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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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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了,咬了牙轉頭不看他,穩了穩神方又問道:

“傷在哪裏了?我給你封穴,我、我會的。”

我有些急切地開口問他,可聲音不自覺地打著顫,說話也利索不起來了。

心裏愈發害怕起來,我怕他……

顧君則卻是搖了搖頭,擡起手來撫上我的手腕,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在發抖。

誰知只是一瞬,他便把我的手拽離了他的面頰。

“顧君則……你……”

顧君則依舊只是搖頭,煞白的臉上嘴角殷紅的血格外刺眼。

我能看出來,他強撐著張開口,總算是、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話來。

“……快走,不要管我了。”

他啞著嗓子,格外艱難地講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我反手扣上他的手:“不可能,我……”

他又搖頭:“走……”

說著,他手動了動,卻是終究沒能甩開我的手。

我能感覺到,他沒有力氣了……

“我為什麽要走?我憑什麽走?”

“顧君則,我來這個鬼地方,就是來尋你的。”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了,我一字一句說著,卻覺得嗓子發噎得難以發聲。

顧君則卻只是又搖頭。

我想著左右他也沒什麽力氣了,不若現在就拽著他走,便固執地扣住他的手腕,孰知我剛剛想起身,便只瞧著顧君則身子一晃,整個人栽倒下來!

我馬上一斜身子,趁著他倒地之前扶住他。

可顧君則的眼睛已經閉上了,長長的睫毛停在眼前一動不動了。

眼淚不爭氣地直接落到了他的面頰上。

“也是,我怎能兇你呢……”

“你來這個鬼地方,不就是為了救我嗎。”

方才我沖他講的話他沒有回我,如今我便只能自己回了自己的話。

哆哆嗦嗦伸手探他的鼻息,察覺到有些微弱的呼吸的同時,四下卻有些異樣……

地面,好像在震動。

091一路逃亡

於是我明白過來——剛剛顧君則為何會說讓我走,不要管他。

因為袁軍的援兵會來——來善後,來繼續挺進向前!

雖說顧君則的意思沒錯,我獨自一人可以逃脫,而帶上他難免吃力不少,一不留神可能被他們一網打盡。

但是——

他是我嫁的人,我的駙馬,一心護著我的人,我的顧君則啊。

來此是為了他,便絕不可能不管他。

我把顧君則的頭擱在膝上,小心地把他的銀甲褪了下來,這一身銀甲已然破碎不堪,起不了什麽防禦之用,卻偏偏還能映著太陽的光,引人註目。

‘噠噠、噠、噠噠……’

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大。

頭腦一片亂麻,也根本來不及看顧君則傷在哪裏,只能把幾處要害的穴位都大抵一瞧,瞧見衣衫上有血的,就給他把穴封上。

隨後回頭一瞧,看向死去的段副將此前拴在一側的馬。

——只盼這馬兒千萬別認主!

我幾步沖上去抱住馬頭摸著馬頸子,見它沒什麽攻擊性,略略松了一口氣,轉身便從地上尋屍體剝了一件相對完好些的鐵甲甩上馬去,又用了好大的力氣,扶著顧君則一同上了馬。

此時,地面震得格外厲害,馬蹄聲堪稱‘隆隆’作響。

追兵已經很近了。

額頭上盡是虛汗,我能感覺到,我執著韁繩的手都在打顫。

——是生是死,就看接下來了!

雙腿猛地一夾馬腹,我一手扶著顧君則、順帶著拽住韁繩,另一手揚鞭一甩。

“駕!”

馬兒拔腿奔馳起來。

我對這一帶的地形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識得路,事到如今,我知道的只有一點——不能回頭,不能後退。

只能一意向前了。

一路顛簸,如今這般向前走有些吃力,但之後我意識到——這遠不是最糟糕的。

走到前面,兩側高樹遮擋,隱隱的只剩下一條路可走,可是這條路卻是一條泥路!

我皺起眉,幾乎楞在了原地。

泥地……騎馬踏過去,追兵肯定能知道我們的下落!

這樣子,遲早也要被追上。

簡直就是無路可走。

我狠狠鎖了眉頭,只覺得腦仁發疼,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

我能感覺到,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響,地面震顫得愈發厲害了。

不走,我又能怎樣呢?

揚鞭,走吧!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垂死掙紮!萬一……萬一前面還有一段土路,也許我就能躲過一劫了!

馬兒撒開蹄子,再度飛奔起來,我略略扭過頭去,在身後的路上,並不能看見追兵的身影,心裏略略放松。

可是所謂放松,也不過是可憐的幾分罷了。

現在收了鞭子,我一手扶著顧君則,一手拽著韁繩,只覺得兩手都在發麻發痛——我吃力得很,再容不得一點不幸運的發生了,否則,極有可能全線崩盤!

咬緊了牙關,我努力地在心裏安慰自己,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然而事實是,原本由於驚嚇而出了一額頭的冷汗,現如今已經可以從額頭上滴落下來了。

但是……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真的不錯。

我在這條你路上跑了這麽久,卻連一個拐彎、甚至一個岔路口都沒有見到。

我心下暗道不妙,如果這條直路再長下去……

等到追兵追到直路開頭,大抵就能看見我的身影了。

到時候就無所謂追上不追上了,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從後頭放箭射我!而我,即便我也許有把這些流箭擋開的能力,如今兩只手當做三只手用,根本沒有多餘的手去抵擋箭矢!

越想心裏越不安。

而一語成讖這句話,也真是不錯。

又向前走了一會兒,我一回頭,就看見……在遙遠的直路盡頭,一個飄揚的旗幟,露了出來。

完了。

追兵進了直路了!

我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心跳陡然加速,‘砰砰砰’地,感覺仿佛整顆心都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前面的人,停下!下馬!饒你不死!”

身後,已經隱隱傳來了喊叫之聲。

停下來,下馬,就饒我、顧君則不死嗎?

怎麽可能。

我停下來,帶著顧君則下馬,我二人便毫無意外都要死!

我咬緊了牙關,騰出手又猛地一揮鞭子。

這馬兒腳力倒是甚好,跑了這般久,我揮起鞭子加速,它不僅不減速、不氣喘籲籲,還游刃有餘地提了速度。

我心裏寬慰了幾分。

也許我應該往好了想,雖說如今被追得連滾帶爬,但是好歹段忠平這匹馬不排斥我,它還能跑得這般快。

後面的叫喊聲依舊,我咬了牙,毫不回應。

直到——

前方總算出現了一個拐彎。

這是一個救命的拐彎!拐過去,就不會被冷箭射了!

我心下暗喜,飛快地一拽韁繩,拐過彎去,而身後的叫喊聲仿佛也因為這一個拐彎而被隔絕。

可是,拐過彎去,也依舊是泥路。

我皺了眉,如今別無去路,只能是盡可能地加速,然後再馬兒疲累之前,找到一個兩邊樹木沒有這麽高聳、密集的地方,拐離這道路,在野地裏尋一處藏身之所,躲上一躲!

如此想著,又是一路疾馳。

直到總算等到兩邊開闊了些,草木低矮了不少,甚至再往前走走,我竟然看見了一處岔路。

上天待我不薄,這個岔路口,竟然有三個方向——一則是大路,兩個是小路,兩條小路,一個雜草繁茂,一個略略清朗些。

我皺起眉頭,馬兒亦是踱著步子。

一會兒追兵肯定也會碰見這一處選擇,可是他們人多,八成會在這裏分兵,然後三支隊伍分頭追趕。

所以,理論上講,不管我現在選那條路,都不可能甩掉追兵,那不如幹脆選一個更有可能找到藏身之處的路。

所以——

大路不能走,萬一前面又是高木林立,沒準沒跑過這條路馬兒就沒有力氣了。

草木過多的這條路,之所以這麽模糊,很有可能是因為許久沒有人走過了,裏面有可能草木過於繁盛,跑不開馬,恐怕進去了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尋到人家,想藏身,估計只能找個山洞。

所以……

不如選個適中的,就這條有草木,但是沒有那麽繁茂的路。

這些草木,也恰恰好能擋住馬蹄的印子。

耽擱不起,我決定好了,揚鞭便走。

但是,依舊想要盡我所能迷惑他們一下……

092絆馬索的妙用

我拽著韁繩,策馬往大路上走了幾步,然後拽起馬兒,讓它一躍到一側的、那條略微適中的路上,方才繼續向前。

起初這條路兩邊都是低矮卻蓊郁的草木,隨著一路向前,路愈發不明顯,兩側愈發開闊,漸漸地能夠看見兩邊的高大的樹木了。

眼前一片蔥蘢,樹木漸漸變得密集,可是沒有密集到跑不了馬的地步,想來應是有人特地打理過的。

這種蔥蔥郁郁,是一種遮蔽,讓我漸漸安心下來。

再往前走,一擡頭,有些稀薄的陽光,只能從樹葉的縫隙間漏出一點來,草木蓊郁,林子裏也全然沒有再外面的悶熱之感。

而自從剛剛過了岔路口,身後的馬蹄聲和震動之感,也明顯小了許多許多。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

不料又往前走了幾步,便又感覺到了震動感。

——應當是有一部分追兵拐上這條路了。

我皺起眉睫來。

這條路雖不是泥地,但真要是想逃亡,也是有些困難的,因為跑著跑著容易出聲響,從而引起後面人的註意,他們可以循聲跟隨,加上我也說不準,前面究竟會不會有樹木間隔太小的、或是突然冒出些石頭之流的擋路之物,一旦碰見了,便是上了死路,只能坐以待斃了。

不僅如此,一路上草木繁盛,藤蔓亦是不少,一旦馬兒被絆了腿,我很可能控制不住,帶著顧君則一同栽下去……

等等。

馬兒絆腿?

頭腦倏地一個激靈,我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狐貍給我的小型絆馬索。

當時,他和我說,如果被人追趕,這絆馬索,就是一個極為有用的東西!

而如今……

樹木的間距,也許恰恰好足夠架起這絆馬索;而草木的高度,也許剛剛好能大概遮住它!

更棒的是,因為上面草木遮掩,光照不足,這個極易在陽光下亮閃閃的絆馬索,也閃不了幾分光!

我算計一二,當即策馬圍著原地轉了一圈,尋了一個草木繁盛且較高的地方,把顧君則放下來,又牽著馬兒走遠了幾步,把馬在一處巨石後拴好。

我便拿著那條絆馬索,走到了我剛剛來的那條路上,四下打量,選了一個樹木間距和草木高度都差不多的地方,摸索著把這條小型絆馬索架了起來。

忙活了許久,末了我拽了拽這絆馬索,感覺紮得足夠結實了,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感覺到地面愈發劇烈的震動,想要從這裏退出去。

誰知沒走幾步,又有一個念頭撞入腦海。

——為什麽我只能逃,不能反攻呢?

如果我單純用絆馬索絆住他們,雖說能擾亂他們一會兒,但是他們也會更明確我在這條路上,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如果……我能射下這一隊追兵的將領,他們就會潰不成軍,我就徹底不用擔心追兵的事情了!

如此想著,我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激動得渾身顫抖。

應該如何做……

我摸向了懷裏的小型弩箭。

來人應當是久經沙場的將帥,應變能力應是極強的,所以,也許即便馬被絆住,他跌下的同時也還能在將士的護衛下擋住我的箭;而他們一旦擋住了,也正好可以往箭矢射出的方向走,輕輕松松便能抓住我——因此,這條路絕對行不通。

所以——

如果,我能同時從不同方向射出許多支箭矢呢?

能用來射箭的倒是有兩個,我知道手裏的弩箭能夠連發,而身後段忠平的馬上,也還帶著段忠平的弓箭。

可是顧君則沒有醒,馬兒又不會射箭,即便有一個輕弩、一個弓箭,我如何能夠讓箭矢從不同的方向射出去呢?

我皺起眉頭來,只覺得地面的震動愈發厲害了……

時間不多了!

我死死地盯著手中的小型弓弩,絞盡腦汁地想。

好在,頭腦並沒有因為慌亂而一片空白,我左思右想,突然想起了‘機關術’。

機關術我並不會,但是,如果往這方面想——我返回到包裹處,飛快地刨出來一團繩子,打了個半系的活結牢牢套在小型弓弩的機關上。

原本這機關向後一扣便可發出弩箭,如今,如果我能從遠處緊繩子,讓活結縮小,從而控制機關向後,那麽這個原本就能連射的弩箭就可以在別的地方,接連發射箭矢!

於此同時,我可以趁機在我現在的方位,拿起弓箭來,瞄準了去射追兵之中、為首的那一人!

這樣子,慌亂之中,很有可能能射中。

如此算計,我拿著小型弓弩和繩子,貓著腰跑到了遠處的一棵樹旁,大抵選了個高度,先砍了一條繩子,把弓弩朝向大致絆馬索正中的位置,結結實實地固定在了樹幹上,隨後又取了個繩子,一頭綁在樹枝上固定,然後打了個活結套住機關,然後一路帶著這個繩子,走到一個草木繁盛的地方。

我轉身幾步跑過去把弓箭拿上,深呼一口氣,蹲在草木的擋掩裏。

地面的震動聲,隆隆作響。

不知是因為震得太厲害,還是因為我太緊張,我只覺得整個人都隨著地面在發抖。

本還想著,要不要試試那個機關能不能發出弩箭,可是這個根本來不及動彈,便只聽一聲吆喝:

“跟上!都跟上!”

“磨磨嘰嘰地做什麽!”

後面傳來隱隱約約的抱怨聲:

“大人,這雜草纏住了馬腿,不好動彈啊!”

“大人,剛剛那裏有個小坑,我的馬趔趄了一下……”

如此。

那剛剛喊跟上的‘大人’聞言又是斷喝一聲:

“哪來這麽多屁話!”

“地上有草就撞開,實在不行就用長刀砍開,別磨嘰,跟上,跟上!”

“都加點速度,跟丟了人,你們十顆腦袋都不夠抵罪!”

他的話音落下,便是一頓揮鞭、鞭打之聲,隨後,明顯能感覺到,馬蹄聲更響、更嘈雜,而地面也震動得更加厲害了。

我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湊到那草木旁,瞇起眼睛細細瞧著。

卻突然看見,一個身材分外魁梧的大漢,騎著一匹高大的棕紅色毛發的馬,撞入視野之中……

我整個人猛地一哆嗦——

身形如此碩大的人,從小到大,我就見過一個——

正是那傳說中的虎狼將軍,袁末。

093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看出領兵之人是袁末的時候,我拿著弓箭的手都在發抖!

袁末,袁末,這個人太厲害了。

按照我聽說的,這個人,不僅僅壯在身形,強於武功,還精於謀略!

想想也是,他估計就是預料到我會選擇這條路,才親自帶人在這條路上追趕!

那麽,他會中我今天設下的計嗎?

我的心裏愈發沒底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絆馬索所在之處。

袁末離著那個地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

現在,搞不定他,死的就是我!

只覺得眼眶幹疼,卻是根本不敢眨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何時撞上去!

他身後,一隊人馬跟得緊緊的,馬蹄聲隆隆作響!

直到——

‘籲——!’

我眼睜睜看著袁末騎著的大黑馬,從疾馳到猛地一個趔趄,袁末身形猛地一晃!

我一咬牙,飛快得一拽繩子,只聽‘梭——梭——梭——’

數聲,伴隨著的是連續發射而出的弩箭!

我剛剛架小型弩箭的位置也算不錯,向上偏斜,如今剛剛好向著他的頸項處而去!

他的馬在搖晃,在顛簸,明顯是力不從心,而他倒是鎮定得多,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擡起長刀,把箭矢擋開!

眼看著他身後那些沒有剎住馬的將士接連撞上絆馬索,那些馬顯然沒有那匹棕紅色馬優良,皆是被絆一下,就徑直栽倒!

前方亂做一團!

我一咬牙,張弓、松手,趁機猛地一支長箭射出!

‘梭——!’

伴著乎乎風聲,箭矢破空而去!

袁末似是一驚,下意識地揮刀護頭!

可是……

我這第一支箭,原本是沒有向著他的。

古語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能看出來,如今袁末吃力之處,就在於他的馬!

一箭正中那匹棕紅色大馬的馬腹!

‘噫——!’

棕紅馬醫生淒厲的慘叫,當即揚蹄躍起,左右蹦踹!

袁末整個人也幾乎被帶著在馬背上傾斜,來回顛簸,難有穩定!

而周圍原本應當護衛他的將士,也都因為絆馬索的緣故,多多少少跌倒在地,或擠作一團,或零零散散!

這是我的機會!

趁著那邊的弩箭還在發射,或者說,應當不剩下幾支箭了,我還要最後一會兒時間。

我咬緊牙關,再次擡起弓弩,瞄準了袁末來回晃動的頭顱。

但是這一次,是兩支箭,我要連著射出兩支箭!

因為第一支箭,很有可能被他敏銳地擋掉!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剛剛我做到了前一句,如今,我便試著來後一句!

瞇起眼睛,瞄準了他頭顱的正中,我一咬牙,手一松,只聽‘梭’地一聲——箭矢破空而去!

我不多停頓,反手搭上另一支箭,飛快地瞄準,一咬牙,再射!

電光石火之間。

我能看見,袁末在混亂中擡手把第一支箭擋下。

然後——

緊隨其後的第二支箭,徑直射入了他的頭顱!

那一瞬間,‘噗——!’的一聲,四下仿佛靜止,我看見袁末的頭被射得四分五裂,像跌落的西瓜一樣碎裂開來!

伴隨著的,還有鮮血、和白花花的腦漿,一同迸裂,噴湧而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將軍——!”

安靜了一瞬,隨後我聽見追兵軍中的驚叫之聲,一個看著像是個侍從模樣的人變了臉色,飛快地往袁末那裏趕去!

我的整個人都在顫抖,如今卻是激動而不是恐懼,我知道我是贏家!

但是——

不能結束!

我要徹徹底底地逼退他們。

我勉強穩下心神來,沈了口氣,再度拿起兩支箭,再度瞄準那個侍從模樣的人!

如果我沒有辨認錯他的聲音,他應當正是剛剛催促那些兵士的人,也算是這支追兵的長官之一了!

‘梭——!’

‘梭——!’

又是兩箭射出!

只是這個人的水平顯然不及袁末,袁末擋下第一箭,而他,第一箭就被射穿了咽喉。

眼看著他的身形停滯了一瞬,隨後,身形僵滯,徑直撲地!

“袁帥、隋參軍都被殺了!”

“這裏怕不是有弓箭手!”

“中埋伏了!”

“撤!快撤!”

“回去稟明高大人!撤!撤啊!”

“等等!慢著,慢著!來人啊!別光顧著跑!”

“來人帶上袁帥和參軍的屍首!”

……

那些士兵登時亂做一團,連滾帶爬,卻是再不往前逼近了,一行人飛快地收拾了原地,眨眼的功夫便退出了這片地方。

只是一會兒,原地便只留幾個不幸被弩箭射中要害、或是被馬蹄踩踏而亡的兵士、幾匹哀嚎的馬、一些掉落的物品了。

四下安靜得可怕。

我身子一軟,徑直癱坐在地。

手顫抖著再拿不起什麽弓箭了,我只是楞楞地盯著面前,那個絆馬索原本架起的地方。

我是一個魔鬼吧,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殺了這麽多人。

可是……心裏一點愧疚之感都沒有啊,我只是慶幸,只是激動,想著如果我不殺他們,被殺的人就是我。

歇了一會兒,方才緩過神來,轉頭過去看向顧君則,他依舊閉著眼睛靠在我剛剛扶他到的地方,安然無恙,我又去看那匹馬,透過草木掩映,大抵也能瞧見,它在原地乖乖站著,時不時還低頭下去,似乎是在啃草。

——一切都好,這些,是用殺戮換來的、短暫的安寧和歇息。

我咬了咬牙,蓄了些力氣,跑過去收了絆馬索和弩箭,狐貍給的這個絆馬索倒真是結實得緊,剛剛那一番折騰,它竟還沒有斷裂。

我把這兩件東西好好地收了起來——畢竟,保不準以後會不會再碰見追兵,實在不行,到時候我還可以故伎重演。

我又忙活了一陣子,心跳也漸漸平緩下來了,等我又費了一番力氣把顧君則扶上馬背,自己也坐在馬上,揮鞭要再度向前的時候——

樹林裏,已經是一片陰翳。

我不知剛剛那番經歷了多久,究竟是天色晚了,還是天陰了?

——畢竟剛剛我看著天氣,就不是很晴朗。

當然,不論是因為什麽而光亮黯淡,對現在的我而言,都遠遠算不得好事。

策馬疾馳。

卻是沒走多遠,就聽見當空一聲炸雷,炸得地面直震顫。

094“當心。”

這一瞬間我明白過來——是陰天,要下雨了。

便又提了速度,朝著前面能看見的、微微亮一些的地方跑去,跑了一會兒,總算出了這一片密林……

擡頭一望,天氣一派陰霾,可是時候倒不算晚,隱隱得能瞧見還沒有全然西沈的太陽。

我知道,事到如今,必須要加速,尋到一個能擋雨的地方!

策馬又跑了一會子,意外地尋到了幾處農田,我又往前走了走,竟是找到了幾處小院。

這一帶安靜得很,想來是如之前幺叔所言,這一帶的百姓,怕戰火彌漫,都收拾行李,從家中逃走了。

我選了一個位置靠裏的屋子,停在門口,細細打量著。

沒有炊煙,裏面安靜得緊。

所以,這院子、這屋子,應該便沒有人吧。

也許我可以在這裏借宿些時候,順便,也方便給顧君則處理傷口。

如此想著,我沈了心思,更加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院子。

這院子破破爛爛的,往裏大致一瞧,屋舍飄搖廢棄,裏面也是黑洞洞的,但是……

應當還能勉勉強強擋個雨罷。

我便騎馬進去,尋了個棚子停了馬,算計著要收了包裹,然後把顧君則扶下來,再架著他往屋間去。

誰知驚心動魄地跑了一路,強撐著下了馬,腿都是軟的,走到一個矮墻處,身體倏地一個栽歪。

眼看著就要帶著顧君則一同跌下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要給他墊在下面,別扯了他一身的傷。

孰知一條手臂卻忽的探出來環住我的腰,隨後,溫熱的氣息撲落在我頸後。

“當心。”

他啞啞地說著。

我心裏一窒,偏過頭去一口咬住他的唇,倏忽間口中全是鹹腥的血味,我的眼眶倏地便熱了。

顧君則沈沈哼了一聲,便立在原地任憑我吻他。

直到天空一聲炸雷,震耳欲聾。

要下雨了。

我總算放開他,又扶住他,而他唇角揚了揚,緩緩松開了支撐著墻壁的那條手臂。

我們便慢慢地往屋裏走,他的面頰便埋在我頸窩間,溫熱的一呼一吸,我都能感覺到,心裏便很是安心。

忽而聽著他低低喚了一聲:“公主……”

我便應了他,孰知他卻沒什麽後文了。

只有溫暖的氣息,還在緩緩氤氳。

好不容易到了屋間,尋了個床榻把顧君則放下,此時他閉著眼睛又沒了意識,我喘了口氣,擡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微微有些發燙,應該是因為他身上的傷。

又是一聲悶雷。

恐怕馬上就要下雨了。

我狠狠沈下一口氣,渾身都要散架了,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歇下來。

撐著力氣跑出去,把自己帶的包袱丟進屋裏,又尋了木桶,趁著還沒有下雨去後院的井裏打了些水。

來不及多收拾,我刨出藥品來就沖向了顧君則。

此時才來得及細細打量他是怎樣一副模樣。

此前他身上的銀甲沈重又紮眼,所以被我剝下來了,如今穿的便是銀甲裏面的袍衫,可即便這袍衫本是被銀甲擋住的,上面也滿是劃痕,鮮血染了一處又一處。

我看著這些血跡,心裏愈發難受起來。

難怪在和段副將對峙的時候,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說話也沒什麽力氣。

難怪他剛剛只來得及和我講讓我先走。

難怪……

可是,剛剛他醒過來的時候,為什麽一句疼也不知道喊呢。

生怕牽連到傷口,我根本不敢用力氣,只能小心翼翼地給他把血淋淋的衣袍褪下去,他身上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疤和血跡看得我心頭悸悸。

看著輕重封了幾處穴,打開藥包一處一處地給他包紮。

好幾處傷口都深得很,一處在心口,一處在腰後,一處在左膝略偏上的腿間,偏小一些的劃痕更是數不勝數。

好在我包紮手法勉強還算嫻熟。

忙活了一會兒總算包紮好,擡頭一看,只覺得顧君則將將成了包著半片粽葉的粽子。

給他把衣裳穿好,外傷便算是處理妥當了。

那內傷呢?我記得他唇角的血。

可惜我基本不會把脈,如今這裏只有我和他,外面還下著大雨,根本尋不到醫者。

於是我只能自己摸了摸他的脈,然後用自己半吊子的水平感覺他脈象平穩,沒什麽問題,更多的卻是自我安慰。

心裏的底氣寥寥,於是我轉而又用了‘土方法’——碰了碰他的額頭。

明明只是包紮了一下,可是剛剛有些燙的額頭,如今溫度降了許多,呼吸也強了不少。

是因為從小就在戰場上摸滾爬打嗎?

讓人感嘆他優秀的身體素質,卻也感慨他究竟吃過多少苦。

不過,總算是勉強安心了。

我坐在塌邊松了口氣,又在藥包裏翻找著。

別的我不會,但是補血的方子,我多少還是知道的,也帶著一些需要的藥材。

按著這個熬藥,總歸不會有壞處的。

我取了藥,起身拎起一旁的水桶。

渾身上下都在痛,雙腿更是灌了鉛一般,可是我知道自己還不能休息……

走出這個房間的門,外面的小隔間有些雜亂,但是四下擺著的瓶瓶罐罐上並沒有多少灰塵。

我想,這破屋應當是住過人的,只是戰亂時他們逃跑了。

所以,這屋舍裏,各種東西,比如我要找的鍋和竈臺,都應該是勉強齊備的。

果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找了一會兒,我當真在最西邊尋到個小竈臺。

竈臺旁有些幹柴,還有幾根幹澀的蘿蔔和菜根。

於是我美滋滋地想著,把藥熬好之後,也許我還能做一頓飯。

——如果我這一會兒能學會的話。

我便摸索著,想著之前碧雪霜橋在屋子裏熬藥的做法,照貓畫虎把藥熬上了。

雖說可能房子外的煙囪會有些煙,但是既然外面下著雨,應該也不容易被人發現吧。

費了半天勁總算是把藥煮上了,我坐在竈臺旁的矮凳上又撥了撥幹柴,便覺得眼皮開始打架了。

立著竈臺近,微苦的藥味太重,於是我迷迷糊糊地拖著矮凳後退到門邊,分明知道一旁燒著火我睡過去太危險了,可是……

真的、真的好累。

095拔毛的鳳凰不如雞

渾身上下要散架了一般。

眼皮似有千斤重,我再也支不住了,靠著門、聽著門外‘嘩啦啦’的雨聲便迷糊過去。

直到……

馬蹄聲。

很響很沈的馬蹄聲,應該是匹高壯的馬。

加上雨好像小了些,於是這個馬蹄聲格外明顯。

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趕忙起身上前去看藥,瞧著顏色,時辰大抵是足夠的。

擔心這炊煙招過人來,被人發現屋中情形,我及時地把火關上了。

小心翼翼地摸上白日裏用馬帶回來的那柄長刀,我拖著長刀、便輕手輕腳地往門邊走。

卻是一到門邊,就聽見一聲冷哼:

“本來只想避個雨,不想……倒是撞著運氣了。”

“屋中何人,請開門吧。”

這聲音……

有些熟悉。

我猶猶豫豫沒動彈,卻聽見門外人又是吼道:

“這匹馬是段副將的馬,段副將身死戰場,想必閣下也脫不開幹系!”

我渾身上下嚇得打顫,卻依舊裝聾作啞。

那人便又喊:

“閣下再不開門,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我一咬牙,拖著那柄長刀搖搖晃晃把門打開。

孰知剛剛睡得有些迷糊,我剛剛邁出一步去,便被這門檻絆到,一個跟頭摔在了地面上。

‘啪’的一聲脆響,是我臉著地的聲音。

伴隨著的還有‘當啷’一聲,是那柄長刀脫手落地的清脆聲。

偏偏外面下了一會兒雨,地面泥濘,於是,我摔出來一個徹頭徹尾的狗啃泥。

門外原本殺氣十足的洶洶之氣和叫囂之聲瞬間安靜。

我甚至能感覺到戲謔嘲諷的目光。

直到我搖搖晃晃爬起來,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張開眼睛總算能看清楚些——

我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鐵甲男子。

是高寧!

袁末麾下得力副將高寧!一等一的打仗好手!

據說更是袁末麾下,武藝最為上乘之人!父皇有次觀摩練兵歸來,更是對他讚不絕口,甚至想把他請進宮來,教授皇子武藝!

難怪剛剛我聽見他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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