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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名府之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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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雖然稱不上多麽豪華,卻很溫馨舒適的房內,鄭修年頹然坐在茶座旁,寫滿萎靡的臉上還有一絲努力壓抑的焦急。

自從鄭修年在五天前來到濰州後就被關在了這裏,不但沒有受到任何的拷問和折磨,還好吃好喝的並有八個仆人分成四班倒著專門伺候他,對一個俘虜而言已經是相當的優待,但他在這裏的每一天卻都像在經歷著痛苦的煎熬,他不知道外面戰事的最新狀況,不知道自己的被俘對大宋到底產生了怎樣嚴重的後果,這裏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隔斷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至於鄭修年當初所設想的什麽找機會逃走,或者哪怕自己逃不走,只把那件十萬火急的消息傳給大宋的等等想法更是無從談起了。

他從照顧他的那兩個仆人嘴裏套問出,這個院子外面已安排了數百個全副武裝的人日夜把守著,莫說是個人,就算是只鳥,如果沒有統帥的命令也休想飛出去!

鄭修年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身板,只能無奈的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既然無法逃跑,那把消息傳出去也行呀,作為宋軍的主帥,鄭修年可是知道濰州城內潛伏了多少大宋的密探,也知道這些密探的領頭人是誰以及在采用何種身份藏在哪裏,只要能把消息帶給那人,用不了多久太子與父親他們也就能知道了!

鄭修年經過仔細的觀察,最終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八個仆人中的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叫做王六的人身上,因為通過他與王六有意無意的閑聊得知,王六喜歡賭博,喜歡賭博的人對錢財一般都很看重,鄭修年決定以此作為突破!

隨後,鄭修年便暗中對王六旁推測敲的許諾了一大筆錢財,承諾只要他能幫自己做幾件事,就會有人把這筆錢財送給他。

王六很猶豫,但還是答應了,不過要求把錢財的數目再翻上兩番,鄭修年簡直是欣喜若狂,莫說是翻兩番,就算是翻十番,百番,只要能把消息傳出去也是值得的!

不過鄭修年可不傻,萬一這王六是假裝的,那豈不糟了?於是他先給了王六一張他寫的並用特殊方法折起來的小紙條,並教給了王六兩句接頭語,要王六在某時某刻分毫不差的去濰州城的城隍廟門前等,說到時候就有人去跟他搭話,對上暗語後,他把信交給那個搭話的,那個搭話的就會給他一大筆錢。

當然,這所謂的接頭地點、接頭人和接頭暗語全部都是假的,就算王六在那裏等一年也不會有人跟他搭話對暗號,更不用說給他什麽錢了,而那張小紙條裏也只是莫名其妙的寫了一句根本毫無意義的話。

鄭修年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要試探一下王六,如果王六是騙他的,他或者別人就會偷偷把紙條拆開,而他已經偷偷在紙條上做了手腳,只要紙條被拆開過,再回到他的手上他就能看出來,而一旦讓他發現紙條被拆過了,或者王六沒有帶回紙條,他就不會再相信王六,轉而去想別的辦法。

一天後,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的鄭修年終於又等來了王六的輪班,而一見到王六那壓抑著憤怒和不滿的模樣,鄭修年心中就是一動,等到沒有別人時,王六立刻壓著怒氣把那個紙條還給鄭修年,氣呼呼的說他按照鄭修年的指示在城隍廟等了一整天,卻是一個人也沒等來,並問鄭修年是不是耍他玩?

鄭修年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只是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紙條,然後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拆了起來,而等拆到第三折時,就見一個小小的、細細的、短短的、幾乎很難被發現的小細毛顯露了出來,這根小細毛是如此的微小,就算平時特意和仔細的觀察也很難發現它,更不用說是在拆開紙條,註意力並不在這上面的時候了,而這,就是鄭修年所做的手腳。

鄭修年一看到這根小細毛頓時就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很顯然,王六並沒有騙他!他的心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狂喜!

隨後,鄭修年努力的安撫王六,告訴他可能是他的人改變了接頭的方法而他還不知道,所以才讓王六白跑了一趟,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煩王六再跑一趟了,這次絕對不會再出任何問題,王六絕對能拿到一大筆錢財!

王六狐疑的看著他,猶豫不決,鄭修年趕忙道,自己可是堂堂大宋東京留守,宣撫使,這麽大的官會無聊的騙你玩嗎?

王六想了想,還是再次答應了,不過他說,這次要還是騙我,以後你休想再讓我替你做任何的事!

鄭修年連連保證,隨後寫了一封真正的信交給了王六,並把密探真實的聯絡方式也告訴了他。

又一天後,王六回來了,滿臉盡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就像是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鄭修年立刻暗暗跟王六打了個眼色,王六也是暗暗跟他打了個眼色,一切盡在不言中,鄭修年這心裏別提有多興奮了,肯定沒問題了,王六一定是把信交給了密探,然後密探按照自己在信中的吩咐給了他一大筆錢!

終於,等到二人獨處時,鄭修年迫不及待的問向王六,“事情辦得怎麽樣?錢拿到手了嗎?”

王六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辦好了辦好了,我辦事大人盡請放心,錢也拿到手了,比您說的數還多很多呢。”

鄭修年徹底長舒了一口氣,暗道應該是自己人為了更好的拉攏王六,所以才故意多給了他一些錢吧,嗯,辦的不錯,對這樣的人就必須舍得下老本!

王六接著說道,“對了,大人要我去見的那人還給了我一張紙要我交給大人。”說著,王六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鄭修年,鄭修年趕忙伸手接過,暗道這一定是密探們要向自己匯報如今外面的形勢,一邊想著,信也一邊被拆了開來,他定睛一看,卻是猛然間楞住了!

因為……這紙上哪裏是什麽外面的情況,居然是……一份名單,一份記著濰州所有大宋密探的名單!

鄭修年心中一驚,擡頭看向王六,只見王六仍舊是那副開心到極點的樣子對他說道,“鄭大人,多虧了您啊,我們總算全部抓住了一直隱藏極深揪不出來的奸細,整個濰州城幾乎是一鍋端呢!這事我可是首功,領了一大筆賞錢!”

鄭修年如遭雷擊,面如死灰的楞楞看著王六,全然忘了反應,王六又是呵呵一笑,朝他微微施了一禮,說道,“您先歇著,有什麽需要的就叫我,我就在門外候著。”

鄭修年渾身一顫,滿頭冷汗!

王六快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了下來,只見他轉頭又朝著鄭修年一笑,“對了,忘了告訴鄭大人,‘信裏藏毛’這種小把戲是我們天道軍調查局訓練探員的基礎技能,如果是我們來做,那‘毛’會比您藏的那根至少再小兩三倍。如果您還想再學點更隱蔽的手法,您就叫我,我或我的夥伴隨時都在門外。”

……!

鄭修年慢慢收回思緒,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安靜的屋裏就像是充斥著無盡的壓力,壓得他一陣窒息!

他真是搞不懂那鄭臨風究竟想要做什麽,如果換做自己俘虜了他,自己一定會想盡辦法不惜代價與後果乃至無所不用其法的撬開他的嘴,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來!可那鄭臨風卻沒有這麽做,不但沒有,甚至就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是把自己關在了這裏。

難道……他已經對大宋了如指掌,壓根就不需要自己的情報?這個想法讓鄭修年心中又是一驚,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他連那樣的機密都能知道,別的事情瞞不住他也是不奇怪的。

憤怒!每次想到這些,鄭修年都是怒不可遏!繼而又是……深深的痛苦、悲哀和……絕望!自己已經不可能再把消息透露出去,大宋還蒙在鼓裏,等到賊寇準備好,大宋勢必就將遭到遼、夏兩國的瘋狂報覆,完了,一切都完了!

鄭修年緩緩站起身來,擡頭看了看這個屋子,最後茫然的把目光鎖定在了並不算高的房梁上,只見他搬過一把椅子,踩上去,慢慢解開腰帶,用力再往上一甩,腰帶的一頭準確的穿過房梁搭了下來,他又把腰帶系成死扣,然後把頭慢慢的伸了進去……!

兩行淚無聲的滑過他的臉龐,只聽他慢慢說道,“爹,娘,二弟,三妹,原諒我,我要為國盡忠了……大宋……萬歲!”

說罷,他剛要把腳踢開椅子,就只聽門一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個人影已飛快的沖了進來,不由分說的把他強抱了下來!

鄭修年拼命掙紮,見掙紮不過禁不住奧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大罵,“天哪,你們這群強盜!賊寇!你們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連死都不滿足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鄭飛從屋外走了進來,看著大哭至崩潰的鄭修年,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的敬佩!

鄭修年根本不知道,即便是在他自認為屋內空無一人時,無論日夜,他的一舉一動也從未脫離過天道軍的掌控,而在剛才,鄭飛早就到了,只是他一直站在密室中靜靜的觀察著,所以鄭修年在自盡的關鍵時刻才能被人阻止。

鄭飛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鄭修年,雖然分屬不同陣營,而且他還是鄭居中的兒子,但他卻是個毋庸置疑的愛國者!

“你真的想為大宋去死?”鄭飛冷冷問道,“大宋真的值得你去死嗎?”

鄭修年聽到這個聲音身子一震,止住哭擡起頭這才看到鄭飛,緊接著他臉色一變就如同一只發怒的野獸要撲向鄭飛,卻被身邊幾人死死的壓住了,他猙獰的看著鄭飛怒喝道,“狗賊!本官對國之忠心,對君之忠誠,豈是你這等亂賊所能理解的!”

“君?”鄭飛冷冷一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趙佶才是君,可這個君,卻被你的父親和趙桓聯手囚禁了,架空了,成了一個傀儡,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我再問你,你的‘忠’又在哪裏?”

鄭修年臉色一窘,話語為之一結,小半會才勉強回道,“趙佶不是一個好君主,大宋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的父親之所以選擇趙桓,是因為他會是一個好君主!我們忠於的是他……”

哈哈哈……!鄭飛大笑起來打斷了他,鄭修年怒問道,“你笑什麽?!”

鄭飛慢慢止住笑,伸手將一張紙扔到了鄭修年面前,冷笑道,“這就是你要忠於的好君主幹的事,看完它,看完後你再想死我絕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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