟馮老爺子打了聲招呼後，離開了四合院。

袁曉天在沐西手上，她就不用擔心了。她相信沐西的為人。對於陸通請求她網開一面的話，只要袁曉天平安無事，她看在沐西的份上，後續不出手就是。

至於先前已經放出去的話，包括回春丹的承諾，自然要繼續。

袁曉曦走後，陸通等人也跟著離開了。馮謙益頭還有些暈乎，見沐華年還萎靡癱在地上，趕緊將人扶到沙發上坐下來，又給他倒了一杯涼茶。

“師兄。”

沐華年推開了，臉色仍如石灰。馮謙益心有不忍。不過他背心也出了一身冷汗。

以為已經過世很久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由不得人不吃驚。這位陸師叔是他小師叔沐成川的好友，馮謙益一點淺薄的丹道認知就來自這位小師叔。他是沒師兄沐華年的好運氣，還能跟著陸師叔打幾天下手。

這位陸師叔當年的煉丹術就十分了得，連他們師傅都佩服不已，說是世外高人，一丹難求。

馮謙益因此印象深刻，沒想到他們師傅都已經過世四五十年了，這位陸師叔還健在，精神頭還看著挺好。跟在袁曉曦身後，他剛開始還沒有認出人了。

陸師叔跟在袁曉曦身後，莫非袁曉曦的煉丹術比陸師叔還要厲害？

馮謙益的心一下子熱烈起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上次袁曉曦送的益壽丹他已經服用了幾顆，效果非比尋常。他現在白頭發底下新長出來頭發都是黑色，身上的老人斑也退了不少，無論精神和體力比以前好多了。前幾天去醫院做體檢，女兒馮若楠都說他腦血流情況比一年前好多了。

這益壽丹果然不負小長生丹之名。

今天袁曉曦有提前了一個回春丹，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讓沐氏的市值蒸發一半，沐氏市值的一半，足可以買下整個馮氏了！

電話那頭還一口答應下來？！

回春丹，傳說中的可以回覆青春的神丹！

馮謙益趕緊擺了擺頭，他不能再往下想了。再繼續往下想，他也要瘋了。

“師兄，你先不要著急，先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沐西和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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